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式、维度与旨趣:马克思对形而上学的资本逻辑批判的三重变革_形而上学论文

模式、维度与旨趣:马克思对形而上学的资本逻辑批判的三重变革_形而上学论文

方式、向度与旨趣: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对形而上学批判的三重变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旨趣论文,形而上学论文,逻辑论文,资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2826(2014)03-0005-07

近些年来,随着“资本逻辑”对人的控制日趋广泛和加深,哲学界对于马克思资本理论的研究逐渐兴起,一时成为了显学。在对这个领域的研究中,马克思资本逻辑批判中包含的形而上学批判思想也逐渐凸显出来,这是研究马克思形而上学变革的一个新视角,学者们对于这个问题做出了不同程度的思考,取得了较为丰厚的成果。然而,从目前的研究现状看,人们虽然认为马克思通过对资本逻辑的批判完成了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和超越,并阐发了马克思的资本逻辑批判是批判形而上学的独特样式的观点,[1]但是就其对形而上学批判变革的具体内容和意义,学术界还尚未作出深入的思考,而解答这个问题,对于推动和促进马克思形而上学变革思想的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笔者认为,与其他哲学家对形而上学的批判相比较,马克思通过资本逻辑的批判使形而上学的“批判方式”、“批判向度”、“批判旨趣”发生了转换,实现了对形而上学批判的三重变革,从而彻底颠覆并超越了形而上学。

一、从“观念批判”到“实践批判”:资本逻辑批判对形而上学批判方式的变革

虽然对于传统形而上学的批判是马克思哲学和现代西方哲学的共同出发点,但是二者却存在着本质区别。这首先表现在现代西方哲学家对于形而上学采取的是一种“观念批判”的方式,而马克思通过资本逻辑的批判,使形而上学的批判方式从“观念批判”转向了“实践批判”,完成了对形而上学批判的第一重变革。

黑格尔以后的现代西方哲学,如科学主义、人本主义、后现代主义等,尽管都是以反驳和抨击传统理性形而上学即“拒斥形而上学”为共同目标,而且对传统形而上学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并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但它们与其要否定的形而上学却具有相似性,这种相似性在于它们都是理论逻辑或知性思维方式,这使得它们在颠覆传统形而上学时,实质上还是以知性逻辑破解知性逻辑,因此虽然二者在表面上正相反对,但在抽象的两极上却内在相通。[2](P375)也就是说,在理论思维层面,它们还是受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统治,所以它们以批判传统形而上学为出发点,结果却形成一种新的形而上学。出现这种结果的原因就在于,它们对于形而上学的批判,仅仅是一种“观念批判”,即对其只是在理论内部进行批判,就理论本身单纯地进行理论上的批判,而没有对其进行“实践批判”,没有看到理论与现实的关系,没有对理论产生的社会现实根基进行批判,更没有提出通过改变现实来消灭形而上学的观点,因而导致它们最终又重新回归到形而上学之中。科学主义由于对科学的极度推崇而后经过发展又走向“不要规则,怎么都行”的相对主义,所以呈现出片面性和极端性,这使科学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某种具有新的标准、根据和尺度的形而上学;人本主义使个人的情感、欲望和意志等绝对化,发展成为与理性形而上学相对立的另一个极端,本质上也造就了另一种形式的形而上学;后现代主义尽管把批判立足于“理性的他者”,但“根本无法摆脱以主体为中心的理性概念及其直观形态”,[3](P361)且大多数后现代理论独断并极度偏狭。所以,它虽然对现代理论的独断论和还原论缺陷予以攻击,但是自己却又常常陷入其中。[4](P337—349)

马克思与这些现代西方哲学家不同,他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是一种“实践批判”。马克思认为,只有对一切事物作出实践的理解,才能对其进行正确的评价和判断,进而揭示出其本质和发展趋势。同样地,对于形而上学也必须如此,形而上学不是高居于生活之上的神圣之物,相反,它与现实生活紧密联系,具体的生活实践是它产生的现实基础与生命之根。不管形而上学理论表面上看起来如何神秘和不可思议,它的本质内涵都可以通过对产生它的实践活动的考察得以揭示。对此,马克思指出:形而上学和其他意识形态以及与它们相适应的意识形式,是没有独立的外观的,它们都是人们生活实践的产物。[5](P30)形而上学实体观念产生的奥秘就在于人的现实社会生活条件之中。[5](P43)因此,马克思对于形而上学,不是仅仅做出“观念批判”,即停留或局限于理论领域,仅运用形而上学的概念谱系与思想传统去进行批判,而是立足于实践,从实践出发去理解它得以产生的现实基础,对其做出“实践批判”,从而瓦解了形而上学的理论自足性,完成了对形而上学批判的第一重变革。这是马克思优越于对形而上学予以批判的其他一切哲学家的地方。

而这种对于形而上学的“实践批判”转向,是马克思通过资本逻辑的批判实现的。在马克思看来,近代理性形而上学是与资本逻辑紧密关联在一起的——理性形而上学产生的真实社会基础或历史根源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资本逻辑。正是由于资本逻辑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并发挥着巨大作用,才使理性形而上学得以产生和发展。形而上学的强大动力和世俗基础就是资本逻辑,形而上学的抽象同一性的原则和特征,乃是在观念或理论中对现实世界中资本逻辑的抽象同一性原则和特征的表现。进一步来说,马克思认为,作为意识形态而存在的形而上学是现实社会生活中的一种“症候”,现实社会中使人的生活陷入抽象化的力量和社会关系是其存在和产生的根源。这些抽象化的现实力量和社会关系被马克思看作是“形而上学的现实运作”,而资本逻辑就是其最为典型的表现形式。他对这种观点的经典表述是:“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而他们以前是相互依赖的。但是,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6](P114)“个人受抽象统治”即是指个人受资本逻辑这一抽象力量的控制,而“抽象的观念”即是指形而上学理论。

这表明,理论形态的形而上学只不过是资本逻辑的抽象统治表现在观念中的产物,现实的社会物质生活过程中的资本逻辑的抽象同一性原则及其统治,是形而上学抽象同一性原则或思维方式产生的内在根源。换句话来说,在观念层面上表现出来的以抽象同一性为特征的形而上学思维范式,其产生的现实基础就在于现实社会物质生活过程中的资本逻辑的统治及其所导致的人的生存方式的抽象化。形而上学的抽象同一性特质的坚实的现实历史基础就是资本逻辑的抽象同一性。资本的同一性是资本主义世界最绝对可靠的出发点,资本的同一化过程与怀抱包罗万象的笼而统之的形而上学的企图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形而上学就是打在资本额头上的该隐的记号。[7](P118)所以要想对作为理论形态的形而上学予以揭露与消解,就必须对社会生活中的形而上学的现实运作——资本逻辑这个抽象的社会统治力量予以揭露与消解。在马克思的《资本论》及政治经济学手稿中,他集中地对资本逻辑的抽象统治进行了分析和批判,具体而详尽地阐释了作为形而上学“现实运作”的资本逻辑,是如何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中发挥抽象统治作用的。[8]

可见,马克思通过资本逻辑的批判,对形而上学由“观念批判”转向了“实践批判”,这正是他对形而上学批判的第一重变革。经由此批判方式的转换,马克思把对形而上学的决定性批判最终与对资本的批判从根本上直接地并且内在地联系在一起,把握住了资本与形而上学之间内在的本质勾连,使形而上学从根基处被颠覆了。“所以在马克思那里,对资本的具有原则高度的批判必定同时也是对现代形而上学的批判”。[9](P332)这正是马克思批判形而上学的独特之处。

二、从“副本”批判到“正本”批判与“副本”批判相结合:资本逻辑批判对形而上学批判向度的变革

通过资本逻辑的批判,对于形而上学,马克思由“观念批判”转向“实践批判”,不仅意味着批判方式发生了变革,同时也意味着批判向度发生了转换——由原来的单纯“观念批判”向度转向了“观念批判”与“现实批判”相结合的向度,从而完成了对形而上学批判的第二重变革。

具体来说,马克思对于形而上学的批判是一种双重向度的批判:对产生形而上学理论的现实社会根源的“正本”的批判以及以此为基础对作为现实社会生产和生活反映的形而上学理论本身的“副本”的批判。马克思对于形而上学的“副本”批判,是在理论层面上对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形而上学的思想谱系及其抽象同一性特征的分析与揭示;他对于形而上学的“正本”批判,是在现实层面上对形而上学赖以滋生的社会经济基础与得以存在的历史生活根据的资本逻辑的抨击。

就“副本”批判来说,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族》等著作中对于黑格尔哲学的形而上学性质予以了深入的剖析和揭露。他认为,黑格尔虽然试图通过辩证法来消除传统形而上学实体本体论的弊端,但他的概念辩证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获得关于世界的同一性的绝对真理和最高知识,并以此作为世界的统一性原理对世界进行解释和说明。因此,他的哲学本体论与传统形而上学的本体论相比较,二者在本质上具有共同的特点,即寻求有绝对同一性的、抽象的、普遍的、永恒的本体。所以,无论在思维方式上,还是在理论形态上,黑格尔哲学仍旧是局限在传统形而上学所特有的理论思维范式之中的学说,并没有真正超越和跳出其范围。对于黑格尔哲学之所以具有这样特点的原因,马克思从黑格尔所处的时代背景及他本人的理论立场这两个角度进行了分析。他指出,黑格尔哲学从根本上说,是以一种思辨的方式对资产阶级思想原则和价值理想的最充分和最广泛的表述。它在思想中对于德国现实中尚未存在的资产阶级原则予以了阐释。[10]黑格尔对“理性主宰现实”的理想充满了信心,相信以此会实现理性与现实的和解。这使其哲学的革命性和批判性因此而丧失并沦为为现状作辩护的保守主义。所以,黑格尔的理性原则实质上不过是“虚假的实证主义”。“非批判性……构成了黑格尔哲学”的“秘密”。[11](P348)因此说到底,黑格尔哲学是对资本逻辑统治的无批判的和辩护性的理论反映。由此在马克思看来,“败坏黑格尔哲学的不仅仅是它的唯心主义,而在于他持有‘政治经济学的立场’的事实,这意味着对作为社会新陈代谢控制的资本抱一种总的无批判的态度”。[12](P53)这表明,黑格尔哲学之所以以具有抽象同一性的绝对精神为最终归宿,是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以资本逻辑为基础建立和发展起来的,而资本逻辑在运行的过程中具体表现为抽象对人的统治,此种抽象再以概念的形式表现出来,就导致哲学家把新时代的特征指认为受抽象观念的统治。这一切在黑格尔哲学中就变成了“绝对精神的自我建构及其统治”。就此马克思指出:“有一个英国人把人变成帽子,那么,有一个德国人就把帽子变成了观念”。[13](P136)

正是在对黑格尔哲学这个形而上学最高代表形式的“副本”批判的基础上,马克思转向了对产生形而上学的现实根源的资本逻辑的“正本”的批判,并把二者结合在一起。通过对它们的批判,使冰冷的、无生命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与资本逻辑对现实的、感性“具体的”、“活的”人及其生活所实施的林林总总的抽象统治昭然若揭,从而使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与资本逻辑的内在关联或同构性得以澄明,结果致使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从根基处被予以撼动。

就形而上学来说,其作为一种总体主义的思维范式,是以消除具体事物的差异性、多样性和矛盾性即以追求一种抽象的同一性为最终旨趣的。而这种思维范式被贯彻的结果,就是形而上学中的存在成为一种完全抽象化的本体,脱离和超越现实世界中的具体事物并居其之上对其进行主宰和统治。从这种思维范式出发,必然会以具有绝对同一性的抽象本体为基础,主宰、决定、支配着具体存在的特殊个体,而特殊个体对于本体要绝对从属、依附和服从。在形而上学目光的审视中,每个人身上所具有的一切特殊性、差异性和个性都会被漠视、否定、抹杀和削平。就资本逻辑来说,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是作为统治者和主宰者而存在的,因为它作为现实的社会生产关系在本质上是一种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是一种强大的抽象同一性力量,它如“普照的光”和“特殊的以太”般决定着其他一切存在的比重。这种资本逻辑的抽象同一性统治具体表现为,资本作为价值的最高实体,以交换价值为基础作为衡量人的参照尺度和标准,对充满差异性和特殊性的具体的人进行剪裁和评判。而且这种资本逻辑的抽象统治无所不在、无处不及,在人们的生产、交换、消费等现实生活领域中时刻发挥着作用,并对人们的意识予以控制,结果它与传统形而上学一样,使“个人受抽象统治”而成为一种抽象的存在。所以,在现代社会中,形而上学与资本逻辑是以一种相互支撑和相互补充的“共谋”关系而存在的。资本和形而上学作为现代社会的两个基本支柱,二者彼此支撑、彼此拱卫:前者是后者的世俗基础和强大动力,后者是前者的观念领域、理论纲领,是它的“唯灵论的荣誉问题”,以及它获得慰藉和辩护的总根据。[9](P330)

因此可以说,马克思通过对资本逻辑的批判,把形而上学从“副本”批判转换为“正本”批判与“副本”批判相结合,从而使形而上学的批判向度发生了变革——它通过揭露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以及其得以产生的社会历史根源,阐释了形而上学与现实之间的内在关联,这是其他哲学流派所没有做到的。此正如前文所言,其他哲学家对于形而上学,只是在一个向度上即在理论或观念向度上对其展开了批判,而没有看到形而上学理论与现实之间的关系,是社会“副本”与社会“正本”之间的关系,是“现实的影子”[5](P15)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由此他们只是对形而上学理论本身进行批判,结果只是要用一种新的理论对形而上学取而代之。所以,他们在批判形而上学时,所面对的只是观念世界,而不是现实社会,因而最终也只能重新陷入到形而上学的牢笼中。因此,马克思在社会现实层面上以资本主义社会的核心——资本为中心范畴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正是他对形而上学批判向度的变革之处。

三、从理论变革到个人摆脱抽象统治:资本逻辑批判对形而上学批判旨趣的变革

马克思对资本逻辑抽象统治的批判,从根本上揭示了传统形而上学得以产生的现实根源。在马克思看来,自由是人的本性和永恒追求,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要受到理性形而上学和作为“形而上学现实运作”的资本逻辑的双重抽象统治。因此,马克思形而上学批判的最终目的或根本旨趣,就是要消灭作为形而上学现实运作的资本逻辑以及在其基础上产生的理性形而上学,使个人从二者的抽象统治中摆脱出来,获得自由和解放。这就是马克思对于形而上学批判的第三重变革即批判旨趣从对形而上学的理论变革转换为个人摆脱抽象统治。

马克思认为,人的生命本来是自由的、具有超越性的、充满了具体性和丰富性的存在,[1]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生命特质并没有得到实现。因为无论是形而上学还是资本逻辑,在本性上都是一种压抑和限制人的自由的、使人的生命陷入抽象化的逻辑。如前所述,以传统形而上学思维范式来看待人,人的具体存在就会被还原为某种绝对的、先验的同一本质(从哲学史上看,人的本质分别被指认为“理性”、“神性”或“物性”),人的一切行为和思想的根据都在于人的这种绝对的、先验的同一本质,人的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就在于与其相符合。于是,人的生命存在具有的丰富多彩的差异性、矛盾性和特殊性以及历史性与超越性在它的支配、控制和统摄下完全消失殆尽了。在以抽象同一性为原则的概念帝国主义的强权下,“个人即使在他的形式上的自由中也像在清算者的脚下一样,是可互换的和可替代的”。[14](P362—363)充满个性的人被抽象的同一性黑洞所吞噬,人的现实生活和鲜活生命都被抽象化。资本逻辑同样对人进行着抽象同一性统治,每个人所具有的任何特殊性、差异性和个性都会在交换价值同质化的抽象力量的作用之下被完全蒸发、过滤和洗刷干净。人的个体生命存在所具有的特殊性、差异性和个性都在资本逻辑的运作下被夷平和磨灭,变得荡然无存。而人生命存在所具有超越性和自由性也在资本逻辑的统治之下受其抑制和制约而化为乌有了。对此,马克思指出:“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5](P515)正是在形而上学与资本逻辑二者抽象力量的共谋中,“抽象对人的统治”成为了现代社会中人的存在的必然状态。因此,马克思在对作为理论或意识形态的形而上学批判的同时,也对资本逻辑这个形而上学的现实运作进行批判,旨在通过此双重性的批判,揭示出其对人的生命存在进行抽象统治的专断本性,并寻求人从二者的抽象统治中摆脱出来,获得自由和解放的可能道路或空间,这是他批判形而上学的根本旨趣。

马克思不仅把个人摆脱抽象统治作为其形而上学批判的宗旨和归宿,而且还探索了个人摆脱抽象统治的道路、方式和途径。他指出,要想使个人摆脱抽象统治,对形而上学的理论批判虽然很重要,但单纯依靠理论的演绎,只是期望通过理论变革来完成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和超越的这种方式,是不可能真正完成这个任务的。这正如他在批判青年黑格尔派脱离人的现实生存实践活动去批判观念时所指出的那样,虽然他们以批判著称,但实际上却是非批判的。由于他们拘执于“抽象精神”的领域,仅仅以抽象的谴责和思辨来作为批判的方式,因此他们批判的最终结果就是自我欺骗和自我满足。所以,“这种改变意识的要求,归根到底就是要求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现存的东西,也就是说,通过另外的解释来承认现存的东西”。[5](P22)

现代西方哲学流派在批判形而上学的同时之所以会重新陷入形而上学之中,原因就在于它们没有看到资本逻辑作为形而上学的“现实运作”,实质上是一种在人们现实生活中存在着的并居于统治地位的“形而上学”,是宰治人们一切生活领域的“绝对权威”。这使屈从于资本逻辑支配的人们,虽然从表面上看是不遗余力地从事着“形而上学的终结”活动,但结果却是使“形而上学的恐怖”以一种变形的、隐性的方式得以重现。从这个角度来看,各个哲学流派对形而上学所进行的反抗反倒成为对产生形而上学的现实社会条件的不自觉的承认、认同和肯定。这使它们从属于对资本主义无批判的直接肯定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科学主义从一定层面上反映出它们对于资本逻辑统治下的工业社会中的科学技术对资本增殖所具有的重要价值的首肯以及对科学的极度膜拜;人本主义的观点不仅是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经济人”或原子式的功利主义的个人这个作为资本存在的社会前提条件的肯定①,而且还把人的本能的满足、物的占有、感官享受和利润的获得等这些资本发展需要所倡导的东西当作生命的全部意义;后现代主义的观点尽管对理性现代性即资本主义予以了反省和批判,但它们对资产阶级话语的形而上学本质的批判“并没能提出超越资本主义框架的概念工具”,“仅仅代表了沿着资产阶级思想的外围所做的一次思想之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东西”,后现代主义批判甚至成了“同特权利益者相帮衬的意识形态”。[15](P120—121)另外,在西方哲学思潮中,虽然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旨趣之一就是“批判发达资本主义”,[16](P2)但它作为一种“学院式的”或精英知识分子的马克思主义话语,以“理论”取代了“实践”、以“哲学”取代了“科学”,[16](P20)而这样做“最后的结果必然也只能是在资本主义制度内部获得马克思已经充分肯定的形式解放——形式民主和形式自由”。[17](P280)

因此,只有通过实际行动或革命,在现实生活中彻底消除资本逻辑的抽象统治,使形而上学得以产生的社会历史根源或形而上学的现实运作不再存在,才能使理论形态的形而上学由于其存在的此岸根基被连根拔除也得以被彻底消灭。这就是马克思本人所说的:倘若要想真正地从人们的意识中排除形而上学的观念和思维方式,就要使产生形而上学理论的现实对象世界发生改变,这样形而上学观念才能得以变革。对于形而上学的消灭要通过实际地推翻形而上学所由以产生的现实社会关系,才有可能实现;革命而不是批判才是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5](P45)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个人对抽象统治的摆脱,是通过消灭资本逻辑从而消灭形而上学使人从资本逻辑和形而上学的双重抽象统治下挣脱出来所获得的自由和解放。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和以《资本论》为代表的一系列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著作中,对资本逻辑展开了深入研究,不仅详尽地阐述了人受资本逻辑的抽象统治的具体生存境遇,而且还以唯物史观和辩证法为基础,科学地论证了人从资本逻辑的抽象统治中获得解放的可能性、途径和手段等问题。这使马克思在形而上学批判旨趣上明显区别于其他哲学家同时,也使形而上学的批判旨趣实现了由理论变革到个人摆脱抽象统治的转换,从而完成了形而上学批判的第三重变革。

注释:

①斯密是持此观点的代表人物。斯密以人性论为其经济学哲学基础,认为利己主义是人的本性,正是这种本性驱使着人们从事经济活动,在经济领域中活动的主体总是为实现利己意愿而奔波的“经济人”,作为经济人存在于其中的资本主义制度是符合人性的“自然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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