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山东 威海)
电影《模仿游戏》以冷静睿智的语言,舒缓平和的节奏,围绕剑桥大学天才数学家艾伦·图灵的人生经历展开叙述,导演立足三个时空的旁知视角,客观有序地进行交叉叙事,自然而然地将主人公的人生划分为三个阶段,同时,刻意将人物的情感基调融入画面色彩的选调中,将校园时代的明亮与二战时期及战后生活的灰暗色调形成鲜明对比,以二战为分水岭,浓墨重彩地还原了图灵在成年之后所面临的生存困境和精神枷锁,传感出亢阳鞺鞳的历史回声,展现了一个天才与时代交织出的悲剧性的命运刻痕。
电影《模仿游戏》由莫腾·泰杜姆导演,凭借演员精湛的演技和高度还原人物形象的制作,获得了奥斯卡7项大奖提名,最终摘得最佳改编剧本奖。影片改编自人物传记《艾伦·图灵传——如谜的解谜者》,讲述了“计算机之父”艾伦·图灵传奇跌宕的一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严峻氛围下,在布莱切利园的解码室里,科学家们正展开着一场战争与和平、人工智能与冷兵器的激烈博弈,战争的腥风血雨与破译工作的举步维艰迸发出暴力和热血,尽管英格玛的破译打开了人类和平的伊甸园,但却无法救赎一个天才个体幽深孤寂的心灵,更无法将图灵自杀的悲剧命运改写。
图灵的悲剧性首先源于他的生存困境,源于他周遭环境的敌视。影片中对于其生存困境的再现主要融汇于前两个时空的叙事中,镜头首先切换至谢伯恩学校,通过特写几个次要人物的言谈举止,既而从侧面展现出主人公的生活全貌。少年时期的图灵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本就使他有别于他人,加之不善言辞、落落寡合的性格将他画地为牢,使他和外界染上深重的隔阂,成为他从小在学校饱受歧视的直接原因。图灵坚持“胡萝卜和豌豆不应当放在一起”的看法而受到同学的嘲弄,甚至遭受被钉在地板隔层的暴力,周遭的敌视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以图灵的怪异性格和天才智商为把心,毫不留情地残忍拉弓,对他进行围追堵截,影片借助看似无关紧要的群体形成对主要人物的包围,营造了完整艰难的故事环境。然而,这种一开始就面临的逼仄环境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好转,甚至变本加厉。当图灵加入英国军情处后,同事对他的歧视和鄙夷分毫未改。图灵的上司、皇家海军指挥官丹尼斯顿认为图灵是“孤独的独行者、没有父母和朋友的牵挂、自高自大的混蛋”,从而一直想方设法将图灵谴离军情处,不惜企图污蔑图灵为苏联的间谍。与此同时,其他同事在与图灵共事之初也对他怀有强烈的敌意,认为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脾气暴燥的休甚至两次动手打了图灵,来自上级和同级两个层级的工作压力成为图灵开展破密工作的首要羁绊,机器的第一次运算失败亦使政府对他的信任分崩离析,试图终止他的工作,加剧了图灵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与生俱来的性格弱点在将他逼入现实的困境后,又将他推向了精神的异化——同性恋倾向。
从精神的层面而言,图灵的自杀悲剧直接源于同性恋倾向被揭发后的化学阉割。电影开篇便把视野聚焦在破译英格玛密码的机器——“克里斯托弗”上,作为图灵一生中对人类最重要的贡献,“克里斯托弗”在这里被赋予了深远的象征意味。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一方面,“克里斯托弗”是图灵倾尽毕生心血的伟大发明,象征着人工智能的科学进步对战争暴力的镇压,是人类和平的崇高见证;另一方面,“克里斯托弗”象征了图灵内心深处隐秘的性别欲望,是他爱情史册上的第一笔弥纯幻想,是他生命里一处清喜的水泽,也是他压抑人性、遭受精神桎梏的开始。克里斯托弗作为图灵的校园挚友,不仅给予了他朋友的关怀和陪伴,而且向他推荐了密码学书籍,为图灵后来的科学探索之路埋下了求知的种子,亦为他在解锁人类原始天性中走向变异提供了暧昧不清的理由。性格幽闭的图灵,被克里斯托弗的温情唤醒了渴望与人沟通的社会性,但法律不可侵犯的威严束缚着他对克里斯托弗暗涌的情愫,使他长期饱受精神的枷锁。直到听闻克里斯托弗的噩耗,图灵对克里斯托弗的隐晦情感才忍不住迸裂世俗传统的血脉,在校长隐晦地讽刺下,特写镜头中的图灵对自己困顿的情感进行了一番彻底的灵魂拷问,暗自展开了一场传统性别与现代情爱的迂回对话。整个叙事画面连贯流畅,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浪漫主义的人性抒情在人物眼神间的磅礴流溢。也正是这种浪漫的因子,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图灵的精神负重,在军情处的工作中,因为有了机器“克里斯托弗”的陪伴和动力,图灵的同性恋情结得到了短暂安放,然而,当战争结束,图灵回到曼彻斯特的家中,变异后的情感倾向再也无法压制,使得他背离了社会契约的规范,忠于自己的内心世界,最终被警察局发现其同性恋倾向,为了保住计算机,图灵选择了药物疗法。影片的结尾久久地定格在图灵瘦削单薄的背影上,他蹒跚地走向“克里斯托弗”,既蕴含着与他的研究成果一同消亡的意味,又扩展了他的生命内涵,负轭着精神上的情感枷锁前行了半生的图灵,终于在人生的迟暮与他纯碎的爱情相拥长眠,看似是不堪药物的重负,其实是无法忍受法律强加在其精神上的藩篱,传统价值观的无情考量,道德伦理的犀利审视,俨然煎熬着他内心的寂寞,促使他渴望摆脱精神枷锁、与孤独和解。
图灵以死亡的方式保住了“克里斯托弗”,不仅展现了一个天才科学家面对进退失据的生存困境时对其科学成果的全力维护,竭力保全了科学事业的崇高尊严,展现了对科学精神的捍卫和坚守,更是一个同性恋者面对牢不可破的精神枷锁时勇敢无畏的死亡宣告,他宽怀地笑纳了社会言论的语珠锋机,将人类情感的变异付与无尽的忍爱,赋予了其悲剧命运以浪漫主义色彩,流露了对传统道德伦理的决然反叛,具有强烈的现代意识。
影片把艾伦·图灵四十余年的沧桑人生浓缩至银屏上的两个小时,充满了一以当十的审美力量。从学生时代的天赋异禀,到破译密码的卓绝贡献,再到最后的因同性恋而接受化学阉割、不堪痛苦自杀,同学的敌视、政府的不信任,同僚的排挤加剧了他科学事业上的生存困境,警察的追查、同伴的背叛将他的同性恋倾向公然于众,使他沦落为众矢之的,加深了他晚年的精神枷锁,整个过程不仅展现了一个悲剧天才对科学研究顽桀不化的坚守,更映射了其对社会伦理的决然反叛。影片最后,导演补充了英国女王向图灵颁布的“皇家赦免”资料,肯定了他在科学领域做出的杰出贡献,英格玛的破解,使二战使战争时间缩短了两年,拯救了一千四百万人的生命,尽管迟来了五十年,但却缓和了图灵的悲剧色彩,寄寓了整个电影以人道主义精神,立足人类学的视野,勇以针对冰冷的法律理性输入人性的温情,是现代文明的倒影,更是历史人物多情的呢喃——
“有时候正是人们以为的无用之人,成就无人敢想之事”。
论文作者:刘璇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3月下
论文发表时间:2018/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