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与“合作主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周易论文,主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合作主义”是25年来世界潮流的新浪花:中国改革开放25年的实质就是“告别斗争,走向合作”——为“地富反坏右”平反摘帽是为了与更多人合作,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有利于与资本主义合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招商引资”可以密切国际合作,加入WTO更是在“全球一体化”中与各国深度合作。如果说20世纪的主流是斗争,21世纪的新潮流就是“合作”。一个“合作主义”正在取代一切旧主义而方兴未艾。
“合作主义”并非空穴来风,它深深植根于中华文化的源头《周易》之中。
十年前读蔡尚思先生的《周易思想要论》(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年5月版),我曾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蔡尚思先生的结论,“周易哲学”的核心是礼教第一——“《周易》由《易经》的迷信书变成《易传》的哲理书,孔子立了大功,这是不可否认的。可也要知道,孔子是为了找等级礼教的理论根据而大力研究《易经》的。”可是近来深夜静读《周易思想要论》,倏然发现,“周易哲学”的精华并非卜筮与礼教,而是“合作”或“配合”——
研究《周易》首先要承认,《易经》的基本原则是“阴阳两爻”、“乾坤两象”的对立与配合的演绎。在《易经》看来,世界之所以形成,所以发展,就是因为始终保持着种种对立的物质——天地相对,日月相对,水火相对,阴阳相对,男女相对。《易经》的伟大在于没有止于仅仅发现世间万物中的对立性与差异性,而是进而洞察到宇宙万物生存的奥妙是相反相成的合作,“日月合一为易”——万物在对立的基础上配合与合作才能相互自然生存。
于是以“阴阳两爻”演示出六十四卦,以表示万物生存的奥秘尽在于既有对立,更要合作,合作的方式有无数种,因而其生态命运便有无数种合理的配合方式产生吉利的卦象,不合理的合作方式导致凶卦险卦。
《易经》本来旨在揭示宝贵的原始合作哲学,但是后来的解释运用却“郢书燕说”。
其一是将平等合作歪曲为乾尊坤卑或坤主乾次的“不平等合作”。有的说“乾坤,一乾而已”,“男女,一男而已”;有的说“坤阴为大,乾阳为小”,“女居尊为泰,女居卑为否,女往为否”。皆是主张“一股独大”的“控股”。殊不知,世间万物,只有平等互利的合作才是自然之道,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其二是将《易经》作为礼教治国的根据——“由《易经》变成《易传》,就是由原始人的生殖器崇拜变成卜筮迷信,再由卜筮迷信变成社会伦理的礼教书。”《易传》的作者孔子将“不平等合作”上升为“三纲五常”的人生伦理与治国之道,说什么“为天下主者天也,继天者君也”,由此推出“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于是乎中国开始了两千年的废除平等合作的专制历史,至今余毒不绝。教育家孔子的最大失误就是将《易经》的“平等合作”精神曲解为“不平等合作”原则。
在孔子的误导下,中国古代专制者只想统治别人,统一别人,只想剿灭在野派,“口含天宪”,“舆论一律”,从没有与对立面平等合作的“朝野合作”观念。中国历代读书人、士大夫包括商人,也多半只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当个“红顶商人”的依附、投靠、归顺意识,总觉得执政者是“皮”,文化人和商人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平等合作的自信。他们不明白,合作的前提是双方各自保持独立地位,人若没有平等合作的概念就只会成为专制者或奴才。
首先保持独立身份,然后才可能合作;首先允许人家保持独立地位,而后才有真正的合作。合作的方式有多种,招商引资是合作,批评监督更是合作。“道法自然”,只有像大自然一样,允许形形色色的合作方式,人类才会有真正的合作,永远的合作。
现代西方虽有民主、自由、平等、科学的新观念,但理论界和学界至今还没有明确“合作”是与民主、自由、平等、科学同等重要的理念。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和西方经济学都有一个最重大的缺陷,那就是没有合作观念,马克思只看到“阶级斗争”可以推动历史。西方经济学只重“竞争”,都没有研究“男女配合,方有人类”,万物互为生存基础的合作更是历史发展主干道。
我虽非《周易》研究专家,却是近五十年许多悲剧的亲历者,一次次残酷消灭对立面废除合作的“运动”,历历在目。久病成良医,面对今日“合作新闻”,重读古籍《周易》不禁深切体会:发扬《易经》中的平等合作原则,以民主、自由、平等、合作、科学为现代化的新口号,在现代性中加入“合作”这一周易哲学理念,意义重大。如果不重视“合作”新观念,我们就没有“告别斗争”,“和平改革”的哲学基础。反思历史,甘地的“不合作主义”并非上策,现代先进国家的多党合作,朝野合作,正好印证“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周易哲学。周易哲学最重要的思想就是提倡在平等的条件下实行天地合作,上下合作、“朝野合作”(体制内外合作)、国际合作、万物合作。
我们岂可像将指南针用于风水迷信一样,永远将《易经》用于占筮或礼教研究?“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现在到了还《周易》“合作”真谛,构建21世纪“合作学”与“合作主义”的时候了。
摘自《新经济》(广州),2004.2.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