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复旦”之辨析_明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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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於漢文摩尼經及外典記載的“拂多誕”一詞,西方學者認爲音譯自古代中亞摩尼教的用語。本文擬在西方語言學研究的基礎上,藉助中國傳統史學的考據法,探討該詞產生的歷史真相,解讀該詞的漢語意蘊,借以窺探摩尼教初傳中國之秘辛。①不妥之處,仰祈方家指正。

       一 西方學界於“拂多誕”詞源之研究

       “拂多誕”一詞之進入學界視野,乃緣敦煌發見的國圖藏摩尼經(下簡稱《殘經》)之刊佈。②該詞兩度出現於寫卷,一見於第226行:

       若電那勿具足十二光明時者,當知是師與衆有異。言有異者,是/慕闍、拂多誕等,於其身心,常生慈善;柔濡別識,安泰和/同。

       另一見第295行:

       十一齊心一等者。若有清淨電那勿等内懷齊心性者,當知是/師有五記驗:一者法主、慕闍、拂多誕等所教智惠、善巧方便、/威儀進止,一一依行,不敢改換,不専己見。

       依上揭“拂多誕”所現的語境,不難斷其應是摩尼教僧侶的一種稱謂。其接於“慕闍”之後,而“慕闍”漢語無義可循,兩字均爲佛典音譯所常見,尤其是“闍”,更是頻用。③其作爲音譯詞,立可判定;④而“拂多誕”,一般漢籍未見有此術語,乍看起來亦像“慕闍”那樣,應是音譯術語。因而,法國的沙畹(

.Chavannes,1865—1918)、伯希和(P.Pelliot,1878—1945)自始就依語言學的研究方法,像考“慕闍”一詞那樣,照“拂多誕”三字的中古讀音,在異域諸多語種的摩尼教文獻中尋找相應詞語,有關的考證見其1911年在《亞洲報》上發表的長篇論文《中國發見的摩尼教經典》第一部分,該部分將羅振玉(1866—1940)刊佈的《殘經》譯成法文,並作了大量的考釋,其間就包括“拂多誕”一詞。⑤該文第二部分專門考察摩尼教在華的傳播,發表於1913年。⑥個中考證摩尼教之初入唐代中國,徵引了南宋釋志磐(約1195—1274)《佛祖統紀》有關的記事,個中亦有“拂多誕”其名。有關記事見卷三九《法運通塞志》十七之六《唐·則天武后》延載元年(694)條:

       波斯國人拂多誕西海大秦國人持《二宗經》僞教來朝。⑦

       另卷五四《歷代會要志》十九之四《事魔邪黨》篇下,有專節述“末尼火祆”,將祆教和摩尼教混淆,亦録入上揭延載元年條,文字稍異:

       末尼火祆火煙反者,初,波斯國有蘇魯支,行火祆教,弟子來化中國。唐貞觀五年(631),其徒穆護何祿詣闕進祆教,敕京師建大秦寺。武后延載元年,波斯國拂多誕持《二宗經》僞教來朝。⑧

      

       其西文釋義messenger,apostle,angel,即信使、門徒、天使。(12)不過,其時沙、伯二氏尚不知道另一敦煌寫卷《摩尼光佛教法儀略》(S.3969,下簡稱《儀略》)前半截亦有“拂多誕”一詞。(13)該殘卷早在1907年便入藏大英博物館,儘管卷首題有“摩尼光佛教法儀略一卷”十個字,但至1923年方被日本學者矢吹慶輝(1879—1936)和石田幹之助(1891—1974)認定爲摩尼教殘經。(14)在寫卷題下之落款(第2—3行),“拂多誕”三字赫然在目,該詞亦見於個中第四章《五級儀》(第72行):

       五級儀第四/第一,十二慕闍,譯云承法教道者;/第二,七十二薩波塞,譯云侍法者,亦號拂多誕;/第三,三百六十默奚悉德,譯云法堂主;/第四,阿羅緩,譯云一切純善人;/第五,耨沙喭,譯云一切淨信聼者。

       摩尼教這五個教階,西方學者從其他語種的文獻中,也找到相應的記録。聖·奧古斯丁(S.Augusting,354-430)把五個品級依次稱爲Magister,Episcopus,Presbyter,Electus,Auditor;(15)而德國學者弗魯格爾(G.Flügel)據10世紀阿拉伯作家奈丁(an-Nadim)《羣書類述》(kitab al-Fihrist)的記載,依次德譯爲Lehrer,Dienender,Verwaltender,Wahrhaftiger,Zuh

rer;(16)在吐魯番發現的中古波斯文摩尼教殘片,則依次稱爲

      

       二 目“拂多誕”爲音譯名稱之困惑

       把“拂多誕”目爲一個音譯名稱,於西方學者來説蓋爲毋庸置疑者,儘管究出哪個胡詞,尚有異議。不過,竊意“拂多誕”作爲一個名號,其所組成的三個漢字,雖可與胡詞諧音,但若惟音譯是解,則令人有所困惑。首先,就其所選用之音譯漢字上,便不乏疑點。考《下部讚》(S.2659),(23)“拂”作音譯僅有三例:“拂羅辭所底”(第5行)、(24)“呼史拂哆”(第179行)、(25)“阿拂哩殞”(第181行)。(26)另有一例作實義用,見寫卷第305行的“輕拂寳樓及寳閣”;而與“拂”同音的“弗”作音譯則有十二例,見第177行的“喍夷里弗哆”,第178行的“阿羅所底弗哆”、“佛呬弗哆”、“呼于里弗哆”,第179行的“訴布哩弗哆”、“

(那)哩哬吽你弗哆”、“

(那)吽哩弗哆”,第179—180行的“呼咊旡娑矣弗哆”,第180行的“遏

以弗哆”、“弭呬哩麽你弗哆”,第183行的“娑布哩弗哆”,還有第185行首句的“烏列弗哇阿富覧”。在《下部讚》中,未見“弗”作實義詞的用例。由是,如果“拂多誕”純屬音譯的話,則未必非用“拂”不可,尤其在傳抄過程中,難免像《下部讚》的音譯詩偈那樣,“拂”、“弗”不分。

       復按中古“多”與“哆”同音,後者爲象聲字,常用於音譯,尤其是摩尼經。在《下部讚》的音譯詩偈中,就有十五處出現“哆”(見第157、177、178、179、180、181、188行),如“紇弥哆”(第157行)、(24)“喍夷里弗哆”(第177行)(28)等。另還有一個音譯人名亦用“哆”,見寫卷第184行:“歎諸護法明使文 于黑哆忙你電達作”。而“多”,該寫卷除與“拂多誕”有關的三例(即第136、341、349行)外,其他還有十二例(見第21、28、33、34、56、60、98、106、109、204、251、350行),均具實義,作“不少”、“有餘”、“過分”等解。如“其數更多千万倍”(第28行),“遂免四種多辛苦”(第56行),“能多積累非常住”(第89行),“衆生多被旡明覆”(第109行),等等。

       至於“誕”,漢籍並非未見用於音譯者,如《三國志·魏書·烏丸鮮卑東夷傳》記有“古誕者國”,(29)惟畢竟難得一見。或緣該字多具實義,佛僧譯經殆不用於音譯,檢索2010年4月版CBETA電子佛典,“誕”出現5661次,但難覓用作音譯者。尤其是唐代流入日本之《翻梵語》,(30)未見任何以“誕”作音譯者;倒是像“亶”這樣含義較爲抽象的字眼,現代讀音與“誕”同,中古讀音亦很接近,作音譯的用例屢見不鮮。在《殘經》和《下部讚》中,“誕”字僅用於組成“拂多誕”,他處未見。《儀略》除出現二例“拂多誕”外,另有“誕”字四例(第9、18、22、26行),均作“出生”解,如“摩尼光佛誕蘇隣國跋帝王宮”(第18—19行)等。據以上分析,可見“多”和“誕”在古代均非常用音譯字,除“拂多誕”這一疑例外,漢文摩尼經更未見用其作音譯。因此,若把“多”和“誕”連用,純屬音譯的幾率自益低。

       更有,假如是音譯的名號,稱呼時自不可隨意分拆省略。然《下部讚》有曰:“慕闍常願无礙遊,多誕所至平安住,法堂主上加歡喜,具戒師僧增福力。”(第349行)此處的“多誕”明顯是爲對應慕闍而省其首字“拂”,如同漢人姓名那樣,可以名、姓分開使用。假如摩尼僧心目中之“拂多誕”乃教内稱號的音譯,則恐難見如此做法。這有《下部讚》中另一詩偈可資反證:

       此偈讚盧舍那訖,末後結願用之。/稱讚褒譽,蘇露沙羅夷,具足丈夫,金剛相柱,任持世界,充遍一切,以自妙/身,以自大力,利益自許,孤棲寵子。我等今者,不能具讚,唯願納受,此微/啓訟,護助善衆,常如所願!

       此偈無疑是采用漢文常用的四字格,但在次句中卻出現“蘇露沙羅夷”五字,顯得十分突兀礙眼不協調。該詞《殘經》作“窣路沙羅夷”(第18、20、43、80—81、122行),有一處寫作“窣路沙羅夷”(第206行),爲摩尼教一主神之音譯名字。西方學者考爲中古波斯語srw

’hr’y [Srōsahr

y]的音譯,(31)釋爲the righteous Srao

a(正直的斯勞沙),(32)即純淨得救的靈魂所凝聚成的光耀柱(Column of Glory)。(33)名稱雖佶屈聱牙,但詩偈編譯者卻寧悖體例,也不減其一字。儘管現有漢文摩尼經中,但稱“多誕”者僅見如上一例,但在日常的教團活動中,倘未有這種習慣叫法,焉會出現在面向一般信衆的《下部讚》中?

       其實,無論沙、伯諸氏,抑或亨寧等,均以對音循義的方式去復原“拂多誕”在胡語的原形,結果雖有異,但均不無道理。不過,古代外來僧人之譯經,竊意必有漢人或華化胡人協助,而參與其事之人操何方言口音,無從查考,因此復原音譯文字,準確度如何,不無疑問;更有,漢語與西域胡語,畢竟屬不同語系,並非每個音節都有對應的漢字可資恰切對音;何況,古人音譯爲求方便易讀,常有略音省譯者。因此,繼續發掘的話,或許還能找到可資對應的新單詞。然而,某個胡詞可與某一漢詞對號是一回事,後者是否就是據其音譯,乃另一回事,個中還要排除其他各種可能性。尤其是稱謂,可資遴選的同音或近音漢字不少,其音譯字羣是偶合抑或是刻意組配,所選漢字是純音譯抑或另有藴義,諸如此類的問題,尚得有所注意。

       竊以爲,把“拂多誕”僅僅目爲音譯稱謂,未必符合該詞之實際。藉助歷史學的方法考察該詞產生之背景,或許有助於揭示其真正意蘊。

       三 中亞摩尼教會於第二教階之稱謂

       考摩尼初創其宗教時,首先用其家鄉語言——東阿拉米語(East Aramaic),即古敍利亞語,撰寫了七部著作。(34)《儀略·經圖》所列的七部經典,(35)與西方文獻記載的七部東阿拉米語著作,正好一一對應。(36)除此七部之外,爲了啓迪當時的波斯王沙卜爾(

buhr)一世,使其接受摩尼教,特地將整個宗教的教義輯要概述,用當時波斯流行的中古波斯語,撰成新著《沙卜拉干》(

ābuhragān),呈沙卜爾御覽,贏得後者青睞,遂允許其在波斯全境傳教。(37)摩尼在生時,爲了在東方建立教會,曾派出龐大的傳教團,由通曉帕提亞語文的阿莫(Ammō)大師率領,抵達帕提亞(Parthia)地區傳教,(38)並續向中亞地區挺進,贏得衆多中亞地區原居民之皈依。爾後,波斯王瓦赫蘭(Vahr

n)一世登基,改變前朝對摩尼教的優容政策,將摩尼處死,在全國範圍内屠殺摩尼教徒,許多摩尼教徒遂從東部伊朗逃入中亞地區,中亞地區摩尼教勢力越來越大,以至到了公元6世紀下半葉,由來自巴比倫的領袖撒特-奧爾米兹(

d-Ohrmizd)領導下獨立。唐代摩尼教正是源於該中亞教會。(39)中亞教會通用中古波斯語、帕提亞語和粟特語。因此,漢文摩尼經雖可直接譯自摩尼古敍利亞語原著,但照理多應譯自中亞文本。敦煌摩尼教寫卷諸多術語可直接從中亞語找到原型,就是明證。既然《沙卜拉干》是摩尼用中古波斯語所親撰,其在中亞教會的絕對權威性自不言而喻。

       依上揭《佛祖統紀》的記載,被稱爲“拂多誕”的波斯人乃持《二宗經》來朝,而《二宗經》據考就是《沙卜拉干》的漢譯本。(40)上揭《儀略·五級儀》介紹教階稱謂與中古波斯語一一對上號,説明其所述乃源自《沙卜拉干》。涉及摩尼教之專業術語,中亞教會通用的其他語文,即帕提亞與粟特語,自然得惟《沙卜拉干》是瞻。尤其是像五個品級之稱謂,照理不外就是音譯耳。事實上,從已發現的文本看,該等稱謂在其他兩種語文的殘片中,就可找到讀音相同或接近的例證。例如,作爲第一教階稱謂的hmwc’g(或hmucg)[hammō

g],帕提亞語作‘mwc’g [

g,ammō

g]或‘mnwcg[

ag,

mmō

ag],(41)發音稍異耳;而粟特語則作mwc’k’[mō

k],(42)mwck [mō

ē][mō

(

)k/ē],(43)雖省去首個音節,但所剩兩個音節亦很接近。還有,馬小鶴先生把粟特文的mxyst’k[mxyst’kw]比同中古波斯語的mhystg [mahistag],即《儀略·五級儀》所云第三品級的“默奚悉徳,譯云法堂主”,(44)就讀音而論,兩者亦近之。至於第二品級的

spsg [ispasag],帕提亞語的發音完全一致,該詞在帕提亞語和中古波斯語中均另有僕人(servant)之意。(45)無獨有偶,粟特語的’sp’s’k(w)[(

)sp

sē][(

)sp

saku],發音與中古波斯語和帕提亞語接近,亦有僕人之意。(46)按《儀略·五級儀》將“薩波塞”意譯爲“侍法者”,即謂“宗教的僕人”,由此推之,中古波斯文

spsg之被用作第二教階的稱謂,無疑應衍化自其僕人之本義。是以,如果把粟特語的’sp’s’k(w)比對中古波斯語

spsg,竊意亦未嘗不可。西方權威學者所揭示的粟特語’ft’δ’n,發音顯與中古波斯語的

spsg迥異,其或出於基督教文書,或出於摩尼教文書,而本義爲episcopus(主教);至若指摩尼教第二教階,是據漢文《儀略·五級儀》增補,抑或前此便已有定論,似有待進一步澄清。但無論如何,即便摩尼教第二教階的稱謂,在粟特語可作’ft’δ’n,但從摩尼教中亞教會的正宗性角度,《儀略》的薩波塞(

spsg)纔最爲正式。

       四 “拂多誕”一詞產生之歷史考察

       上揭《儀略·五級儀》述摩尼教會五個品級,於第二品級稱謂的介紹,顯見有別其他四者的體例,即在稱謂的音譯和意譯之後,復增以“亦號拂多誕”。按《儀略》是來華摩尼僧在面臨被敕禁前夕呈朝廷的解釋性文件,(47)其補充的“亦號”,揣其口氣,應是針對朝廷而言:這“薩波塞”也就是貴國所稱的“拂多誕”。如果這個“拂多誕”的叫法同樣出自胡語,在原中亞教會流行的話,《儀略》的表述則應作:“第二,七十二薩波塞,亦號拂多誕,譯云侍法者。”由是,細味現存《儀略》的表述,實已提示吾輩:作爲第二品級“拂多誕”的這一“亦號”,應是中國摩尼教區始有。復考《儀略》寫卷題下之落款:“開元十九年六月八日大德拂多誕奉詔集賢院譯”(第2—3行),撰者身爲教會第二品級的僧人,在奏聞朝廷文件落款中,於自己身份既不按所呈文件的正式稱號“薩波塞”,也不用自己漢譯的“侍法者”,卻用“拂多誕”這個“亦號”,足見該稱謂在教内雖非正式,但更爲朝廷所熟知,曾爲朝廷所認同。若不,何以在漢文的摩尼經中,無論《殘經》和《下部讚》,都用“拂多誕”這一稱號;(48)相反的,《儀略》所述之正宗稱謂“薩波塞”或“侍法者”,卻均未之見?

       考有唐一代,四方來朝,“重譯貢珍,道途相繼”。(49)每有蕃邦人士來朝,朝官必按華俗,在譯語人協助下,以兩三漢字爲其取一名字,以便稟奏、記録在案。上揭《佛祖統紀》卷五四所提及“唐貞觀五年(631),其徒穆護何祿詣闕進祆教”,(50)可謂一例。該穆護求見唐朝皇帝,職官必定要事先詢問國籍、名號、事由等。“蕃人多以部落稱姓,因以爲氏”。(51)其以“何”爲姓,顯係來自九姓胡之何國;至於“祿”,胡名多有該字,最著名的莫過於“安祿山”,而在出土文書中尚可檢到“曹祿山”、“康祿山”、“米祿山”、“石安祿山”、“阿祿山”之類。(52)查粟特語、中古波斯語和帕提亞語,“光明”一詞的發音均作rō

n,適可與“祿山”對音。該穆護的原胡名也許就有rō

n的音素,遂取“祿”名之。該漢文名字,或其本人事先擬好,或由朝廷職官譯語人代爲酌定,其人有了漢字代號,始能見載案卷。顧上揭《佛祖統紀》“延載元年”條下“拂多誕”一名之產生,情況亦當相類。

       玩志磐所云“波斯國人拂多誕西海大秦國人持《二宗經》僞教來朝”的語意,“拂多誕”既爲“僞教”而來,當屬僧人無疑。但夾注“西海大秦國人”,自易使人聯想“拂”爲該“波斯國人”之姓,緣大秦國在唐代就有“拂菻”之名。(53)當初,志磐依其所讀文獻,或許就是把“拂多誕”當爲該波斯國人之姓名,就如“詣闕進祆教”的穆護名曰“何祿”那樣,始作如是之表述,以致一些學者亦曾被誤導。不過,明代何喬遠(1557—1631)《閩書》卷七《方域志》“華表山”條的記載,總算讓這個問題得以澄清。何氏記當地明教草庵遺址而追敍摩尼教史:

       華表山 與靈源相連,兩峯角立如華表。山背之麓有草庵,元時物也,祀摩尼佛。摩尼佛,名末摩尼光佛,蘇隣國人;又一佛也,號具智大明使。云老子西入流沙,五百餘歲,當漢獻帝建安之戊子,寄形

暈。國王拔帝之后,食而甘之,遂有孕。及期,擘胸而出。

暈者,禁苑陳本作院,疑誤石榴也。其説與攀李樹、出左脇陳本作脋相應。其教曰“明”,衣尚白,朝拜日,夕拜月;了見法性,究竟廣明。云即汝之性,是我之身,即我之身,是汝之性。蓋合釋老而一之。行於大食、拂菻、吐原著無此字,當屬脱漏或删略火羅、波斯諸國。晉武帝太始丙戌藏本似誤刻爲戍滅度於波斯,以其法屬上首慕闍。慕闍當唐高宗朝行教中國。至武則天時,慕闍高弟密烏没斯拂多誕復入見。羣僧妬譖,互相擊難。則天悅其説,留使課經。(54)

       從以上何氏對摩尼教史之敍述看,準確與否是另一回事,但其無疑曾專門翻檢過當時尚殘存或流行的摩尼經,曾讀過相關教外文獻,甚至接觸過當時的明教徒,絕非自家臆測想當然。至於摩尼僧入華覲見事,與上引《佛祖統紀》所載互補,均應源自佚失的唐代政書。(55)當然,何氏在讀該等資料時,諒必比志磐更認真,尤其是不帶宗教偏見,故記敍更爲詳細,較爲客觀。何氏記載“慕闍高弟”之下的“密烏没斯拂多誕”七個字,不可能均屬其胡名之音譯,緣漢籍所録胡名四五字者已稀見,多達七字者則無例可循。參志磐惟記“拂多誕”三字,可推定“拂多誕”應是與“密烏没斯”並行的一個同位語,是與該摩尼僧配套的另一名號。當年伯希和認爲“密烏没斯”音譯自Mihr-Ormuzd,Mihr爲太陽,乃日曜日之星,Ormuzd爲木星,乃木曜日之星,用兩曜名爲人名。(56)是否源於兩曜日,恐難確認,緣可資音譯爲“密烏没斯”的胡語畢竟不止這兩個詞,即便果爲這兩個詞,其含義亦不一定僅指兩曜日,myhr [mihr]在中古波斯語和帕提亞語中除作太陽解外,還指七月;(57)而‘whrmyzd[ohrmezd]在中古波斯語中則作爲神名,指初人(First Man)。(58)名字如是組合,倒更類乎古敍利亞人之取名。如上面提到的公元6世紀領導中亞摩尼教團獨立的領袖,名曰撒特-奧爾米兹(

d-Ohrmizd)。②古敍利亞之方位在古漢籍中亦屬大秦,難怪志磐把該波斯國人又加注爲“西海大秦國人”。考“密烏没斯”其名,非粟特人名固明;作爲名字主人之母國,無論是志磐的記載抑或何喬遠的記載,均是直接與西亞挂靠,未見任何可與中亞粟特聯繫之暗示。獨立之中亞摩尼教會,以當地原居民爲羣衆基礎,其中自包括粟特人,但教會的僧侶階層畢竟多源於西亞,而且與總會分裂只是表明互不從屬,並不意味着信徒不能往來,亦不意味着爾後西亞的摩尼僧便不能加盟中亞教會;何況,中古波斯語一直在中亞教會中通用,實已表明其教團中的波斯人舉足輕重。是以,言該摩尼僧爲西亞人,無需置疑。其帶着教會最權威的《沙卜拉干》漢譯本《二宗經》覲見中國皇帝,請求在中土傳教,意味着其即便不諳於華言,至少粗通之。其必有向朝廷自報教内身份,否則,漢籍不會言其爲“慕闍高弟”。但在自報教内的品階時,若其不按《二宗經》的權威稱謂,即按其母語的中古波斯語

spsg,而改用發音頗異的粟特語’ft’δ’n,豈非不合情理? 因此,假如“拂多誕”一詞乃音譯自該粟特語的話,也絕非由摩尼僧所主導。

       儘管覲見之波斯高僧必報

spsg的身份,但該詞語就算像爾後《儀略·五級儀》所音譯那樣,只用“薩波塞”三字,但稱呼起來深感彆扭,不像“慕闍”那樣,把多個音節的hammō

g,省音爲佛典常用的兩個字,易讀可記,尚可接受;該詞早在高宗朝便已使用,漢籍屢有記載。至於音譯之胡名“密烏没斯”,其拗口更不待言。假如該高僧覲見後即回歸本國,其漢文代號僅供朝廷備案,那麽,用“密烏没斯”抑或“薩波塞”都無妨,但其既被“留使課經”,即意味着至少還有一段日子要行走於宮廷,要與武則天或其他官員打交道,更遑論還要在中土各地傳教;若用這等音譯文字稱呼,與華俗格格不入,交際顯爲不便。由是無論朝廷一方也好,覲見者本人也好,諒都希望能另取一個適合華情的漢文名號。是以,吾人推測,隨着武則天作出“留使課經”之決定,擬號之事,亦必伴之出現。

       朝廷既知來朝波斯摩尼僧品位僅次於慕闍,但不以“薩波塞”爲然,要另取名號,這業已表明朝廷並不關心其在胡人中叫什麽,在乎的是華人該怎樣稱呼他始爲合適。作爲朝廷一方,擬號並非幫摩尼僧漢譯其教階,因此,不可能在棄“薩波塞”之後,復從粟特語的’ft’δ’n尋求對音。

       其實,透過何氏所云“則天悅其説,留使課經”九個字,不難想象其時武則天於該教必頗爲激賞,始有在衆佛僧强烈反對下,仍決定留用。當然,武氏此舉,自有其動機目的,(60)不贅。但依常理,爲了方便或確保該摩尼僧的順利課經,諒必還給予相應的一些待遇;此外,既然賞識該僧,少不了賜給他一個名號,以示恩寵,方便其在華活動等。但這些不見記載,應是被後世的政書淡化、省略。畢竟該教在唐代曾被兩度敕禁,武則天又多爲後世士人所不齒,如此事件,仍有些許文字留下,已屬僥幸。如從這個角度蠡測,則爲該摩尼僧取適當名號本屬聖意所在,主事者恐不敢草率隨意。

       考“多誕”一詞,漢籍早已有之,至遲見於劉向(約前77—前6)之書。《説苑》卷八《尊賢》稱孔子在回答哀公“人何若而可取”的問題時,曾説過“口銳者多誕而寡信,後恐不驗也”。(61)爾後,該詞多被文人所用,如南宋崔敦禮撰《芻言》卷上有“上好辯則下多誕矣,上好智術則下多詐矣”之語;(62)宋代戴埴撰《鼠璞》卷上《扶桑》則云“《山海經》多誕不足爲據”。(63)從語境看,“多誕”即“多爲荒誕”之意,無疑屬貶義詞;倘該名號原出音譯,則可資遴選的同音或近音漢字比比皆是,何況有“哆”、“亶”這樣現成常用音譯字。故若以“多誕”爲名,顯有調侃之意。然“多誕”雖屬貶義,但冠以“拂”字,作爲一個稱號,則與原意相左,頗具褒意。《説文解字·手部》:“拂,過擊也,从手弗聲。”《廣韻·人物》:“拂,去也,拭也,除也,擊也。敷勿切。”(64)“拂多誕”者,去除荒誕也。不過,還有一個中古與“拂”同音的“弗”,《説文解字·丿部》:“弗,撟也。”《宋本廣韻》“分勿切”。(65)“撟”,段玉裁注:“古多假矯爲之。”(66)則無論用“拂”或“弗”冠“多誕”,亦可以使該稱號具類似的正面含義。然其何以捨“弗”而取“拂”,竊意或非偶然。如果結合上揭志磐所夾注的“西域大秦國人”考慮,則取此“拂”字,除有意把“多誕”之名正面化外,或還射意該僧來自拂林國。

       顧上揭何氏的記載,提到“慕闍高弟”覲見時,遭到在場諸佛僧之言辭攻擊:“羣僧妬譖,互相擊難”。不難想象,摩尼教作爲異域宗教,在未與華夏原有的主流宗教磨合之前,自多有相悖之處,何況不同宗教原來就存在排他性,佛僧駁難,更不在話下;而在座的朝臣於該異域之教,必貶多於褒。因此,在整個辯論過程中,“荒誕不經”、“荒誕無稽”之類的詈詞當不絕於耳,在場的書吏或譯語人必多有感受。然武則天不以彼等的貶評爲然,相反地對該教表示肯定。皇帝一錘定音,時反對者固噤聲,爲該僧取號,自不敢有調侃之意。“拂多誕”之名號,從漢語的意涵看,實際就是依聖意,否定了反對意見,給“慕闍高弟”及其宗教以正面之評價。

       考唐代在華活動的胡人受華夏傳統文化的影響,所取漢名除顧及與胡名之諧音外,往往還考慮漢字之意蘊。像上面提到的安祿山,儘管學界咸認爲其名音譯自胡語的rō

n,但“祿”者,“福也”,(67)“祿山”即福大如山也。可音譯rō

n的漢字不少,而獨挑“祿”與“山”二字組合,難以純屬巧合作解。如是音義兼顧的外來名號在古代外來宗教中尤爲多見,(68)不贅。是以,竊意在爲“慕闍高弟”斟酌漢文名號時,除漢義要得當外,諒必於諧音胡語也多有考慮。如上文指出,覲見之摩尼僧至少粗通華言,而在座還必有朝廷之譯語人,(69)因此不存在“重譯”的問題,雙方之溝通應無大礙。而唐代譯語人多爲在華生活多年的西域人,於胡人宗教當亦略知一二;摩尼教究有哪些教階,有何稱謂,其未必清楚,但胡人常用的某些宗教用語,尤其於那些資深僧人的敬稱,則一定不會一無所聞。像上揭中古波斯語之

,帕提亞語的

這類指代門徒、天使的用語,在出土的考古文獻中頻頻出現,足見爲日常所流行者。“慕闍高弟”在闡發本教義理,介紹本教教會時,亦必反覆提到這些詞語,譯語人當應耳熟能詳。至於粟特人之稱主教爲’ft’δ’n,譯語人或亦知曉。該等胡詞的發音都接近,儘管於其具體意涵未必明白,但一旦提到要爲眼前摩尼高僧取號,自第一時間便聯想起該等胡語尊稱。因而,在推定“拂多誕”這一名號的過程,有意無意,或多或少受該等胡語稱謂的影響,應有實在的可能性。亦正因爲該名號之讀音,有與上揭胡詞的某些音素音節相諧,始導致百年學界惟以音譯是解。就“拂多誕”與胡詞之諧音而言,竊意“慕闍高弟”恐無意與’ft’δ’n作聯想,儘管他本人可能也諳於粟特語,其寧願將漢文名號與中古波斯語的pryst’g’n諧音,緣該詞天使的含義更足以令其自豪。

       竊意,爲“慕闍高弟”取一合適名號,乃朝廷之旨意,而具體運作,自是朝廷之譯語人和相關職官。該名號的決定固由朝廷主導,但少不了與摩尼高僧商較,作必要的解釋,使其能滿意接受。而今所確認的名稱,於摩尼僧來説,不僅胡語中有音可諧,而且漢言又具褒意,甚至幽默地回應了當初佛僧的攻擊;於朝廷一方來説,該名稱的含義迎合了聖意,從發音上又較爲琅琅上口,方便華人稱呼。由是,無論音義,各方都可接受,皆大歡喜。假如上述拙論不悖常理,則“拂多誕”之名,本非摩尼教的第二教階稱謂之音譯,而是朝廷爲這位來自遠方僧人所取名號。武則天有無正式御賜之,雖無文獻可考,但作肯定的推想應合常例。無論如何,該摩尼僧身居教會高層,得此稱號,教胞必視爲殊榮。由於其在教内品位僅次慕闍,教團爲彰顯朝廷恩寵,嫁接與朝廷之因緣,把該名號擴大爲第二教階在華的稱號,依情依理都不過分。至於原有正號不彰,彼等當心照不宣。爾後摩尼僧危厄之際撰作《儀略》,於介紹教階稱謂時道及“拂多誕”,固屬題中之義,但無視體例,把“拂多誕”作爲“薩波塞”的“亦號”格外説明,其意或在表明教會不忘前朝之恩寵,冀望玄宗朝將優容摩尼教的政策持續下去。

       儘管“拂多誕”可在胡語尋根,可與某胡詞諧音,但來華摩尼僧心裏明白其非自家所音譯,均清楚這是一個漢文名號,因而,在書寫時絕不像上揭的“窣路沙羅夷”那樣,時以同音和近音漢字代替。也正因爲明白其本爲漢文名號,始有上揭《下部讚》棄“拂”而獨稱“多誕”的用例。《下部讚》是唐代安史之亂後的作品,後輩僧人未必清楚“拂多誕”之原始意蘊,彼等也可以像《儀略》那樣,把“誕”作“誕生”解,不以“多誕”爲貶義,遂於單獨使用,未有忌諱。

       見於中國摩尼教内外典的“拂多誕”一詞,西方學者目其爲胡語之漢字音譯,並用語言學的方法,將其復原爲中亞摩尼教第二教階之稱號。本文從歷史學的角度考察,認爲該詞並非源於來華摩尼僧之簡單音譯,而是延載元年(694)某位西域摩尼高僧朝覲則天女皇的產物。朝廷爲便於與該僧打交道,並示恩寵,特爲其取“拂多誕”這一漢文名號,寓去除荒誕之意,諧胡語某些宗教尊號之音。由於該名號來自朝廷,而名號受者適屬第二品階摩尼僧,教會遂以其作爲該教階之漢文稱號。

       “拂多誕”不過是漢文摩尼經衆多術語之一,考察這區區一詞產生的歷史真相,可窺見則天朝與摩尼教關係之一斑。正是武則天對摩尼教持肯定態度,始有摩尼教在唐代傳播之一度輝煌,該教遂得以在華播下了長期難滅的火種。

       附啓:本文撰作過程,承王媛媛君、張小貴君多所獻替,張淑瓊君、黃佳欣君協助檢索有關資料,謹此誌謝!

       2012-12-25

       注释:

       ①本文徵引的敦煌摩尼教寫卷,均據筆者最新整理之釋文,見拙著《敦煌文書與夷教研究》(《當代敦煌學者自選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頁409—466。爲便於排版,個中異體字未見當今電腦常用字庫者,多改植正體字。謹此説明。

       ②即:宇56/北敦00256《摩尼教經》,見任繼愈主編《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4),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5年,頁357下—366上。該寫卷最先由羅振玉著録,名以《波斯教殘經》,刊於1911年的《國學叢刊》第二册。

       ③檢索2010年4月版CBETA電子佛典,該字用於音譯2.6萬多例。

       ④

.Chavannes et P.Pelliot,“Traité manichéen retrouvé en Chine,traduit et annoté”,JA(Journal Asiatique)10.sér.,ⅩⅧ,1911,pp.499-617.有關“慕闍”之考釋見pp.569-570,n.(2).

       ⑤

.Chavannes et P.Pelliot,“Traité manichéen retrouvé en Chine,traduit et annoté”,JA(Journal Asiatique)10.sér.,ⅩⅧ,1911,有關“拂多誕”之考釋見pp.570-571,n.(1).

       ⑥E.Chavannes et P.Pelliot,“Un traité manichéen retrouvé en Chine (Deuxième partie)”,JA,11.Sér.,I,1913,pp.99-199; “Un traité manichéen retrouvé en Chine (Deuxième partie,suite et fin)”,JA,11.sér.,I,1913,pp.261-394,pl.

       ⑦釋志磐《佛祖統紀》卷三九,《大正藏》(49),頁369下—370上。

       ⑧同上書,頁474下。

       ⑨R.Gauthiot,“Quelques termes techniques bouddhiques et manichéens”,JA,10.sér.,XVIII,1911,pp.49-67.

       ⑩

.Chavannes et P.Pelliot,“Un traité manichéen retrouvé en Chine (Deuxième partie)”,JA,11.Sér.,I,1913,p.151.馮承鈞譯《摩尼教流行中國考》,見《西域南海史地考證譯叢八編》,北京,中華書局,1958年,頁48。

       (11)羽田亨《漠北の地と康國人》,刊《支那學》第三卷第五號,大正十二年(1923)二月,頁319—333;有關論述見頁328。

       (12)Desmond Durkin-Meisteremst:Dictionaty of Manichaean Texts.Vol.iii.Texts from Central Asia and China.Part 1.Dictionary of Manichaean Middle Persian and Parthian,(Corpus Fontium Manichaeorum,Subsidia),Turnhout:Brepols,2004(以下縮略爲D.Durkin-Meisterernst 2004 ).pp.159-161; D.N.MAcKENZIE,A Concise Pahlavi Dictionary I,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1,p.34.; M.Boyc,A Word-List of Manichaean Middle Persian and Parthian,Leiden,1977(以下縮略爲M.Boyc 1977),p.41.

       (13)S.3969《摩尼光佛教法儀略》前半截見《英藏敦煌文獻》(5),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頁223下—225上,下簡稱《英藏》;P.3884《摩尼光佛教法儀略》後半截,見《法藏敦煌西域文獻》(29),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頁86下。

       (14)詳見石田幹之助《敦煌発見〈摩尼光佛教法儀略〉に見えたる二三の言語に就いて》,載《白鳥博士還曆記念東洋史論叢》,東京,1925年,頁157。

       (15)見St.Augusting,De haeresibus(《外道》)第45章。

       (16)G.Flügel,Mani,Seine Lehre und seine Schriften,Leipzig,1862,repr.1969,pp.95,293-299.

       (17)摩尼教殘片M36,見F.C.Andreas und W.B.Henning,“Mitteliranische Manichaica aus Chinesisch-Turkestan II”,SPAW (Sitzungsberichte der Preuss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Phil.hist.kl.,1933,pp.323-326; 釋義參見M.Boyc 1977,pp.45,22,57,99,65.

       (18)W.B.Henning,“Neue Materialien zur Geschichte des Manich

ismus”,ZDMG(Zeitschrift der Deutschen Morgenl

ndischen Gesellschaft)XC,1936,pp.1-18.p.13; 另詳G.Haloun & W.B.Henning,“The Compendium of the Doctrines and Styles of the Teaching of Mani,the Buddha of Light”,AM(Asia Major),N.S.III,1952,p.188.

       (19)《粟特文詞典》作:’ft’δ’n [’β’δ’n],bishop,Manichaen priest(主教,摩尼教教士),見B.Gharib,Sogdian Dictingary:Sogian-Persian-English,Farhanggan Pulications.Tehran 2004,p.26,no.679.

       (20)吉田豊《漢訳マニ教文献にぉける漢字音寫された中世ィラン語につぃて》(上),刊《内陸アジア言語研究》1986年11號,頁1—15(以下簡稱“吉田豊,1986”),詞彙表第9。

       (21)Boyce,1977,p.47; D.Durkin-Meisterernst,2004,p.182.

       (22)Gunner B.Mikkelsen,Dictionary of Manichaean Texts in Chiness,Brepols Publishers n.v.,Turnhout,Belgium,2006,p.103.

       (23)S.2659《下部讚》,見《英藏》(4),頁143—157。

       (24)還原中古波斯語

,意謂forever,永久也。參E.Waldschmidt und W.Lents,“A Chinese Manichaean Hymanl from Tun-Huang”,刊JRAS(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1926,p.111,note 4;P.Bryder,The Chinese Transformation of Manichaeism:A Study of Chinese Manichaean Terminology,Bokf

rlaget Plus Ultra,1985,p.56;吉田豊,1986年,詞彙表第33。該詞用法詳參M.Boyce 1977,p.71.

       (25)還原帕提亞語wx

yft [wxa

īft],意謂pleasantness,sweetness,喜也。參E.Waldschmidt und W.Lents,“A Chinese Manichaean Hymanl from Tun-Huang”,p.88;E.Morano,“The Sogdian Hymns of Stellung Jesu”,EW(East and West),N.S.XXXII,1982,pp.25f.;吉田豊,1986年,詞彙表第90;M.Boyce,1977,p.94;D.Durkin-Meisterernst 2004,p.349.

       (26)還原帕提亞語’frywn[

frīwan],意謂blessing,prayer,praise,祈禱也,稱讚也,作名詞用。參E.Waldschmidt und W.Lents,“A Chinese Manichaean Hymanl from Tun-Huang”,p.91;E.Morano,“The Sogdian Hymns of Stellung Jesu”,p.29;吉田豊,1986年,詞彙表第7;M.Boyce 1977,p.9;D.Durkin-Meisterernst 2004,p.28.

       (27)吉田豊參敘利亞語

,還原該詞爲阿拉米語的

,意謂wisdom,智慧也。見Yoshida Yutaka,“Manichaean Aramaic in the Chinese Hymnscroll”,BSOAS(Bulletin of the 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XVIL pt.2,1983,pp.328-329.

       (28)還原帕提亞語jyryft [

īrīft],見吉田豊,1986年,詞彙表第42;意謂wisdom,智慧也。M.Boyce 1977,p.51.

       (29)《三國志》卷三〇,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頁849。

       (30)《翻梵語》,見《大正藏》(54),No.2130。

       (31)

.Chavannes et P.Pelliot,“Un traité manichéen retrouvé en Chine,traiduit et annoté”,JA 10.sér.,ⅩⅧ,1911,pp.522-523,n.(1).

       (32)W.B.Henning,“Annotations to Mr.Tsui's Translation,app.To Tsui Chi,‘Mo Ni Chiao Hsia Pu Tsan,The Lower(Second? ) Section of the Manichaean Hymns’”,BSOAS XI,1943-1946,p.216,n.8.

       (33)Gunner B.Mikkelsen,Dictionary of Manichaean Texts in Chiness,p.108; M.Boyce 1977,p.82.

       (34)參見Mary Boyce,“The Manichaean Literature in Middle lranian”,Handbuch der orientalistik,I,4,Iranistik,2,Literature,Lfg.1 Leiden,1968,pp.69-70.

       (35)經圖儀第三 凡七部并圖一/第一,大應輪部,譯云《徹盡萬法根源智經》;/第二,尋提賀部,譯云《淨命寳藏經》;/第三,泥萬部,譯云《律藏經》,亦稱《藥藏經》;/第四,阿羅瓚部,譯云《秘密法藏經》;/第五,鉢迦摩帝夜部,譯云《證眀過去教經》;/第六,俱緩部,譯云《大力士經》;/第七,阿拂胤部,譯云《瓚願經》;/大門荷翼圖一,譯云《大二宗圖》。參見《英藏》(5),頁224下,自第57行至65行。

       (36)詳見G.Haloun & W.B.Henning,“The Compendium of the Doctrines and Styles of the Teaching of Mani,the Buddha of Light”,AM,N.S.III,1952,pp.204-209.

       (37)參見Mary Boyce,“The Manichaean Literature in Middle lranian”,pp.69-70.

       (38)W.B.Henning,Mitteliranisch,Leiden-KΦln,1958,p.94; “Waru

n =

h”Journal of the Great India Society Ⅺ,No.2,1944,p.87.

       (39)參拙文《唐代摩尼教與中亞摩尼教團》,初刊《文史》23輯,1984年,頁85—93;修訂本見拙著《摩尼教及其東漸》,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下簡稱中華版),頁64—75;臺北,淑馨出版社增訂版,1997年(下簡稱淑馨版),頁61—71;最新修訂本見拙著《敦煌文書與夷教研究》,頁167—178。

       (40)拙文《〈摩尼教殘經一〉原名之我見》,初刊《文史》21輯,1983年,頁89—99;修訂本見《摩尼教及其東漸》,中華版,頁191—267;淑馨版,頁211—226;《敦煌文書與夷教研究》頁1—39。

       (41)D.Durkin-Meisterernst 2004,p.40.

       (42)B.Gharib,Sogdian Dictingary,p.220,no.5507.

       (43)B.Gharib Sogdian Dictingary,p.220,no.5508.

       (44)馬小鶴《摩尼教於古代西域史研究》,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頁218。

       (45)D.Durkin-Meisterernst 2004,pp.86-87.

       (46)B.Gharib Sogdian Dictingary,p.63,no.1605.

       (47)參拙文《敦煌本〈摩尼光佛教法儀略〉的產生》,初刊《世界宗教研究》1983年第3期,頁71—76;修訂本見《摩尼教及其東漸》,中華版,頁168—176;淑馨版,頁198—203;《敦煌文書與夷教研究》,頁30—39。

       (48)見《下部讚》第136行,“詮柬十二大慕闍,七十有二拂多誕,法堂住處承教人,清淨善衆并聼者”;第341行,“過去一切慈父等,過去一切慕闍輩,過去一切拂多誕,過去一切法堂主”。《英藏》(4),頁147,154。

       (49)《舊唐書》卷一九六下《吐蕃傳下》,“十四年正月敕”,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頁5262。

       (50)《佛祖統紀》這條記事當源於北宋佛僧贊寧(919—1001)《大宋僧史略》卷下《大秦末尼》:“火祆(火煙切)教法,本起大波斯國。號蘇魯支,有弟子名玄真,習師之法,居波斯國。大總長如火山,後行化於中國。貞觀五年,有傳法穆護何祿,將祆教詣闕聞奏。敕令長安崇化坊立祆寺,號大秦寺,又名波斯寺。”見《大正藏》(54),頁253中。

       (51)《舊唐書》卷一〇四《哥舒翰傳》,頁3211。

       (52)參蔡鴻生《唐代九姓胡與突厥文化》,北京,中華書局,1998年,頁38—39。

       (53)《舊唐書》卷一九八《拂菻傳》:“拂菻國,一名大秦,在西海之上,東南與波斯接,地方萬餘里,列城四百,邑居連屬。”頁5313。《新唐書》卷二二一下《西域傳下·拂菻》:“拂菻,古大秦也,居西海上,一曰海西國。去京師四萬里,在苫西,北直突厥可薩部,西瀕海,有遲散城,東南接波斯。”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頁6260。

       (54)拙校《〈閩書〉摩尼教史料點校》,見拙著《中古夷教華化叢考》,蘭州大學出版社,2011年,頁52—53。

       (55)參林悟殊、張淑瓊《佛書所載摩尼僧始通中國史事辨釋》,載余太山、李錦繡主編《絲瓷之路——古代中外關係史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頁279—297。

       (56)P.Pelliot,“Les traditions manichéennes au Fou-Kien”,T’oung Pao,XXII,1923,pp.193-208; p.203,n.6;馮承鈞譯《福建摩尼教遺迹》,見《西域南海史地考證譯叢九編》,北京,商務印書館,1958年,頁135—136。

       (57)D.Durkin-Meisterernst 2004,p.235.

       (58)D.Durkin-Meisterernst 2004,p.68.

       (59)Mary Boyce,A Reader in Manichaean Middle Persian and Parthian,1975,Leiden,pp.3,41.

       (60)“則天悅其説”的原因,王媛媛有專論,見氏著《從波斯到中國:摩尼教在中亞和中國的傳播》第二章第一節第一分節《武則天接受摩尼教的原因》,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頁116—127。

       (61)向宗魯《説苑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頁186。

       (62)崔敦禮《芻言》卷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849册,頁280下。

       (63)戴埴《鼠璞》卷上《扶桑》章,文淵閣四庫全書本,854册,頁66下。

       (64)《説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63年,頁257上;《宋本廣韻》,北京,中國書店影印,1982年,頁456。

       (65)《説文解字》,頁265下;《宋本廣韻》,頁455。

       (66)《説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1981年,頁604上。

       (67)參《説文解字·示部》,頁7下。

       (68)詳參拙文《唐代景僧名字的華化軌迹——唐代洛陽景教經幢研究之四》,《中華文史論叢》2009年第2期,頁149—193;修訂本見拙著《中古夷教華化叢考》,頁226—259。

       (69)韓香《唐代長安譯語人》,《史學月刊》2003年第1期,頁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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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尼教“复旦”之辨析_明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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