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义首先出现在西欧。伴随20世纪三次民族主义浪潮,民族国家已成为世界主要国家形态。现在,东方人已不觉得民族与民族主义曾是舶来品。民族主义传播是一种更早的全球化现象,涵盖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领域,但人们对它的定义却各据其理、甚难统一。埃里克?霍布斯鲍姆在论著《民族与民族主义》里,没有拘泥概念模糊与争议,而是引导人们深刻认识民族、认识民族主义。正是许多这样的努力所形成的合力,让生活于世界各地的人们在心中产生了关于民族主义的某种暗合的重叠认识--即基于民族认同的各种诉求及表达。这是本文的一种尝试性概括,仅作为论述的一个起点。
一、宗教信仰
民族主义代表一种群体认同’民族与民族主义的雏形即是一种群体认同。在这一认同形成过程中,人们对神圣图像的崇拜发挥至关重要作用。因生活地域和自然环境等种种差别,人们在早期历史中往往选择不同的神圣图像。具有相同崇拜的人们’在与其他群体交往中,更易形成一种内部凝聚和认同。不同地域产生-108..-不同崇拜,而不同崇拜,又使人们之间的身份认同产生差异。在人类发展长河中,原始崇拜逐渐延续和发展成为宗教信仰。塞缪尔?亨廷顿认为,不同宗教信仰往往造成不同文明之间的断层线,而人们之间的大规模冲突正是沿着这些断层线而展开。一个重要原因是,生活在断裂线两边的人们在身份认同上产生明显差异。虽然相同的宗教信仰使人们产生了身份认同与群体认同,但这种认同并不等于民族主义。兴起于公元前6世纪到7世纪的世界各大宗教“几乎都强调其普世性”,所以,“其诉求往往是融合,融合各族裔、各语言、各政体。”亨廷顿所说的文明冲突,原因不在于主张分裂,而在于力求融合。当融合在强制情形下出现时,冲突就发生了。宗教信仰是人们相互认同的纽带,但正如霍布斯鲍姆所指出的那样:“无论宗教认同感有多强,我们仍无法确定宗教认同是否能靠自身力量,发挥类似民族主义作用?”
二、民族语言
一个民族或许有一种官方语言,即国族语言。国族语言因为与民族国家的建构这一政治活动相伴生,具有政治性,是一种政治语言。当今世界各国中,极少民族国家是由单一民族构成。作为多民族国家组成部分的各民族,必须认同和使用作为国家统一象征的政治语言--国族语言。但并不妨碍其部分成员因历史传统等诸多原因同时掌握和使用另外的民族语言,这一语言称为文化语言。例如,美利坚民族,包括欧裔美国人、非裔美国人、拉丁裔美国人和亚裔美国人等,无论肤色如何,他们同属一个美利坚民族,在公共场域都要讲英语,但并没有阻止他们在自己家庭、社区中习得他们的文化语言,如拉丁语、法语、汉语等。
多民族可共有一种官方语言,却不排斥多种文化语言同时存在,属于公民文化权利。在美国,英语在来自世界各地移民的融合过程中发挥了基础作用,极大地消释了人们在社会交往中的沟通障碍。作为政治语言的国族语言与作为文化语言的民族语言,应良性互动。多民族国家在政治制度框架下推行国族语言,以促进各民族交流融合。保护民族语言以保障公民文化权利、增进各民族对国家政策的认同。须注意,作为文化语言的民族语言,始终保有其文化属性,而不应向政治属性转化,即防止语言民族主义出现。否则民族语言就会和国族语言在政治场域产生冲突,危及多民族国家政治统一。因此,多民族国家要通过各项制度安排,在保障政治语言单一性同时,对多样性文化语言给予充分保护。
值得注意的是,国族语言的形成往往是一种主观选择过程。美国先驱者们将英语定为国语,是一种选择,不能认为英语天然即是美利坚民族的共同语言。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霍布斯鲍姆在《民族与民族主义》一书中,举出许多欧洲事例说明作为多民族通用语言的国语,是社会上层精英选择与推动的结果。例如,作为挪威国语的新诺尔斯语是民族主义者韦格朗草创,以摆脱当时丹麦文的影响,并在挪威独立建国后得到官方的支持。精英的追求必须得到来自基层民众的呼应和支持才能最终实现。一个统一多民族国家的民族语言是一种合力作用下的历史产物。民族语言唯有建构在功能性与实用性基石上,才能作为一种民族共识不断发展。英语的相对简易实用即是其例,如今英语甚至已成为一种世界语言。相反,挪威的新诺尔斯语却因复杂难懂,只通行于挪威的中部及西部,仅为当地总人口的20%而已。
三、利益诉求
民族主义的复杂性在于由许多因素相互作用共同构成,而各因素亦有其自身复杂性。所以,对许多有关民族主义问题的探讨极难得出确定答案。但在民族主义兴起中,利益问题’特别是政治利益起至关重要作用。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中,描述了拉丁美洲的民族主义运动,并对西班牙裔美洲人的朝圣之旅做了详细介绍。虽然西裔美洲人和其母国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但无法获得母国统治者在政治上的认可与重用,无法担任当地的管制者,而必须接受由母国国王委派的总督统治,也就更不用奢望回到母国担任要职。这种政治道路的阻断与挫败,极大唤醒了西裔美洲人的分离意识。他们认为,自己和母国不同,不再愿意承受母国在万里之外强加的政治天花板。他们诉诸武力抗争以争取政治独立。这样,拉丁美洲的民族解放运动开始了,而领导者正是西裔美洲人。拉丁美洲的民族主义说明人们尽管说与母国一样的语言、信仰同样的宗教,依然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独立道路,以构建一个新的民族国家。在本尼迪克特看来,这种强烈的政治诉求正是民族主义这一想象的共同体得以出现的关键所在之一。
当然,分离的抗争往往也源于经济压迫。这在亚洲民族主义运动中极为明显。殖民主义者与当地政权相结合,或直接充当统治者,对殖民地严加盘剥,严重挤压当地产业发展和民众生活。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伴随亚非拉人民革命意识的高涨,民族主义成为抗击外来压迫的最有力的动员武器。民族主义把受压迫的人们最广泛地团结在一起,并把怒火喷向共同的敌人--殖民主义者。民族主义胜利之时,一个个新兴的民族国家出现了。
四、精英阶层
尤尔根哈贝马斯认为,社会的发展进步是一个学习过程,而“一个社会,当它接受它所拥有的控制能力无力应付进化向它提出的挑战,并通过个人的(和世界观中早巳隐隐约约拥有的)革新能力充分利用和制度化对付这些挑战时,它才能建设性地学习”。哈贝马斯描述了精英分子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先行作用,即社会中的少数人率先完成学习,并产生示范与制度性作用,其余的大多数则通'过学习先进而逐步实现社会的整体发展。这意味着,精英分子在历史发展中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他们的表现往往影响整个社会发展。本尼迪克特在其关于民族主义的论著中,通过叙述西裔美洲人的精英们在政治取向上的重大转变,进而在拉丁美洲民族独立运动中发挥至关重要的领导作用,呼应了这一观点。当前,许多学者指出,精英分子是民族主义运动的必要条件之一。历史上’在民族国家构建或民族解放运动中涌现出许多杰出领导者与理论家。宗教信仰、民族语言、利益诉求,会强化群体认同,是民族主义的重要因素。但一个文化群体,即便是以民族为例,在广大成员中形成共同意志和共同诉求,民族精英的宣传、鼓动与领导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因此,精英分子往往是民族主义运动的策动者和风向标。
全球化大背景下,人们的交流与融合空前频繁’任何一个群体的发展,都离不开其他群体。但过快的交流与融合也会使不同群体之间的差异短时期内出现强烈碰撞,整个社会秩序也会因社会转型迅疾而缺少充分准备。此时,很可能出现一个或一些群体的诉求被忽视现象,这是现代化的进程中必须正视的问题。
多民族国家的国家治理者须清醒认识民族内部认同向民族主义运动转化的潜在可能,及时审视制度构建中是否忽视了某些群体的集体与个体权利,及时应对解决,以维护多民族国家的团结统一。
论文作者:徐昊桢1,杨铭2
论文发表刊物:《基层建设》2019年第10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7/1
标签:民族主义论文; 语言论文; 民族论文; 政治论文; 母国论文; 群体论文; 拉丁美洲论文; 《基层建设》2019年第10期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