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中人类的伟大”——雅斯贝尔斯对悲剧的哲学阐释管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贝尔论文,悲剧论文,哲学论文,人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大自然有春花烂漫,也有隆冬酷寒;
人世间有欢歌笑语,也有挫折劫难。
有了人,便有了悲剧。人类历史的发展,是人类不断从自然力和社会关系的必然王国中挣脱出来,逐步获得解放和自由的过程。而解放和自由的获得也就是不断克服种种悲剧、悲剧性冲突,即超越悲剧困境的过程,尽管任何超越本身也都带有悲剧性,可歌可泣。“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现实生活中的不平与苦难、邪恶与怨愤、挫折与抗争,导致了悲剧诗人及相应的悲剧理论的诞生。以西方文明来说,可以认为,贯穿于整个西方传统文化的一条主线便是悲剧意识;“从第一个戏剧诗人埃斯库罗斯到最后一个浪漫主义文学巨人罗曼·罗兰,所运用的思想都是悲剧思想;从第一个美学体系亚里士多德体系到最后一个思辨美学体系黑格尔体系,都是悲剧美学体系”。(1)
当历史以蹒跚而沉重的步伐前行到近现代时期,在“由思想家和诗人所组成的深沉德国”里,人们以其特有的深邃的思辨智慧、悲剧意识及丰厚的想象力,产生了众多的悲剧理论家及悲剧哲人,有崇尚酒神精神,追求悲剧的“形而上慰籍”的尼采,有视悲剧为艺术之顶峰,超脱生命意志之绝唱的叔本华,还有揭示了在悲剧性毁灭中呈现出人类的伟大的雅斯贝尔斯——存在主义哲学家代表人物之一。
提起悲剧,人们自然会立即想到一场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厮杀,或是一种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及灵与肉的搏斗。但雅斯贝尔斯更多地是从一种形而上的角度来发掘这种厮杀与搏斗中胜利与失败、真理与谬误、进步与倒退、悲剧与喜剧之间的转变的哲学意义。他告诉人们:人类正是在反抗不幸、克服悲剧困境的拼死奋斗中,以挫折或毁灭为代价,使精神得以提升,新生活方式得以取代旧生活方式,悲剧得以转入非悲剧,这便是人类的自我超越。这种超越正是悲剧的哲学意义所在。他说:“生命的真实存在没有在失败中丧失,相反,它使自己完整而真切地被感觉到。没有超越就没有悲剧,即便在对神祇和命运的无望抗争中抵抗至死,也是超越的一种举动”。(2)因此, 悲剧决不只是单纯的痛苦、悲哀、噩运、灾难和挫折,相反,“悲剧只有在超越一切不幸的知识时才会显形”。
如果说,在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那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全然虚无的世界”,在另外一些存在主义者那里,“如萨特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完全是厌恶的世界,卡夫卡和加谬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荒谬绝伦的世界”,(3)那么,在雅斯贝尔斯的生存哲学中, 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不断超越的世界,或者说,超越是其生存哲学中一以贯之的一条主脉。他说:“从事于哲学即从事于超越”。雅氏何以如此重视超越呢?我们认为,这根源于他对所谓人生“边缘处境”(Grenzsituation)的洞察和领悟。在他看来,人是一种“处境——内——存在”(in- der-situation-sein),即人总是生活在各种特定的处境中,如经济、 社会、政治和文化等等。这些处境作为一种一时的现象是可以改变、可以回避的。但有一种边缘处境如死亡、斗争、痛苦和罪责等,都是人生所不可避免的,它作为不变的压力限制着作为实存(Dasein)的人们的行动和认识,它如同一堵无法穿越的墙,我们想要抵抗它、穿越它,必然会遭受挫折(Scheitern)。但雅斯贝尔斯认为,正是在这种挫折中, 人才能摆脱作为实存的限制,成为真正的生存(Existenz),即实现了由实存向生存的超越。因此,生存的实现来之不易,本身就蕴含有悲剧性;而这种悲剧性使实存悟出超越的真理,唤醒生存理性趋向超越存在(Transzendenz)——一种完满的、永恒的现实,终极存在,是一切可能之最高的可能,如果“没有超越存在,生存就会成为不结果的、失去爱的、恶魔式的任性”(4),而不是一种真正的可能性。
有悲剧,必须有斗争或冲突。那么,谁或者什么在斗争中取胜呢?雅斯贝尔斯指出:一般来说,斗争的结果总是有利于胜利者一方的,而失败者却是错误的。但他却提出与此截然相反的看法。他认为,总的来说,在悲剧的冲突中,根本就没有获胜者。如果说有胜者,那就是失败的悲剧人物在挫折中,在经受失败的痛苦中精神和意志取得了胜利,正如费希尔所说:“主体虽死,而仍能光辉地在他的净化了的和胜利了的事业中长存”。(5)宙斯可以用铁链锁住普罗米修斯的身躯, 却锁不住他对宙斯王权的坚强不屈的斗争精神;宗教裁判所可以活活地烧毁布鲁诺的肉体,却不能烧毁他反封建神学、坚持科学真理的坚定意志。雅斯贝尔斯将这种失败中人的胜利又称之为“失败中人的伟大”。他认为,人不是全能的上帝,因此人是渺小的,并且会毁灭。但人能够将他的可能性发展到顶点,还敢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毁灭而宁死不屈。这正是人的伟大。悲剧英雄的伟大体现在他的抵抗、斗争和勇敢中。他的忍耐、他的大无畏及他的爱将他提升到善的境界。因此,悲剧英雄总是通过体验边缘处境而成长(Gesteigert),“诗人看出悲剧英雄身上超越了个体存在的某些特性——能力、天赋、性格和过人的精力”。总之,在雅斯贝尔斯看来,正是人类或悲剧英雄在对悲剧困境的顽强抵抗、拼死斗争中,通过挫折、失败或毁灭而表现出自身的伟大,并且使精神境界得以提升。相反,如果在悲剧困境或邪恶势力面前,表现得怯懦、忍让、顺从,存在着一种临危苟免的心理,那么,这样的人便是伟大之反面——渺小、卑微的。他引用柏拉图的话说“……懦弱的天性决不会是任何伟大的行动的原因……懦弱的天性决不对一个人或一个城邦作出任何伟大的事情”。悲剧的本质在于反抗悲剧困境,敢于抗争、斗争,敢于直面和经受挫折及失败。悲剧主人公在悲剧困境中饱受痛苦、崩溃和折磨,他以全部身心去反抗、奋斗(“他的灵魂也在这一过程中被撕扯揉搓着”),不依赖基督或佛陀的救助,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每一种悲剧形式都是人们征服悲剧自身的手段,“当一位主人公经受厄运的考验时,他就证明了人类的尊严和伟大”。所谓经受厄运的考验,即是说在征服悲剧的过程中,通过毁灭、牺牲表露出生命的真实,体验到了生存的意蕴,实现了生存的超越,所以说:“悲剧”是对于人类在溃败中的伟大的量度,悲剧呈现在人类追求真理的绝对意志里。就悲剧的内容来说,雅斯贝尔斯再三强调,悲剧不仅仅表现为单纯的痛苦、恐怖、毁灭、死亡、凶杀、阴谋等内容:“悲剧与不幸、痛苦、毁灭、死亡或罪恶截然不同,它的不同取决于它的知识的本质,悲剧知识是探询而不是接受,是控诉而不是悲悼。悲剧知识凭借真理与灾祸之间的紧密关系而更加清楚:当冲突的力量按比例增长,它们冲突的必然性不断深化时,悲剧变得越来越强了”(7)。即是说, 悲剧发生在人对悲剧困境(不幸)的抗拒、对真理的追求以及对灾难的控诉中。不幸本身并不一定是悲剧,如果要使不幸转变成悲剧,就“只有通过自己的行动,人才会进入必定要毁灭他的悲剧困境”,相反,如果没有行动,即没有挑战、没有抗争,就意味着对悲剧现实的接受、忍受、哀叹,这是一种悲剧前的、尚未觉醒的知识文明,他称之为“悲剧前的知识”。他指出:“悲剧前的知识”与“悲剧的知识”是两种不同的文明,这两种文明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前者从未获得悲剧知识及其随之而来的媒介物,如悲剧、史诗和小说,后者则强烈意识到悲剧为人的生存所固有,这一意识决定着这类文明的发展道路。他对这两种知识或文明作了比较。
总的来说,“悲剧前的知识是圆融、完整、独立自足的”。这种知识虽然看到了人类的痛苦、毁灭和死亡等边缘处境,但只是将它们看成是历史的无限循环中自然而然的一部分,一切都永远同等的真实,一切不幸、痛苦和罪恶都只是暂时的、毫无必要出现的扰乱。人们能够心安理得、泰然自若地认可这一切。“人们不会因绝望而精神分裂:他安祥地忍受折磨,甚至对死亡也毫无恐惧;没有无望的郁结,没有阴郁的受挫感,一切都基本上是明朗、美好和真实的”。(8)所以, 这种文明的人们,即使面临恐惧与战栗,也只是当是经验的一部分,司空见惯,安之若素;人们永远生活在一种安祥宁静的氛围中,“没有挣扎,没有挑战”。因此,这里的人们所追求的决不是任何类型的历史运动,而是秩序井然、德行美懿的永恒实在的不断更新与重建,历史永远在同一个平面或层次上缓慢前进。
与悲剧前的知识或文明相近的叙事诗和英雄神话,雅斯贝尔斯认为,这还只是一种半成熟的悲剧的知识,“它们没有区分开不同的挫折,也没有弄清楚最终的悲剧挫折无法测度的深渊”。英雄时代的人们只要能找到忍耐的力量,他的灵魂就得到了满足,即能忍则安,即使对生与死的事实,也是将其当作自然的事实轻而易举地接受下来的,不会引起心灵的震颤和生存的挣扎。无论在荷马,还是埃达、冰岛萨加那里,都充满着感官的极度欢乐,对神的崇拜和公认的坚定与忍耐。只有当希腊悲剧产生之后,悲剧的知识才开始充分地成熟起来。虽然从内容上看,古希腊悲剧大都取材于神话和史诗,但与那种半成熟的悲剧的知识不同,“人们不再平静地接受悲剧知识,而是不停地探寻着。在人们改造神话时,提出疑问并寻求解答”。这些疑问是对生存本身的疑问,直接指向神:为什么事物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人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诱使人向前?罪是什么?命运是什么?什么是人类正当有效的律令?它们又来自何处?神是什么?等等。人们能够提出这些问题并寻求解答,意味着人们已经是有了悲剧知识,已经开始觉醒,这就是所谓“人的自我发现”或“人的自觉”,这是历史的进步,是人身的进化。雅斯贝尔斯认为,一旦人有了这种自觉后,他就要带着疑问,带着一种新的焦虑不安来面对他所受到的终极限制,并且驱使自己力图超越这些限制:“他无法容忍任何一种四平八稳的事物,因为没有一件平稳的事物会使他感到满足”。这说明悲剧的知识已经引起他心灵深处的振动,使他再也不能镇定自若地忍受不幸、苦难、宁静地死去,他势必要探寻、要反抗、要超越悲剧困境。
那么,悲剧效果或悲剧的审美意义又何在呢?雅斯贝尔斯将艺术分为两种:一种是表现特定审美理想的艺术,另一种是作为形而上学密码符号的艺术,他称后者为“伟大的艺术”,因为“它的作品展示了潜在的存在”。与这种形而上学的艺术相比,那些不具备自我超越的艺术作品——所有纯粹的装饰、所有仅陶醉感官的表演——至多只能是与哲学无关的技术精巧的艺术。只要美脱离了形而上的内容,这种情形就会发生。显然,雅斯贝尔斯不是从审美的角度而是从哲学(形而上)的角度来谈论悲剧艺术的,只强调悲剧的形而上学的意义:“悲剧观点将人类的需要和痛苦固着在形而上学上。若没有这一形而上学的基础,我们除了痛苦、悲哀、厄运、灾难和失败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9)因此,雅斯贝尔斯极力否定和批判那种“萎缩为美学超然的悲剧”。他指出,伟大的悲剧诗人应该是民众的教育者、道德的预言者,“他们的观众不仅被激动,而且还能变成真正的自我”,这是一种严肃的道德义务。这就是说,悲剧诗人应该热情歌颂悲剧主人公的英雄气概、崇高的人格、牺牲精神,从而使观众受到伦理教育,不知不觉地提高到悲剧英雄的道德水平和性格水平上去。这就使悲剧的效果由单纯的情感陶治上升到伦理的陶治,由审美愉悦上升到道德目的的胜利。但现在,雅斯贝尔斯说,悲剧逐渐沉落到一般人所追求的消极娱乐的水准上来了。他认为,观看悲剧,不仅从它获得审美教益,还因为它对我的直接影响,应该“以最内在的自我投入其中并表现出它的洞察力”。所谓“自我投入”,就是指观众不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而是通过对悲剧人物所遭受的不幸和挫折的感受,应“将自己融入人类的大我,而这个大我将他与其他所有人都粘在一起,我自己就是在为悲剧的扮演的人物之中。痛苦对我吐露真言:‘这就是你’”。此即观众与悲剧人物之间的“同情”。正是“同情”,使人成为人。同情,并非含糊不清的遗憾,而是仿佛自己陷入其中的感同身受,这也是一种人道气氛,“人道气氛出现在伟大的悲剧中”。相反,如果设想自己身处安全的港湾,悲剧对我来说是某种异己的东西,或者某种我已永久摆脱的东西,并且为自己没有陷入其中而暗自庆幸,那么,这便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是一种非人道的、仅仅是“美学上精致优雅的事项”。而现在,“不仅是观众,就连诗人自己也丧失掉他们先前的严肃旨归”。他因此批判了19世纪以来新出现的悲剧作品,认为这些作品都只不过是华丽而矫揉造作、徒然卖弄词藻的展览品,“只是涂抹上美学的斑谰色彩的空幻”,既没有激情,也没有深度,因此,没有血性和生命力,不会唤醒和激励观众去为克服悲剧困境而斗争。
雅斯贝尔斯卷帙浩繁,但只偶尔论及艺术,并没有特别地给美学立卷,并且,他是将艺术归宿于哲学研究(Philosophieren)的,而悲剧是“根源的直观中真理的完成”方式之一。因此,他的悲剧理论既没有亚里士多德之完善,也没有黑格尔之系统,更没有一般悲剧诗人之形象。但当你真正走进这片存在着、却鲜为人知的悲剧理论领域时,你会为他恢宏而深沉、思辨而具体、冷峻而人道的思想所折服,顿生“始知五岳外,别有他山尊”之感。读雅斯贝尔斯的悲剧哲学,是体验而非理解,是领悟而非求知,如果你的人生真正经历过一番磨难和挫折,你会体验得更深刻、领悟得更真切。如果你观看悲剧时,能够唤起你对悲剧主人公之不幸和灾难人道的同情态度,以及敢于与悲剧困境和恶性势力抗争的英雄气概,那么,你便“超越了,也因此而获得了解脱”,你也就真正领悟和进入雅斯贝尔斯的悲剧学领域了。
现实是破碎的,真理是分裂的,生活的琴弦时常弹奏出苦涩的悲鸣和血色音符;任何实存光滑圆整的外观中都显露出许多基本结构的绽裂之处;边缘处境使人面临一堵无法穿越的墙。人生总有挫折,悲剧在所难免。人类社会就是在对悲剧的不断克服中艰难地前行。
悲剧不仅仅是痛苦、死亡、不幸、灾难,而且是对这一切的抗拒、克服和超越,以及随之而来的必然性毁灭,“悲剧主人公在面对他的毁灭时与终极存在契合为一”。肉体虽亡,灵魂却不朽。
死亡的叩门声,敲醒沉睡的心灵。
颤抖的双手,拥抱毁灭者的英魂。
如是,观众的灵魂净化了,进入“同情”的人道气氛之中。
悲剧呈现在人类追求真理的绝对意志里,它代表人类存在的终极不和谐。因此,雅斯贝尔斯告诉人们,必须抛弃一切将世界想象为一种和谐的幻觉,才能把握住世界存在(Weitsein)的不和谐,才能由此不和谐,跃向生存。
人的历史永远在发展中,没有可能的终极,没有永恒的完成,任何完成即意味着停滞
任何已确定的被知之物都代表着有限和绝对,它成为限制人们奔向无限的监狱;未知的和陌生的世界代表着将来,呼唤着人们自由的决定,跃向存在本身。
“现实即是过渡”。任何持续、恒常、固定不变,都是非本质的、无关紧要的。固定的东西没有真正的高度,只有瞬间的飞跃才高于一切。为了保持住一个一个的高度,必须使所有一切本质的东西同时消失,也就是向失败运动,终极存在通过失败说话,失败是终极存在之密码。所以,雅斯贝尔斯说:“不是通过对完成的东西的尽情享受,而是经过凝视世界实存严峻面孔时的痛苦,通过摆脱交往中的特殊的自我存在,才达到可能的生存,它不能计划,而且只要被追求,它就成为荒谬的,也就是说,是在失败中体验存在”。
只有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休戚与共,才能战胜悲剧。雅斯贝尔斯的思维是反对孤独哲学。孤独是吞噬自我的毒菌,如果它不是交往的起点,他说:“如果我只是我自己,我就得荒芜”。
“人之为人,就是去成为一个人”,即人永远处在发展和自我实现中。所以,雅斯贝尔斯又说:“我没有自身,而是趋向自身”。人永远地处在成为一个人、趋向自身,即超越现实、超越自我的永恒旅途中。
“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注释:
(1)李洁非、张陵《告别古典主义》第27—28页, 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2)(7)(8)(9)(10)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中泽本)第30页、第31页、第12页、第27页、第92页,工人出版社,1988。
(3)转引自《现代外国哲学》6,第231页,人民出版社,1985。
(4)雅斯贝尔斯《理性与生存》(德文版)第48页。
(5)转引自周杨、缪灵珠、 辛未艾译《车尔尼雪夫斯基选集》上卷第21页,三联书店,1958。
(6)雅斯贝尔斯《存在与超越》(中泽本)第109页, 三联书店,1988。
(11)雅斯贝尔斯《哲学》3(德文版),第2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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