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发展水平、所有权与银行效率——来自东南亚的经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东南亚论文,所有权论文,经济发展水平论文,效率论文,经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长期以来，理论界对于产权和银行效率关系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类认为产权对银行效率具有显著影响，可称为产权论，该理论依据传统产权理论和资本市场约束假设，认为私有产权比公共产权对银行效率的促进作用更大，由此得出了支持银行业私有化的结论。①该理论认为，只要产权界定清晰，就可以提高银行的效率。某些国有银行的效率低下正是由产权界定模糊，没有明确的出资人造成的，私有化的产权可以有明确的出资人，因而产权理论是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的理论依据。另一类则认为，由于存在债权人刚性的财务约束和破产机制、经理人市场的竞争等等外部因素的影响，产权的差异对银行效率并没有显著影响，此为超产权论的观点。任何有分歧的理论都会促使人们试图加以调和。产权论和超产权论的统一论者认为(萧松华、刘明月，2004)，不管哪一种环境压力，归根到底，其核心是处理好经营者和所有者的利益关系，通过适当的激励与约束机制消除或降低由于信息不对称所引起的委托代理问题，最终使经营者、所有者二者的利益最大化。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国有银行改革和银行业民营化是当前我国金融理论界研究的两个热点问题。前者倾向于用产权改革的方式改造存量，后者既强调产权改革也重视市场结构改革，更注重于进行增量改革。银行业改革到底是市场结构取向还是产权结构取向?从逻辑关系来说，两者并不矛盾。而从我国银行业体制改革的实践历程来看，政府在初期似乎比较倾向于市场结构改革，以增加银行业竞争主体为主，其主要表现为各种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的设立，这些新机构的增设基本上没有改变我国银行业的产权结构，维持了政府严格控股的产权安排；而近年来，产权改革开始得到重视，这又主要表现为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造步伐加快，引进外部战略投资者(主要是外国机构投资者)，以实现公开上市为目标，但这种存量改革基本没有增加银行数量。另外，同时兼具市场结构和产权结构改革取向的民营银行的新设，则尚无明显进展。
我国银行业改革究竟是以市场结构改革为主还是以产权改革为主，除了要考虑我国特殊的国情之外，还必须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究竟哪一种改革取向更有助于改善商业银行的微观效率，增强银行业的竞争力。不论是传统的产权理论，还是现代的超产权论，其实都是以西方发达的市场经济为背景，都是用于解释发达市场经济中企业和银行的效率决定问题。对于欠发达经济体来说，由于经济结构不完整、竞争不充分、市场非有效、制度不健全，这两种理论的解释能力都尚存疑问。
二、所有权和银行效率关系的理论分析
所有权与银行效率的关系主要基于现代企业理论。现代企业理论的基础在于承认市场的不完全有效性，并由此为企业对市场的某种程度的替代提供了可能。同时，企业的效率很大程度上受企业边界的影响，企业的边界也间接地受制于市场效率的程度。在现代市场经济中，市场的有效性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经济的发达程度。因此，从经济发展水平、市场发育程度等角度探讨企业效率的水平也是顺理成章的了。概括地说，影响发展中国家公共产权银行与私有产权银行效率发挥的经济因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市场因素
在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被认为是低效率之后，微观经济主体的效率水平就自然地和市场发育程度相联系。在发展中国家，无论是要素市场还是产品市场，其市场化程度往往相对较低。市场发育程度低对企业效率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其突出表现就是相对高的交易成本。按照产权论的观点，高的市场交易成本有助于大企业的形成，因为企业在降低交易成本方面对市场是替代的。另一方面，市场的不成熟与缺乏有效的竞争直接相关。有效竞争的缺乏会带来企业的高利润，从而吸引更多的企业参与竞争。众多企业的竞争同样有利于市场的发育，降低交易成本。所以，对欠发达国家而言，究竟是企业并购所代表的市场集中，还是小企业增加所代表的市场分散化促进了效率的提高是不确定的。对原有的国有企业进行产权多元化改造，或者增加新的市场主体，都可能提高效率。国有银行的产权多元化改造更有助于发挥这些大银行对市场交易的替代优势，而增加新银行则可以提高整体的经济效率。从现实的角度来讲，俄罗斯对存量企业的私有化改革(休克疗法)失败了，而中国内地渐进的市场结构改革(同时也是所有权改革)却成功了。从中国内地改革的经验里，我们不能肯定是市场竞争的增加导致了效率的提高，还是所有制改革的安排提高了效率，因为两者是混合的。但是，从俄罗斯的经验看，缺乏市场基础的所有权改革基本是失败的。问题在于，由于两国处在不同的经济发展水平上，简单的对比可能会得到错误的结论。也就是说，在经济欠发达的条件下，对改善效率而言，产权多元化改革的边际效应和市场竞争增加的边际效应孰高孰低是不确定的。
(二)要素质量
企业的投入要素不仅包括劳动、资本、技术，还包括制度。不同类型的企业要求有不同的制度安排，这些制度既包括外部的法律法规和各种交易习惯，也包括内部的管理、奖惩制度。现代企业制度理论就是关于企业制度要素投入的理论。欠发达经济相对于发达市场经济而言，制度的不完善是显然的，这就会通过对劳动、资本和技术的边际产出的下降影响企业效率。其次，由于缺乏教育，以及习惯、传统的影响，欠发达国家人力资本的效率较低，这就减少了人力资本的边际产出，同时也影响了资本和制度改善的边际效率。虽然转型国家和欠发达国家是有区别的，但是大多数的转型国家还处在欠发达阶段(否则就没有转型的必要)。再次，欠发达国家的人均资本低于发达国家，进一步降低了制度改善和人力资本的边际产出。因此，欠发达国家经济效益的提高涉及投资的增长问题，也涉及增加教育投入和完善制度的问题。作为特殊的企业，在不同的经济发展水平下，银行业的效率也同样是不同的，不管是怎样的制度安排，欠发达国家的银行效率是低于发达国家银行。
(三)银行分工
对于转型经济来说，政府和国有银行的关系模式主要有三种(韩忠伟等，2006)：(1)政府既是所有者也是经营者；(2)政府是银行股东但不参与日常经营；(3)政府通过第三方间接持有银行控股权。三种模式中，政府对银行的控制力逐级降低，并逐渐退化为消极的资产受益者。但是由于大政府的历史传统以及本身的角色定位不同，政府出于非监管角度对银行的干预(例如强制的政策性贷款)会降低银行的效率。这是欠发达国家国有银行效率低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方法、数据和计算
银行所有权和经营效率的关系问题不仅存在于中国内地，东南亚许多国家和地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由于地域相近、文化相通、经济水平相似，东南亚地区银行业改革的经验或许可以给我们有益的启示。我们选取了东南亚地区部分银行的数据。②首先运用数据包络技术计算出这些银行的技术效率，然后区分不同的所有权结构(国有、私有)来分析效率的历史演变，以比较不同的经济发展水平在银行效率决定中的作用，为中国内地银行业改革的政策取向提供参考。
(一)DEA方法
对银行效率的评价方法处在不断的改进之中，本文采用数据包络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它是Charnes et al.(1978)提出的一种线性规划方法，该方法得到了数学的严格证明。与前沿生产函数的参数方法相比，非参数方法的最大特点是无须对生产系统进行明确的生产函数形式的假定，而是依靠决策单位(Decision Making Units，DMU)的实际观测数据，利用线性规划方法将有效的DMU线性组合起来，构造出包络整个观测样本点的分段超平面即生产前沿面，并由此来评估DMU的相对效率。
(二)投入和产出变量的选择
由于商业银行提供的是金融服务，因此传统的计量制造业投入产出的方法并不适用于银行业。理论界在银行业投入产出变量的确定问题上存在长期的争论，主要有三种不同的观点：(1)生产法，将银行界定为向每个账户提供服务的企业，因此银行的产出主要就是账户的数量，而投入则是银行员工数和实物资本(Milind Sathye，2001)。(2)资产法，在资产法中，银行被认为是中介者，把银行的产出严格定义为银行资产负债表中的资产(主要是贷款和证券投资的数额)(李冠、何明祥，2005)。(3)中介法，把银行的产出界定为在货币盈余和货币亏空单位之间调剂余缺的机构。由此存款和贷款的账面价值成为银行的产出，而劳动力、固定资产和可贷资金则视为投入项目(Milind Sathye，2001)。
由于本文所要考察是不同国家和地区在不同时期的银行效率问题，为了便于比较，我们采用了规模报酬不变假设下的技术效率模型。③我们综合考虑了资产法和中介法的特点，采用了表1所示的投入与产出变量，所有指标的值都可以直接或间接从银行的会计报表中得到。
表1投入与产出变量
变量名 描述
投入变量FAST 固定资产
OHEAD 营业费用
EQUITY权益资本
DEPOSIT
存款和短期融资
产出变量PROFIT税前利润
LOANS 贷款余额
(三)数据和结果
本文选取的数据均来源于BvD(Bureau van Dijk)公司的Bank Scope银行财务数据库。总共得到欠发达经济体银行样本30家，新兴市场经济体银行样本共30家，以每家银行年度会计报表体现的效率作为一个观测值，总共得到欠发达经济体223个有效观察值，新兴市场经济体296个有效观测值。样本的描述见表2所示。
表2东南亚地区银行样本
样本国家 私有银行数公共产权银行数样本银行总数
样本一：印度 2
12
14
欠发达经济体印度尼西亚134
马来西亚 505
泰国 707
合 计
15
15
30
样本二：韩国 819
新兴市场经济体 中国香港 314
新加坡202
中国台湾 132
15
合 计
264
30
总 计
41
19
60
东南亚地区的银行业私有化比较明显，但印度是个特例。印度的大银行主要是政府控股的股份制银行。除印度以外，其余国家和地区的银行业以私有银行为多数。这主要是由于1990s年代东南亚各地兴起的银行业私有化浪潮。另外，我们专门考察了中国内地银行的情况，作为样本三。内地银行样本情况见表3所示。
表3中国内地银行样本
银行性质银行数样本区间
国有独资41992—2005
股份制71992—2005
民营银行11997--2005
合 计121992—2005
注；民营银行指中国民生银行，各个银行的数据期间以实际获得的为准。
在对银行的投入产出变量值的选取中，我们对存量数据进行了年度滑动平均处理，以尽可能消除年度突发性事件的偶然影响。考虑到不同国家间银行的效率对整个样本观察值的影响应该平等对待，以反映共同的产权基础的影响，对每一组样本中各年同类的观测值作了算术平均处理，由此得到各个所有权性质的银行在不同历史阶段的效率值。经过计算，得到的东南亚地区不同所有制商业银行1994—2005年的效率数值，并把他们绘制成曲线，如图1、2。
图1 欠发达经济体银行效率值
图2 新兴市场经济体银行效率值
如果假设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经济体的银行具有相同的生产前沿面，④拥有相同的生产函数，那么，通过比较不同经济发展水平下不同所有制银行的效率，我们可以近似地看出经济水平的变化在银行效率的演进中所起的作用，结果如图3所示。
图3 东南亚地区银行业效率的比较
图4 中国银行业效率的比较
四、实证结果分析
从上述统计分析可以看出：1997—1998年金融危机发生之前，东南亚欠发达经济体中银行业私有化带来的效率改善比较明显(图1)，私有银行的平均效率均高于同时期的国有银行；在新兴市场经济体中，不同所有权银行的效率差距总体来说并不显著(图2)。新兴市场银行业私有化主要发生在1980s年代，由于数据缺乏，该时期的银行私有化对于效率的影响没有统计在内。但是，从有统计数字的1990s年代的私有化过程来看，在私有化的最初几年中，私有银行的效率都要高于国有银行，并且差距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图2)。
1997—1998年发生在东南亚的金融危机使得国有银行和私有银行的效率都显著下降。在危机恢复以后的银行业效率变化中，我们发现，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国有银行的效率甚至超过了非国有银行(图2)，而欠发达经济体的私有银行效率还是好于国有银行(图1)。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欠发达经济体银行业的效率在2001年后变的比较特殊：私有银行和国有银行的效率差距在缩小，私有化的改善效应在明显弱化。显然这是由于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效率的提高，不同的产权安排的效率改进效应逐渐缩小。这一点也可以在新兴市场经济体私有银行和公共产权银行的效率的相似性中可以得到佐证。
上述的结论表明：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时候，银行的私有化有助于改善银行业的微观效率。原因就在于：私有化改善了银行的治理结构，强化了银行的经济人角色，这一点是符合传统的产权论者的观点的。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市场深度和广度的日益扩展，单纯的私有化已经不能有效地改善银行的效率。公共产权的银行可能由于面对了激烈的市场竞争，使得产权对效率的改进作用变得弱化，相反，市场在银行效率的改进方面的作用得到强化。
同样的，上述的分析也表明：传统的产权论和现代的超产权论都有他们适用的经济环境，都要受一定的经济发展水平、市场发育水平的限制：(1)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时候，由于市场的不完善，私有化的产权可以改善银行治理结构，提高效率，表现为私有产权银行的效率高于国有银行；(2)在经济较为发达的时候，由于市场的充分竞争和市场结构的日益完善，单纯的产权制度变革对效率的改进效应在减弱，表现为私有产权银行比国有银行的效率改善并不明显。特别的，当国有银行拥有特殊的政府背景和巨大的规模效率时，他们的效率甚至可以超过私有银行。
五、结论
本文选择了东南亚地区60家银行的财务数据，运用数据包络方法考察了银行技术效率和所有权的关系在不同经济背景下的表现。实证研究的结果表明：(1)在经济欠发达的情况下，私有银行的效率高于国有银行。银行私有化可以促进效率的改进，此时传统的产权论观点是适用的。(2)在经济较为发达的情况下，国有银行和私有银行之间的效率差距并不明显，并且，由于国有银行存在政府背景和规模优势，国有银行的效率反而可能高于私有银行。超产权论的观点更为适合发达市场经济的情况。
研究国外的经验是为了给国内银行业的改革提供借鉴。我们专门考察了国内银行业的技术效率问题。从我国大陆银行业的数据来看，银行民营化改革带来的效率改善效应正处于释放时期，民营银行的效率改进速度很快。虽然2004年之前民营银行的技术效率总体上低于国有银行和股份制银行，但那可能是由于较高的前期投资增加所致。从2004年起，民营银行的效率已经显著地高于他的竞争者。这一点与东南亚地区银行民营化之后效率改善的经验相符合。比较有趣的一点是，虽然股份制银行按资产加权的历年平均效率为84.49％，略高于国有银行的83.00％，但是效率区别并不明显。
从东南亚地区的经验和我国的实际来看，商业银行的产权私有化(在我国大陆称为民营化)在发展中国家的确可以改善银行的微观效率，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市场的完善和竞争的加剧，私有化的制度设计并不能长久地带来银行效率的改善，甚至在经济较发达的时候，国有化的公共产权银行的效率反而比私有产权银行要高。这符合西方一些国有银行的经验。从历史的角度看待银行业的私有化问题，并且把它作为提高银行效率的暂时的手段，在不同的经济水平下采取不同的银行业所有权结构，也许是比较科学的选择。
注释：
①产权理论在研究产权对一般的企业效率的影响时，主要强调的是产权结构，即产权在不同的公司利益相关者之间分配的结构性问题，主要是公司所有者和管理层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而在研究银行的效率问题时，国内外的研究更看中的是产权结构中主体性质的差异对效率的影响，即产权是为公共的还是私有的，以用于研究公共产权银行(国有银行)和私有产权银行(私有银行或民营银行)的效率差距。本文研究的是银行的产权和效率的关系，因此，文中的产权与所有权的意思是基本相同的。
②本文所指的东南亚并非政治意义上的概念，也非严格地理意义上的概念，而是为了叙述的方便。样本主要包括南亚的印度、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中国香港地区、新加坡、中国台湾省和东亚的韩国。
③该模型是Charnes、Cooper和Rhodes于1978年开发的用于评价规模报酬不变条件下投入产出效率的DEA模型，简称为CCR或者C2R模型。
④这种假设是一种近似，因为DEA评价的是所涉及的样本中表现最佳的银行和其他银行的比较。
标签：银行论文; 国有银行论文; 产权理论论文; 企业经济论文; 民营银行论文; 市场经济论文; 经济学论文; 产权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