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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D3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161(2009)06-0003-08
发端于美国的金融危机及其引发的全球经济衰退对国际局势产生深刻影响,世界格局正发生变化。最引人注目的,一是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综合国力有所减弱,霸权地位受到冲击;二是以金砖四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崛起,南北力量对比出现变化;三是世界格局和国际秩序酝酿着新的变革。奥巴马就任总统后审时度势,对其前任布什总统的外交政策进行调整。奥巴马政府承认“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单独应对世界上各种挑战”,同时强调“没有美国的参与也无法应对任何挑战”[1]。2009年9月23日,奥巴马总统在联大发表讲话指出:“在我就任总统时,全世界有很多人用怀疑和不信任的眼光看待美国,其中部分原因是对我国的误解和信息失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具体政策的反对,认为美国在某些关键问题上采取单边行动,不考虑他人的利益。这滋长了一种几乎是反射性的反美主义”。上述言论表明,美国领导人意识到世界格局正在发生的变化。当然,世界格局的变化要经过一个渐进的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当前美国仍然是综合国力最强的超级大国,在许多国际问题上发挥着主导作用,但美国面临的困难增多,挑战增大,牵制增强,更加不能为所欲为,也是不争的事实。归纳起来,促使奥巴马政府外交政策调整有如下因素:一是美国国力与布什总统上任时相比明显下降;二是奥巴马政府当前工作重点是应对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三是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在许多方面遭到失败,使美国深陷困境,必须调整;四是奥巴马奉行的自由主义理念与布什热衷的新保守主义理念有别,做法必然不同。
一、在美国外交政策调整中,中东政策调整幅度最大
1.美国反恐政策发生变化
奥巴马政府放弃“全球反恐战争”的提法,重新定位反恐斗争。奥巴马政府虽然仍重视反恐,但不再像布什政府那样,把反恐置于安全战略的绝对优先地位,以军事打击为主,并全面铺开,而是在特定的地区,以有限的力量,进行“必要”的军事行动。奥巴马政府将反恐重点从伊拉克转移到阿富汗,在从伊拉克撤军的同时,增兵阿富汗。奥巴马在竞选时就批评布什政府错误地发动伊拉克战争,忽视了阿富汗,致使“基地”组织逍遥法外、塔利班势力卷土重来。奥巴马政府强调,反恐不能单纯依靠军事手段,而要实施“双轨”战略,在军事清剿的同时,“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和社会力量消除恐怖主义产生的土壤并利用软实力,劝阻世人远离极端主义”[2]。
2.美国更加注重外交手段、政治交涉、接触和对话
“胡萝卜加大棒”、软硬兼施原本是美国传统的对外手段。布什政府迷信武力,频舞大棒,推行“先发制人”战略,实施“政权更迭”政策,接连发动两场战争,给中东地区和世界造成混乱,也使美国陷于困境,极大地损害了美国的形象。希拉里·克林顿国务卿强调要实施“巧实力”,她说:“巧实力意味着组合运用外交实力、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和法律手段。”[3]国防部长盖兹也说,经过伊拉克战争的情报错误,今后的美国总统在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前,可能将采取更为谨慎的态度。[4]奥巴马上任后表示,如果伊朗领导人松开紧握的拳头,美国将向它伸出外交之手。奥巴马政府多次表示愿与伊朗直接对话。当然,奥巴马政府没有也不可能放弃硬的一手,增兵阿富汗,威胁对伊朗采取更严厉的制裁措施即可见一斑。奥巴马表示:“美国有权对那些准备破坏其目标的国家采取单方面的行动”,亦即在需要时,奥巴马政府仍然会采用制裁、颠覆和军事打击等手段。只是在采取军事手段上,奥巴马政府会比布什政府谨慎,会三思而后行。
3.美国努力改善与阿拉伯国家和伊斯兰世界的关系
“9·11”后,布什总统宣布发动全球反恐战争,扬言要发动“新十字军东征”,打击“伊斯兰法西斯”,公开把反恐矛头指向伊斯兰教。布什总统还强调,缺乏民主是中东地区产生恐怖主义的根源。为在中东地区推行“民主”,根除恐怖主义,布什政府制定并强力实施“大中东民主改造计划”。布什政府先后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极端偏袒以色列,长期忽视巴勒斯坦问题。布什政府的所作所为激起原本对美不满的阿拉伯—伊斯兰民众强烈的反美情绪。“大中东民主改造计划”威胁到与美国一直保持良好关系的埃及和沙特等阿拉伯大国领导人的执政地位,理所当然引起他们的反感。美国在阿拉伯—伊斯兰世界一度众叛亲离,四面楚歌。奥巴马出任总统后几天内就接受阿拉伯语电视台采访,自我批评地说,对阿拉伯世界,美国经常从一开始就采取指手画脚的方式,今后,要从一开始就采取倾听的方式。[5]2009年6月4日,奥巴马在访问埃及期间在开罗大学发表讲话,阐明美国致力于寻求与穆斯林国家关系的新开端,他说:“我来到这里要在美国和穆斯林世界之间寻求一种以共同利益和相互尊重为基点的新开端——基于美国和伊斯兰教并不相互排斥、不必相互竞争的真情。”“坚信我们同为人类的共同利益远比给我们造成隔阂的力量强大得多。”奥巴马还强调:“身为美国总统,我认为我的职责之一是随时驳斥对伊斯兰教的消极成见。”[6]奥巴马政府不再公开将反恐的矛头指向伊斯兰教,而强调美国要“与同样受到威胁的穆斯林社区结成伙伴”,“使极端分子在穆斯林社区受到孤立和丧失人心”[6]。奥巴马政府还会继续宣传和推行美式民主和自由,但已停止强行实施“大中东民主计划”。奥巴马强调,“民主不可能从外部强加给任何国家”,“每个国家都将谋求一条基于自身民族文化和历史传统的道路。”[7]
4.美国努力争取盟国、大国、联合国以及地区大国的配合和支持,慎用单边主义
奥巴马政府从布什政府中东政策失败的教训中认识到,单边主义既不得人心,也无法解决面临的难题。在阿富汗战争上,美国极力说服北约成员国增兵,需要巴基斯坦、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的配合,甚至需要伊朗提供后勤运输通道;在伊朗核问题上,美国不仅需要英法德的支持,也需要中俄的配合;在美国撤军后,没有伊拉克邻国的配合,伊拉克局势不可能保持稳定;巴以和谈没有国际社会的支持和阿拉伯国家的认可不可能取得成功;在反恐问题上,美国更是需要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理解和支持。必须指出的是,美国即使转向“多边主义”,前提仍是确保美国的领导地位,要求别国支持和配合美国的政策。
5.美国对大中东热点问题的轻重缓急重新排序
布什政府长期忽视巴勒斯坦问题,引发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强烈不满和国际社会的批评。直到总统任期快结束时,小布什才召开安纳波利斯中东和会。小布什在巴以和谈方面也有功绩,他作为美国总统第一次提出解决巴以冲突的“两国方案”。奥巴马总统接过布什的“两国方案”,上任第三天便任命了一位中东特使。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上任后第二次出访就去中东。奥巴马政府对推动巴以和谈态度明显比布什政府积极,希望以此为突破口,改善美国在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形象。奥巴马政府将反恐重点转移到阿富汗,大力推动巴基斯坦配合美国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加强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力度,并为此制定了“阿富汗—巴基斯坦战略”。美国将阿富汗、巴基斯坦、甚至中亚地区进一步与中东热点问题联系在一起,这也是美国提出的大中东概念。稳定阿富汗局势成为美国当务之急,美国正按计划从伊拉克撤军。奥巴马在联大讲话中重申,美国要负责任地结束伊拉克战争,同时强调不会“放弃”伊拉克。在诸多热点问题中,美国重点对付的是伊朗,美国既反对伊朗发展核武器,又担心伊朗增强对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干扰甚至破坏美国的中东战略。
二、如何评估奥巴马政府对美国中东政策的调整
1.策略性调整,而非战略性变化
布什政府利用“9·11”事件,发动全球反恐战争,推翻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入侵伊拉克,如果不是在伊拉克陷于困境,还可能继续扩大战火。布什政府不惜打乱中东原有格局,强行推行美式民主体制,从而强化美在中东的霸主地位。奥巴马的做法则是努力稳定中东局势,强调外交手段、谈判与对话,缓和矛盾,向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示好,改善美国形象,以改善美在中东的处境,维持美在中东的主导作用和霸主地位。确保美国对中东的控制和霸权是历届美国政府的战略目标,这点没有改变,恐怕在相当长时期内也不会改变。奥巴马总统只是改变了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手法和策略。
2.中东在美国全球战略中仍具有重要地位
中东一直在美全球战略中占有重要位置。布什总统把反恐、防扩散置于美安全战略和外交政策的优先地位,中东是反恐和防扩散的重点地区。现在有人谈论“美国战略东移”,此论当然有其根据。然而,美反恐的重点在阿富汗;在防扩散方面,美对伊朗核问题的重视程度超过朝鲜核问题已是公论;奥巴马对推动巴以和谈已多次作出承诺,势必会继续努力;美从伊拉克撤军虽是大势所趋,但伊拉克安全形势恶化,美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大中东热点问题都不会轻易解决,对美的紧迫性也没有减弱。现在断言美国战略已经东移,似乎为时过早。即使将来美战略确实东移,有鉴于中东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和重要的战略地位,美国也不会放弃这一地区。大中东热点问题仍在美国安全战略和外交政策中占据重要地位。美国将继续对该地区投入相当的军事和外交力量。
3.奥巴马的中东政策恐难真正全面贯彻实施
首先,奥巴马政府如能切实执行它所宣示的政策,除阿富汗战争的激化不可避免地会加剧中东局势紧张外,总体上应有利于中东局势的稳定。然而,美国历来宣示的政策并不等同于其真正执行的政策。美国没有也不可能放弃“领导世界”、全球谋霸的战略目标,这就决定了它不可能对其他国家平等相待,相互尊重,不干涉内政;其次,美国国内对奥巴马政府外交政策,特别是中东政策的调整,存在着强大的反对势力。它们对奥巴马政府形成强大的牵制,往往使得一些政策难以贯彻执行;最后,美国国力衰减,主导作用也随之减弱,在推动大中东热点问题解决方面,往往显得力不从心。
4.热点问题均难以解决,中东局势仍存在诸多不稳定因素
巴以冲突、伊朗核问题、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等热点问题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矛盾和分歧错综复杂,涉及许多方面,解决起来难度很大。中东国家对奥巴马政策的调整有多少是虚,多少是实,是否还会变,并无把握,更多是听其言观其行。此外,大中东热点问题原本不是美国能够完全左右的,热点问题仍存在着激化的可能,中东局势难以全面走向稳定。
5.美国与其他大国在中东既有相互配合的一面,也有矛盾和争夺的一面
美国既需要大国的支持和配合,又防范大国在中东影响扩大可能削弱自己的主导地位。欧洲国家是美国的盟友,但在中东热点问题上,它们与美国也存在着分歧和矛盾。欧洲国家明确反对对伊朗使用武力;在巴以冲突上,对以色列态度更为严厉;在阿富汗问题上,欧洲国家顾虑更多,不愿在军事上介入过多。欧洲大国在配合美国的同时,不失时机地扩大自己在中东问题上的发言权和影响力,并谋求更多的经济利益。随着国力的恢复,俄罗斯努力重返中东,与美国在利益和政策取向上存在不少矛盾和分歧,但它们之间也有利益交汇处,因此既有争夺的一面,也有相互配合的空间。阿拉伯—伊斯兰民众反美情绪曾因小布什政府中东政策的实施而激增,2008年3月美国马里兰大学和佐格比民调中心对沙特、埃及等6个阿拉伯国家的调查结果显示:83%的人对美国持否定态度。[8]2009年6月美国盖洛普公司公布的民调显示,在10个阿拉伯国家和地区中,奥巴马的支持率比执政时布什的支持率在埃及和沙特分别增加了17%和19%。即便如此,他在这两个国家的支持率仅为29%和25%。[9]奥巴马政府要根本改善美国在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形象依然任重道远。阿拉伯国家对美国普遍心存戒心,但又有依赖的一面,避免与美迎面冲撞:它们担心伊朗拥有核武器,又明确反对对伊朗实施军事打击,并拒绝加入孤立伊朗的“温和国家联盟”,同时公开反对以色列拥有核武器;它们批评美国偏袒以色列,又寄希望美压以让步,解决巴勒斯坦问题。它们欢迎美军撤出伊拉克,又担心伊拉克内战爆发,威胁地区稳定。阿拉伯国家联合自强的愿望增强,但统一行动时又往往因意见分歧而步履维艰。阿拉伯国家在重点处理对美关系的同时,开展全方位外交,重视与中国等亚洲国家发展关系。
三、大中东四大热点问题今后的走向
1.阿富汗战争将旷日持久
美国在阿富汗进行了8年战争,既没有抓到“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也没能阻止塔利班恢复实力卷土重来。塔利班已在54%的国土上有永久性存在,另在38%的国土活动频繁,其武装力量已增加到2.5万人,比2006年增加了两倍。2009年3月,奥巴马政府制定了“阿富汗—巴基斯坦新战略”,该战略的核心目标是“破坏、瓦解、最终击败基地组织及其极端主义同伙——塔利班”。美国决定向阿富汗增兵2.1万人,到年底前将驻阿美军增至6.8万人。美要求欧洲盟国增兵,欧洲国家并不积极,欧洲盟军可能达到3.5万人。美计划在2011年前将阿富汗军队扩大到13.4万人,警察部队扩大到8.2万人。有鉴于巴基斯坦塔利班力量发展并与阿富汗塔利班势力互相策应,美国力促巴基斯坦打击巴塔利班。美国承认单靠武力不能解决问题,必须辅以非军事手段:一是向阿富汗提供28亿美元,以发展经济,并在今后5年内每年向巴基斯坦提供15亿美元,用于建造学校、医院、道路和企业,另投资1.7亿美元帮助流离失所的人;二是收买人心。美中央司令部司令彼德雷乌斯强调,要让人们相信,“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是服务者而非征服者”[10]。在2009年7月展开的“利剑攻势”行动中,美军一改往日执行任务后撤回营地的做法,而是留守在塔利班活动地区,以保护民众的安全。美军还努力改善与部落领袖的关系;三是努力增强阿富汗政府的执政能力;四是极力分化塔利班,争取塔利班温和派别与之合作;五是禁止鸦片种植,以断绝塔利班的财源。美实施“阿富汗—巴基斯坦新战略”已逾半年,阿富汗局势不见好转。一个新战略显现效应半年时间可能不够,但美军在阿富汗所面临的难题往往是长时间也难以解决的。阿富汗高山峡谷地形复杂,塔利班又与部落势力和民众连成一片,军事行动难以消灭塔利班武装力量。阿富汗三成以上人口生活在赤贫线下,失业率高达40%,恢复经济、改善民生困难重重,步履维艰。鸦片种植屡禁无效,禁种鸦片需要投入大宗资金和人力,目前还无力承担。美军留守塔利班活动地区以保障民众安全,使美军更加感到兵力不足,同时伤亡增多。为减少伤亡,美军经常使用空军进行打击,这又经常误伤无辜平民,引起民众的强烈愤慨和仇恨,更加失去民心。2009年8月举行的总统大选表明,在阿富汗组建一个廉洁而强有力的政府决非易事。争取塔利班温和势力的工作迄无成效。恢复经济、改善民生、争取民心、稳定政局都需要长时期的艰苦努力。要让阿富汗民众将美国及北约占领军看成是“服务者”几乎不可能。香港凤凰卫视报道,一些阿富汗人怀念塔利班执政时期,认为当时至少安全能得到保障。驻阿富汗美军最高指挥官麦克里斯特承认,塔利班武装占了上风,逐步扩大势力范围,从先前的南部省份威胁到北部和西部人口密集地区,迫使美军改变战略战术应对。这位指挥官还认为,在今后一年里他需要更多部队,否则长达8年的阿富汗战争“很可能以失败而告终”[11]。他要求奥巴马政府再向阿富汗增兵4.5万人。然而,美国国内以及北约盟友之间对如何应对阿富汗战争存在分歧。民调显示,57%的美国人反对继续发动阿富汗战争,只有13%的民主党议员支持增兵阿富汗。[12]奥巴马面临艰难的抉择。
2.巴以和谈仍未重新启动
奥巴马政府为推动巴以和谈做出不少努力,但巴以和谈迄今仍未启动,主要原因是以内塔尼亚胡为总理的以色列政府坚持强硬立场。2009年2月以色列大选,右翼势力获胜。3月31日,内塔尼亚胡出任总理,组成极右政府。内氏政府既不接受“两国方案”,又拒绝停建犹太定居点,致使巴以和谈无法启动。3月初,美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出访中东,强调美国坚持的“两国方案”是不可避免的,巴勒斯坦立国对以色列有利。奥巴马多次重申,“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和平安全共存的两国解决方案符合以色列的利益,符合巴勒斯坦的利益,符合美国的利益,符合世界的利益。美国不接受以色列继续建造定居点的合法性。”[13]欧盟、阿拉伯国家以及国际社会都对内氏政府施加压力。4月26日,中国外长杨洁篪在访问中东四国时提出推动中东和平进程的五点主张,其中第三点是,要坚持“两国方案”,早日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实现巴以“两个国家”和睦相处。在多方压力下,6月14日,内塔尼亚胡表示以方可以接受一个“不设置军队、非军事化的巴勒斯坦国”。他说,如果巴方承诺不设置军队,并为确保以色列安全采取必要措施,同时承认以色列是犹太民族的国家,那么以方愿意与其和平共处。他还强调,耶路撒冷将成为以色列一国的首都;以方不会再新建犹太人定居点,也不再扩大现有定居点的土地范围,但必须允许现有的犹太人定居点“自然增长”;难民问题应在以色列国境以外的地区予以解决。[14]内氏的表态得到美国及西方国家的欢迎,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国家则批评内氏的讲话是对地区和平进程的破坏,使所有的和平努力陷于停滞,并且对阿拉伯世界及美国的立场构成挑战。9月22日,奥巴马总统在纽约与阿巴斯和内塔尼亚胡举行三方会谈,会后三人共同会见记者。美国媒体认为,会谈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15]巴以会谈未能重启,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奥巴马政府有关态度虽然鲜明,但没有对以色列采取切实有效的施压措施;二是奥巴马政府迄今未为两国方案制定可操作的具体内容和路线图;三是面对伊朗在中东影响的增强,真主党、哈马斯势力的发展,以及美国中东政策的调整,以色列对自身安全的关切增强,致使以色列右翼势力的强硬立场得到更多的支持;四是巴勒斯坦内部法塔赫与哈马斯仍处于分裂对立状态,这也增加了和谈的不确定性。媒体披露奥巴马政府即将出台解决巴以争端的实施计划,并努力在2009年内重启巴以和谈。此外,在埃及的调解下,巴勒斯坦两大派已进行多次会谈并就恢复团结取得不少共识,但一直未能达成最终协议。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9月22日在致联合国秘书长的信中表示,他所领导的政府愿意依照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前的边界建立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但该国的首都必须是耶路撒冷。[15]这表明哈马斯的态度也在变化。重启巴以和谈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但巴以间分歧严重,矛盾复杂,又受到多方牵制,这决定了和谈将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曲折和反复,旷日持久。
3.伊拉克安全形势恶化
2009年2月27日,奥巴马总统上任伊始宣布,美国将在2010年8月31日前从伊拉克撤出大部分作战部队,留下3.5万~5万人,负责培训伊拉克军队和进行一定规模的反恐战斗,2011年年底前最终撤出全部驻伊美军。奥巴马作出这一决定,首先是兑现竞选承诺,顺应国内民心;其次是奥巴马计划将反恐重点从伊拉克移至阿富汗,要增兵阿富汗,需要重新部署兵力;最后是面对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财政须节省开支。此外,2007年美国增兵伊拉克并改变政策取得一定成效,2008年伊拉克安全局势明显好转,也为美撤军提供了可能。然而,在美宣布撤军计划后伊拉克暴力事件明显增多。尽管如此,美军仍按计划于6月30日从伊拉克城镇撤军。伊拉克政府宣布6月30日为“国家主权日”,全国放假一天。伊拉克民众自发拥向街头,载歌载舞,欢庆美军撤出城镇,这再次表明伊拉克人民对外国占领军的反对态度。奥巴马9月在联大讲话中重申,美国将按计划从伊拉克撤军。现在人们关心的是美军撤出后,伊拉克安全局势会不会进一步恶化。伊拉克是一个民族和教派关系十分复杂的国家,美国发动战争彻底打破原有的平衡,美为了推翻萨达姆政权,北边依仗库尔德人的支持,南边扶植什叶派穆斯林,着重打击逊尼派穆斯林。逊尼派穆斯林中的政治和军事精英都被美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成为反美斗争的主力。他们和潜入的“基地”组织武装联手进行暴力反美斗争。在什叶派穆斯林中不少人与伊朗关系密切,并具有强烈的反美情绪。尽管他们因美国入侵而壮大力量,但并不接受美军的占领,萨德尔领导的迈赫迪民兵组织就是这股势力的代表。库尔德人在北部三省高度自治,拥有武装,与阿拉伯人对石油资源丰富的基尔库克地区的管辖权存在分歧。什叶派穆斯林在政治上占有优势,逊尼派穆斯林失去执政地位有强烈的失落感。三大势力间既有民族矛盾,又有教派冲突,还掺杂着党派分歧,关系十分复杂。各种政治势力以民族或教派为依托,都在为美军撤出后占据有利地位,拥有最大利益,准备着一场全方位的争夺。此外,伊拉克的邻国对伊拉克政局的影响不可低估。因此,对美军撤出后伊拉克局势能否稳定,人们均难以乐观。美国也面临一个几乎是不可解大的难题:如何既撤军,又维持伊拉克局势稳定,并确保美对伊拉克的控制。
4.伊朗是美国重点应对的国家
奥巴马上任后多次表示愿与伊朗直接对话。2009年3月20日伊朗新年之际,奥巴马再次向伊朗喊话:“我愿意向伊朗领导人清楚表明,虽然我们长期以来存在分歧,但我的政府正致力于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我们面前的各种问题,寻求在美国、伊朗和国际社会之间建立建设性关系。”伊朗对奥巴马的喊话表示欢迎,并在内部就与美对话达成共识。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21日对奥巴马的讲话做出回应:“美国对伊朗的政策并没有发生变化。如果美国能够做出改变,伊朗的态度也会相应做出变化。”[16]随后双方都做出一些示好的动作,但对话始终未能启动。原因之一可能是伊朗定于6月12日举行总统选举,美伊双方可能都觉得在伊朗产生新一任总统后再举行对话更为合适。选举结果是现任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高票胜选连任。另一位候选人前总理穆萨维指责政府操纵选举,拒接接受公布的选举结果。支持穆萨维的民众上街,游行示威,并与军警发生冲突,造成伤亡。西方媒体及某些势力极力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妄图将群众抗议演变成“颜色革命”。一些欧洲国家领导人严厉批评指责伊朗当局操纵选举,压制民主。起初,美国领导人表态克制,后在国内外舆论的压力下,态度也转向强硬。这又引发伊朗当局的强烈反击。8月5日,内贾德宣誓就职连任。8月22日,穆萨维的最大支持者前总统拉夫桑贾尼呼吁抵制选举结果的政治组织遵守最高领导人哈梅内伊有关终止政治混乱的命令,伊朗总统选举风波终于平息。9月9日,伊朗外长穆塔基正式向美国以及俄中英法德5国驻德黑兰大使递交了伊朗有关国际问题的一揽子建议。6国与伊朗于10月1日就伊朗提交的一揽子建议进行会谈。会前,伊朗主动承认正在建设的第二座铀浓缩设施,并同意国际原子能机构前往检查。会谈中,伊朗还表示可在其他国家进行铀浓缩。美国副国务卿伯恩斯和伊朗首席核谈判代表贾利利进行双边磋商,这是美伊高官首次就核问题进行直接对话,与会各方决定月底再次举行会谈,各方对这次会谈都做出积极的评价。美国对伊朗仍保持压力,希拉里·克林顿10月12日表示,美国政府对伊朗奉行接触与制裁“双轨”战略。一旦美方在未来几周得出外交努力不能获得成功的结论,美方将转向对伊朗实行更为严厉的制裁措施。[17]
伊朗核问题实质上是伊美关系问题。美伊交恶已30年,美历届政府对伊朗伊斯兰政权孤立、颠覆、制裁、威胁使用武力,无所不用其极,但都不能推翻伊朗政府,也不能改变伊政府的政策取向。布什政府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推翻了伊朗的两大夙敌:塔利班和萨达姆政权,使伊朗坐大,扩大了对这两国的影响力。伊朗支持的真主党和哈马斯力量不断发展,使得伊朗对巴以冲突和黎巴嫩的影响增加。伊朗强烈反对以色列,而以色列是美国中东战略的主要支柱。伊朗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并不掩饰充当地区大国的雄心,拥有核技术是其既定国策。美伊间既有结构性矛盾,也有一定程度的妥协空间。在应对大中东热点问题上,美国需要伊朗的配合。有人认为,没有伊朗的配合,美国的中东政策就不可能成功,这种看法其实并不过分。伊朗要摆脱制裁的压力,改善国际环境,克服经济困难,也需要缓和与美国的关系。对中东稳定与世界和平来说,美国与伊朗间对话比对抗好,使用外交手段比使用军事手段好,妥协比制裁好。美伊关系出现了初步的缓和迹象,但双方仍缺乏信任,继续向对方不断发出狠话。伊朗核问题及美伊矛盾可能会有所缓和,但解决恐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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