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前中国高校院系调整热的冷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院系论文,中国高校论文,冷思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几年来，随着国内高校的合并、升级、扩招进入尾声，高考生源的持续减少，招生竞争压力的增大，加上高等教育质量的大幅滑坡，迫使中国高等教育从外延式扩张进入内涵式发展阶段。但深层次的教育体制改革如高校的去行政化、教授治校、学术自治由于涉及面太宽，阻力太大，并受到外部集权体制的严重制约，导致中心突破很困难，只能从技术层面进行创新，这样，中观层面的院系调整和微观层面的人事体制改革就成为高等教育改革的主要突破点。微观层面的人事体制改革后尽管还存在着近亲繁殖、把关不严、收入差距扩大等问题，但总体上有利于提高高校整体的师资水平。中观层面的院系调整则由于行政主导而利弊共存，做得好有利于优化教育资源配置，提高教育质量与高校竞争力，做得不好可能适得其反，造成机构臃肿，资源分散，进一步降低高校的竞争力。鉴于中国高校改革的空间有限，院系调整在改革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如何确保院系调整的正面效应，避免院系调整的异化就具有重要意义。
一、当前中国高校院系调整热的主要原因
与1952年高校大规模的院系调整相比，这一次高校的院系调整比较理性，是各高校适应社会发展需要进行的自我调整、自我完善。然而，与前期高校的盲目合并、盲目升级、盲目扩招一样，由于官本位思想的强势渗透，一些高校的院系调整成为政绩、权力扩张的牺牲品，导致院系调整的异化。总起来看，当前国内高校院系调整热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1.提高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效率的需要
由于前段时间一些高校大合并，导致一些专业重复设置，一些专业教师严重过剩，还有一些教师不能胜任新的工作岗位的工作，需要转岗，更有一些专业规模过于庞大，需要合理分拆使其更加专业化，比如经管学院分拆成经济学院和管理学院等。这些都需要对原有院系进行分析，以使教育资源得到更合理配置。此外，随着社会发展、产业结构的调整，市场人才需求的变化也要求对一些就业比较困难、招生比较困难的专业进行调整，减招或停招部分专业的学生，因此，这些专业的师资就存在着重新配置问题；而对一些新兴学科和就业形势比较好的专业，应该进行扩张，充实这些专业的教师力量和教育基础设备。
2.提高高校学科的竞争力的需要
对于所有高校来说，资源都是有限的，专业过于分散不利于优势学科的发展。随着高校合并潮与高校升级、扩招接近尾声，生源持续减少，招生压力加大，这就要求各高校必须提高自己的教育质量，以争取优质生源和社会支持。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各高校必须进行必要的院系调整，对竞争力比较弱、专业过于饱和或发展前景不好的专业实行紧缩，把资源尽量转移到竞争力强、就业前景看好的专业。此外，为扶植优势学科、新兴学科，高校有时必须把这些专业从老的学科群中分离出来，以使其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和发展空间。随着学科交叉、融合的进一步发展，对一些相近学科群进行必要的整合，也有助于实现学科协同、集聚，提高学科创新能力，增强优势学科的竞争力。
3.学科分化的必然需求
随着工业化的发展，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专业化愈来愈明显，这就使得专业分化成为必然。在专业日益细化的今天，没有人能够通晓所有专业知识，这就导致高校学科的不断分化，特别是那些专门性高校，院系分化就更为明显。随着高等学校院系的调整，新兴专业不断涌现。如哲学专业逐步分化出哲学、逻辑学、美学、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等一系列专业，而心理学内部又进一步分化出儿童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变态心理学等不同的心理学研究方向，其他学科也基本呈现出类似的发展势头。学科之间的交叉与融合，促使边缘学科不断壮大，新学科体系不断涌现，也必然要求新院系的增加。
4.权力异化的结果
随着高校官本位的不断强化，高校院系调整不可避免地遭遇权力的干预，成为权力膨胀的工具。一些高校官本位过度膨胀，在已有领导职位已经严重超编的情况下，为了能有更多的领导职位，以平衡各方关系，就因人设岗，不顾教育自身规律对院系进行过度拆分。还有一些高校则由于历任领导的不断拆分，导致院系分无可分，就在校与学院之间增加一个新的管理层级——学部，造成机构重叠，提高了行政成本，降低了行政效率。当然，也有一些高校由于竞争弱势或地理位置的偏僻，为留住学校核心人才，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不得不以官位做交换，通过院系拆分为人才提供领导岗位。这种做法对于真正的学者是一件好事，能够为他们的发展创造更好的平台，但更多的情况下是一件坏事，因为有如此官瘾的学者，其真正的学术能力与创新动机值得怀疑，并且官本位对于学术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消解，它不利于学术的发展。
可见，当前中国高校的院系调整热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它对于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将产生复杂的影响。
二、当前中国高校院系调整热的双面影响
应该说，当前国内高校的院系调整热是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与世界发达国家高等教育接轨、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必然要求，更是适应中国人才市场变化、人口转型与生源危机的客观要求。因此，这种调整从总体上来说有利于提高中国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质量，优化教育资源配置，提高教育投资效率和国家科技创新能力，缩小中国高等教育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
1.高校院系调整有利于提高教育投资效率
通过合理的院系调整，可以在对教师进行必要的培训、进修基础上对高校大跃进产生的过剩师资进行合理分流，使人力资源得到更充分的利用。通过合理的院系调整，可以对传统学科优胜劣汰，并开设新兴学科与专业，使学科开设更符合市场、社会需求，以提高学生的就业率和就业质量，使人力资源的生产更有效率。通过合理的院系调整，可以使师资得到更合理的配置，院系设置更符合教育规律。且对一些传统学科专业、就业不足专业进行撤并，对新兴学科和需求量大的专业进行创设和充实，从而有效减少资源的配置扭曲，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鉴于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依然较低，政府教育投资严重不足，高校大跃进与新校区建设已经使很多高校欠下巨额债务的现状，提高高等教育投资效率就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2.高校院系调整有利于提高中国高等教育质量，增强其竞争力
长期以来，由于政府垄断与卖方地位，中国高等教育一直缺乏危机感与竞争压力，导致其机构臃肿，体制僵化，专业设置不合理，教师缺乏激励机制和危机意识，教材、教法陈旧，培养的人才质量不高。国内高校院系调整不仅促进了专业的优化，更是提升了人才培养质量。院系调整一方面可以克服苏联模式教育的过度专业化，为高校学生提供比较完善的博雅教育，使培养的学生具有良好的综合素质与基本的人文素养(这既是建设现代文明社会的需要，也是学术大家产生的必备条件)；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深化专业教育，改变当前国内专业教育普遍存在的专业不专问题，使学生掌握比较精深的专业知识，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更重要的是通过院系调整，可以形成优势学科集群，有利于学科交叉和融合，使边缘学科得到发展，这对于提高中国自主科技创新能力具有重大意义。
3.高校院系调整有利于调动院系与学术骨干的积极性，促进学科发展
人是社会组织中最重要的因素，如何激励组织人员的工作积极性，就成为管理的焦点。在中国高校，由于官本位的强化，个体积极性受到严重压抑，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状况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改变。但我们可以通过进一步的分权促进院校之间的竞争，在有限范围内增强组织内部的激励机制，以提高教职工的教学、科研、社会服务积极性。对于新院系领导与教学科研骨干来说，院系的拆分能使其获得更大的行动自主权和资源支配权，有效实施其教学理念，充分调动其工作积极性。同时，院系分拆也精简了院系的规模，提高了群体内部的向心力、凝聚力，特别是那些自由组合的新学院，群体惰性化现象比较少，可以大大提高群体内部的工作效率。
当然，由于教育理念分歧以及官本位的不断强化，当前国内高校院系调整中也存在一些误区，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健康发展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首先，素质教育与专业教育理念的割裂导致一些高校院系调整走入歧途。一些高校领导忽视高等教育的内在规律，简单地从极端现实主义出发，以社会需求和专业就业率作为院系调整的指南，导致专业划分过度细化，专业设置过度功利化，使人才培养的口径过于狭窄，培养出的人才社会适应能力较低，综合素质不高，使学校缺乏可持续发展能力。另一些高校则走向另一个极端，不考虑学校自身的教育实力，错位定位，理想主义地将专业设置过度综合，导致培养目标模糊，学生就业率低，培养出来的学生难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阻碍了学校的发展。还有些高校由于领导人教育理念的差异过大以及领导人的频繁更换，导致学校培养目标混乱，院系调整频繁，使学校元气大伤，影响到学校的正常发展。
其次，权力异化导致院系调整异化，进一步强化官本位，形成负激励。各地新校区建设的铺张浪费，且学校盲目升级、拔高，中专变成专科学校，几个专科学校合并变成学院，然后再升级为大学。由权利的寻租与利益联盟导致的院系分拆或大部制，则使少数人的个人利益凌驾于学校长远的发展利益之上，忽视了教育的内在规律、学科之间的紧密联系，必然会造成学科过度分拆，专业口径狭窄，与通识教育、宽口径的社会需求背道而驰，降低了教育质量。过度的学科分拆也不利于学科渗透和学科交叉，难以形成协同效应，也容易造成专业重复建设，会增加行政与教学成本，降低教育投资效率。此外，权力主导的院系调整必然会形成负激励机制，降低教师的教学、科研积极性，削弱团体凝聚力，最终导致教育质量的降低。
由此可见，当前国内高校院系调整既有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提升教育质量、增强自主创新能力、顺应社会需求的优点，也有因理念误区和权力异化而造成的资源浪费、形式主义、负激励等弊端。只有有效制约权力寻租，树立正确的教育理念，才能进一步完善中国高校的院系调整机制，提高高等教育质量。
三、进一步完善高校院系调整机制的建议
由于长期的苏式教育模式的禁锢，文化大革命的冲击，高校大跃进的泡沫，导致中国高校百病沉疴，与世界发达国家高校的差距越来越大，因此，中国高等教育的改革十分紧迫。然而，当前中国高教改革的两大核心问题就是高等教育的市场化和高等教育的去行政化，由于市场化环境的逆转和集权体制的自我强化，恐怕暂时都难以解决，所以只能选择中间层次的院系调整实现中间突破。而要保证中间突破，取得最大效果，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首先，我们必须对不同高校进行合理的目标定位，并根据不同的目标定位采取不同的院系调整方案。尽管博雅教育是最理想的教育模式，但这种精英教育需要强大的师资队伍、优秀的生源、高昂的教育投入，因此只有少数精英大学才有能力实施这种教育，绝大部分高校实行的是专业化教育。对于中国来说，不同高校由于定位不同，应该采取不同的教育模式：精英大学主要是985一期高校34所，应该以博雅教育为主，这类学校、学科不宜分得过细，且不应该追求学科的数量，而应该追求学科基础性和前沿性，凡是学科排名低于前5%的学科点就应该撤销，应鼓励学科交叉学院、大学科学院、学科集群的形成，以培养复合型、研究型人才为主；重点大学包括其他211大学，应该以通识教育为主，不主张学科分化过细，但学科精度必须得到保证，学科排名低于前20%的学科应该取消，应鼓励新兴学科的发展，鼓励学科兼容，但专业要求比较高，院系分合应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普通大学应该以培养应用性人才为主，所以要以社会需求为向导，细化学科，特别是专业性学校的院系调整，应以“分”为主；至于专科学校，则应该以职业教育为主，注重学生实践能力和操作能力的培养，其专业调整应该紧跟社会需求。
其次，我们应该针对不同学科的特点，选择不同的院系调整方案。其实，很多学科之间存在着或强或弱的联系，只不过有些学科之间的联系强一些，有些学科之间的联系弱一些。对于那些联系紧密的交叉学科，或者新兴学科，我们可以成立新的学院，也可以在原有学院之间建立联合研究院，这要依据实际情况而定。对于一些文科专业，由于专业基础都一样，我们应该尽量避免过于细分，可以采取两年公共课两年专业课的形式，以避免课程重复，资源浪费。对于一些工程学科和基础学科，由于专业性比较强，学科比较成熟，随着研究的分化，可以根据专业成熟度进行分拆，以提高专业化水平。
再次，应该改革僵化的人事体制，打破教育领域的铁饭碗，建立退出机制，以强化高校内部的竞争，实现教育资源的优化配置。近几年来，高校内部推行绩效工资体制，尽管还存在很多有待完善的地方，但对于提高高校的效率有一定的意义。但仅仅推行绩效工资还不够，只有打破高校铁饭碗，才能真正实现优胜劣汰。教育领域和其他领域不一样，专业性非常强，转岗并不容易，很难想象一个历史学教师能够轻易地转岗而成为一个物理学教师。因此，对于不合格或者过剩的教师，在为其积极创造转岗条件的基础上，应允许其辞职。由于一些传统学科招生日益困难，社会需求减少，很多教师过剩，更通过院系调整把这些冗员去掉，以精简机构。高校合并也会产生很多冗员，在行政、后勤机构人员严重超编的情况下，转岗空间有限，他们占据岗位编制也阻碍了真正人才的引进。而院系调整有利于吐故纳新，强化竞争机制。过剩人员的退出机制对院系调整能否成功，以及院系教育质量能否提高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必须加快人事体制的改革。
最后，应遏止权力的异化与寻租，加强高校民主建设。高校官本位不断强化的原因就在于权力的来源不在普通教师，权力不受普通教师的制约。在很多高校，校长负责制与院长负责制变成校长集权与院长集权，校长权力来源于更高一级行政机构，院长权力来源于校长授权。由于权力不是来源于普通教师的选举，导致校长与院长专制成为中国高校的普遍特点，任人唯亲而非任人唯贤成为用人的主要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倾向于短期的形式主义，权力的寻租与异化也就不可避免，官位就成为利益交换的筹码，院系调整就成为利益交换的牺牲品。因此，要阻止权力的寻租，就必须进一步完善高校民主体制，高校内部的重大决策必须经过选举出来的教职工代表大会表决通过，而学生联合会、学术委员会、教授委员会也应该实现权力的分享与制衡。各高校应该尽快制定相应章程，成立校董事会，以完善内部治理结构。在学院一级也应该确立院职工代表大会，学院的重要决定必须通过院职工代表大会表决，领导人事变动也必须征求院代表大会认可。如果有一定比例的教职工代表对院领导投不信任案票，就应该重新考虑改选院领导，而学术委员会和教授委员会应该拥有管理本领域教育问题的全权。只有进一步加强高校民主建设，我们才能有效制约权力，减少形式主义、权力的寻租与异化，使高校院系调整更为理性。也只有进一步完善高校院校调整机制，才能合理地进行院系调整，促进高校科学发展，进而提高中国高等教育质量和整体国民的素质，增强科技创新能力，为中国的现代化提供有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