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反庸俗的学校文化取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庸俗论文,取向论文,学校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社会转型期，我国社会文化领域出现某些庸俗化趋向，这在学校教育中也有诸多表现，庸俗文化使学校教育、教学与管理等各个领域都犹如蒙上了一层庸俗之霾，掩盖了文化的本质，扭曲了学校的价值，影响着人才培养的质量与方向。学校庸俗文化已经成为制约学校与教育发展的重要阻力，影响着教育主流文化与核心价值观的形成与发展，务必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 一、厘清学校庸俗文化概念 关于学校文化，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理解。斯托普(Stolp)认为，学校文化是由学校团体所理解和认同的标准、价值、信仰、象征、典礼、仪式、礼节、传统和传说等组成的意义传播形式。①皮特逊(Peterson)指出，学校文化是一组规范、价值和信念、典礼和仪式、象征和事迹，这些因素促使教师、管理者、家长和学生一起工作，一起解决问题，共同迎接挑战和面对失败。”②我国一些学者也提出，学校文化反映着整个社会主流文化的基本精神，总是有选择地接受、传播、批判社会文化，选择有利于学生身心发展的社会主流文化的基本精神，批判和剔除有害于学生发展的社会非主流文化。③虽然人们对学校文化的理解有所不同，但是基于对上述文化概念中的“团体的理解与认同”、“共同迎接挑战与面对失败”、“社会主流文化”、“有利于学生身心发展”等关键语词的理解与分析，我们不难发现，积极、健康、正面、经典与主流应该是学校文化的基本内涵。正如阿诺德(Arnold)指出的那样，文化是对尽善尽美的研究，文化的视野超越工具手段，它憎恶怨恨，它自有强烈的爱好，那就是热切追求美好与光明。同样，在波尔狄看来，“品位”的范畴是文化的一个标志，位于文化等级制度顶峰的是“纯粹”的美学审视，人们追求的文化的至高境界应该是纯粹的审美。④即无论如何，文化的使命与担当在于努力去认识最美好的知识。作为类属文化的学校文化，其价值与功能也理应如此。 然而，学校文化并不会表现得总像人们希望的那样美好。与文化一样，学校文化也是正负等多种文化功能合一的结果。英国学者戴维·哈格里夫斯(David Hargreaves)认为，学校文化可以分为捣乱型和学习型两大文化亚群。保罗·威利斯(Wilis)也把学生分为两类：一类能够适应学校要求，他们对知识与思想世界感兴趣，愿意接受教育，形成“乖孩子”；另一类则抵制和反对学校的根本目标，贪图享乐，破坏公物、偷窃，形成“淘气鬼”。吴康宁指出，学校文化实际上有四种表现形态：一是规范文化、社会明确规定；二是规范文化、社会未明确规定；三是非规范文化、具有“非社会”性质；四是非规范文化、具有“反社会”性质。⑤张人杰则根据价值异化(背离)的强度及复杂性直接面对反学校文化，将其区分为“背离”、“对抗”、“挑战”三种形态。⑥也就是说，学校文化并不会全部表现为积极与正面，消极与负面也是学校文化的另一质地，而学校庸俗文化就是一种负面、消极、不健康、非主流文化。 何为庸俗？“庸”原指我国古代对地位较低的劳动者的一种称呼，在春秋战国的史料里，庸作“佣”，多指低级雇佣劳动者。后来人们将“庸”引申为平常、平凡、能力低、无所作为之意，如《尔雅》云：庸，常也；《论衡·量知》云：恒丝庸帛；《韩非子》云：布帛寻常，庸人不释；《汉书·薛宣传》云：任重职大，非庸才所能堪。后来“庸”又进一步被贬为庸碌、庸涩、庸下、庸懦、庸伍、庸朽、庸劣、庸昧、庸腐之义。总的意思即平凡、简浅、低下、不深刻。“俗”原指社会上长期形成的风尚、礼节、习惯等，如俗尚、风俗、习俗，多指大众化的、最通行的风尚与习惯，如《说文解字》云：俗，习也；《周礼》云：以俗教安；《礼记》云：入国而问俗；《荀子》云：移风易俗，天下皆宁。后“俗”引申为平凡的、一般的、趣味不高的、令人讨厌的、缺乏修养的，如《史记》云：察其本，乃与俗议之异；《汉书》云：使天下回心而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后进一步被扩贬为俗气、俗人、俗物、鄙俗、俗俚、俗劣、俗手、俗笔、俗调、俗野、俗陋、恶俗之义。总的意思即肤浅、低级趣味，品位与格调不高。作为“庸”与“俗”意义的合成与引申，简单地说，“庸俗”就是平庸与低俗之义。 何为庸俗文化？庸俗文化就是平庸低俗之文化，是低层次的粗野文化，从形式到内容无不体现了腐朽、低俗与落后的特点。就像斯道雷(Storey)所指出的那样，在我们的社会中，庸俗与庸俗文化带有低级粗俗的含义，是为那些不能理解、更谈不上欣赏真正文化的人服务的二流文化。⑦庸俗文化是人类文明的糟粕，是迟滞人类文明发展与进步的精神垃圾。学校庸俗文化就是指那些在学校发生，不以正确的价值观与意识形态为指导，丢掉了文化中真、善、美的精髓，远离培养现代品格的新人目标，干扰了人类文明的主旋律，不能给学生提供新鲜的精神食粮的平庸低俗文化。很明显，学校庸俗文化具有腐朽性、落后性、表层性、工具性等基本特征。 二、检视学校文化庸俗现象 纵然学校庸俗文化危害严重，但遗憾的是，受社会庸俗文化的影响，学校文化庸俗却成滥觞，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学校文化价值“功利化”，重工具轻价值，缺乏正确的目的感；学校文化内容“低俗化”，重低级轻品位，缺乏高雅的境界感；学校文化过程“形式化”，重形式轻本质，缺乏深沉的历史感；学校文化结果“媚俗化”，重鄙俗轻高尚，缺乏崇高的道德感。 文化的功利化忽视了学校文化之于文化、学校文化之于人生、学校文化之于教育的真正意义，把利益当成文化的最大价值，存在价值自我与庸俗自我的严重错位：价值自我重精神、重自尊、重成就，它代表了校园的官方与主流；庸俗自我重物质、重感性、重功利，则明显地显示了反主流文化的倾向。学校庸俗文化的功利化使学生逐渐形成“自我中心主义”，他们以“以人为本”为口实，掀起所谓“个性解放”的“无政府主义”浪潮。他们在处理自我与社会、自我与他人、个人本位与社会本位关系时更加突出前者，通常表现出“自以为是”、“自私自利”、“旷课逃学”、“考试作弊”、“蔑视权威”等问题。 这种自我中心主义容易引发学生目光短浅、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他们追名逐利，缺乏踏实进取的学风。“跟着感觉走”，只追求眼前的利益、享受，忘记本身的职责，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陷入“无力、无欲、无情”的三无状态。这种功利的庸俗文化观很容易使学生形成灰色的人生观，降低了学生体验生活本身的能力，永无休止地寻找着弗洛伊德的“替代性快乐”与利维斯的“替代性生活”：“替代性快乐”阻碍了真正的快乐，而“替代性生活”根本不是真正的生活。学生以庸俗填补内心的空虚，内心会越空虚，就会消费更多的庸俗，结果就会像范·登·哈格(Van Den Haag)所说的那样，“瘾君子”在文化的梦魇里，在无聊和消遣中，永无休止地晃来荡去。⑧ 功利化的庸俗文化价值观直接反映在学校文化内容的低俗上。在当下庸俗文化流行的大潮中，学生不可避免地卷进了“污泥浊水”。譬如，当下我国社会上流行的各种“抗日神剧”、“相亲选秀节目”、“谈话节目”等，为达致其想要的“艺术化”或“功利化”效果，片面放大或抽取内容中的政治、思想、历史或情感因素，使之“文化”化，但实质多是支离破碎，浮躁肤浅，东拼西凑，南辕北辙，人们在满足了所谓的视听感官刺激之后，真正值得思考的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手机和网络游戏占据了学生们的生活与学习空间，“肥皂剧”与动漫传递着时尚的伦理，各种“选秀节目”引发了他们“一夜成名”的明星梦和打造了世俗化甚至是庸俗化的偶像。社会文化中一些作品格调不高，如有的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丑化英雄；有的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以丑为美，过度渲染社会阴暗面；有的搜奇猎艳，宣泄情场的失意，咏唱违背起码道德的男女之情，或感叹人生无常与命运的无奈等等，这类作品往往消解学生的道德准则，腐蚀他们的心灵，使学生丧失了人生理想和信仰。受网络社会的影响，当前学生的日常生活网络化，各种不雅的网络语言竞相涌入校园，以“屌丝”为代表的网络污言秽语成为学校中的日常用语，在学生中丝毫没有任何“羞涩”的用来用去。越来越多的“黄段子”在学生间流传，一些黄色、低级下流的污秽作品通过各种手段流入校园，腐蚀青少年。这些低俗化倾向不能说不是学校文化的悲哀，学生的日常生活与学习已经多多少少地被这些低俗内容“文化”了。 文化内容的低俗不利于学生健康个性与品质的成长与发展。一些地方的学校文化已经培养了一群不喜动脑只重娱乐的校园主流精神的“旁观者”，学校文化在品位上集体下沉。大家更注重的是物质攀比与炫耀，而非知识与理性的文化深藏与积淀，大家更注重的是某种感官满足的快然一笑，而非探索成长与进步背后的生活和学习的逻辑。对学校低俗文化的沉湎助长了制造一种与少数人志向不相应的校园氛围，实际上阻碍了学生真正的感觉和认真的思考。他们否定理智，崇尚感性；否定纪律和秩序，害怕法度，崇拜主观、自发与任意；否定或摒弃信仰，崇拜物质和肉体自然。内心缺乏基本的审美，逐步退化为一种“粗俗人的文化”：去他们不适宜去的地方，说他们不适宜说的话，做他们不适宜做的事。 学校文化内容的低俗决定着文化结果的媚俗。庸俗文化使学生尚未成熟的精神世界受到集中又全面的干扰，始终被低俗文化内容包围着的学生，其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自然会或多或少地受影响，产生媚俗的文化后果。譬如，一些学生只知道当红明星，追捧某些缺乏道德感与羞耻感的“网络红人”，不知道对国家民族做出重要贡献的社会精英；只关注网络名人与明星的最新动向，不知道国家与社会发生的重大事件并予以关心。学校文化中的媚俗使坚守正统文化的文化精英的地位越来越弱，精英文化地位的趋弱与庸俗文化地位的强大使学校处于文化葛兰西法则的威胁之中：坏的将驱逐好的，“铭刻在社会法律中的‘自然的’正义，被加以颠倒；应得到奖赏者与好人却输多赢少”⑨。从而最终把学校中的人变成一群“幼稚的玩客”。他们“在一种多少无意义的放纵中达到更高地肯定生命。没有了航线，就像船舵被固定了一样，肯定生命的船只也只能在其波涛汹涌的航行中原地打转。”⑩在这样的学校文化中，与社会秩序中理想化的“普遍真理”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种“荒诞的现实主义”：不论学校如何呼吁，一些学生凭借其所经历的现实文化认定，只有在庸俗文化中，才能有更多的“好伙伴”，才能不至于被人冷落，才能获取大多数人的认同从而更具安全感。 文化结果的媚俗会促使一些学生做出更多的反学校主流文化行为。威利斯指出，“反学校文化”最基本、最明显、最明确的表现是对“权威”根深蒂固的彻底反抗，(11)如“小子们”反抗学校和教师的权威，瞧不起规规矩矩唯命是从的“小耳朵”，他们无视学校的规范，穿奇装异服、抽烟、喝酒，保持与学校时刻表不同的节奏：旷课、上课睡觉、随意走动、在走廊闲逛等；不仅取笑学校的权威，而且以粗言俗语彼此嘲弄、破坏公物、藐视法律、偷窃、打架，从中获取刺激和兴奋感。他们从渲染暴力的影视片中，学得以极其轻率的态度对待人生中有价值的东西，并极不恰当地模仿他们那些看似英雄的行为、装饰；他们通过看黄色录像、色情电影，变得卑鄙下流，并以极不严肃的态度对待两性关系及情欲中的各种现象。(12)他们蔑视学校安排的正统知识，以一种非主流的思想与方式批判一切经典与传统。追求社会主流认可之外的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文化艺术”，并以此为荣，想方设法地予以维护。 学校庸俗文化价值的功利、内容的低俗、结果的媚俗主要体现在文化的“形式化”上。低俗文化是没有生命力的文化，本身就不含深沉，没有历史厚重感。埃利亚斯(Elias)说：“尽管我们应该靠本领和德行来博得别人的尊重，可是有多少人真有本事和德行呢？是的，又有多少人懂得如何去尊重本事和德行呢？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往往更能打动那些只注重外表的人们，尤其是在能迎合他们愿望的时候。”(13)“一方面是肤浅无知、繁文缛节和表面的敷衍应酬，而另一方面则是转向内心世界，使情感深沉、醉心于阅读以及注重个人的教养。在这种特殊的社会状况中的对立便是康德在‘文化’和‘文明’的命题上所表达的那种矛盾。”(14)很明显，这种矛盾与对立恒久地存在学校文化之中。遗憾的是，好多学校或个人文化仅注重形式化的外表或符号，而很少有人去关注本属于文化本质的那份沉甸甸的内在深沉与历史静寂。 法兰克福学派曾经剖析大众文化对于人的存在的负面影响，“使人们失去思想和深度，注重外在与形式”就是其中之一。霍克海默(Horkheimer)指出，随着文化的深度的消减，文化工业正悄悄地按着自己的形式与尺度来调节、操纵和塑造人。现代学校庸俗文化结构上倾向于表面性的虚假的东西，更确切地说，它毫不关心学校的各种深层的矛盾、差异与不公平，阻碍学生对于其所属的文化进行评论与合理的理解。现在一些学生之所以无力、无欲、无情，也与一些学校有着影响很大的并起着“安慰作用”的庸俗文化有关，因为它可以通过提供“同一嗜好”来熨平学生不同文化个性的褶皱，安排并固定化学生的外部表现甚至内心表达，麻醉学生的精神世界，使他们乐此不疲，按照庸俗文化的要求不折不扣地顺着大流做着庸俗的事，说着庸俗的话。他们不需要一种探索的、启蒙的、沉思的文化，他们不对作品作非功利的高雅的审美反应，因为他们主要指望靠低俗文化养精蓄锐、娱乐消遣。(15)低俗文化强调趣味而非雅趣或志趣，主要以各种趣味甚至畸趣来进行形式化表达。我们可以尝试用任何能找到的词来标示着学生们在学校里所感觉并希望追求的庸俗的趣味：它有多粗俗？多性感？多花哨？多怪诞？多时髦？多古怪？多刺激？多够味？多浓艳？而标示传统的审美品位的词——真、善、美、规则、和谐和有序已经多多少少地失去了些意义。这正如施韦泽(Schweitzer)所言，关于文化本身的思考被以文化的形式而争斗的相互矛盾的利益理想阻碍了。(16) 三、秉持反庸俗的学校文化取向 造成学校文化庸俗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进入社会转型期，各种思想蜂拥而至，色彩斑斓，光怪陆离。受“思想的极端自由主义”、“政治的无政府主义”、“经济的功利主义”、“文化的消费主义与殖民主义”等多因素的影响，文化庸俗渐成气候。现代生活的错综复杂迫使社会表层化与肤浅化，(17)学校文化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持重、沉静、儒雅的风格，变得越来越“浮躁”、“香艳”与“轻佻”。 叶澜说过，学校在当代中国社会的文化发展中的历史使命是由中国社会的学校文化建设与社会大文化复杂生态直接关联所决定的，也是由学校在文化继承和创新中的独特地位与功能决定的。(18)学校是社会优良风气的创造者与领导者，而不能被不良的社会风气所创造、所领导。学校是社会的构成部分，是人们为实现特定目标而建立的，直接涉及学生成长，具有明确的导向与任务。学校的教育性、科学性、先进性、规范性决定学校文化的高雅性质。雅斯贝尔斯(Jaspers)说过，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识和认识的堆积”(19)。对人的发展负责、塑造人的灵魂是学校最令人敬重的职责，学校必然是主流价值观与经典文化的坚守之地。学校文化建设就是通过继承、创新和整合，使先进的、高品位的文化成为学校的强势文化和主导文化。(20) 反庸俗的学校文化就是要旗帜鲜明地坚持高雅文化，不给庸俗文化留下任何的发展空间，使学校成为一方文化净土。高雅文化是那一类习惯上被视为代表文化中最高成就、并且常常在教育机构与文化机构里被讨论与传播的精选的知识及知识的表现形式，它所隐含的特定的标准、态度和教养形成了社会主流的文化。高雅文化是有品位、有境界的纯朴性文化，“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徇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素”是指没有经过加工与造作的自然美好状态，孔子在此强调的正是天然、纯洁与无邪，并以此作为人行言行事的基础。“子曰：‘《诗》，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孔子以“无邪”作为祛除作品中庸俗成分的标准与原则，强调文化作品的正统、高雅与品位。高雅文化是有道德的幸福文化，高雅文化还是一种超越性文化，马尔库塞(Marcuse)指出，高雅文化的深层本质和核心内涵就是它对社会现实和当下生活的否定、反抗和超越。“文化艺术本身就是对现存生活的有意否定，包括否定它的一切非道德的德性，它的强求和放纵的行为，它的劳作和嬉戏”(21)。在马尔库塞看来，高雅文化艺术的否定性、超越性决定了它是一种革命性的力量，具有强大的解放功能。它具有净化人们灵魂、满足人们深层精神需要的作用，能使人们摆脱日常生活的烦琐和低调，同社会功利和手段的世界相对立，追求美好的生活境界。它在生活的可怕的琐碎繁杂中为人们展示更高贵、更深沉、更真实、更美好的东西，以满足人们在日常劳作和嬉戏中没有满足的需求。 对比来看，学校高雅文化是优秀规范和标准的当然承担者，它所关注的是审美的永恒价值；学校庸俗文化旨在创造短暂流行的低级时尚，它只关注即时满足的短暂快感。学校高雅文化的话语是一种审美话语，它有正统性、严肃性、创造性、个性、历史性和规范性特征，因而形成了某种不断超越自身的内在动力；学校庸俗文化则是一种复制性的话语，它追求标准化、无个性、程式化和媚悦的直接性。高雅文化因具备内在规范而有诸多禁忌，让人肃然起敬，使人孜孜以求；学校庸俗文化因缺乏共同规范而无所顾忌，我行我素，没有章法。前者反映了雅趣中深邃和恒常的审美价值，后者却体现了畸趣中浅俗和刺激的一面。可见，无论从理论上推导还是从经验事实上观察，我们都可以断言，能在人类文化史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只能是高雅文化。(22)学校文化的理想目标只能是“阳春白雪”，而非“下里巴人”。 永恒主义教育流派强调，人性中的真、善、美是永恒的，弘扬人性的真、善、美是学校教育亘古不变的追求与职责，也是学校文化建设的亘古不变的追求与职责。如何建设高雅文化，提高学校文化品位呢？一则要重视学生的德行与教养。洛克说：“我敢说，要把子弟的幸福奠定在德行与良好的教养上面，那才是唯一可靠的和保险的办法。”(23)“导师的重大的工作在于养成学生的风度，形成学生的心理；在使学生养成良好的习惯，怀抱德行与智慧的原则；在逐渐将人世的真情实况显示给学生，在使学生喜爱，并且模仿优良的与值得被人称誉的行为；在当学生正做这种行为的时候，给他力量和鼓励”(24)。二则要提供更多的“高雅文化资本”。布迪厄(Bourdieu)批判地提出“文化资本”的概念，学校的主导文化是统治阶级的文化，所以那些拥有丰富文化资本的阶级的“继承者”就得了“先天之利”。而从功能主义视角来看，布迪厄的“文化资本理论”的意义在于，抛开阶级或阶层的划分，我们当须提供给所有孩子更多的“高雅文化资本”，使学生在高雅文化的世界中徜徉。三则要进行美学拯救。蔡元培曾说过，“吾国之患，其根本在于大多数之人皆汲汲近功近利，而毫无高尚之思想，惟提供美育足以药之。”(25)后现代文化学者阿多诺(Adorno)指出，文化艺术产品的商品化、标准化、生产过程的被操纵性以及商品实现过程的大众媒介化，促成了文化工业将个体纳入社会控制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中的整个过程。按照他们的观点，学校只有通过具有自律性与批判功能的文化来进行“美学拯救”，提升学生的审美意识与能力，才能挽救并重建日益颓废的高雅文化。四则要开展“抵制教育”。在阿诺德与利维斯看来，历史已经表明社会常常毁于“不健康的大多数人的道德沦丧”。他们指出，传统权威衰落的时刻正是大众庸俗文化崛起的时候，他们都一起紧紧挤压有教养的少数人，为“无政府主义”培育温床。庸俗文化形成了一条破坏战线，威胁“要把我们置于无法恢复的混乱境地之中”。为抵制这种威胁，我们要在学校里引入一种抵制庸俗文化的教育。所以，学校文化总动员就是要控制社会里不守规矩的力量对学校的浸染，做抵抗不健康文化的前沿阵地与主力军。利维斯甚至计划了一个补救措施，派遣文化传教士，就是一支小规模、秘密的文化知识分子队伍，在学校里建立“文化前沿阵地”，维护文化传统。在学校里武装学生，向野蛮的庸俗发起进攻，从而维持和产生一个“受教育、有教养的群体”，让“世界上最好的思想和言论”得以传承。 延伸一些来说，倡导高雅文化，要祛除的是庸俗文化，并非大众文化与通俗文化。桑塔格(Sontag)指出新感性的一个重要结果是“高级”与“低级”文化之间的差别似乎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新感性是多元的，而这种多元性是极具对抗性的；它既专门于严肃，又专注于嬉笑、怀旧之情。(26)按照这种新感性的观点，在学校中，一首中国古诗词的美，一道数学题的解决方法的美，毕加索的一幅绘画作品的美，贝多芬的一首交响乐的美，和当下的流行音乐的美是同样可以感觉的。但是，即便如此，对于学校而言，这一“新感性”的前提条件是无论何种文化，都必须是积极的、健康的与进取的，最起码是无伤大雅，人们都能普遍接受的。哈贝马斯也持有相似的观点，他指出，“只有在多元性的声音中，理性的同一性才是可以理解的”(27)。但是，哈贝马斯提醒我们，其前提是每一个有语言和行为能力的主体在自觉放弃权力和暴力使用的前提下，自由、平等地参与话语的论证，并且在此过程中，人人都必须怀着追求真理、服从真正的动机与愿望。 精神的重大使命是创立世界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单纯感官娱乐不等于精神快乐。”(28)追求真、善、美是文艺的永恒价值，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动心，让人们的灵魂经受洗礼，让人们发现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灵的美。学校文化同样如此。因此，对一个有理想、有境界、有品位的学校领导者来说，塑造学校文化就要祛除文化的功利化、低俗化、媚俗化、形式化，始终保持高雅、经典与主流的文化自觉，确立正统性、品位性、深沉性、静寂性的学校文化性格，以此统领、设计、谋划学校文化发展，这才是学校文化建设的大气魄、大智慧、大追求。 注释： ①S.Stolp,"Leadership for School Culture",Emergency Librar-ian,Vol.23,No.3,1996,p.30. ②K.D.Peterson,"Positive or Negative",Journal of Staff Devel-opment,Vol.23,No.3,2002,pp.10-15. ③顾明远：《论学校文化建设》，《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9期。 ④[英]马修·阿诺德：《文化与无政府状态：政治与社会批评》，韩敏中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第33页。 ⑤吴康宁：《课堂教学社会学》，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18-119页。 ⑥张人杰：《校园文化与“反学校文化”》，《教育研究资讯》，1994年，第95页。 ⑦⑧[英]约翰·斯道雷：《文化理论与通俗文化导论》，杨竹山等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12、50页。 ⑨[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第106页。 ⑩(16)[法]阿尔贝特·施韦泽：《文化哲学》，陈泽环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52、253页。 (11)[英]保罗·威利斯：《学做工：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秘舒、凌旻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年，第21页。 (12)杨善民、韩锋：《文化哲学》，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93页。 (13)(14)[德]诺贝特·埃利亚斯：《文明的进程——文明的社会起源与心理起源的研究》(第一卷)，王佩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68、80页。 (15)[美]西蒙·杜林：《高雅文化对低俗文化：从文化研究的视角进行的讨论》，《文艺研究》2005年第10期。 (17)王岳川、尚水：《后现代文化与美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90-191页。 (18)叶澜：《试论当代中国学校文化建设》，《教育发展研究》2006年第8A期。 (19)王定华：《试论新形势下学校文化建设》，《教育研究》2012年第1期。 (20)[德]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邹进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第4页。 (21)[美]马尔库塞：《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89年，第365页。 (22)参见周宪：《审美文化的历史形态及其变异——谈高雅文化与大众消费文化》，《文学评论》1995年第1期。 (23)(24)[英]约翰·洛克：《教育漫话》，傅任敢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47、74页。 (25)中国蔡元培研究会：《蔡元培全集》(第三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630页。 (26)[美]苏珊·桑塔格：《反对阐释》，程巍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第350-352页。 (27)[德]哈贝马斯：《后形而上学思想》，曹卫东、付德根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年，第139页。 (28)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光明日报》2015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