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吕西安183-Levan”_司汤达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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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西安·勒万》是司汤达在1834年5月至1835年9月写成的一部长篇小说。全部共68章,当时已定稿的为17章。它在司汤达生前未能出版,作家辞世十余年后,即1855年,才由司汤达的友人高龙发表这部小说的前17章。到1894年有个叫约翰·德·米提的人刊行这部作品的全部手稿,但其中有多处被删改。直到1927年才有经亨利·德布莱校订的、由尚皮翁出版社出版的可靠版本。现在的版本共分两部:第一部写本书主人公吕西安·勒万作为骑兵团少尉到南锡后的经历;第二部描写吕西安回到巴黎后的从政生活。司汤达原计划要写第三部,后来他放弃了这一打算。虽然如此,但是这包括68章的两部书稿,已经把吕西安的性格、思想、感情与抱负,作了完整的艺术概括,在故事情节上也保持一个完整的体系。

《吕西安·勒万》并不是一部自传体小说,但是小说主人公吕西安无疑是作家喜爱、肯定的人物。在吕西安的思想意识和对当时法国社会的见解中,也多少反映出司汤达的看法和情绪。甚至司汤达的某些经历也在吕西安的生活中重现。

吕西安·勒万要比《红与黑》中的于连的命运好得多。平民出身的于连因为触犯了保王派和教会的利益,被借故判处死刑。而吕西安的父亲老勒万,则是个大银行家,是于连的木匠父亲望尘莫及的。在物质和经济方面,吕西安根本用不着动什么脑筋。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完全赖在父母身上,安心做一个花花公子。而更重要的是法国大革命的浩大气势,罗伯斯比尔、拿破仑等等前赴后继的伟大人物,对当时的法国青年影响极大。作为富商子弟的吕西安·勒万也不免接受这种影响。尽管他非常尊敬和热爱自己的父亲,他对银行业并不感兴趣,他根本不想做他父亲的接班人。 但是这个时期的法国革命的形势, 已经不复是1789 年或1793年的情况。这也已经不是保王派和贵族跟资产阶级作殊死斗争的复辟时期,而是实际上由日益庞大的财阀完全控制七月王朝的时期。在司汤达的笔下,当时在位的路易·菲力普国王也不得不对以老勒万为代表的财阀优礼有加,甚至内阁改组、官员任免,都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在这种形势下,留给当时法国有志青年活动的天地非常狭窄,条件十分困难。因此,吕西安·勒万虽然不想步父亲的后尘,但是在这个时期也像大多数法国青年人一样,无法找到能够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的合适去处。他从综合工艺学院因无视学院的禁令擅自外出逛街而被开除以后,有两年闲在家里。但是他又不愿意长此下去,最后,他不得不选择到第二十七枪骑兵团当少尉军官这条路。但是他也明知道这个骑兵团完全是为复辟王朝服务的,它们的任务就是去镇压挨饿的工人。他曾经这样想:说不定他也会像某个士兵一样,有一天,给一个没了牙齿的老太婆从窗户里扔下来的尿盆砸死。

当时尽管没有什么战争,也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是吕西安也经历了一些考验。有的虽然是平凡小事,不过却也很窝囊。首先是:当骑兵团开进南锡城的时候,因为团里刻薄的长官只分配给吕西安一匹驽马,一不小心,吕西安被掀下马来,引起了青年军官们的哄然大笑。就为了这件事,吕西安事后不得不花去一大笔法郎,买了一匹名种的英国马。骑兵团的青年军官们本来对吕西安这个银行家的儿子,没有什么好感,这时候更是又嫉妒、又羡慕。有一天,吕西安被他的上司马来尔上校叫去,说是有人告他在共和派办的一个阅览室里逗留了许久。上校对他严厉地说:“先生,共和派确有人在,这真是法兰西的不幸。不过,在国王陛下委托给我的骑兵团里面,我可不愿意看到共和派。”吕西安虽然提出有力的反证,说明那次自己读了一些什么东西,并将所读的东西复述了一遍,说得上校哑口无言(第七章),他总是觉得气愤难平,最后终于与一个告密嫌疑犯演出一场决斗。在决斗中,他负了伤。决斗以后,吕西安稍稍改变了军营内对他的态度,也引起南锡贵族社会对他的注意。但是这个骑兵团要为七月王朝服务,这个命运一时之间还是改变不了的。骑兵团被派驻南锡城,主要任务就是用来对付纺织工人的。有一天,吕西安因为晚点名缺了席,又一次被顶头上司马来尔上校下令禁闭24小时。就在第二天,吕西安在睡梦中被叫醒,说离南锡八到十里的城镇有工人队伍活动,要全团马上出发。那个上校对军官们训话说:“让骑兵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能对他们讲怜悯,争取十字勋章吧。”军队经过狼狈不堪的行军,终于开进一个又臭又脏的污水沟横穿过广场、商店都关了门的小城。但是这次“出征”只放了一枪,没有发生战斗,因为工人们都避开了。第二天骑兵团就又回到南锡来(第二十七章)。这次行军使吕西安看到纺织工人生活的真相,引起了他极大的痛苦。使他还能在骑兵团里混下去的,是这时候他热恋上寡妇夏斯特莱夫人。那天发生坠马事件时,吕西安看到附近一个大宅院楼上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美貌的金发女人在百叶窗畔看热闹,对他堕马,露出微笑。事后他打听到了她的底细。他后来通过一个叫杜波列的医生的介绍,开始参加南锡上流社会的活动。南锡贵族社会对吕西安·勒万大致是两种态度:一种人竭力贬低吕西安不是贵族出身,此刻又利用吕西安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事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但是另一派人,尤其是几位贵妇人却持不同意见。那个在南锡颇有声望的德·欧甘古夫人在吕西安堕马当天就对他有了良好印象,她在大家议论吕西安的时候,力排众议,大声说道:“他是一个漂亮动人的人嘛,如果不是我无权任意支使丈夫的话,我一定要请他下去邀请他到这里来喝咖啡。”(当时吕西安正骑马在这一带逗留)。欧甘古夫人最后又说:“英雄也好,不是英雄也好,这个青年军官,嫉妒他的大有人在……他不是按照征服印度的酒神巴克斯或他的同伴那样的模型成长起来,难道也是他的过错?再过20年,到那个时候,他脚跟站稳了,不论谁他都敢去较量较量……”(第五章)。

欧甘古夫人这番话对吕西安进入南锡贵族沙龙大为有利。这样一来,吕西安就有机会认识并接近夏斯特莱夫人。夏斯特莱夫人对吕西安也颇为有意,于是两人之间开始了一场真诚而热烈的恋爱。

但是《吕西安·勒万》并不是一部简单的爱情小说,与《红与黑》一样,司汤达是从当时法国的七月王朝时期各种社会力量矛盾、冲突、较量的背景中,来描写吕西安与夏斯特莱夫人的爱情纠葛的,因此写得生动而又深刻。

夏斯特莱夫人年轻美貌,为人真诚严肃,不同于其他贵族妇女。寡居以后,她拥有百万家财,南锡上流社会不少贵族青年都梦想美人与财产兼而得之,千方百计向夏斯特莱夫人献殷勤。不仅如此,连她的父亲,彭乐威侯爵也覬觎女儿的财产,竭力要控制女儿的再嫁问题,他要她的表兄勃朗塞先生经常陪伴她,既充保护人,又充监视人。现在吕西安闯进这样复杂的关系中,自然要遇到许多人的或明或暗的抵制。再者,夏斯特莱夫人虽然对吕西安一见倾心,但是她禀性高傲严肃,她十分注意自己在南锡社会中的名誉,吕西安有一次去见她,她当时要写一封急信,因此,她就给他一份报,笑着说:“给你一份报纸看看玩儿。”吕西安却趁她俯下身子的时候,吻了一下她的手,她一时大为震怒,竟把他撵出家门。南锡的贵族们对吕西安也恶意毁谤。这种毁谤虽然没有动摇夏斯特莱夫人对吕西安的感情,但是多少也在一时间给了她一点影响。

不过这一次冲突不久就过去了,两人恢复来往,彼此之间的感情似乎又深一层。但是就在这紧要当儿,夏斯特莱夫人病了。一天,吕西安问病回来,他的马车急驶过一个广场,马车紧擦过正在广场上闲逛的桑累阿先生。他和一起散步的罗来尔伯爵就议论开了。桑累阿问:“你看这是不是跟咱们挑衅?”罗来尔伯爵回答:“这个暴发户很懂礼貌,我倒不以为他拿那马车故意来冒犯我们;正因为他那么知礼,我就更加讨厌他。他刚才从彭乐威公馆出来;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叫咱们舒舒服服把南锡最漂亮的女人,最有钱的继承人,至少你我从自己阶级所挑选的一个女人,从咱们手上硬给抢走……这个呀……这叫我不能容忍”(第35章)。

后来他们又纠集了几个人密谋,结果决定用决斗把吕西安杀死。但这个打算很快被杜波列医生得知了。杜波列与流亡布拉格的查理十世有秘密联系,他以布拉格方面禁止贵族与驻军发生矛盾的名义,拦阻了这次决斗,但是他向这些贵族保证,一定把吕西安从南锡撵走,不让他把夏斯特莱夫人抢走。杜波列医生当时正为夏斯特莱夫人治病,她的病其实并不重,但是杜波列医生故意危言耸听,不让她下床活动,阻断了她跟吕西安直接见面的机会(第35章),到最后,杜波列索性导演了一场闹剧,他硬说已经退烧、逐渐健康起来的夏斯特莱夫人面临虚脱,继续不让她下床,同时又把吕西安·勒万骗来,让他呆在夏斯特莱夫人前厅用板壁隔开的小间里。不一会,吕西安听到一阵新生婴孩的啼哭声,然后又听到这样的对话:

“……大娃娃的新生婴儿是索朗塞先生的,或者是轻骑兵中校的。”

“也许是葛埃洛先生的吧。”

对这一场活剧完全信以为真的吕西安无法再在南锡上流社会中露脸了,他对军营生活本已无所留恋,于是就匆匆逃回到巴黎去了。

实际上,吕西安·勒万在南锡之所以被排斥、被驱逐,并不光是为了爱上了他们的最漂亮、最有钱的女人的问题,而更是由于对革命势力的深怀畏惧的结果。南锡城聚集了不少贵族,有的贵族就是从大革命时期从巴黎等地逃到南锡来的,他们害怕新思想、害怕变动,拥护王朝统治,对吕西安这样怀有共和思想、曾被官方学校开除出来的人是根本不放心的。

吕西安重返巴黎,是长篇小说第二部的开始。这一部的内容要比第一部更为错综复杂。第一部主要关于南锡一地的社会生活与矛盾冲突,第二部则是法国政治、经济等等的中心,也是各种社会力量矛盾冲突的集中之点。

吕西安回来以后,痛定思痛,他决定放弃军职,但是他虽然已经在南锡获得一些经验教训,不过他毕竟只有二十多岁,政治上还并不怎么成熟。对他的父亲所掌握的企业,他仍旧没有兴趣,而他自己一时也别无去路。结果他不得不仍旧听命于父亲。

吕西安很爱他的父亲老勒万,而且非常佩服他父亲的才干,常常自叹弗如。老勒万这时已是65岁。他其实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当时已经成为法国金融势力的代表,利用自己的财力勾搭上了内阁官员和陆军元帅,最后还当上议员,甚至可以干预内阁官员的任免,就连国王路易·菲力普都要对他赐宴。司汤达在小说里有不少篇幅是写老勒万的。司汤达在19世纪30年代就能写出法国金融寡头对法国政治的直接而明目张胆的干预,由此可以看出司汤达对法国社会观察的深刻、独到;也可以体会司汤达的现实主义的力量。老勒万为了不让他离开巴黎,把儿子推荐给内政部长韦兹伯爵当部里的秘书。在事前老勒万直言不讳地问吕西安:“你觉得你作一个卑鄙的坏蛋,也就是说,帮助别人去干卑鄙无耻的勾当,你究竟能使出多大力量?”(第38章)吕西安考虑再三,为了急切摆脱在南锡所蒙受的耻辱,还是决定到内政部去,他仅仅提出,他决不参与政治暗杀一类事件, “至多我可以参加那些金钱诈骗勾当”(第39章)。当老勒万要带吕西安去见韦兹伯爵的那天,原来约好八点钟,结果老勒万挨到十点半,才从房里出来,对儿子说:“叫你久等,真叫我不痛快……”儿子回答道:“我没有什么,不过部长——”老勒万马上插断说:“必要的时候,部长应当等我。我的天,是他需要我,不是我需要他;他需要我的银行,但是他又怕我的客厅。”

从勒万父子这段简朴的对话里,可以看出当时法国银行家有何等的气焰,可以看出当时法国的银行家怎样和部长先生们狼狈地勾结起来,而在这种勾结中,银行家又是怎样占了政府部长们的上风!在这个看似平常的细节里,司汤达对法国金融势力悄悄地逐步控制政治经济局面的刻划,真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这是司汤达艺术直观感觉的胜利。

吕西安·勒万虽然在政治上还比较天真幼稚,可是他完全清楚,他的可敬的父亲要他去的是一个什么地方。他在当时就深有感触地慨叹道:“我进了贼窝啦……”既然“进了贼窝”,尽管他事先提出过,什么他可以干,什么他绝对不干,但是一旦进入,就不由他自主了。吕西安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除了为了给内政部长韦兹伯爵和他父亲之间传递股票投机的信息之外,他至少给部长先生干了两件卑鄙丑事。

有一天,韦兹伯爵从推伊勒里宫回来,脸色煞白。他对吕西安说,有件棘手的事要他去办。原来是有个叫科蒂斯的特工人员肚子上挨了一枪,受了重伤,但是一时之间并没有死。他肚子里装了许多事情,当政的人怕他讲出来。有个将军派人向医生建议,使用鸦片为伤者止痛,被医生一口拒绝。法国国王为此大为震怒,要伯爵处理这件事。伯爵怕自己出场会引起反对派报纸大惊小怪,因此这个工作落到吕西安的头上。于是吕西安立刻赶到医院去,召集医院主要医师开了一个会诊会,尽管不少人认为伤者必死无疑,但吕西安还是引导他们否定了使用鸦片和放血的办法,主张继续治疗。同时吕西安又对伤者作了“抚慰”:他塞给伤者两个拿破仑头像金币,告诉他还是有医好的可能;还说要让他的妻子来医院陪伴,要他只吃妻子准备的东西,不要吃医院给他的东西,不要多嘴多舌乱说话。吕西安说服了伤者以后,马上又去找科蒂斯太太。他以国王陛下“关怀”每一个公民的名义怂恿她到医院去照料丈夫,防止有人给她丈夫服用鸦片,同时要求她和丈夫不要把有人劝说用鸦片以及受枪伤经过讲给外人听。只要他们沉默不讲,“我每天都给你一个拿破仑金币。”

“就是二十法郎?”

“对了,二十法郎,条件是再也不提鸦片的事……”(第45章)

吕西安就是用这种“安抚”手段封住了科蒂斯夫妇的嘴巴的。科蒂斯不多久就死去了。于是路易·菲力普国王、内政部长以及某将军的隐秘,都得以隐匿下来了,反对派报纸也无从发表耸人听闻的消息。

这一次吕西安立下大功,深得内政部长的欢心。不久,韦兹伯爵又向他布置新的更重要的任务:国王同意委派他去完成两个省的选举工作:千方百计,不惜代价,要让拥护国王的代表当选,而不能让反对派的人当选,尤其是卡尔瓦多斯省冈城那个叫麦罗贝尔的人当选。

司汤达在这里对七月王朝操纵干预外省选举工作作了深入详细的描写。全书连续好几章都是描写这次活动的,这也正是全书的第二个高潮。尽管选举本身是一种非常事务性的活动,这里面并没有穿插什么哀艳的恋爱故事,也没有什么回肠荡气、扑朔迷离的意识流描写,但是司汤达却能使读者读到这里时只想一口气读下去。看来,司汤达对于当时外省的选举活动是非常熟悉的,而且是经过深刻观察的。在选举中,各派为了力争自己的候选人当选,尔虞我诈,使用了各种卑劣手段。这里要给没有读过此书的读者作一点扼要的介绍:

吕西安受命以后,马上带了助手科夫,乘一辆旅行马车出发。车上装满竞选宣传小册子,甚至车顶上都是。两人自以为极其秘密地上路了,可是这辆车在驶进一座城市的时候,一包小册子从车顶上滑到地上。从小册子知道内情的人们,追上了吕西安他们的车子,大声喊叫,有人甚至用一大铲烂泥巴向吕西安砸来,砸得他一身泥巴。

他们好容易突围而出,来到第一个省的省城,倒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那里的省长貌似愚蠢,而且说话唠叨,可是他对于选举却作了“缜密的”安排:他准备在选举日的关键时刻,以揭发反对派候选人面临破产的办法把这个候选人赶下台去。吕西安感到很满意,就按原定时间离开这里。可是当他们赶到第二个省会冈城时,却碰到极大的阻力。那里的省长塞朗维尔的自信心很强,他根本没有把国王和内政部派来的特派员放在眼里,他不愿意让吕西安插手选举。吕西安要借省府的电报室向韦兹汇报。省长看了电报稿后却一口拒绝拍发。于是双方激烈争吵起来。最后,事情发展到省长气得要扑到吕西安身上去,吕西安也拉起一把椅子准备反击。而另一方面,现在离正式选举日只有三天,而选举的形势很“不妙”:国王和内政部长再三反对当选的麦罗贝尔预计得票率很高,而省长塞朗维尔推荐的候选人则居于劣势。吕西安为了挽救这个“败局”,就和省里一个军界元老法里将军密商,决定中途换马:另推一名正统派的候选人,来替换省长推荐的候选人,这样就可以争取正统派的60票,加上省长指定的候选人已经得到的票数,就超过了麦罗贝尔的票数。但是这里关键的问题,必须命令省长把已得票数交出来。但吕西安已经同省长发生过冲突,要省长乖乖地交出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急急向巴黎请示,要求部里同意这一紧急措施,并同意动用秘密经费十万法郎。但是后来当吕西安同法里将军正式要求省长交出票数时,省长坚决拒绝了,并且揶揄说:“不过,先生们,你们还有一份电报没有来:我还没有给撤职,勒万先生现在还不是冈城的省长。”在选举日当天下午四点钟,省长塞朗维尔收到内政部的电报,命令他把选票转给法里将军和勒万先生,但是他隐瞒下来了。一刻钟之后,勒万先生收到同样内容的电报,这时候选举大厅传来一阵欢呼声,麦罗贝尔正式当选了。吕西安·勒万终于“功败垂成”。

吕西安加入内政部以后,前后所干的两件大事,当然都是有利于复辟王朝而损害法兰西民众利益的坏事。吕西安的母亲曾经在选举战相持不下的时候,来信要儿子马上回巴黎,不要再干这种肮脏事;吕西安自己也认为进内政部就是“进贼窝”,明知如此,他还是照干不误,而且有时干得还挺上劲。然而司汤达在吕西安这个人物的塑造中还是充满着同情和谅解的。这是因为法兰西王政复辟时代对广大的法兰西青年来说,无疑是一个悲剧性的时代:他们都找不到符合自己理想和天性的事儿做。再说,吕西安·勒万在干这些肮脏事的时候,也是不无内疚的。他在赶往第一个省份时受到烂泥巴的袭击时就产生过后悔此行的思想波动。这些想法在吕西安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后来,他终于在他的父亲策划他干的第三件肮脏交易里中途退出。

司汤达是擅长以深刻细腻的描写塑造女性形象的。在《吕西安·勒万》第一部里他创造了道德高尚、爱情专一的夏斯特莱夫人的形象;而在第二部里,司汤达则着重刻划了葛朗代夫人的性格和思想活动。她跟夏斯特莱夫人形成一种强烈对照。这是当时法国巴黎上流社会中一位最美、最有气派的女人。她的丈夫是出名的银行家,他们家的沙龙和舞会在巴黎颇有名气,不少上流社会人士都以能参加他们家的晚会为荣。但是葛朗代夫人并不满足于她现有的地位,她还有更大的野心:她要使她的丈夫当上内阁的部长。她知道老勒万是金融界有势力的人物,近日又当上了议员,他对国王和内阁可以施加影响,就来向老勒万“求教”。而老勒万这时候,也因为儿子吕西安冈城竞选失败归来以后,受到韦兹伯爵的冷遇,急于给以报复;另一方面,也极想把儿子在南锡的这一场失恋之苦排除,让儿子留在巴黎,要以葛朗代夫人代替夏斯特莱夫人。于是他和葛朗代夫人达成一笔肮脏的交易:由他老勒万负责向国王和内阁推荐葛朗代担任内政部长,把韦兹伯爵赶下台;代价是:让吕西安成为葛朗代家晚会的上宾,同时,一旦葛朗代先生当上内政部长,必须让吕西安当他的秘书长。老勒万又怂恿自己的儿子不断地去接近葛朗代夫人。吕西安自己也迷恋上了这个巴黎第一美人:一时间频频出入于葛朗代公馆之门(第63章)。但是到后来,当老勒万践约把葛朗代先生引见给陆军部长时,葛朗代先生答非所问,说错了话,陆军部长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影响了把他推荐入阁的问题。老勒万为了“安抚”葛朗代夫人,特地把吕西安叫到歌剧院,把包厢的门严严关紧,“把他和葛朗代夫人搞的交易给他儿子来一个和盘托出”(第65章)。他要儿子帮他从旁对葛朗代夫人做安慰工作,说他正在努力挽回危局。老勒万在这里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虽然是父亲,但他并不了解儿子性格的真实内涵。他向儿子“和盘托出”的一番话,是浇到儿子头上的一桶冷水。这一桶冷水把吕西安对葛朗代夫人的全部热情完全浇灭了。从此,吕西安不顾父亲同不同意,不再踏进葛朗代公馆的大门。

吕西安这种急速转变证明,经过内心激烈的斗争以后,他身上的良知最后终于克服他的种种谬误和私心杂念,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这同时也证明,司汤达把吕西安选作长篇小说的主人公是正确的。

在这里还应该特别强调一下,在这一场涉及各人未来命运的矛盾冲突中,司汤达的艺术天才,也像前面所述的重大情节中所显示的那样,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发挥。葛朗代夫妇最后能否入主内政部长的府邸,老勒万是否能遥控复辟王朝的内阁等等,竟然完全取决于吕西安对葛朗代夫人的态度,这不是海外奇谈,不是艺术虚构,也不是倒果为因,而是司汤达从当时现实生活中概括出来的历史真实。在司汤达的深入细致的描写中,银行家老勒万的老奸巨猾,吕西安的天真率直,柔中见刚,葛朗代夫人的勃勃野心,葛朗代先生的颟顸糊涂,都在这场要命的矛盾冲突中暴露无遗。司汤达非常重视对人物心理状态的刻画,他善于将人物的对白同人物的内心活动交叉结合起来描写,从而更增强了艺术力度。当推荐入阁的交易还在秘密进行的时候,葛朗代夫人就在操心将来葛朗代先生应该穿些什么样的制服,府邸里应该有些什么样的摆设。她甚至想直接到她一心想叫丈夫取而代之的内政部长家里去实地考察一番。她是一个平时惯于颐指气使的贵妇人,吕西安没有准时来到,作者描写她开头还满不当一回事,后来,还不见他到来,就稍稍不耐烦了,但是还是认为他终究会来,直到十二点半,还是不见影子。她一整夜没有睡意,只好叫侍女给她读小说,没有一本她听得入耳的。一直折腾到天亮,她还是希望吕西安会有道歉请罪的信来,结果却什么都没有。葛朗代夫人失望之余,忍不住亲自写信,借口她丈夫有话告诉他,请他务必前来。她特地派仆人把信送到他的办公室,她自己迫不及待地等待吕西安到来伏在她的脚下。但是结果只盼到了一张冷淡的短信,于是她勃然大怒了,面部痉挛,脸色发青。她马上吩咐仆人准备马车。她原想如果吕西安回心转意前来拜访她,让他扑空。但结果马车却驶到吕西安的办公楼那里去了。在见到吕西安以后,作者说她开头还是摆出一个一年要在巴黎主要大街上花费12万法郎的架势,盛气凌人地坐在椅子上。但是在吕西安严肃冷静地一语道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取决于保证推荐入阁之后,葛朗代夫人气馁了,怯弱起来了。她在沉默了一阵后终于承认她有野心,但她又为自己辩护说:她是真心爱着吕西安的,她愿意放弃这种野心,她恳求吕西安不要将她抛弃。她甚至就在吕西安面前跪了下来,最后,她晕了过去。

应该说,司汤达在这里是尊重现实生活的规律的。他并没有把葛朗代夫人漫画化,他也证实了这个26岁的少妇在这之前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现在在吕西安身上她尝到真正爱情的滋味了。然而这对于经历过与夏斯特莱夫人相爱过程的吕西安,已经不起作用了。

附注:本文引用的译文均采用王道乾先生的译本(即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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