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三个时期和两次转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两次论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论文,时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0351(2010)03-0030-06
一、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两种思想交锋
近十多年来特别是近几年,中国思想理论界特别活跃,各种思潮、各种观点在进行激烈交锋。[1]有学者认为,中国历史上发生过三次百家争鸣,第一次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第二次出现在1840-1949年这一百年,第三次发生在当代中国,将是更深刻、影响更大的一次百家争鸣。[2]这次争论是围绕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是一种制度,又是一套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改革开放后出现的命题,因而争论又围绕着改革进行。改革起于1978年,以此为基点,共和国的60年,前后各有30年,故争论又围绕着前后30年。大致上说来,可分为两大派:一是主流派,以主流媒体为代表;一是非主流派,以非主流媒体为代表,包括网络,非正规出版物和民间口头评说。主流派的优势是掌握着主流媒体,非主流派的优势在于人数多,群众基础雄厚。主流派充分肯定改革和后30年,对前30年有肯定有保留,否定“文革”,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起于1978年,此前为传统社会主义。非主流派充分肯定前30年,以至肯定“文革”,对后30年肯定成就的同时,持较明显的保留态度,称1956年我国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1978年改革后虽然仍然是社会主义,但市场化太彻底,产生了太多的资本主义因素。引发思潮冲突的根源有二:一是利益,那些在改革中利益受到损害的人群或社会地位相对下降的人群,对改革有所保留,改革的受益者多肯定改革;二是观念,有些人群,并非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而是在观念上认为改革有资本主义化倾向,就对改革抱有疑问。本文着重从思想理论方面来分析两种思潮问题。
主流派的理论源头,是生产力决定论。唯物史观指明生产力是社会的基础,是历史前进的最终决定因素。改革初期,摒弃以阶级斗争为纲,推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即源于生产力决定论,是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恩格斯于1890年在致拉法格的信中指出:“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或我都从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3](P695-696)在实际工作中,人们对一时一地的问题,多用生产力标准来衡量,即常说的“猫论”,就由生产力决定论流变为经济决定论。如在医疗和教育部门搞市场化,居民住房也完全市场化,公共权力部门和公职人员也经商,就产生了恶果。更为重要的是,经济决定论主要讲发展经济,没有很好地兼顾平等公正,贫富分化趋势没有得到有力的遏制。邓小平领导改革,一再强调共同富裕,防止出现两极分化,但实践上,共同富裕远没有达到,而两极分化却有进一步加强的危险。原来国人一致拥护改革,否定“文革”,由于改革中出现的问题没有十分有效地解决,社会上滋生出一些质疑改革的思想,这就形成了一种本文所讲的非主流派。非主流派对改革提出疑问,肯定前30年。改革初期“姓资”“姓社”的争论又浮现出来。非主流派讲的“姓资”“姓社”问题,其理论源头是阶级论。
阶级论包含有阶级地位、阶级斗争、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最初是由法国学者提出来的,马克思加以吸收提升,成了唯物史观的重要组成部分。1848年发表的《共产党宣言》开宗明义地指出:“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这里讲的是从奴隶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资本主义之后的情况又是怎样呢?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从前者变为后者的革命转变时期。同这个时期相适应的也有一个政治上的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4](P314)
马克思设想,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之间有个过渡时期,自然时间不长,也就10年左右而已,时间长达百年,就不能称作过渡时期。20世纪的实践证明,社会主义是个长的历史时期,是以百年为计量单位,长达几百年,也就不能从文本中证明,几百年内一直存在阶级斗争。在革命时期,阶级斗争说是共产党人的理论支柱,革命导师毛泽东又特别突出阶级斗争说,这就有了一种强大的惯性力,集中体现在用阶级分析方法来观察社会现象,如将贫富差距扩大和私有企业的出现看作资本主义化倾向。
由上述可见,在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解读上,形成了两大派别,二者的出发基点不同,主流派是从生产力出发,着眼于发展经济;非主流派是从生产关系(所有制、分配关系)出发,着眼于公平分配。二者所运用的理论框架也不同,主流派是以经济决定论为理论框架;非主流派是以阶级斗争说为理论框架。可见,二者的分歧是深刻的,也就长期争论不休。历史经验证明,长期争论不止的理论问题,只有创造出新理论才能解决。当前围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争论,双方都各有一套理论框架:有人主张要从阶级斗争说束缚中解放出来,也有人说要从经济决定论束缚中解放出来。不触动基本原理,只是停留在思想解放层面,小改小革根本于事无补。马克思说过,理论只有彻底才能说服人。要达到理论彻底,只有大题大作,大的创新,才有望破解这一难题,这就依赖于在基本原理上有所创新。基本原理的创新既不是脱离已有的原理,也不是局限于已有的原理,而是以已有的原理为起点向前推进。本文讲的创新,就是以唯物史观作为起点。唯物史观有两个基本观点:一是决定论观点,包含有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存在决定意识等;二是选择论观点,确认历史是由人选择的,包含有人民创造历史,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动力,生产力是人活动的产物等。从历史经验看,解释人类社会几百年上千年的历史,决定论较为有效;解释几十年、十几年的历史,选择论较为有效。本文是将决定论和选择论结合起来,提出名为二元选择论的理论,这是一种新的历史观和社会观,可以解释历史,特别适用于解释现实,能够对新中国60年的历史作出一以贯之的解释,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引发的新问题、疑难问题讲清说透。
二、二元选择论
二元选择论①是以唯物史观为源泉发展而来。唯物史观的出发点有两种说法:一是从生产力出发,一是从人出发。二元选择论是从人的实践活动出发。人为了生存就要进行生产活动取得生活资料。为了生活得更好,就要不断地改进生产,推动社会沿发展轨道运行,这是简单易明的,勿需多言。由此又引申出一个问题:人生产的产品(财富)如何分配?决定财富分配的权力又是如何分配?这是个社会资源(权利)分配问题。权利分配有两种极端形式:完全平等和极端不平等,完全平等就是东汉农民军提的口号:“均贫富,等贵贱。”极端不平衡就是常说的两极分化和个人独裁制。一般情况,总是存在一定范围、一定阶段的平等,因此,社会资源的分配就是个平等程度问题。人的生产实践活动推动社会沿着发展轨道运行,并直线前进,这是清楚明白的。人争取权利的活动可称为政治实践活动,又将推动社会沿何种轨道运行,是个复杂而难解的问题。
历史经验证明,人通过革命造反、民主、改革三种政治实践活动,推动社会沿平等公正的轨道运行。从原始社会至今几千年的历史,社会在沿着平等轨道运行,存在一种平等化趋势。20世纪的100年在加速前进,集中体现在政治领域,有100多个国家共和制代替了君主制,有几十个国家民主代替了专制,欧美民主国家,废除了19世纪在种族、财产、性别、文化上的不平等制度。在经济领域,平等化的进展则曲折而复杂,贫富差距这一不平等现象,有时扩大,有时缩小,其根本原因在于两条轨道的错位。因为政治领域的平等会有利于经济发展,平等轨道和发展轨道是完全同向的。而在经济领域,两条轨道是不完全同向,过度平等,即常说的平均主义,挫伤人的生产积极性,不利于经济发展。过度不平等,即常说的两极分化,会使消费萎缩,乃至引发动乱,更不利于经济发展。因此,古往今来,都无法实现完全平等,而只能实现一定程度的平等,即是常说的公平公正。所谓公平公正,一是指一定范围的平等,主要是在同一规范(法律规范、经济规范、道德规范)中人人平等,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等价交换,按劳分配,贡献与所得对等。一是指一定阶段的平等,如起点平等、过程平等(机会均等)。
考察人类历史,各种规范是从无到有,不断完善,社会趋向于公平公正,也就是趋向于平等。在环境领域,也存在平等公正问题。原来人居住在农村,农村的自然环境没什么改变,对人人都是平等的。城市建工厂,工厂排出的废水废气污染了环境,对人造成危害,特别是温室效应,其后果难测。开工厂的人可以获利,工业对环境的危害,要所有人承担,利害不对等,就是不公正。当前世界各国政府特别关注环境保护,还有以环境保护为目标的绿党,广大民众不断兴起反对破坏环境的群众运动,必将推动环境领域沿平等公正的轨道运行。在宗教领域,世界三大宗教之所以延续千年,其奥秘就在于为人类创造出一个人人平等的精神家园,佛教讲众生平等,基督教讲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伊斯兰教讲人人是兄弟。
至此可以发现,人类历史沿着两条轨道运行:一是发展轨道,即是生产力不断的发展,也可称为发展规律;一是平等公正轨道,公正是指一定程度的平等,平等公正轨道也可称为平等轨道或平等规律。在人类长期历史中,两条轨道是同向的,在某一短的时期,两条轨道并非完全同向,会发生相背情况。人类(包括民众和主政者)面临到两种选择,且时常出现两难选择,上述观点的总和称之为二元选择论。
三、以二元选择论划分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三个时期
从改革伊始,国人即开始争论“姓资”“姓社”问题,30年来这个问题或隐或现,都始终存在。邓小平倡导不搞争论,学界流传不谈“姓资”“姓社”,这个问题隐了10多年,从上世纪末叶起,又浮现出来,并引发激辩。争论一直在进行。由此联想到关于光的性质之争论。17世纪末,牛顿称光是粒子,惠更斯称光是波,粒子说和波动说争论200多年,在牛顿力学框架内无法解决这一问题。到了20世纪初,出现了量子力学以后,发现光具有粒子性和波动性之二重性,才解答了这一难题。现在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解读上,经济史观和阶级斗争说这两套理论框架无法解答这一问题。二元选择论是一种新的理论框架,具有广泛适用性,指明所谓“姓资”“姓社”问题,是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分期问题。二元选择论揭示,人类社会沿着发展和平等两条轨道运行,在一定时期内,主政者在两条轨道中进行选择,由此形成了不同的执政方略,呈现出不同的发展阶段,以二元选择论立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可分为三个时期。
(一)平等式社会主义时期(1956-1978年)
在1956年完全实现了生产资料公有制以后,中国即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以毛泽东为首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首选平等,推动社会沿平等轨道运行。保证社会平等有三大经济制度或曰三大经济支柱:一是公有制,二是按劳分配,三是计划经济。由此三大经济制度,支撑着一个平等社会,中国和苏联都是世界上最平等的国家,也是政府最廉洁、社会风气最好的国家。由此,我们把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制以后的20年(1956-1976年),定位为平等式社会主义,正揭示了这段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最为清晰明白。其他定位都不确切。如人们将改革前称作传统社会主义。传统是相对于现代而言,一般认为,现代社会指工业社会,传统社会指农业社会,而传统社会主义的内涵是含糊不清的。还有人定位为集权社会主义。集权是相对于分权而言,指行使权力的方式或政权组织形式,是政治体制的一种特征,不具有基本性、本质性,不能用于标明一种社会制度的性质。如果硬要说毛泽东主政时为集权社会主义,则1978年后也是集权社会主义,二者就处于同一阶段了。将1956-1978年这段时期,定位为平等式社会主义阶段,是最深刻地揭示出这一时期基本的和本质的特征。公有制和按劳分配推动社会沿平等轨道运行。计划经济对于集中力量发展重工业和大型科学技术有明显优势,而对于发展轻工业、农业特别是服务业是不能适应的。再者,计划经济特别适用于战争时期,市场经济适用于和平时期,在苏联和中国,计划经济都呈现出先盛后衰的态势。中国在毛泽东主政时,坚持三大经济制度,创造出一个高度平等的社会,但过度平等不利于生产力发展。更为重要的是发生了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对生产起破坏作用。
(二)经济发展式社会主义时期(1978-2002年)
1978年的三中全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大历史转折点,从二元选择论看来,就是从沿平等轨道运行,转向沿发展轨道运行,是一种社会轨道的大转折,在执政方略上从首选平等到首选发展。1979年开始的改革,三五年即取得明显成效,民众生活得到改善,人民一致拥护改革。随着经济改革的进行,在发展经济上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就,衰落了100多年的中华民族正在走向复兴,国人世人都在热议中国崛起问题。1978-2002年这一时期,是沿发展轨道运行,发展经济成了中心任务,可定位为经济发展式社会主义时期。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突出问题,最危险的有两项:一是贫富分化比较严重,二是官员出现较严重的腐败现象。产生的原因在于,经济改革孤军深入,社会和政治改革没有完全同步跟上。改革的方向是沿发展轨道走,相对忽视了平等轨道。原来保证平等的三大支柱,公有制和按劳分配削弱了,计划经济弱化了,这就偏离了平等轨道。以前常搞政治运动,造成了大量冤假错案。但运动一定程度上起到“防腐墙”的作用,以前腐败官员极少,也有赖于这道防腐墙的存在。改革开放后,民主法制建设进程没有完全跟上经济社会发展的步伐,未建立起新的坚强的防腐墙,导致腐败在一段时期和某些领域有所突出。一段时间以来,贫富分化趋势和腐败蔓延现象没有从根本上加以遏止,这样的发展是失衡的,其特征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一边倒向发展轨道,相对轻视平等轨道。
(三)全面发展式社会主义时期(起于2003年)
从二元选择论看来,社会沿两条轨道运行,主政者进行二元选择,当过度倾向某条轨道而远离另一条轨道时,弊端就显露出来。司马迁总结历史经验,提出“承弊易变”的论断,意为承接的事弊端明显,就会发生变化。1978年时,10年“文革”的弊端已明显,十一届三中全会就开始变,从平等轨道向发展轨道转变。到了2003年,失衡发展的弊端有所显露,十六届三中全会又开始变,提出了科学发展观的执政方略,既不是沿一段时期以来倾向失衡发展的轨道走,也不是回到改革前的绝对平等轨道走,而是沿着均衡发展的道路运行。
科学发展观首先是确立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失衡发展的特点是以物为本,只着眼于增加物质财富,使得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导致水涨船高,各种生活费用大幅上涨,广大民众的生活比改革前是提高了很多,但相对仍然比较困难。如医疗教育费用比改革前大幅上涨,不少民众感到比改革前看病更难、上学更难。国有企业职工的社会保障制度,并没有随着经济的发展向全社会推广,而是范围有较大的收缩,较多的工人阶层曾经享有的社会保障权益有所弱化。以人为本首先是关注民生,特别是弱势群体。失衡发展还导致城乡差别、地区差别扩大,科学发展观凸显协调发展,特别关注薄弱环节,致力于解决“三农问题”和中西部的崛起问题。失衡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其原因有二:一是贫富差距过大,广大民众消费水平低,内需和供给严重失衡,过度依赖出口,经济发展难以为继。二是环境破坏严重,威胁人的生存。科学发展观突出可持续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扩大内需,治理环境。失衡发展的特点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一味追求经济发展,扩大了贫富差距,制造了新的社会不稳定因素。科学发展观是要缩小差距,注重公平正义,建立和谐社会。
社会制度的变化要经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不能因为前30年发生了十年“文革”,就不承认其属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也不能因为后30年发生了一些突出问题,就戴上资本主义帽子。现在人们对“文革”的危害性已认清了,而对失衡发展的危害性认识不足。一个时期以来的失衡发展,也是共和国历史上不必要的弯路。“文革”的破坏性大,失衡发展的危险性大。“文革”是外伤,易于恢复。失衡发展则是内伤,且积重难返。因为失衡发展易于滋生出利益集团。共产党执政面临到两难选择,完全沿平等轨道走,用革命手段消灭资产阶级,不利于经济发展;继续放任两极分化,让利益集团壮大下去,将扩大社会不平等不公正,就会动摇党的执政基础,甚至引发动乱,后果不堪设想。新一届中央领导,常讲居安思危,增强忧患意识,已经察觉失衡发展导致的内伤。中央提出和践行科学发展观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全面发展的新时期。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两次转轨
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领导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所经历的路程是同中国共产党转型相伴而行。中国共产党一成立就是革命党,革命就是推翻不平等的制度,故革命党只有单一的选择,那就是推动社会沿平等轨道运行,不存在转变轨道问题。革命成功建政后党即处于执政党地位。执政党有两种选择:一是发展轨道,要发展经济,这是不言自明的;一是平等轨道,因为过度的不平等(两极分化),不公正(官员腐败)会引发社会冲突,乃至动乱,这是执政党之大忌。两条轨道并不同向,有时相背,故执政党面临两难选择,当过度倾向某条轨道而远离另一条轨道时,弊端凸显,就会发生转轨。革命党沿单一轨道行进,执政党沿两条轨道行进,故党的转型与运行转轨相伴而生。中共从革命党转型为执政党,经历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道路,其原因有二:一是时代特征。中共取得政权后的26年(1949-1975年),世界的主题仍然是战争与革命,再加上冷战。二是历史惯性。革命是一种崇高理想,老革命有“活到老,革命到老”之说,总怀“革命尚未成功”之感,要继续革命。由于以上两种原因,共产党是身在执政党,心在革命党,仍然以革命党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来执政,使得党的转型增大难度,而开拓创新更是难上加难。
历史经验证明,在同一实践活动中,开拓者总是会多走些弯路,多遭受挫折。后来者能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更加成熟,少走弯路,后人比前人更高明、更成熟,后来居上是普遍规律。以中国革命为例,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号称开天辟地,在革命实践中,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等前几位领导人,就是开拓者,从1921-1935年的14年,走了许多弯路。1935年遵义会议后,确立了毛泽东的领导地位,从此中国革命走上了平坦的道路,原因在于,毛泽东是后来者,能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也就更高明、更成熟。共产党成为执政党,执政是一种新的实践活动,毛泽东就成为开拓者,就如同昔日的开拓者一样,进行着新的探索,而执政或者说建设,经历的时间比起革命来要长得多,面临的问题更加复杂,也就会走更多的弯路,在毛泽东领导国家建设的27年中,或者说共和国前30年,失误和曲折比后30年要多,就不足为奇,其中最为严重的是长达10年的文化大革命。“文革”决不是权力之争,而是毛泽东的执政理念和阶级斗争说的产物。毛泽东是革命家、政治家,也是一位思想家,他一生反剥削、反压迫,通过革命、阶级斗争途径推翻三座大山,建立一个平等社会,他是一位平等主义思想家。18世纪法国思想家卢梭指明,私有制是不平等的起源。19世纪思想家马克思发现,在私有制社会,有产者和无产者的阶级斗争,贯穿人类历史。而在私有制消灭了的社会主义社会,又将是如何呢?列宁斯大林没讲过。毛泽东到了晚年有了新发现,在消灭了私有制解决了有产者与无产者的对立之后,仍然存在有权者与无权者的对立,即他在1963年以后时常讲的当权派问题。因为社会主义国家,财产公有,官员也是无产者,但他们是有权者,支配着国有财产,民众是无产者,对国有财产无半点支配权。毛泽东发现了有权者和无权者的对立,当今世界兴起的民主浪潮,实质上就是无权者反对有权者的斗争,这是继卢梭和马克思之后,20世纪的一项重大发现。毛泽东希图通过文化大革命的手段来解决。解决无权者和有权者的对立是个长期的历史过程。细心观察可以发现,财产权具有排他性,一个人占有的财产,就排斥其他人占有,要解决有产者和无产者的对立,只能是通过革命手段来消灭私有制。政治权则具有共享性,一个集团占有并不排斥其他人占有。如在西方国家,19世纪时,有产者有选举权,无产者(工人)无选举权,到了20世纪,工人有了选举权,并不排斥资本家(有产者)也有选举权。当选者掌握了行政权,选民仍然可以拥有监督权。由于政治权可以共享,也就可以通过民主选举、民主协商的途径来解决有权者和无权者的对立问题,从世界各国历史经验看,解决这一问题依赖于民主法制建设,毛泽东希图通过革命手段、群众运动手段突击来解决,只能是以失败而告终。“文革”破坏了法律秩序,造成大量冤假错案,人称一场浩劫,又导致生产停滞,被认为是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
毛泽东在领导国家建设时期,其执政方略一向是优先选择平等,次选发展乃至脱离发展轨道。“文革”乱局对经济发展造成破坏,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在执政方略上是优先选择发展轨道,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的第一次转轨。由于彻底否定“文革”,将曾经的完全平等理念加以一定的否定,这就埋下了偏离平等轨道的种子。与此同时,时代潮流也发生了变化。1975年以后,和平与发展成了时代主题,民众对发展经济、改善生活的呼声高涨。在经济领域也发生了变化。西方国家一百多年来一向推行自由市场经济,从1929年开始的席卷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危机,宣告自由市场经济的一次大失败,1932年美国开始推行国家干预,即凯恩斯主义,挽救了危局。从此国家主义在世界盛行开来,在西方国家为凯恩斯主义,在苏联为计划经济。国家主义特别适用于战争时期及战前扩军和战后恢复时期,和平时间一长就难以适应。西方国家在上世纪70年代,出现了经济滞胀,凯恩斯主义陷入困境。1979年英国撒切尔夫人出任首相,大力推行新自由主义,1981年美国里根总统上台,紧随其后。所谓新自由主义,核心就是“四化”,即国有企业私有化、公共部门市场化、自由化(不要政府干预)、差等化(扩大贫富差距)。新自由主义在西方推行,对克服经济滞胀起到一些作用。1991年苏联解体震撼世界,西方经济学家宣称计划经济陷于失败,市场经济取得胜利。政治学家宣称自由民主制是最终的制度,马克思主义已消亡。1990年代,新自由主义思潮在全球泛滥,也涌进了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人们在进行反思,寻找对策,首先是为了发展生产力,就改计划经济为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是推动经济发展,另一方面会扩大贫富差距。苏联解体动摇了社会主义信念,给官员腐败作了思想铺垫。改革向着远离平等轨道前进,学界过分鼓吹不问“姓资”“姓社”,不问姓公姓私,在教育和医疗部门搞市场化改革,国有企业职工的社会保障制度渐趋弱化,对国有企业搞产权改革,抓大放小,中小国有企业大规模私有化,推行差等主义,给高管人员特高薪酬,其后果是导致贫富差距急剧扩大,腐败现象逐渐突出,环境遭到破坏,社会冲突局部加剧。一段时间社会发展有一定失衡倾向,但不能称之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因为社会制度的变革要经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苏联解体快20年,但俄国学界多认为俄国不是资本主义。中国仅仅有失衡发展的倾向,这不可能改变社会主义。但这种拼环境、拼资源的失衡发展,是无法维持下去的。与此同时,新自由主义在世界盛行了20年之后,进入21世纪盛极而衰,败象环生,在拉美和原苏东地区遭到重大挫折,反自由主义的浪潮在世界兴起。在国内和国际的大环境下,中国新一届领导人,在2003年的十六届三中全会上,提出了科学发展观,以克服沿单一发展轨道运行的偏差,又不回到沿单一平等轨道行进的老路,而是沿着兼顾发展与平等的中间轨道运行,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的第二次转轨,中国进入了全面发展的新时期。
收稿日期:2010-01-20
注释:
①二元选择论是笔者在《一元决定论与二元选择论》(载《人文杂志》1988年3期)一文中初次提出,后多次论述,最近的论述为《以二元选择论解读毛泽东与当代中国》(载《湖南科技大学学报》2009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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