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吐蕃及其他道路的历史地理考证_达鲁花赤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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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的吐蕃等路宣慰司即吐蕃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又称朵甘思宣慰司。汉文史籍除《元史·百官三》宣政院条较详细地列有其下辖机构名单外,其他资料极为少见。有关它的建立年代,治所及管辖范围、长使等均不清楚。本文拟依藏汉史书所载,就其中史事地理予以考证。

一 与吐蕃等路宣慰司相关的几个问题

(一)吐蕃等路宣慰司的建立年代

吐蕃等路宣慰司,见于《元史》记载的有两处:一是卷87百官三所记“吐蕃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及下辖机构;二是所谓“泰定二年(1325)春正月戊申,以乞剌失思八班藏人为土蕃等路宣慰使都元帅”。①于是,除了知道1325年已有吐蕃等路宣慰司外,直接说明的史料就没有了。由于该宣慰司是以藏史中的朵甘思(mdo khams)的区域为基础的,故又称为朵甘思宣慰司。藏汉史书中均有吐蕃三路或三道之说,藏史称此为却喀(chol kha)。伯希和(P.pelliot)早已指出,此词是蒙古语借词,蒙语作olgel,而olgel在蒙古文献中就是汉字“路”之对译。②汉史关于吐蕃地区的三道之说与藏史无异。如“皇庆二年(1313)十二月,搠思班武靖王令旨,言于宣政院,谓乌思藏、朵甘思、朵思麻三路站赤,近年以来,马匹病死,人户贫乏,请闻奏赈济事。”③“至治二年(1322)御史台承奉中书省札符”对前往“乌思藏等三路宣慰司公干”的使者使用驿站作了明确的规定与限制。④“泰定三年(1326)五月丁卯,以帝师兄锁南藏卜领西番三道宣慰司事,尚公主,赐王爵。”⑤说明:其一,吐蕃三区喀与汉史三路宣慰司一致,其长官本禅与宣慰使相应无差。其二,三路(道)宣慰司的划分不仅不容置疑,而且吐蕃等路宣慰司至少在1313年就已存在。进一步推断该宣慰司建立年代的另一条依据是,桑哥奏改总制院为宣政院是以“总制院所统西蕃诸宣慰司,军民财谷,事体甚重,宜有以崇异之,奏改为宣政院。”⑥此事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西蕃诸宣慰司均已存在,说明1288年以前已有此司。

据学者研究,“管辖朵甘思等地的机构初为诏讨司,后改安抚司、宣抚司,最后才设置宣慰司;宣慰司的设置年代不会早于世祖至元年间。”⑦一般认为,与吐蕃等路宣慰使司关系最为密切的是“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军民宣抚司”。该宣抚司早期在吐蕃等路宣慰司管内,后属吐蕃等处宣慰司管辖(这中间的划分时间尚难遽断,约在世祖至元末至成宗时期)。⑧,我们在这里要澄清两点:其一,顾祖禹谓“元宪宗始于河州置吐蕃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又于四川徼外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宣抚司。”⑨关于河州设宣慰司说年代之误,我拟另文辨正;四川徼外置宣抚司之说也不正确。至元初年在这一带设有“雅洲碉门宣抚司”,而在鱼通岩州等处置有达鲁花赤。⑩直至大德二年(1298)春正月,始“并土蕃、碉门安抚司、运司,改为碉门鱼通黎雅长(沙)[河]西宁远军民宣抚司。”(11)宪宗时代设置相关机构或有可能,而未置此宣抚司却是无可置疑的。其二,该宣抚司与吐蕃等路宣慰司应是隶属关系,而非先后承接关系,即后者不是改前者所新置。从上文两司存在的年代已可看出,宣慰司在1288年以前业已存在,而宣抚司在1298年方始产生,后者自然不可能是前者建立的基础。该宣慰司建立约在1264-1288年之间,具体年代不明。

(二)吐蕃等路宣慰司的治所

汉文史书对该路宣慰司治所一无记载。《明实录》卷85记洪武六年(1373)十月“锁南兀即尔仕元为司徒,镇守朵思麻、朵甘思两界,及归本朝,授朵甘卫指挥佥事”。学术界有以其地在青海东南部玛沁及玉树或甘孜某地等说法。

笔者认为:第一,从上引材料看,该宣慰司治地距脱思麻不很遥远。第二,它与明代在这一地区所设的核心机构应有关联。《明史》记“朵甘,在四川徼外,南乌斯藏邻。唐吐蕃地。元置宣慰司、招讨司、元帅府、万户府,分统其众”。元亡后,明朝遣使招抚,锁南兀即尔归朝,授指挥佥事。以元司徒有银印来上,命进指挥同知;又进元“故官”赏行监藏等五十六人,命增置朵甘思宣慰司及招讨等司,计招讨司六,万户府四,千户所十七。(12)这些机构大致都在今四川省金沙江上游两岸地区,东南自四川巴塘,西北至青海玉树。(13)元代吐蕃等路宣慰司治地约在此范围之内。

令人欣慰的是,藏文史书可以提供有关这方面的一些更确切的材料。《汉藏史集》记元代在吐蕃三却喀(chol kha)各设有一名本禅(dpon chen),而朵甘思本禅设在馆觉(gon gyo)。(14)问题似乎得到解决。但仔细检核藏史,发现馆觉的最初首领顿楚(ston tshul),(15)虽然曾做过多康地区的首领,但他本人及此后的馆觉地方首领并未受封为宣慰使、万户长或千户长。(16)因此,不可能是吐蕃等路宣慰司的治地。我们认为,馆觉曾作过朵甘思的行政中心是可能的,顿楚为朵康首领即是明证。该宣慰司的治地应在灵藏(gling chang)。理由是:第一,该地处朵甘思,且距脱思麻不远,与汉史所载无违。又与馆觉相近,是元代这一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之一,(17)除此之外,朵甘思别无本禅设置。本禅即宣慰使,是司治于此。第三,明代在这里立有赞善王,是朵甘思两大法王(另一是馆觉的护教主)之一,也是整个吐蕃地区八大法王之一。该地首领属林葱家族,此后也相延不断。灵藏今地约在今四川德格的俄兹。(18)

(三)吐蕃等路宣慰司的辖区

依藏史记载,朵甘思的范围是“自索拉甲沃(sog la skya ho)以下到黄河河曲以上的黔首人区。”(19)索拉甲沃即今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之索县,位于今川藏公路上。元代在这里设有一个大驿站。黄河河曲,如上言即指玛曲一线。潘昂霄依都实所述撰《河源志》谓“朵甘思区好东北有大雪山,名亦耳麻不莫剌,其山最高,译言腾乞里塔,即昆仑山”。朱思本也谓:水“又折而东流,过昆倔仑山下,番名亦耳麻不[莫]剌。其山高峻非常,山麓绵亘五百余里,河随山足东流,过撒思加阔即、阔提地”。(20)亦耳麻不莫剌山即今阿尼玛卿山。这一中间地区也是藏史所谓的“下部多康六岗”(smad mdo khams sgang drug)之地。依《安多政教史》记六岗是:色莫岗、察瓦岗、玛尔康岗、绷波岗、玛尔扎岗和木雅岗。(21)色莫岗即金沙江和雅砻江上游中间一带地区;察瓦岗即怒江和澜沧江两水上游中间地区;绷波岗,即金沙江、雅砻江下游中间地带;玛尔扎岗即今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黄河以南的南境至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泰宁以北地区。大致相当于今西藏自治区东部的昌都地区、四川西部、青海东南、甘肃南部藏区。

(四)吐蕃等路宣慰司的长使

该司宣慰使,汉文史书只记有乞剌失思八班藏卜一人,泰定二年(1325)在宣慰使任上,去职时间未详。乞剌失思八班藏卜,藏文可拟为:bkra shis pa dpal bzang po,译言“吉祥贤”。又藏史记有灵藏本禅四人:释迦监藏(shākya rgyal mtshan),辇真郊(rin chen skyabs),公哥(kun dgah)和却辇(chos rin,疑为chos rje rin chen之省)。(22)其详有待进一步考证。

二、吐蕃等路宣慰司的下辖机构

吐蕃等路宣慰司设有宣慰使四员,同知二员,副使一员,经历都事各二员,捕盗官三员,镇抚二员。对于这些职官及任职者史未明载。其下辖机构见于《元史》卷87百官三宣政院条下。今考订如下:

(一)朵甘思田地里管民都元帅府

设都元帅一员,经历一员,镇抚一员。《元史》卷91百官七元帅府条下记有“朵甘思”,应即此。唯有“都元帅府”与“元帅府”之别。又泰定二年(1325)春正月,吐蕃等路宣慰使都元帅乞剌失思八班藏卜兼管长河西、奔不儿亦思刚、察沙加尔、朵甘思、朵思麻等管军达鲁花赤。与其往镇参卜郎者,有“朵甘思”管军达鲁花赤,也应与此有关。该都元帅府称“朵甘思”,则其治应在该宣慰司治地。若此推测不误,那么,该都元帅府亦设于灵藏,明代在这里设朵甘卫行都指挥使司。实际上,是将吐蕃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与朵甘思田地里管军民都元帅府合而为一。邓柯之林葱土司家族,藏有明宣德五年(1430)之诰封,文谓:“皇帝敕谕朵甘卫行都指挥使司星吉儿监藏:昔朕太宗文皇帝临御之日,尔父撒力加监藏敬顺天道,输诚来归,朝廷设立衙门,授以官职,亦既有年。朕统天位,悉遵皇祖成宪。今尔父年老,转令尔替职为朵甘卫行都指挥使司指挥使,管束军民,安定边陲,尔宜益顺天心,永坚臣节,俾子子孙孙世居本土,打围放牧,咸膺福泽,同享太平。故谕。”(23)文内所指归明授封事在永乐四年,这年三月“遣使命灵藏著思巴儿监藏为灵藏灌顶国师。授札思木头目撒力加监藏为朵甘卫行都司都指挥使,切禄奔、薛儿加俱为都指挥同知。各赐诰命、袭衣、锦绮。”(24)著思巴儿监藏即第一任赞善王。该家族之受此优遇,自然与前世曾为宣慰使(本禅)、后代仍拥有强大势力相关。

(二)剌马儿刚等处招讨使司

设达鲁花赤一员,招讨使一员,经历一员。《元史》卷91百官七招讨司条记有“剌马刚等处”即此。有学者认为,剌马儿刚,亦思马儿甘都应是藏文smar khams的对音,其地即今西藏昌都专区南部的芒康县一带,应是在同一地区设招讨使司管军,设万户府管民,类似的例子还可以见到。(25)我们认为这一看法有道理,不过“剌马儿刚”似乎不是直接来自“smar khams”,而是来自它的另一种形式“rmar khams”,其音无差,其意相同。其地在澜沧江和金沙江上游中间地带,治今西藏自治区芒康县。《中国历史地图集》将此标在今四川雅江至甘孜一带,或有未妥处。元代在这里设置两个机构,大概因其控扼川藏险要之地吧。

(三)奔不田地里招讨使

置招讨使一员,经历一员,镇抚一员。《元史》卷91百官七招讨司条记有“奔不思”即此。唯设官略异,多“达鲁花赤”一员,而少“镇抚一员”。“奔不”藏文似为“spo hbor”,是“奔不儿亦思刚”(spo hbor sgang)之省。为朵康六岗之一,地在今四川巴塘、理塘一带。泰定二年(1325)该路宣慰使乞剌失思八班藏卜讨参卜郎,该司也随征。

(四)奔不儿亦思刚百姓

设达鲁花赤一员。其辖地当与“奔不田地里招讨使司”同,唯前者管民,后者理兵。

(五)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军民安抚司

秩正三品。置达鲁花赤一员,安抚使一员,同知一员,副使一员,佥事一员,经历、知事、照磨各一员,镇抚二员。该安抚司原在吐蕃等路宣慰司治下,后转归吐蕃等处。可以看到的差别是,此处称“安抚司”,而在吐蕃等处宣慰司辖下称“宣抚司”。依据该司由“安抚”而改为“宣抚”的状况推断,属吐蕃等路在前,归吐蕃等处在后。而这一变革的时间,又很可能是宣抚司的初建之年,也即大德二年(1298)。因为这一年,并吐蕃、碉门安抚司、运司为一,改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军民宣抚司。(26)其详有待进一步考证。此姑依《元史·百官三》之旧,在吐蕃等路宣慰司条下予以讨论。

该安抚司建立时间不详,但这一带地区在元宪宗时已归附蒙古。《元史》卷129纽璘传记其父太答儿佐宪宗征阿速、钦察等国有功,拜都元帅。甲寅(1254),攻碉门、黎、雅等城。步鲁合答传也记其随纽璘南征,受命将千人“从万户昔力答略地碉门、黎、雅、土番”。(27)碉门安抚司或设于此时,也即忽必烈南征大理之后。至元二年(1265),朝廷授雅州碉门安抚使高保四虎符。高保四言:“碉门旧有城邑,中统初为宋人所废,众依山为栅,去碉门半舍,欲复戍故城,便于守佃。”世祖敕秦蜀行省:“彼中缓急,卿等相度,须得其宜,城如可复,当助成之。”三年(1266),谕四川行枢密院,遣人于碉门、岩州西南沿边,告谕官吏军民,有愿来归者,方便接纳,用意存恤。(28)说明中统元年(1260),宋军一度占领碉门,但很快被元军夺回。《元史》记塔海帖木儿从祖父答术“以西川行枢密院檄领兵三千救碉门,大败宋军,斩首三百余级,俘百余人以归”。(29)其时尚未立吐蕃等路宣慰司,其事仍归秦蜀行省管辖。《元史·张庭瑞》记“蜀平,升诸蛮夷部宣慰使,甚得蛮夷之心。碉门羌与妇人老幼入市,争价杀人,碉门鱼通司系其人,羌酋怒,断绳桥,谋入劫之”。(30)该碉门鱼通司,似即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军民安抚司,或其前身机构。其时仍归省治。后则并为宣抚司,归吐蕃等处治下。

(六)六番招讨使司

置达鲁花赤一员,招讨使一员,经历一员,知事一员。雅州严道县、名山县隶之。《元史》卷91百官七招讨司条有“诸番”当即此。秩正三品。史记至元元年五月己亥,“邛部川六番安抚招讨使都王明亚为邻国建都所杀,敕其子伯佗袭职,赐金符”。(31)邛部川,约在今四川邛崃县西南,地近雅州。“六番安抚招讨司”应即“六番招讨使司”。顾祖禹谓,明天全六番招讨使司,唐宋时皆为羁縻之地,隶雅州。元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宣抚司,属吐蕃等处宣慰司,且改六番招讨司(一云初名六安,后改六番),又分置天全招讨司,明初合为天全六番招讨司。(32)意谓,六番招讨司实为以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宣抚司而置,二者时有先后,其本无异。实际上,这可能是一种误解,其一,《元史》百官三宣政院条将两机构并列,当非不察其实而盲目罗列。其二,如我们上文所言,至元元年六番招讨司业已存在,而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军民宣抚司则在大德二年(1298)春正月并诸司而成,是其说不妥。

“雅州严道县、名山县隶之”。严道即今四川雅安县,时为州治。名山即今四川雅安西北之名山。明代的天全六番招讨司与元代的六番招讨使司均治天全城。顾祖禹谓“天全城今司治,汉徙县西,魏始阳县地。元分六番置天全招讨司,明洪武初并二司为一,寻甃石为城,有四门,周四里。”元早期的“六番招讨使司”也即明代的“天全六番招讨司”。后者范围“东至雅州界百里,南至雅州荣经县界六十里,西至西藏长河西宣慰司界一百四十里,北至董卜韩胡宣慰司界百五十里。”(33)再加上严道名山两县,即为元代六蕃招讨使司之辖地。后来又从六番招讨司分出天全招讨司,这样,它的范围自然就变小了。

关于“六蕃”所指为何?史书记载并不一致。《明史》等记,天全六番“元置六安抚司,属土番等处宣慰司,后改六番招讨司,又分置天全招讨司。”(34)遂有以其“或综六宣抚而约名之。”(35)或为“木坪、鱼通、岩州、咱道(咱道)、咱里、大坎、凡六路”。或为“马村、苏村、金村、杨村、丽东村、西碉村”六村。(36)近有学者认为诸说非是,因为六番招讨司并不在天全内,“元之天全招讨使司辖有严道、名山两县,则可知此‘六番’不是指黎、雅、长河西、鱼通、宁远、碉门六安抚司,而是指雅州以西,碉门以内的宝兴、芦山、名山及雅安四县境。而以紧接天全的宝兴、芦山为中心,附带管辖名山、严道之地”。(37)这里显然把已分裂为二的“六番招讨司”拿来定位,它自然境域小,而且不在天全之内。后之天全分自初之六番,遂有天全和六番二司,至明再合天全六番。所以,寻其根源,当自元代早期的“六番招讨司”,而非分裂后或明代之六番始。

那么,六番是指部落名还是六司之名呢?我们感到,持部落说者多以后代之实指来诠释六番之名,有“当代化”之嫌,且缩小了它的范围。我们更倾向于“六番”因六处安抚司得名之说,其确指是六处理番安抚司,泛指诸番,并非仅某六个部落,更非六个村落。

(七)天全招讨使司

置达鲁花赤一员,招讨二员,经历、知事各一员。《元史》卷91百官七招讨司条有“天全”即此。如上述,天全招讨使司是从六番招讨使司分出来的,其分立时间不见载籍,但据杨振业《灵和乘略》谓:“至大时(1308-1311),招讨使杨管陛谒,赐两佩珠,受虎符银印,文亦只铸‘天全等处招讨使司印’并无六番之名。”(38)杨氏对此印有点误解,此印是从六番招讨司分出另立的天全招讨使之印,自然不含六番之名了。这也为我们提供了一点信息,即至迟在至大年间该招讨司已经独立出来。

该招讨司的下辖机构有鱼通路万户府,碉门鱼通等处管军守镇万户府,长河西管军万户府。(39)这也是它的管辖范围,即今四川雅安以西,雅江、乾宁以东地区。(40)元代天全招讨使司的治所,据《明史》卷311四川土司传,“初天全招讨使司治碉门安抚司也,在雅州境”。洪武六年,明朝合天全六番两司置天全六番招讨司,“以前土官高英为正招讨使”。(41)碉门地在雅州西南,西北有紫眼关,地接西番,又有碉门砦,亦曰和川镇,元置碉门安抚司,洪武五年,设碉门百户所于此,其地与天全接界。(42)

1.鱼通路万户府

置达鲁花赤一员,万户二员,经历、知事各一员。黎州隶之。鱼通路万户府是管民机构,其建立时间,史无明载。然至迟在至元七年(1270)已存在。至元四年十月壬戌,“鱼通岩州等处达鲁花赤李福招谕西番诸族酋长以其民入附,以阿奴版的哥为喝吾等处总管,并授玺书及金银符”。(43)七年十二月已酉,“鱼通路知府高曳失获宋牒者,诏赏之”。(44)已有该路万户府。有学者据《元史·成宗三》谓,成宗大德元年(1297)又改置长河西管军招讨司,长河西管军万户府,鱼通万户府,碉门鱼通等处管军镇守万户府和朵甘、哈答、理塘、鱼通等地钱粮总管府。(45)但我们仔细检核《元史·成宗纪》,发现原文所记非大德元年(1297)事,而是大德三年至六年(1299-1302)事。即使大德元年条记事,或者大德三年至六年记事也无上述建置记载,足知其不实。

鱼通路万户府的治革与辖地皆不详。明初,熟知当地地理的礼部主事高惟善言:“今鱼通、九枝疆土及岩州、杂道二长官司,东邻碉门、黎、雅,西接长河西。……元初设二万户府,仍与盘陀、仁阳置立寨栅,边民戍守。”(46)这里所谓的“二万户府”当指鱼通路万户府和碉门鱼通等处管军守镇万户府。是知鱼通地处长河西与碉门、黎、雅之间。约在今四川泸定县、康定县一带;治地约在距康定与泸定两县城各30公里的地方,现为康定一个区。(47)这应是该万户府治所,其地西有长河西管军万户府,东有碉门安抚司。

2、碉门鱼通等处管军守镇万户符

置达鲁花赤一员,万户二员,经历、知事各一员,镇抚二员,千户八员,百户二十四员,弹压四员。该万户主要为“管军守镇”,建立时间不详。不过,蒙古和元朝在这里用兵颇早,嗣后也相继不断。至元十六年(1279)六月“碉门、鱼通及黎、雅诸处民户,不奉国法,议以兵戍其地。发新附军至百人,蒙古军一百人,汉军四百人,往镇戍之”。(48)次年三月丙午,敕东西两川发蒙古、汉军戍鱼通、黎、雅。(49)。知驻守碉门、鱼通的有新附军、蒙古军、汉军和探马赤军。延祐四年(1317)十一月,“陕西都万户府言:‘碉门探马赤军一百五十名,镇守多年,乞放还元翼。’枢密院臣议:‘彼中亦系要地,不宜放还。止令于元翼起遣一百五十名,三年一更镇守。元调四川各翼汉军一千名,镇守碉门、黎、雅,亦令一体更代。’”(50)这些军队,当均由碉门鱼通等处管军守镇万户府管理。

该万户府之治所,似应在碉门。当位于鱼通与黎雅之间,便于调兵,又为东西关隘,地势险要,为军事戍守之要冲。元代驻守在这一带的兵力以碉门为最多,用兵事也最繁。如至元十一年三月“移碉门兵戍合答城”。(51)大德七年夏四月庚辰,“拨碉门四川军人一千人镇罗罗斯”。(52)至元十九年(1282)十月,元朝还一度移成都宣慰司于碉门。(53)又在这里设立榷场,与吐蕃进行茶马贸易。(54)可以说,碉门是当时这一带地区的一个行政、军事与商业中心。

3、长河西管军万户府

置达鲁花赤一员,万户二员。元代在这一带地区设置较早并见于记载的机构是“千户”。至元十一年(1274)各十月庚申,“长河西千户必剌冲(一作充)剽掠甲仗,集众为乱”。当时此地镇将建都元帅火你赤与副元帅覃澄共击长河西。同时,安西王忙兀(哥)剌、诸王只必帖木儿、附马长吉,“分遣所部蒙古军从西平王奥鲁赤征吐蕃”。次年夏四月,“赏讨长河西必剌充有功者及阵亡者”。(55)元初所置长河西安抚司的情况已不明。大德二年(1298),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宣抚司立,似为长河西最早见于史籍的上级机构。

该万户府的辖地与治所,没有直接资料可以说明。《明史》记黎州守御千户所,“……西有黑崖关,洪武十六年置。又有椒子关,路通长河西等处”。(56)依入藏行程看,此路即过清溪至冷碛,再渡大渡河泸定桥之路。(57)洪武三十一年(1398),“帝谕左都督徐增寿曰:‘曩固碉门拒长河西口,道路险隘,以致往来跋涉艰难,市马数少,今闻有路自碉门出枯木任场,径抵长河西口,通杂道长官司,道路平坦,往来径直,可即檄所司拓,以便往来。’”(58)长河西在鱼通之西,而鱼通又在今泸定与康定两县之间。那么,长河西约在康定或附近地区。依据元末明初在长河西置制状况看,长河西似即后之打箭炉,也即今康定。“洪武时,其地(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打箭炉长河西土官、元右丞剌瓦蒙遣其理问高惟善来朝,贡方物,宴赉遣还。十六年复遣惟善及从子万户若剌来贡。命置长河西等处军民安抚司,以剌瓦蒙为安抚使,……二十年遣惟善招抚长河西、鱼通、宁远诸处。”(59)这里的“万户”很可能是该万户府之一名万户,而长河西与打箭炉并列至少说明两者关系密切。打箭炉之名并不见于元代史籍,而其地在元代“长河西”之范围。明初出现又与长河西相联,颇让人怀疑二者是一。又“打箭炉”是来自藏语“打折多”(dar rtse mdo),(60)应为当地俗称,因剌瓦蒙等的归附而方始有此名。我们从清人的入藏纪行中也可看到二者之无差。姚莹《康輶纪行》记,在离打煎(箭)炉十五里的沈坑附近,明正土司率头人来迎,其衔为“明正长河西鱼通宁远军民宣慰使甲木参。”是其为明代此地的宣慰使,也即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宣慰使之后裔,那么打箭炉当即长河西,鱼通、宁远各有基地。盛绳祖辑《入藏程站》谓:“打箭炉,唐为吐蕃。元时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六安(原作安六误)抚司。元右丞剌瓦蒙始通朝贡。”(61)以“打箭炉”代称“长河西”,得《明中》本意。《明史》记洪武三十年,天下一统,“惟打箭炉长河西土酋外附月鲁贴木儿、贾哈剌,不臣中国”,遣官示以利害,“其酋惧,即遣使入贡谢罪。天子敕之,为置长河西鱼通远宣慰司,以其酋为宣慰使,自是修贡不绝。”(62)是证长河西即打箭炉,也即今四川康定。

(八)长河西里管军招讨使司

设招讨使二员,经历一员。《元史》百官七记有“长河西里管军”即此。疑比招讨司由原天全招讨司所辖长河西管军万户府及相关机构联合而设。其治所当在长河西,也即今四川康定。

(九)朵甘思招讨使司

《元史》百官七招讨司条无此。疑其有官无司。其治所当在朵甘思地区之行政中心,也即宣慰司所在地,故而多们疑其治地在灵藏地方。该招讨使司活动情况不详。其下辖机构有二:

1.朵甘思哈答李唐鱼通等处钱粮总管府

设达鲁花赤一员,总管一员,副总管一员,答剌答脱脱禾孙一员,哈里脱脱禾孙一员,朵甘思翁吉剌灭吉思千户一员。此为掌管朵甘思地区钱粮的机构。哈答,一作匣答,至元二年春正月庚寅,“城西番匣答路”。(63)十一年三月庚寅,“移碉门兵戍合答城”,(64)以为重镇。十三年春正月甲午,“以翁吉剌带丑汉所部军五百戍哈答城,不吉带所部军六百移戍建都”。加强在哈答城的戍军力量。同年九月乙卯,“以吐蕃合答城为宁远府”。(65)大德二年春正月并土蕃、碉门安抚司、运司,改为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军民宣慰司,宁远府在其辖下。明初,置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管辖其地。(66)李唐即今四川理塘。鱼通,已如前述。元代在此置万户府,并与碉门等合属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宁远等处军民安抚使司,碉门鱼通等处军守镇万户府等。在该总管府之下还设有两个脱脱禾孙,以查验,辨别往来官员使者之奸伪。答剌答、哈里二地待考。另有朵甘思翁吉剌灭吉思千户一员。翁吉剌为蒙古语诸族之一部,比翁吉剌军,应即至元十三年正月往戍哈管城的翁吉剌带丑汉所率五百名士兵。该千户的所在地相应地应在匣答,也即宁远府。其是否与驻守在西宁州的翁吉剌部首领长吉驸马所部有关,不得而知。

2、亦思马儿甘万户府

亦思马儿甘,藏文对音应为“smar khams”。有学者认为:《明实录》中的“别思麻”即清代史籍之“别思满”,“其地在今四川阿坝州小金县境,与丹巴、宝兴二地相近,‘亦思马儿甘”之对音即“别思满”,则此亦思马儿甘万户府即明别思满万户之前身。”(67)此说,笔者颇难苟同。“别思麻”,按元明乃至今日译法,势难与“亦思马儿甘”(smar khams)相通。“别思麻”藏文作“byes smad”,与“smar khams”不相及,且其地相去甚远。《明史》卷331西域三记董卜韩胡宣慰司“在四川威州之西,其南与天全六番接”。永乐九年后,其酋长南葛势强,数与杂谷安抚及别思寨安抚饶蛒构怨。“正统十年(1445)八月,南葛子克罗俄坚赞移牒四川守臣,谓:“别思寨本父南葛故地分畀饶蛒者。后饶蛒受事,私奏于朝,获设安抚司。迩乃伪为宣慰司印,自称宣慰使,纠合杂谷诸番,将侵噬己地。……’”云云。此“别思寨”当为“别思麻”之省。由此知:(1)此名不著于元代史籍而始见于明代;(2)别思麻原为董卜韩胡宣慰司地,饶蛒获之,奏而得立为安抚司;(3)其地与杂谷相接。其地约即今四川小金县之别思麻。(68)

“亦思马儿甘”即“smar khams”,明代译之为“磨儿勘”,为六招讨司之一。(69)地在下朵甘思六岗之一的玛康岗(smar khams sgang),当澜沧江与金沙江两水上游中间地带,今属西藏自治区察雅、芒康等县境,治今芒康县治地。元仁宗曾赐给该万户达鲁花赤一方延祐三年(1316)所制钢印,印文为八思巴字拼写的汉文:“亦思麻儿甘军民万户府印”。(70)同时与印文相伴的是一份皇帝赐给万户斡节儿监藏(hod zer rgyal smthan)的谕旨,为八思巴字蒙古文转写。要求该万户府按章交纳赋税、服差役,有事必须“与朵甘思宣慰司(ndo gam sun suen hue shi)的官人们(no yad)商量,”不得擅作主张,杀人者受罚,明奏上级。文后记该谕旨“龙年春中月二十三日写于大都(北京)”。此龙年,即藏历火龙年(me hbrug),也即延祐三年(1316)。谕旨写于该年二月二十三日。此印原件收存于西藏自治区文管会。右边阴刻“亦思麻儿甘军民万户府印”,左边阴刻“中书礼部造”,“延祐三年(1316)四月×日”。印的左侧阴刻“五十四两”四字,均为汉文小字。(71)

从上述信实的印文与诏书可知:其一,亦思马儿甘军民万户府是该路宣慰司下辖机构之一,它的直属上级是“朵甘思宣慰司”。这一套行政制度是客观存在的,《元史·百官志》宣政院条为信史。其二,无论是“亦思马(麻)儿甘军民万户府”,还是“朵甘思宣慰司”它的直接上级是元代中央,而不是萨斯迦地方。其三,谕旨告诉属民必须照规定纳税、服差役,杀人犯法者必须受到处罚,任何人不得私自宽宥。说明元朝中央在吐蕃地方行使行政权力之无可置疑,以及吐蕃地方并非免差免税的特殊地方。

注释:

①《元史》卷29泰定帝一。

②P.Peliot,Notes surle"Turkestan"de M.W.Barthold,T'oung pao vol.XXVII,1930,P12-56.

③《永乐大典》卷19421,站赤六,经世大典。

④《永乐大典》卷19425,站赤九,元朝典章。

⑤《元史》卷30泰定帝纪二。

⑥《元史》卷15世祖十二;卷205桑哥传。

⑦陈得芝《元代乌思藏宣慰司的设置年代》,《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8期。

⑧详见拙作《元代的吐蕃等处宣慰司》(即刊)。

⑨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65,陕西十四·诸附考。

⑩《元史》卷6世祖三。

(11)《元史》卷19成宗二。

(12)《明史》卷331西藏三。

(13)参见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七册。

(14)《汉藏史集》第277页,陈庆英汉译本。

(15)L.Petech,Ston-tshul:the Rise of sa-skya Paramountcy in khams.Tibetan History and Language,P417-422.Wien,1991.

(16)《朗氏世系史》第244页,阿旺、佘万治译本。

(17)《汉藏史集》记,顿楚曾陪同八思巴经过此地。《明史》卷331西域传记,明至“西天尼八剌国”之路所经罕东、灵藏、必力工瓦乌斯藏及野蓝卜纳。”

(18)任乃强、泽旺夺吉《“朵甘思”考略》。

(19)《汉藏史集》第169-170页。

(20)《元史》卷63地理六“河源附录”。

(21)智观巴·贡却乎丹巴绕吉《安多政教史》,吴均等汉译本第3-4页,甘肃民族出版社,1989年。

(22)《朗氏世系史》第244页。

(23)敕文转引自任乃强、泽旺夺吉《“朵甘思”考略》,《中国藏学》,1989第1期。又《明实录》卷66宣德五年五月庚戌条记“朵甘卫行都司都指挥使撒力加监藏奏:年老乞致仕,以其子星吉儿监藏代,从之。”与此诏相合。

(24)《明实录》卷52。

(25)陈庆英《元朝在藏族地区设置的军政机构》,《西藏研究》1992第8期;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

(26)《元史》卷19成宗二。

(27)《元史》卷132步鲁合答传。

(28)《元史》卷60地理三。

(29)《元史》卷135塔海帖木儿传。

(30)《元史》卷60地理三。

(31)《元史》卷5世祖二。

(32)《读史方舆纪要》卷73,四川八。

(33)《读史方舆纪要》卷73。

(34)《明史》卷311,四川土司;《续文献通考》卷241。

(35)杨振业《灵和杂记》。

(36)见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所引;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

(37)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

(38)转见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

(39)《元史》卷87百官三·宣政院。

(40)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73,四川八。

(41)《明实录》卷86。

(42)《明史》卷43地理四·雅州荣经县下。

(43)《元史》卷6世祖三。

(44)《元史》卷7世祖四。

(45)吴吉远《鱼通土司及其衙门考略》,《西藏研究》1991年第4期。

(46)《明史》卷331西域三·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

(47)参见吉远上揭文

(48)《元史》卷99兵二·镇戍;又见同书卷10世祖七。

(49)《元史》卷11世祖八。

(50)《元史》卷99兵二·镇戍。

(51)《元史》卷8世祖五。

(52)《元史》卷21成宗四。

(53)《元史》卷12世祖九。

(54)《元史》卷9世祖六记,至元十四年夏四月癸酉,“置榷场于碉门、黎州,与吐蕃贸易”。

(55)《元史》卷8世祖五。

(56)《明史》卷43地理四“四川”。

(57)盛绳祖《入藏程站》,《小方壶舆地丛钞》第三帙,第30-31页。

(58)《明史》卷331西域三“天全六番招讨司”。

(59)《明史》卷331西域三“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司”。

(60)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

(61)《小方壶舆地丛钞》第三帙,第71-72页,第31页。

(62)《明史》卷331西域三。

(63)《元史》卷6祖三。

(64)《元史》卷8卷祖五。

(65)《元史》卷9世祖六。

(66)《明史》卷311四川土司。

(67)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

(68)任乃强、泽旺夺吉上揭文。

(69)《明史》卷331西域三“朵甘乌斯藏行都指挥使司”;《明实灵》卷95洪武七年十二月条。

(70)照那斯图提交给第六届国际蒙古学会议的论文(蒙古文),该文及文内八思巴字蒙文谕旨承我的导师陈得芝教授译示,始得利用。

(71)程竹敏《西藏文管会收藏的元代印章》,《文物》1985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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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吐蕃及其他道路的历史地理考证_达鲁花赤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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