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创新障碍：一种产业组织学的方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组织学论文,技术创新论文,障碍论文,产业论文,方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2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 — 462X （2000）03—0032—06
关于技术创新的研究，或强调国家（政府）的作用，或重视企业创新主体地位的培育，或从专利保护等不同的角度加以阐释与分析。其分析方法的实质是只从技术创新的某一环节某一层面来研究，缺乏相对的系统性。本文则力图以产业组织学的SCP 范式先对我国技术创新的阻碍因素进行相对系统的分析；然后在其基础上提出消除技术创新障碍的产业组织方法；最后是简短的结语。本文目的：其一，试图从一个较新的角度来认识技术创新及其在我国实践中存在的问题。其二， 希望在SCP范式下，为推动我国技术创新探寻一可行路径。
一、技术创新障碍的产业组织学分析
1.市场结构障碍
（1）集中度障碍。 我国企业技术创新在此方面的主要表现就是集中度过低，即产业组织或企业规模结构不合理。企业技术创新需要一定的规模条件，这是由技术创新过程和市场的风险或不确定性决定的。一般而言，企业规模越大，市场力（market power）越大，创新努力越强。[1]另外， 最近的研究表明：小企业也有很强的技术创新能力。例如，在美国，大约50%的技术发明是小企业完成的。我国“大而全、小而全”的市场组织结构不利于技术创新。
（2）规模经济障碍。 与市场集中度低的另一个相关问题就是我国企业很难获得规模经济优势。低水平的重复建设不仅造成资源浪费，使企业成本上升，缺乏较好的财务绩效，而且也不可能获得投资、生产、研究和开发（R&D）等生产技术方面和销售、 咨询等服务方面的规模经济。较大的企业规模，一则可集中和利用优势（资源、财务、R&D 等），加快技术创新步伐。例如，GM公司，1997年其R&D经费为84.136 亿美元，超过同期我国大中型R&D经费总额。 二则可规避技术创新风险（多样化经营的益处）。三则可通过建立“技术创新同盟”加强中小企业的技术创新，并降低风险。例如Intel公司已单独向125家创业公司进行投资，而微软公司也至少向此类公司注入资金达50次以上。
（3）产品差异障碍。我国同一产业的企业产品差别化程度较低， 这一方面造成同业的过度竞争，最终两败俱伤，如我国的SVCD产业；另一方面则易造成较高的模仿率从而产生“格雷欣现象”。相反，产品创新、过程创新能使产品在性能、设计等方面产生真实或客观的产品差异。而产品差异将使消费者需求曲线发生位移和改变其斜率，同时也可能提升产业进入壁垒而获得市场力。另外，差别化的产品也能增加消费者的“选择主权”。
（4）进入条件障碍。根据鲍莫尔（W.J.Baumol ）的可竞争理论（contestability theory）， 即只要存在一个进退无障碍的市场结构，就可能有一个好的企业行为和市场绩效。由此可推导出：相对自由的市场环境有利于技术创新。在我国，除结构性和行为性障碍外，市场环境中的制度障碍严重限制了企业自由进入某些非自然垄断性产业，这促使该类产业内的企业缺乏创新动力和竞争压力从而延迟技术创新过程。另一方面则使新进入者的潜在和可能的创新动机受到遏制。
影响技术创新的市场结构障碍，本质上在于垄断与竞争的矛盾，即市场制度的缺陷。目前，我国市场经济体制尚处于“过渡中”，所以，企业缺乏市场力的垄断或仅有低级次的较大规模，缺乏有效竞争或仅有分散经营的小规模，这种市场结构既不能实现创新资源的优化配置，也不能推动技术创新。
2.企业行为障碍
（1）企业目标障碍。在相对完善的经济体制中， 企业的目标是清晰的，例如利润最大化或其变异。相对而言，我国的企业目标不明确，即使“明确”，也因客观存在的多种原因而变得复杂和多元化（如某些社会目标的企业化），而非基于企业环境来设立。同时企业内员工目标与企业组织目标也存在差异。缺乏明确目标的企业，很难将技术创新纳入企业的议事日程上来，这致使企业创新动力“短缺”。
（2）企业资源障碍。企业缺乏足够的创新资源。 ①技术创新的物质技术基础落后。据调查，在我国15个行业中，关键技术的掌握与应用及大中型企业的平均技术水平要比国际先进水平落后5～10年以上， 个别行业则高达20～30年。②技术创新人才供给不足且分布不均。据统计，1998年，我国2.4万户大中型企业中，从事技术开发的人员为147.4万人，其中科学家工程师约为80万人，平均每户企业30人。而且，2／3以上的技术开发能力在企业之外。③缺乏技术创新的发动者——企业家。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能将科学和发明由潜在的经济生产力变成实际的生产力。“能有幸发现消费需求方面一个空白领域的企业家，就有希望进入自发发展的黄金时代”。[2]而我国的“企业家”有70 %左右热衷于国内同类产品的创新。
（3）企业R&D行为障碍。我国的R&D整体水平很低。①R&D投入基本是国家主导型，企业缺乏足够的R&D投入支持。我国近几年R&D投入量占GDP比率在0.5%～0.7%之间，低于发达国家2个百分点，企业R&D 支出也较少。1998年我国大中型企业R&D经费总计480.1亿元，平均每户只有200万元，而西门子公司1997年则为72亿美元。②R&D规模小，结构不合理。在我国2.4万户大中型企业中，有R&D机构的为11 042户，占总数的46%。另一方面，国家建立的科研机构，虽然量大，但其效率低、技术成果转化率不高，一般地每年取得的3万项成果中，仅有20 %是有明显的经济性。③R&D组织形式单一，缺乏创新的R&D组织模式。 国外R&D的组织方式则多种多样，如企业联盟、利用外部资源、建立虚拟R&D 组织等。
（4）企业组织行为调整障碍。由于制度的或人为的因素， 企业组织行为调整的规模不大、范围狭窄且有较高的成本。[3 ]而合理的组织调整行为如并购（M&A）是利于技术创新的。例如， 摩托罗拉公司在最近以4亿美元的高价收购Starfish软件公司，以取得Tryesync技术。 新技术、新发明的供给者和需求者在某些条件下是有可能也有必要实施一体化的（Integration）。[4]
限制技术创新活动的企业行为障碍，主要源自经济转型期企业制度的不完善。①产权制度的落后，使企业难以成为自主型的市场主体。②公司治理结构的不完善，使企业缺乏一套相对科学与完善的激励—约束机制，其后果是一方面企业缺乏创新的动力和压力，另一面则滋生管理者“道德问题”。③人力资源管理的低效，使企业创新的源泉——员工的创造性受到遏制。④具有创新意识企业家的匮乏，使创新机会流失、创新过程中断。⑤外部环境的不规范，使得理性的创新行为变得困难。所以，现代企业制度是技术创新的保证，而企业行为则是创新的推动力。
3.经济绩效障碍
（1）利润率障碍。 企业可以通过技术创新实现产品差别化战略或降低成本，提高市场份额和集中度水平，进而获得“垄断利润”——为企业进一步创新提供了必要的资金供给。这意味着高的利润率来源于技术创新，亦可推动技术创新。我国企业较低的营运水平严重阻碍了技术创新。据统计，1999年我国上半年工业企业的行业平均销售率仅为2.4%，负债率却高达62.7%，亏损面则为35.3%。[5 ]与此同时技术创新费用的支付大部分来自于企业，达60%左右，贷款和政府拨款分别占20.3%和1.3%，风险投资机制尚未建立健全，这种情况下， 企业技术创新缺乏必要的资金供给。
（2）技术贡献率障碍。①经济增长中技术贡献率低。 我国仅为30%左右，国外均在60%～80%。②技术创新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据测算，东、中、西部地区科技活动经费支出总额之比为1∶0.29∶0.21， 其中企业技术开发经费为1∶0.28∶0.21， 科技产出方面也存在明显的差距。[6]③科技竞争力下降，据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资料， 1999年，我国在47个国家中，科技力排名第25位，较上年下降12个位次，其中R&D人员指标降幅更大。④科学技术成果转化率低，全国单位R&D机构平均每年只获得0.09项发明专利，97%的R&D 机构的科技成果的应用每年不超过10项。⑤作为技术创新的产业载体——高新技术产业，无论规模、劳动生产率、R&D强度，还是出口创汇， 与国外均有不同程度的差距。
另外，在效率（劳动生产率，R&D资源配置）等方面， 也存在影响技术创新的障碍。
良好的经济绩效是经济主体追求的目标，也是社会成员评价经济活动质量的依据。毫无疑问，好的绩效是技术创新不可或缺的资源基础，但技术创新本身也或强化或弱化该基础，两者之间存在很强的互动关系。经济绩效障碍的存在，是市场结构障碍、企业行为障碍及其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而非某一因素的单独驱动。究其实质在于有关技术创新的制度安排尚不完全。而一系列相对完善的制度安排（金融、财税、政策、法规等）则是任何一企业、产业、国家技术创新所不能缺少的必要的“制度供给”。否则，将很难引致技术创新的动机。
二、消除技术创新障碍的产业组织对策
事实上，除上述影响技术创新的三大障碍之外，市场需求与供给条件的变化，对外贸易、政府政策等也是影响技术创新的重要因素。而且处于转型期的我国，制约其技术创新的因素常常交织在一起。为此，本文力图结合三大障碍，在SCP基础之上， 将政府政策及制度等因素也纳入进来，从产业组织学的视角来探求消除技术创新障碍的对策。（注：现代产业组织理论的研究范围相当广泛，除SCP外，还涉及市场条件、 制度、对外贸易等。）
1.市场结构对策
（1）维持合宜的市场集中度。国外实证研究显示， 较高的市场集中度有利于技术创新。我国的研究结果也显著，一个合宜的市场结构与技术创新存在正相关关系。为此，政府在对未来的《反垄断法》中有关垄断的界定时，要注意这一问题。垄断竞争的市场结构是最有利于技术创新的，其核心是大中小企业规模的合理布局。
（2）扩大企业规模。虽然规模经济不等同于企业规模， 但后者却是前者的必要条件。而且较大的企业可以凭其资源的集中优势加快技术创新步伐。为此，应结合“合宜的市场集中度”，组建企业集团，以改善目前企业组织的规模结构。组建企业集团应依照市场原则，以资产或合约为联结纽带而非松散的、“拉郎配”等行政撮合式或简单加总，否则“1+1”就不会大于2。
（3）鼓励产品差别化。进入90年代， 一方面工业品出现相对过剩而形成买方市场；另一方面居民恩格尔系数在1998年为44.48%， 较10年前下降了6.88个百分点，消费结构正在改变。在此种市场条件下，企业只有通过技术创新实现产品差别化才能取得竞争优势，而且也利于树立品牌形象，提升核心竞争力。另外，企业也只有通过技术创新才能更快地改变产品、生产结构进而适应消费结构和消费需求的变化。
（4）降低企业进退壁垒。 应结合国有经济战略改组注意这样几个方面。①退出某些产业的国有企业，可将其部分退出收益作为创新资金投入，同时选择有良好创新机会的产业。②新企业的进入，除能改变现有市场结构促进竞争外，还迫使该企业具有创新力，否则将面临原企业的捕食行为。③“可竞争市场”形成的技术创新压力，迫使守成者进行创新，与这一措施相对应的就是政府应放松管制。
合宜的市场结构，其实质是改变“大而全、小而全”、“散、乱、差”的产业组织现状。合宜的市场结构是通过专业化分工与协作、企业规模合理布局、较低的进退障碍和适当的垄断竞争等来实现的。中国加入WTO和世界经济一体化将有助于形成开放、竞争的市场结构。而且， 企业只有通过技术创新，才能赢得后发优势、比较优势和资源竞争优势，进而适应这一市场结构。
2.企业行为对策
（1）强化企业创新目标。企业的成本、质量、 产品差异等优势的源泉在于创新（制度或技术的）。所以企业必须以面向市场、适应市场的技术创新为企业目标。正如松下公司所说“我们的使命只有当我们的产品被送到顾客手中，被他们使用和感到满意时才算实现”。
（2）缓解企业资源约束。①以多种渠道筹集创新资金， 如利用风险投资、员工集资、引进外资等。②加强技术改造投入和技术引进力度，并将之与企业技术二次创新相联接，以改善技术创新的物质技术基础。③加强培训以提高员工素质，同时加强与企业外R&D人员的合作。 ④加强企业管理基础工作，充分利用现代管理的技术手段，提高内部资源配置效率。
（3）进行R&D行为方式创新。企业应成为技术创新的主体，在强化其自身R&D的同时， 要探索新组织方式以培育微观层次的技术创新体系。①产、学、研联合，使企业、大学、研究机构之间建立一种共享利润、共担风险的机制，以解决R&D不足及其与市场分隔的矛盾。 ②加强企业技术创新联盟。例如，80年代上半期，世界上各类企业间战略性技术联盟仅为1 560个，在80年代后期则猛增至2 632个。③利用企业外部资源。如美国国家半导体公司将其R&D经费5.397亿美元的5 %投在企业外部，目的在于化解创新风险、加强合作。
（4）鼓励企业组织调整行为。①在企业内部，将传统刚性、 狭长的等级制组织改变为现代弹性、扁平的网络型组织，以促进创新。②在企业外部，通过M&A等形式获得财务、管理、技术等方面的协同效应， 推进创新。企业由小变大可集中生产要素，充实创新能力，同时也可以M&A吸收小企业或其他企业的创新成果，减少创新时滞和成本。相反， 企业由大变小则可以灵活地适应市场变化，加强产品差别化的R&D 行为，这又为企业间协作提供了基础。
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企业目标、企业资源利用、R&D 等企业行为的理性化过程均赖于现代企业制度。其核心是根据《公司法》等有关规定，组建真正意义上的法人实体。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应从产权制度、法人治理结构、企业管理及企业文化等方面着手，这是技术创新的微观制度基础、保障和条件。目前，当务之急是培育企业家市场，强化企业家责任和创新意识，建立一套相容的激励—约束机制。
3.公共政策及相关制度安排
（1）政府作用的取向。 政府在技术创新中的保证和推动作用是必不可少的。在市场经济体制条件下，必须转变政府职能，将技术创新的主体地位让给企业，政府作用应集中在技术创新政策的制定、技术创新制度环境的构造和其他相关方面。
（2）政府技术创新政策系统。 其功能在于引导技术创新方向和培育高效机制。前者是技术创新的诱致性因素，后者则使企业、产业、整个经济的创新活动更加协调和高效。①技术创新供给政策。加强资金支持即政府财政上的R&D支出， 提供科学技术研究的“公共物品”（加强基础研究，进行社会利益大的技术创新、教育和培训等）。②技术创新需求政策，即政府采购政策、R&D合作政策等， 这属于一种市场化行为，有助于企业满足和适应国家产业政策之需要。
（3）技术创新制度体系。这是企业技术创新的外生变量， 将与其内生变量共同作用于企业的整个创新过程。①法律制度。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尤其是专利保护，这是创新激励的保证。“一套鼓励技术变化、提高创新私人收益率使之接近社会收益率的激励机制，仅仅随着专利制度的建立才被确立起来”。[7]另外， 要结合《科学技术进步法》和《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法》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并形成良好的创新机制。②建立政府财税支持制度，强化项目评估、所得税计税、固定资产折旧等制度。③实施金融扶持制度，对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如高技术产业）的技术创新，建立授权授信制度，同时，积极建立风险投资机制。
（4）其他相关政策。①采取多种形式推进高技术产业化进程， 一则可改善和增强技术创新的产业基础，二则可增强产业经济实力和出口竞争力，三则可推动传统产业的改造和升级。②完善技术创新服务体系，充分利用现有的社会各种技术服务机构和中介机构，并建立区域性、专业性技术中心和信息网络。③积极扶持中小企业的技术创新，如实施技术推广计划、税收优惠、企业联盟等。④结合中西部地区发展战略，推动其技术创新进程。
各种对策的相机抉择。基于产业组织学从不同层面提出的上述对策，是一个相互作用、相互渗透的系统，在实践中应互相配合使用。同时要加强国际技术创新合作，正确处理技术引进、技术改造、技术创新的关系。技术创新取向除了要符合国家产业政策之外，还应以市场需求为基础扩大其范围，增强其程度。另外，在借鉴国外技术创新经验的同时，应结合我国的企业、产业、经济及文化、制度等特质需求，尽快建立和完善国家创新系统。
本文运用典型的SCP 方法对技术创新障碍进行分析并提出相应对策。虽然该方法具有标准化、模型化的优点，但在抽象中却基于一些严格的假设（如规模经济的产生是以成本函数的严格拟凹、成本次可加性为前提条件的）。而且在本文中技术创新仅涉及产品创新和过程创新，而未将市场、管理、制度等创新纳入SCP框架。 由于主要对某一产业中的企业技术创新进行分析，所以忽略了技术创新在不同产业间的扩散和推广，是一种静态的分析方法，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是在没有对外贸易的假设下进行的“封闭研究”。上述不足和缺陷有待于进一步研究。然而，从相对新的角度来认识技术创新障碍，可能将有助于创新的实践及发展。
收稿日期：2000—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