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箱庭疗法在中国的研究新进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新进展论文,疗法论文,近十论文,年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 引言
箱庭疗法(sandplay therapy)又称沙盘游戏疗法,是指在咨询者的陪伴下,来访者从玩具架上自由挑选玩具,在盛有细沙的特制箱子里进行自我表现的一种心理疗法[1]。作为游戏疗法的一种形式,箱庭疗法是在荣格分析心理学的基础上,整合东西方的哲学思想,借鉴了心理分析及地板游戏等技术,由瑞士心理学家卡尔夫(Dora Kallf)创立并发展的一种心理疗法。日本临床心理学家河合隼雄于1965年将这一技法介绍到日本,并将其译为“箱庭”,张日昇于1998年将箱庭疗法引入中国,并在国内开展了富有开创意义的研究、应用以及推介工作。
近几年,随着箱庭疗法在国内教育系统及心理临床方面的普及和应用,越来越多的心理工作者开始学习并践行这一疗法,有关箱庭疗法的研究也开始见诸于心理学相关期刊。本文试对1999年至2009年近十年箱庭疗法在中国的理论研究及临床实践状况做概要论述。
2 箱庭疗法简介
在世界范围内,人们在提到箱庭疗法时还经常使用世界技法、沙盘游戏、沙盘疗法这样一些名称。考虑到“箱庭疗法”与中国传统园林、盆景艺术的相似性,即“在箱子中制作庭院”,张日昇在将箱庭疗法引入中国时,沿用河合隼雄的“箱庭疗法”这一名称。
2.1 箱庭疗法的材料
箱子、沙和玩具是箱庭疗法中最重要的三个材料。箱庭疗法中箱子的规格为(57cm×72cm×7cm),内侧涂成蓝色,这样能给来访者在挖沙子时产生挖出“水”的感觉。水是生命之源,是包容的也是流动的,在箱庭疗法中培养来访者对“水”的感觉是非常重要的。箱子的重要作用是保护制作者自由地表现内心世界。箱庭的箱子是一个有边界限定的容器,四角正是相对于“天”的“地”而言,大地给来访者一种安全感和受保护的感受。
沙是箱庭疗法中必不可少的媒介,作为母性的象征,沙可以给来访者带来一种童年的回归。玩沙作为一种非言语的交流方式,给来访者提供了一个自由、释放、保护的空间。接触沙的经验有助于来访者无意识地表达内在的动力和冲突,使个体获得自我治愈力,最终达到心理问题的解决。
箱庭疗法并不要求特定的玩具,只要准备各种各样的玩具,让来访者能充分表现自己即可。导致产生个体心理问题的无意识内容,通过制作过程和玩具的象征意义很容易以有形的方式呈现在治疗师和来访者面前,进而直观地表达出心理问题及潜在的解决方式。
2.2 箱庭疗法的实施
在实施箱庭疗法时,只需要治疗者说:“请用架子上的玩具,在沙箱里做个什么,做什么都可以。”通常,治疗者不会对来访者的制作给予指导和限定,而是让来访者自由充分地表现。制作的过程中,尽可能减少语言交流,治疗者在不影响来访者的方位进行观察并记录来访者在制作过程中的种种表现。箱庭制作完成后,治疗者与来访者进行必要的言语交流。治疗者以欣赏来访者箱庭作品的姿态,通过支持、解释、整合、疏通、启发,帮助来访者澄清制作的箱庭作品所代表的意思、表现的主题,达到对来访者的共感理解。在此过程中,治疗者要避免对来访者的作品进行分析和评价,特别是对来访者的深层心理及无意识内容的解析,如果需要可以在箱庭治疗结束后,治疗者在进行个案整理或者研究报告的时候再进行,这也正是卡尔夫所强调的“对沙盘解释的延后”(Verbal interpretation of sandtrays is postponed)[2]。
2.3 箱庭疗法的治疗机制
张日昇将箱庭疗法的治疗机制总结为:母子一体性、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自我治愈力、普遍的无意识心象、玩具的象征意义[1]。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自我治愈的力量。以沙箱为中心,创造出一个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通过使用箱子、沙和玩具制作箱庭作品,来访者的无意识心象充分表现,在治疗者包容、接纳和关注下,促进来访者自我治愈力的发挥。因此,箱庭疗法是从人心理的深层面来促进人格的改变。
张日昇认为,箱庭疗法的基本特征是“天圆地方,境由心造,入静定心,见箱成庭”,并总括了箱庭疗法的精髓,即“人文关怀,明心见性,以心传心,无为而化”。也就是说,箱庭疗法可以成为心理咨询的一个良好平台,帮助来访者在简易而丰富的箱庭世界,将自我的心理冲突或矛盾通过箱庭制作有意无意地进行释放和整理,使无意识意识化,整合自我,从而获得心理问题的解决。箱庭疗法不是单纯的心理咨询技术或心理治疗技法,也不仅仅是是深层心理学的临床应用,而是一门人生哲学。
3 箱庭疗法在中国的理论与临床的研究
箱庭疗法研究主要有两大方向,一是箱庭疗法的基础研究,二是箱庭疗法的个案研究。目前,箱庭疗法在中国的理论与临床研究也主要以上述两个方面为主。
3.1 箱庭疗法的基础研究
基础研究主要是箱庭疗法本身在理论、设置、影响参数变量等方面的研究,其主要目的是推动箱庭疗法向纵深发展。张日昇通过对处于不同发展阶段个体的箱庭作品特征的比较分析,从导入、制作时间、玩具使用及移动、作品构成、作品主题以及咨访互动等方面做了详细论述,总结了不同年龄阶段及群体的箱庭作品特征[3][4]。陈顺森等人对大学生孤独人群的箱庭特征进行了研究,发现箱庭作品不仅能反映人的心理状态,还能一定程度上反映人的心理特质[5]。杜玉春考察了箱庭疗法对攻击性青少年的诊断评估作用,发现箱庭在体现青少年的攻击性上具有较高的评分者信度。不同的箱庭指标与攻击性及各因子之间存在显著相关[6]。此外,还有部分研究者在其硕士论文中进行了相关研究。吴倩在对留学生的箱庭作品特质研究中指出,对初始箱庭的特质研究可以为后续的箱庭治疗提供参考和借鉴。刘蒙考察了离异家庭青少年的箱庭作品特征,从制作时间、使用玩具类型、制作主题、修改移动次数、情感体验等几个方面做了深入探讨和研究,总结了离异家庭青少年与完整家庭青少年在箱庭特征方面的不同。此外,陈顺森对考试焦虑群体、林雅芳对抑郁症群体的基础研究均表明,不同的群体在箱庭特征方面存在差异性,这对于我们进一步了解和把握不同群体的心理特质,设计和进行针对性的箱庭治疗提供重要信息。
箱庭特征研究是箱庭疗法基础研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虽然我们并不主张将箱庭作为一种诊断工具来使用,但是不可否认,箱庭的确具有某种程度的诊断性,熟练的治疗者通过箱庭作品便可以洞察来访者的内心世界[1]。因此,对特殊人群进行箱庭作品特征的研究有利于治疗者更好地把握这类人群的心理状态及心理特质[5]。此外,箱庭特征研究还可以为后续的治疗研究提供更加丰富的信息,初始箱庭就像是心理分析中初始的梦,能呈现出来访者当前的问题状态以及所关注的主题内容,结合箱庭特征研究的结论进行治疗时更具有针对性,也能更好地理解来访者在治疗过程中的心理变化。最后,通过与常模群体的箱庭作品特征的比较,箱庭可以作为对来访者进行初步判断的工具,其作品本身也可以成为很好的过程及疗效的指标。
3.2 箱庭疗法的个案研究
箱庭疗法临床应用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国际sandplay协会发行的《Journal of sandplay therapy》及日本箱庭疗法学会发行的《箱庭疗法学研究》等期刊多采用个案研究的形式对箱庭疗法在不同人群中的治疗进行研究和探讨。在我国,虽然没有专门的箱庭疗法研究杂志,但是在《心理科学》、《心理与行为研究》、《中国临床心理杂志》等核心期刊上陆续刊登了箱庭疗法对选择性缄默症、强迫症状女大学生、受虐待儿童及多动症儿童的个案治疗研究。
由于心理咨询与治疗的被试数量一般较少,加上研究对象之间在研究问题上的异质性,不少论文研究也逐渐选用个案研究的方式考察箱庭疗法对某种特殊症状的个体进行治疗的过程和有效性,采用量化和质性相结合的方法深入探讨箱庭疗法的治疗机制、治疗过程及治疗效果。在使用个案研究时,研究者会面临来自研究方法本身固有的挑战,需要收集和分析咨询与治疗过程的细节性材料,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之间的信赖关系及研究者个人的倾听和理解的能力对资料的真实性和完整性至关重要[7]。
寇延等人对自闭症幼儿进行了较为长期的箱庭治疗,通过使用箱庭疗法对自闭症儿童经过长达一年多的长程治疗,该自闭症幼儿与父母的情感联系得到增强,在言语技能上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箱庭疗法针对重度自闭症儿童的社会情感、技能发展以及其他一些自闭症状的改善具有促进作用[8]。另外一些研究者对不安全依恋幼儿、被忽视幼儿、攻击性幼儿、社交退缩幼儿、同伴关系不良幼儿进行箱庭疗法研究,研究结果也支持箱庭对改善幼儿这些方面的问题有显著效果。孙菲菲使用箱庭疗法对一名受虐男孩进行25次心理治疗,发现其焦虑、抑郁情绪得以缓解,家庭关系、同伴关系均有明显变化[12]。陈顺森使用箱庭疗法治疗初中生的考试焦虑,并与放松训练组进行对照研究,结果发现,两种方法均能有效缓解学生的考试焦虑,但箱庭疗法更具有长期效果[9]。
箱庭疗法作为一种治疗方法已被运用到一些临床治疗中。徐洁在对11岁选择性缄默症女孩的治疗中发现:缄默本身为治疗带来很大困难,但是箱庭的非言语性和其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可以为来访者提供足够支持,帮助其探索内在自我,经过22次的治疗,来访者的学校适应、亲子关系发生了积极变化[11]。张雯使用箱庭疗法治疗一名强迫性思维女大学生,发现使用箱庭可以处理个案的创伤体验、促进个体自我的建立、发展和完善,从深层次解决个案的心理问题,从而达到缓解强迫性思维、改善消极情绪等治疗目标[14]。此外,研究者还发现,使用箱庭疗法可以很好地帮助多动症儿童建立心理边界、避免其注意力分散、培养其自我约束的能力,个案在体验制作带来的成就感和自我价值感的同时,借助玩具、沙等媒介将阻滞的心理能量得以疏通,获得自我的发展[13]。
箱庭疗法的个案研究主要是对治疗的过程、箱庭作品的特征进行描述与分析,通过个案在箱庭制作中的表现、与治疗者的互动、治疗过程中问题行为的表现以及现实生活的改变等方面,主要使用质性研究方法进行分析与讨论。尽管个案研究因为被试量过少受到置疑,并影响其外部效度及结论的推广应用,但因为与咨询实践更加接近所以受到咨询过程研究者的青睐[10],虽然个案研究资料较少,但是如果小心地做分类和分析,即使一个人的生命历史中也能产生大量的、丰富的、详细的资料[7]。
4 箱庭疗法的新发展
箱庭疗法从创始至20世纪80年代,一直被用于个体治疗。其后,De Domennico开始将箱庭疗法运用于团体治疗,拓展了箱庭疗法的适用范围[15]。团体箱庭疗法能影响团体的人际关系以及团体中个人的认知、情感和行为,从而对团体和个人产生治疗作用,其治疗效果也已得到验证[1]。张日昇结合自身多年的临床经验和国内箱庭疗法开展的现状,参照冈田康伸的团体箱庭疗法,开发了“限制性团体箱庭”,它对于改善团体的人际互动、促进团体和个体的成长等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张雯采用团体箱庭疗法对人际关系不良的大学生进行连续治疗,发现“静默的团体箱庭制作”模拟了现实社会常见的社交心理情境(很多时候个体需要在人际交往中揣测他人的心理,做出适当的行为反应),“制作后的彻底讨论”给与成员表达自我、了解他人、提高社交技能等学习机会,研究结果表明团体箱庭能够有效改善个体人际关系、促进自我发展。
Lois Carey于1991年最早发表了有关箱庭疗法应用于家庭治疗的文章,随后在1994年又撰写了《Sandplay Therapy with Children and Family》一书,书中详细介绍了将箱庭疗法应用于家庭的最初实践和理论思考,证明通过箱庭开展的家庭治疗能收到比传统家庭治疗或游戏治疗更好的治疗效果,在本书中将箱庭疗法用于家庭治疗命名为家庭箱庭疗法(Family Sandplay Therapy)[16]。到90年代中期,De Domenico等人也将箱庭疗法应用到夫妻治疗和家庭治疗,认为箱庭疗法应用于家庭治疗具有开创性的意义。DeDomenico还提出将箱庭疗法应用于夫妻治疗和家庭治疗的系统程序[17]。徐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总结了家庭箱庭治疗的原理及临床实践的几个方面,包括家庭评估、家庭治疗、夫妻治疗、家庭治疗师督导[18]。
目前国内心理学工作者学习箱庭疗法主要是通过课程培训的形式,包括理论讲解、个案报告和体验个体、团体箱庭等内容。箱庭疗法的培训对象已经从幼儿园、大中小学、特殊教育学校、工读系统拓展到劳教监狱系统,箱庭的非言语性、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以及箱庭疗法的基本理念——相信每个人都具有“自我治愈力”等,不仅成为箱庭治疗中的一种理念和技术,同时传达给学习箱庭疗法的学员们,形成一种人生哲学。
5 箱庭疗法的展望
近年来,受到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各个流派之间整合趋势的影响,箱庭疗法理论也在发生演变[19]。研究者们逐渐在箱庭疗法中融入其他多种取向的心理学模型,一些临床工作者在使用箱庭的时候会结合其他有效的方法并提出自己关于箱庭疗法的新见解。这些革新无疑进一步拓展了箱庭疗法的发展前景。
5.1 箱庭疗法研究的整合
针对箱庭疗法究竟是一种诊断性工具还是治疗性工具的问题,多来年一直存在争议。箱庭疗法未来的研究应着重于三个方面,即重复研究、结果研究和过程研究。重复研究是对历史的研究结果进行再研究,以检验其结果应用的有效性。结果研究指箱庭疗法适用的人群、效果等。过程研究强调箱庭治疗中的各种因素如治疗环境、来访者特征、玩具的摆放及象征意义、治疗者特征等如何影响治疗的过程和效果由此加强箱庭疗性功能,弱化其诊断性作用。
就箱庭疗法的理论研究而言,研究者们不仅局限在对荣格分析心理学、原型理论及纽曼的发展阶段理论等基本理论的深入学习和探讨,在此基础上,深入拓展对某一特殊象征的理解和探索,这种趋势目前在箱庭疗法相关学术期刊上占据相当核心的位置[19]。在使用个案研究进行过程分析时,研究者在既有心理分析理论的基础上纳入其他理论模型以及重要概念,从理论的高度对箱庭疗法进行整合。
5.2 超越静默的箱庭治疗过程
在箱庭治疗的过程中,治疗者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静默的陪伴者还是积极的干预者?非言语过程的强调是无为还是有所作为?对箱庭作品不进行分析和评价是否意味着沉默应对?笔者认为,非言语、非指导、无为而化的箱庭理念并不意味着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对箱庭作品的不评价、不分析也不意味着治疗者不进行解释和分享。箱庭疗法中治疗者完全可以发挥积极主动性,在制作结束后通过各种形式的谈话治疗推进箱庭治疗的开展。也有研究者发现,在箱庭治疗过程中融入背景音乐,更有利于个体在箱庭作品中表现无意识世界。
5.3 对箱庭的理解分析出现多维度的趋势
劳恩菲尔德认为箱庭综合了言语和非言语的交流形式,治疗者应关注来访者进行箱庭创作的体验及治疗过程中各种形式的交流。而卡尔夫则强调对箱庭作品本身的理解以及玩具的组织和象征内容。河合隼雄认为来访者对箱庭作品的解释是最重要的,治疗者应该在此基础上,从个人水平、原型水平和文化水平来综合理解箱庭作品和治疗过程。
由此看出,将来对箱庭作品的分析解释可以从更广阔的视角,不仅包括对箱庭作品的解释和理解,还要考虑来访者创作箱庭的过程、箱庭联想和体验等。箱庭过程中所呈现的移情——反移情等治疗关系问题的关注和探讨也将会成为临床研究的新热点。
5.4.箱庭疗法的非传统应用日益增强
在箱庭疗法的临床应用方面,除了上述关于家庭箱庭、团体箱庭等形式的发展,临床工作者们在具体应用时呈现出更具创新的趋势,将箱庭体验用于培养创新能力及提高学业成绩等方面,综合使用个体箱庭、二人或多人团体箱庭、家庭箱庭、亲子箱庭、夫妻箱庭等满足来访者的不同心理问题解决的需要。
此外,箱庭疗法已经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心理治疗,箱庭疗法不仅适用于有心理障碍的个体,也适用于健康个体以及团队,丰富个体的情感体验、促进个体的自我成长及人格完善、改善团体的人际关系及增强团体的凝聚力。拓展箱庭疗法在不同人群及文化群体中的应用也成为今后发展的新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