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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出台新一轮金融改革的主要目的是提升东京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但目前全球经济和金融体系面临美国次按危机带来的挑战,这有可能延缓日本金融改革的进程。
一、日本出台新一轮金融改革的主要内容
日本金融厅于2007年12月21日公布了一系列金融改革计划。改革计划的基本理念是:通过进一步放松金融管制和金融自由化,增强日本金融和资本市场的竞争力和吸引力;通过发展高增值、有活力的金融服务,满足国内外市场参与者的需求,提升东京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促使人口老龄化下的日本经济持续增长。改革计划包括约60项具体的放松管制措施,相关的修订法案最快于2008年3月提交国会审议。
改革计划主要包括以下四方面内容:
一是增强市场信心和市场活力。主要包括允许不同金融产品的交易所合作、甚至交叉持股来促进革新,促使交易所产品多元化,如提供股票、债券、交易所交易的基金、金融和商品的衍生工具,等等,以提供多元化的投资和融资机会及提高交易活跃度;改革股票和投资信托的税收制度,以促使储蓄转化为投资;强化市场监督,以确保市场公平和透明。
二是建立起增强金融服务业活力及促进竞争的经营环境。主要包括加强金融市场和资本证券市场自由化,两年内将取消银行、证券和保险业不能混业经营的限制;放宽银行和证券业务共享未公布的企业客户信息的限制;免除离岸基金在日本通过独立代理开展业务的税务负担,允许基金扩大交易范围,以鼓励外国基金经理参与日本市场;允许使用英文披露信息,既免除费时又成本高昂的日文翻译工作,以鼓励更多的外国公司在日本上市融资。
三是改善监管环境,提升监管效率和透明度。
四是广泛改善市场环境,吸引金融、法律和会计人才,改善城市基建。
二、日本出台新一轮金融改革措施的主要背景分析
日本出台新一轮的金融改革计划,是其自1996年开始的对金融市场进行“金融大爆炸”改革以来,范围最广的金融改革计划。实际上,早在1996年11月,当时的日本首相桥本龙太郎已启动“金融大爆炸”改革,其目标是到2001年,使东京成为自由、公平的全球性金融市场。虽然过去十多年的金融改革也具有一定成效,例如:日本银行(央行)脱离政府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可独立地实行货币政策;成功处理不良债权,使日本银行业的呆坏账率从2002年底的8.4%降低到目前的2%;日本央行通过向大银行注入资金,使其中大部分银行避免倒闭,并通过积极推动银行业的并购整合,使原有11家城市银行已合并为三大超级金融集团(三菱UFJ、Mizuho和三井住友金融集团),其中三菱UFJ金融集团以684.64亿美元的资本在2007年位居全球第六大银行;日本证券业在1997年多达200多家证券公司,经过连续并购重组后,如今也只剩下野村、大和和日兴这三大寡头券商,控制了日本全国80%以上的证券交易,从而为日本金融业未来更大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由于亚洲金融危机和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导致日本银行业在20世纪90年代初资产泡沫爆破后的不良资产进一步恶化,日本金融体系面临崩溃的危险,当时日本金融改革所面临的形势首先是金融系统的安全和金融秩序的稳定。同时,日本金融体制存在的银行和企业之间相互持股的错综复杂关系,使政府、银行和企业紧紧地捆在一起,金融机构之间缺乏自由市场竞争和监督机制,金融机构缺乏动力去磨炼那些参与全球竞争所必需的技能,政经界反对改革的势力也很强大。以上因素导致日本政府在“金融大爆炸”中提出的诸如通过促进商业银行、信托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的混业经营来加强竞争的目标至今仍未实现。目前银行业与保险业、证券业之间的壁垒仍然很明显,以致上述改革目标在本次改革中被再度重提。
此外,日本金融厅成立九年以来,因为对金融市场管得太多,使东京变成一个很难拓展业务的市场而遭人诟病,外国银行一直抱怨日本对银行业和保险、证券业务的严格区分导致成本居高不下,影响了经营效率,甚至有损内部风险管理;而且高成本、高税务负担与严格而陈旧的法规也导致基金经理移往管制较少的金融中心,如新加坡与中国香港等地操作,因而使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首都的东京,不但在全球金融中心的竞争中远远落后于伦敦和纽约,而且其亚洲金融中心的地位也受到香港、新加坡和上海的挑战。根据英国伦敦金融城当局(Corporation of London)于2007年的一项全球金融中心的竞争力排名,东京位列第十位,不仅低于中国香港和新加坡,且不及法兰克福和悉尼。目前在东京上市的外国公司只有24家,非日本亚洲企业只有4家,还没有中国企业在东京上市。因此,日本金融厅希望通过进一步的金融自由化,来消除该国金融服务业成本高、监管过严的形象,以防止更多金融机构离开东京市场前往其他金融中心,同时将更多的外资银行、证券公司和基金吸引到日本。
再者,由于日本不能提供充足的金融服务,日本的高额储蓄资金正流向其他国家,再以风险资本的形式回流做金融投资。结果,日本只是成为资本供应方,而不能从金融服务中获益。更重要的是,世界并非静止,任何改革计划都必须根据现实来调整。过去十年间,在经济金融全球化的推动下,世界金融市场出现爆发式的增长,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南非和海湾等新兴市场迅速崛起,而日本却只进行了规模有限的局部性金融改革,这不仅使日本难以获得全球金融领先地位,即使是维持当前亚洲金融中心的领先地位也是困难重重。因此,日本希望通过本次改革来重新刺激东京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活力及提高竞争力,在十年内把日本打造为亚洲主要的金融中心。
三、日本出台新一轮金融改革措施面临的挑战
如同十年前日本“金融大爆炸”改革正式出台时,便面临亚洲金融危机带来的出师不利的经济金融环境那样,目前全球经济和金融体系面临美国次按危机带来的挑战,有可能延缓日本金融改革的进程,使日本金融改革的目标能否如期实现令人存疑。
(一)日本必须面对经济放缓的挑战
自2002年2月以来,日本经济已连续五年多保持了增长势头,2003~2006年,日本经济平均增长2%。但2006年日本经济产出占全球总产出的9.1%,已跌至二十五年来的最低水平,是1994年17.9%的一半左右,显示泡沫破灭造成的经济衰退或增长缓慢已明显降低了日本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金融大爆炸”改革也未能扭转这一颓势。由于美国次按危机将导致美国和全球经济增长放缓,中国采取从紧的货币政策也将使中国经济增长放缓,这将导致2008年日本的出口和经济增长也可能放缓。据IMF预测,日本2008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将为1.7%,比2007年减少0.3个百分点。日本公布的最新经济景气动向指数值显示,未来大半年时间内的10个景气动向指标全部恶化,并出现了景气先行指数自1997年以来首次降为零的情况(该指数由十几个指针组合而成,分别跟踪工业库存、消费者信心和耐用品发货量等方面);此外,领先指数已从10月的18.2%下降至11月的10%,并连续三个月低于20%,表明日本经济的复苏势头可能在2008年明显放缓,从而使金融改革中的一些减免税计划可能遭受挫折或延误。
(二)日本银行业信贷可能再度下降
日本银行业贷款自2001年开始持续下降,在2006年开始增长(参见图1),但在2006年7月触及2.0%的增速峰值后再度放缓。日本央行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2007年12月,日本银行业贷款的年率上升0.1%,为2006年1月以来最低增幅。由于日本中小企业面临的经营环境正在持续恶化,企业贷款可能出现下滑;同时自2007年6月底日本房屋建设门槛提高以来,房地产市场投资大幅下滑,私人住宅投资2007年第三季度下滑7.9%,为1997年第二季度以来的最大单季跌幅,故日本房地产市场衰退也可能导致住房贷款需求下降;加上日本的出口和经济增长也将放缓,因此,预计2008年的日本银行业贷款增长将可能再度下降。此外,日本银行和金融机构也有不少次按债券投资(虽然不如欧美银行多),这可能导致日本银行业的资产质量再度恶化,从而分散改革资源和精力,并可能使外资银行推迟进驻日本的计划。
图1 日本银行业贷款变动
资料来源:日本银行
(三)股市再现弱势
东京证券交易所已经从1990年全球总市值最大的证券市场萎缩为继纽约证券交易所之后的第二大证券市场;由于日本上市企业的大部分股票仍以交叉持股的形式持有,而未进入市场交易,加之东京交易所的投资者基础较小,1990年以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全部股票交易额只增长了不到60%,到2007年底约为4.6万亿美元,落后于纽约、纳斯达克和伦敦交易所。此外,2007年日本股市再度成为全球表现最差的主要股市,日经指数全年下跌11.1%,而其他金融中心股市如香港恒指、新加坡海峡指数、美国道指及英国富时指数则分别上升39.3%、16.6%、6.4%和3.8%。根据标准普尔与花旗对全球股市的比较,2007年9月底,日本上市公司的平均股本回报率(ROE)为8.99%,未来一年的预期市盈率(P/E值)为16.56倍,而全球股市这两个比率的平均水平分别为15.61%和15.12,加上日本股票的红利率和派息率也为全球最低,减弱了投资者购买日本股票及外国企业到日本上市的动力,并可能使外国基金和证券公司推迟进驻日本的计划。
(四)日元国际债券市场的增长可能再度放缓
日本监管较少的欧洲日元和“武士”债券市场主要为满足外国企业的融资需求和“套利交易”(carry trade)需求。近几年来,由于日元“套利交易”相对活跃,日本的国际债券发行虽比不上2000年和2001年科技网络股泡沫时期,但仍相对优于1998年和1999年亚洲金融风暴后的表现(参见图2)。由于日元“套利交易”活跃的因素不仅在于日元利率偏低,而且在于市场的风险容忍度提高,以及日元走贬的预期。随着美国次按危机导致欧美减息,日元与美欧的利差收窄、美元持续疲弱,以及市场的风险容忍度因次按危机而降低,可能会使日元“套利交易”的规模缩减,进而影响对日元国际债券的需求。
图2 日元国际债券发行情况
资料来源:美国三藩市联储局报告
(五)次按危机对金融衍生产品的发展和风险管理带来挑战
日本上世纪90年代初的资产泡沫爆破已经给日本银行业带来巨额按揭贷款呆坏账的沉痛教训。而美国次按危机则反映出,一旦位于金字塔底部的金融资产现金流干涸,建立在其之上的金融衍生产品金字塔都将崩塌,先是借款买房者无法按时还贷,接着是由这些按揭资产支持的债券市场崩溃,以及购买按揭债券的结构性投资机构(SIVs)濒临破产,最后是组建SIVs的银行大量注销坏账及股票大幅下跌,犹如一个连环雷。日本在新一轮金融改革中提出要发展更多的金融衍生产品,如何管控好金融衍生产品的潜在风险是其需要面对的巨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