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文学阅读理论的多向发展_文学论文

当代西方文学阅读理论的多向发展_文学论文

当代西方文学阅读理论的多向展开,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当代论文,理论论文,文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当代美国文学理论家拉曼·塞尔登曾这样说:“一首诗没有被阅读,就没有真正的存在;它的意义只有读者才能够讨论。我们对一首诗之所以有不同的理解,是因为我们的阅读方式不同。只有读者能够运用那些写有信息的符码,从而激活那在阅读之前仅仅具有潜在意义的作品。”①这实际说明,无论是研究文学还是研究其他艺术交流方式,一个十分重要的事实就是,阅读活动具有发生学意义上的逻辑优先。而在具体的阅读过程中,出现的情形则像美国学者布洛克所说:“艺术品不等于从一扇透明窗子看到的外部世界的景象,而是一种独特的人类观看世界的方式(是无数方式中的一种)。”②换言之,读者都是充满主体性的个体,其阅读趣味往往只依赖于自身而不服从于别人的指正,这样就出现了不同类型的读者、不同的阅读心理、不同的阅读方法、不同的阅读价值追求、不同的对于阅读本质的理解,以及针对不同阅读情势进行的理论提摄即阅读理论的形成,而这一切在西方当代文学阅读活动及理论总结中又表现得更为集中、更为复杂,并整体上呈现出多向展开的发展态势。就此而言,厘清西方当代文学阅读理论多向展开的内在动因,探析其价值追求,对作为一种现代批评学说的阅读理论进行认真总结,将有助于更好地推动我国当代批评实践,进一步完善批评理论建设。

一、阅读本质

西方当代文学阅读理论的多向度展开首先表现在对阅读本质的不同理解上,并产生了多种看法。

一、阅读即解码。这种看法在符号学和结构主义文学理论中表现得非常明显。在结构主义诗学中,作者的写作被视为编码,而读者的阅读则是将代码还原为信息的解码活动。比如在罗兰·巴特的《S/Z》中,巴尔扎克的《萨拉辛》被切割成561个语义单位,并在93个单元中得到了详细分析,罗兰·巴特分析出每一语义单位所包含的符码,并将文本中的所有能指归纳为解释代码、语义代码、象征代码、行动代码和文化代码五种代码,充分展示了结构主义者在文学阅读活动中的解码的技艺与才华。前苏联符号学家尤里·洛特曼认为,任何文本的类比都存在于各种编码秩序的相互对应中,文化的结构是建立在高级有序的体系与不同程度上没有秩序的体系的结合上的,文本给自己选择了读者,读者同样也给自己选择了艺术(的分析方法或解码方式)。法国批评家皮埃尔·马舍雷在《文学生产》中把阿尔都塞的“症候式阅读”(symptomatic reading)方法运用于文学阅读,认为读者应当关注文本的无意识内容而非理性内容,换言之,代码才使得作家的作品和评论家的评论成为可能,阅读即是对文本中的“空缺”、“误解”、“疏忽”里反映出的深层代码进行的解码活动。

二、阅读即对话。这种看法将目光集中于阅读活动中的主体间性和文本间性问题。它在现象学文论、解释学文论、俄国学者巴赫金和法国学者托多洛夫的对话诗学以及德国学者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中都得到不同层次的阐述。如胡塞尔在其现象学中以“主体间性”这一概念强调了主体意识之间交往的重要性。伽达默尔在其哲学解释学中将文本的解读看成是历史维度中不断生成的主体与主体、主体与客体之间寻求“视界融合”的对话关系。巴赫金在其复调小说理论和对话诗学中通过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人物的复杂对话关系的分析,深刻揭示了文学创作与文学阅读的对话性、共同参与性及未完成性特征。哈贝马斯在其“交往行动理论”中把“互为主观”看成突破封闭体系、重建“话语伦理学”和“交往理性”的基本前提。可以说,从阅读角度讲,这种看法旨在建立一种新型的、平等的言说关系或话语伦理,即作者与读者、读者与读者间应遵循的是问答逻辑,对话双方没有任何权威而对彼此却又具有规范和矫正的作用,真正居于权威地位的则是问题本身的呈现及其解决,对话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达到阅读活动中的互证、互识。

三、阅读即意义空白的填补。这种看法主要集中在现象学文论、接受美学和读者反应批评中,其目光聚焦于文学文本的召唤性结构和读者的主观能动性。阅读活动中读者对文本意义空白的填补有多种形式。如就阅读记忆与阅读期待而言,这种意义空白的填补显现为“期望与回顾”,伊瑟尔认为,这是相互联系的两个阅读过程,期待引起人们对后面内容的兴趣,接踵而来的更改又使人们去回味已阅读过的部分。就阅读交流的诱因而言,意义空白的填补则来自于英伽登和伊瑟尔所说的对文本“间隙”的寻找与跨越。就阅读发现而言,意义空白的填补又是一种“否定”,即文本同读者熟悉的定向模式发生冲突时读者的自我否定和自我修正。

四、阅读即品味的区隔。这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文艺理论家布迪厄在《区隔:趣味判断的社会批判》一书中提出的,它对阅读本质的理解集中于文学消费及其趣味区分这一环节。布迪厄认为,一切文化实践中存在的趣味,实际上与教育水平和社会出身等因素相关。少数人能够掌握编码艺术品的代码并不是因为他们比别人天资更为聪颖,只是因为他们拥有更多、更好的经济资本或由此转化而来的文化资本及更好的高等教育条件,因此,阅读作为一种文化消费,具有“区隔”和标识不同阶层及其文化品味的特质与功能。这种从文化商品的消费者及其对此类商品的鉴赏品味(taste)赖以产生的条件的分析,为理解阅读活动的本质提供了一个新视角,能够帮助我们认识到文化消费所具有的特殊象征性。

五、阅读即“互文”。这种看法将阅读活动看作不断否定、消解和自我颠覆的过程,它在解构主义诗学中表现得非常明显。比如,意大利学者艾柯认为,文学阅读就是“持续不断地将其直接意指转化为新的含蓄意指,其中没有哪一项目终止于第一阐释成份上”。③换言之,文学阅读实际上是一种解读的意义无限延宕的过程或活动,文学文本具有无限开放、自我指涉和多种转译可能性的特征。这种看法在法国学者米歇尔·里法泰尔那里也能看到。在其阅读理论中,他认为互文性是读者阅读和感知的主要模式,读者在阅读或阐释文本时通常必须汇集一个以上的互文本来加以审视。而美国学者乔纳森·卡勒从文学阅读程式角度讨论的文学阅读活动中由“逼真性”形成的五种文本(即:1.社会文本(所谓真实世界“the real”);2.一般文化文本(cultural vraisemblance,由“文化逼真性”形成);3.体裁模式(models of a genre);4.约定俗成的自然(the conventionally natural);5.扭曲模仿与反讽(parody and irony)相互参照的重要性,④则明确考虑到文学文本与非文学文本的相互关涉的“互文”性。法国学者朱丽娅·克里斯蒂娃最初阐发的“互文性”(intertextuality)概念在罗兰·巴特和耶鲁“四人帮”那里得到不同侧面的阐发与拓展。罗兰·巴特在《S/Z》一书中从意义生产过程和阅读实践的角度将文本分为“快乐的”与“极乐的”两类。前者是可以进行有限解读的文本,后者则是开放性的有多种表意实践可能的文本。巴特所说的极乐文本,就是充满“互文”性的文本。这种“互文”性始终与读者的阅读相联系。在保罗·德·曼的修辞学阅读理论中,文学阅读因为语言的修辞性(这种修辞性表现为文学语言的虚构性、欺骗性和不可靠性)而成为“阅读的寓言”。他通过对比解读卢梭的《信仰自由》和《新爱绿绮思》,得出结论:语言修辞性彻底消解了文字与非文字、小说语言与推论语言之间的界限,使得一切文本因语言的修辞性而呈现出互文性特征,因而阅读即洞见同时也是盲视。哈罗德·布鲁姆从心理学角度为“互文”性理论提供了心理依据。他在《影响的焦虑》中认为:互文性阅读的产生源于一种“影响的焦虑”,即当代诗人或作家就像一个具有俄狄浦斯恋母情结的儿子,面对“诗的传统”这一父亲形象,在受前代伟人影响与压抑的焦虑中,只能采取各种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误读”方式来贬低前人或否定传统,达到树立自己形象的目的,结果造成这样的错觉——仿佛某种风格是“我”首创的,前人反而似乎在摹仿“我”。由此,影响意味着误读,误读又产生了互文性。此外,像希利斯·米勒在其“重复”理论中将文学创作与阅读之间的关系视为主人与食客(“吃”文学、“喝”文学的“寄生”虫)之间的关系,以及杰弗里·哈特曼从文学语言的隐喻性、虚构性、不确定性出发视一切文本间都是互相交叉、重叠和转换的这些观点,都是从“互文”的角度来理解文学阅读活动的。而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倡导摒弃那种假定过去和现在之间的关系是由因果定数和因循渐进的连贯性而决定的思维惯性,主张把文学作品置于文学文本与历史文本相联系而产生的“互文”系统中去思考或研究的思想,则将这种“互文”性从文学阅读活动放大到更大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去了。

在以往关于阅读本质的思考中,阅读主要被看作寻求文学家的“本意”、“本旨”并忠实于文本的一种活动,作者的写作语境(这其中包括作者的动机或意图、个人成长经历、社会文化背景、政治境遇和它们的意识形态显现等)也常常是读者特别关注的部分,而在当代文学阅读理论中,阅读已不再是一种意义“还原”的活动,更是一种意义“生成”的活动过程。正如美国学者却尔所说:“一部文学作品完全可能表达的不是其作者意图通过它表达的意思。……每个时代的人们都以自己时代的方式、观点理解伟大的文学作品。……一部作品的意义将随着历史的推移而不断增加,或者一部作品所表达的意义总比其作者意图表达的多。”⑤在当代文学阅读理论研究中,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决定与被决定的关系开始被颠覆,读者对文本的能动性得到强调,文本的“空白”及“互文性”等特质被发掘出来。阅读在主体与主体以及主体与客体间的对话功能、读者对文本的批判与否定功能得到高扬(突出表现为对传统的质疑、对意识形态的批判、对阅读陈规的否定等),这些都体现出当代文学阅读理论中通过文学阅读来否定和批判社会的文化价值取向,文学阅读的研究重心也开始发生了从本质论研究向功能论研究的位移。

二、阅读心理

当代西方文学阅读理论中关于阅读心理的研究也呈现出多元化的态势,形成了多种文学阅读心理理论。

一、认同论。这是接受美学家姚斯提出的。他认为,阅读活动中形成的审美经验最核心的体现就是阅读者与作品主人公之间的心理认同。这种心理认同从本质上讲,是读者运用自己的各种生活经验对现实或人生进行反思和联想而产生的审美态度。这种认同实际在文学阅读活动中主要体现为读者的某种情感介入。姚斯曾将这种审美心理认同分为联想式、钦慕式、同情式、净化式、反讽式五种。就读者的接受倾向而言,联想式往往是读者将自己置于参与者的角色;钦慕式常常表现为对圣贤或智者的崇敬;同情式常常表现为对生活中不完善的主人公的一种怜悯以及读者的自我庆幸心理,净化式往往产生悲剧性的震惊感或喜剧性的放松感;反讽式则往往是对反英雄或落魄人物的反感或愤慨。姚斯认为这五种认同类型涵盖了文学作品审美效果的不同实现方式,体现了文学社会功能的全部可能性。

二、完形论。接受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借用了完形(格式塔)心理学中的“完形”这一概念,将之运用到对阅读心理的研究中。他认为,在阅读活动中,虽然读者的种种阅读期待(比如文体的期待、形象的期待、意蕴的期待等)是不断被修正的,但读者总会有意无意地将他所读到的一切在动态的阅读活动中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此即阅读活动中的完形。它源出于已写出的文本与具有自己独特的经历、意识的读者个人心灵之间的交会,是文本和读者相互作用的产物。当然,阅读中“完形”的形成还有赖于“幻觉”。“幻觉”原是E.H.贡布里希《艺术与幻觉》一书中的关键词。《艺术与幻觉》主要想说明的是艺术不可能对一个完全不变的原形进行摹仿,换言之,艺术都是虚幻的。伊瑟尔把贡布里希的艺术“幻觉”论吸收到自己的阅读心理研究中,认为只有通过幻觉过程,陌生的经验与我们想象中的世界才能结合起来,才能形成读者一直寻求的那种连贯性和整体性。

三、同化论。这是保罗·利科在其诠释学中提出的一种阅读心理理论。在古典诠释学家狄尔泰那里,同化是“重新体验”或“设身处地”地理解历史人物的命运。保罗·利科承接并发展了古典诠释学的这一看法。他所说的同化,指的是读者“在文本面前,在语境和作品面前理解他自己”,⑥敞开自我,认识自我,剖析自我,扬弃自我;同时又让文本的蕴涵转化为自己的东西,向之回归,与之认同,从文本中接受一个扩大了的自我或重塑的自我。因为在利科看来,阅读活动中的理解其实是一个“自我的蜕变”过程,“理解就是在本文面前理解自我,它不是一个把我们有限的理解能力强加给本文的问题,而是一个把我们自己暴露在本文之上并从它那里得到一个放大了的自我。”⑦由于“理解既是失去也是占有”,⑧因此,“放弃自我是同化最根本的一瞬,这使它同任何其他形式的‘占有’区分开来。同化同时也是,且在根本上是一种‘放弃’。阅读既是一种同化,又是一种剥夺。”⑨

四、内摄论。这是后现代精神分析学家诺尔曼·N.霍兰德在其“文学反应动力学”中提出的。霍兰德认为,文学是一种核心幻想的转化,换言之,文学是一种由他人为我们所做的并为我们所摄入的梦。“文学本质上向我们提供一种幻想,我们将它内摄,体验它时觉得仿佛它是我们自身的幻想,并将我们自己的幻想赋予它。”⑩这种内摄反映在读者那里具体体现为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即面对作品中的各种幻想,读者通过压抑、否定、摄入、认同、分裂、象征、升华等系列心理作用,将幻想的内容转化成符合自我和超我要求的伦理主题(或“意蕴”),也就是说,文学作品可以渗过读者的自我防御,按照读者特有的欲望满足方式发生象征变形并复制自身。

五、极乐论。这是解构主义文论家罗兰·巴特提出的阅读心理理论。他将文本分为“快乐的”与“极乐的”两类,“快乐的文本就是那种符合、满足、准许欣快的文本;是来自文化并和文化没有决裂的文本,和舒适的阅读实践相联系的文本。极乐的文本是把一种失落感强加于人的文本,它使读者感到不舒服(可能达到某种厌烦的程度),扰乱读者历史的、文化的、心理的各种假定,破坏他的趣味、价值观、记忆等的一贯性,给读者和语言的关系造成危机。”(11)罗兰·巴特认为,后一种文本带给读者的是一种极乐(又译为“快感”)享受,读者在语言的“闺房”中可以尽情享受能指的挑逗与撩拨,并在作品充满活力的语言欢舞中消除或粉碎自我从而获得一种类似性高潮样的快乐。

我们可以看到,与传统阅读心理研究中将阅读心理看作是一种简单的信息交流过程或者向一大堆陌生的词语、形象和观念屈服的过程不同的是,当代文学阅读理论在阅读心理研究中,理论家们更重视读者的个性特征、现实的需求和成见、当时的特定情绪以及特定的生理状态等对阅读所产生的心理影响。读者的期待视野及其连续不断地建立与改变的过程,读者的情感介入及其同文本中人物的认同方式,在阅读行为中由心理“调动”、“调整”、“改变”等而引起的审美心理反应及其阅读效果,阅读中期待与回味的辩证互动心理模式,阅读心理在建构文本连贯性时的完形方式,文学阅读活动中自我意识的防御机制,以及阅读心理高潮的描述等等,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发掘,所有这些,体现出当代文学阅读理论在理论探讨方面的这样一些价值追求:(1)阅读是创造意义的过程。阅读过程并非是一种主观印象的任意罗列,而是在感知定向过程中达成特殊指令的实现。阅读研究不能一味地沉湎于对“意义”的探究,而应当致力于对“效果”的分析;(2)阅读(心理)过程比阅读结果更为重要。因为在阅读活动中,读者可以用自己的想象力对作品加以改造,通过释放作品中蕴含的潜能使这种潜能为自身服务,在改造作品的同时也改造自己的阅读习性或阅读心理,而当他将作品中潜藏的可能性现实化时,他自己的主体性也就能得到进一步的拓展。

三、读者类型

法国文学家让-保尔·萨特曾指出:“既然作者和读者都在相互寻找自由,从一个世界上经过时都感到痛苦不安,那么我们同样可以说,作者是通过世界的某个方面的选择来确定他的读者;反过来,作家正是通过对读者的选择来决定他的主题的。因此,所有精神产品本身都包含着它们所确定的读者的形象。”(12)读者的形象或读者类型的研究在现代西方读者研究之前也曾有过,比如近代的歌德曾经提到过有三类不同的读者:“第一类是有享受而无判断,第三类是有判断而无享受,中间那一类是在判断中享受,在享受中判断。”(13)现代戏剧家布莱希特也说过:“我只能为我所感兴趣的人写作,就这一点而言,文学作品同书信一模一样。”(14)布莱希特所说的“我所感兴趣的人”同接受美学中提出的“隐含读者”是非常相似的。不过,对读者类型的研究在当代西方文论中才真正进入到一种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阶段,并形成了多种有关读者类型的看法。

一、虚构读者(virtual reader)。这是现象学批评家乔治·普莱提出的一种读者类型。这种读者的性格特点是被文本刻画出来或由文本推测出来的,他的存在与真实读者相关联,换言之,他是为真实读者提供的标准读者。后来接受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对这种读者类型的性质作了进一步的阐发,认为他其实是一种透视角度,在叙述者、人物和情节等其他透视角度旁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和它们交织在一起。

二、真实读者(real reader)。这是和“虚构读者”相对应的一种读者类型,是由接受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提出的。伊瑟尔根据评论家关心的是读者反应的历史还是文学文本潜在效果的不同,将读者分成“真实读者”和“虚假读者”两种类型。所谓“真实读者”就是实际阅读作品并作出反应的读者。虽然“真实读者”有可能由于个体的差异而在阅读活动中对文学文本的解读掺杂了个人意见,但他比虚构读者类型重要得多,因为只有通过他,作者才能直接观察到自己作品所产生的效果并为以后的写作提供经验,并且评论家也只有通过他,才能真正提供有关读者的各种社会规范和趣味的实质性线索。

三、隐含读者(implied reader)。这是接受美学家沃尔夫冈·伊瑟尔提出的读者类型。它指相对于现实读者而言的、作家本人设定的能够把文本加以具体化的预想读者,是作家预想出来的他的作品问世之后,可能出现的或应该出现的读者。比如爱尔兰现代派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在作品中广泛运用了“意识流”手法,往往晦涩难懂。在这样的文本中,隐含的读者主体不可能是普通群众,而是学者型读者。乔伊斯本人曾经宣称:他期待的理想读者,是那些毕生研究《尤利西斯》和《芬尼根的守灵夜》而其他什么都不做的人。在接受美学看来,隐含读者是阅读分析中普遍有效的读者,他的功能在于提供了一种存在于所有读者对文本的历史实现和个别实现之间的联系,就其本质而言,它是文本的一种特殊构造,它并不是文本的“受话者”,而只是提供透视文本意义的角度的若干立足点之一。

四、理想读者(ideal reader)。这是德国接受美学家耀斯提出的一种读者类型,指的是由作者或批评家根据文学文本的预期效果得以实现而设想出来的读者类型。由于这种读者不仅具备我们今天可及的一切有关文学史的知识,还能够有意识地记录任何审美印象,并反过来印证文本的效果和结构,因此伊瑟尔认为,理想读者纯粹是一种不可能存在的虚构之物,他的存在意义在于能弥补在任何关于文学效果与反应的分析中不断出现的缺陷,不管他被邀请出来解决什么问题,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希望赋予他各种各样的特性。

五、冒牌读者(mock reader)。这是美国读者反应批评家沃克·吉布森提出的一种读者类型。“冒牌读者”是“假想的读者”,“是一种人工制品、听人支配,是从杂乱无章的日常情感中简化、抽象出来的”,(15)他在广告和宣传这类用来劝诱别人的低级文学类型中可以最明显地看到。不过他和作为活动于真实世界的真实的人又是大不相同的,是“真实读者”的抽象化,他往往处在叙事作品之外,却又是真实存在着的,并且具有一定的群体性,他们没有声音,也没有形象,只是为了文学文本(特别是小说)得以持续而要求真实的读者扮演的一个角色。

六、模范读者(model reader)。这是符号学家艾柯在《读者的角色》中提出的一种读者类型,它与“经验读者”相对应,“经验读者”可以从任何角度、不按任何条例规定去阅读,因而经常会因脱离文本的内容而产生自由主义倾向或过度阐释倾向,而“模范读者”则是能够既拥有作者的知识框架又能用自己的方式创造阐释的读者(当然这种理想的状态几乎不可能达到),“模范读者”完全信任作者和文本,一旦进入阅读就能完全投入到文本中去,并相信那些所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他们只是单纯地分享着文本探秘的快乐,因而是最受作者欢迎的客人,也是合理享受文本的读者。

七、超级读者(super reader)。结构主义文体学家米歇尔·里法泰尔设想的一种读者类型。这种读者主要是从事理论工作的群体,如批评家、学者等,能消除个别读者的主观倾向,他类似于理想读者。

八、内行读者(informed reader)。斯坦利·费什提出的读者类型。这种读者有足够的阅读经验(包括使用语言的经验和理解语言的经验),对文学话语的各种特性了然于心,并且具有充分的反应能力和自我意识能力,在一切可能的读者中,只有“内行读者”才能最充分地欣赏一篇文本。

九、抗拒的读者(resisting reader)。这是美国女性主义批评家朱迪斯·费特莉在其《抗拒的读者:美国小说的女性主义探讨》一书中提出的读者类型概念。它要求女性读者在阅读时改变原有的立场和思维习惯,由一个赞同型读者(或男性世界的代言人)变成一个反抗型读者,通过拒绝赞同(男性作家及其观念)的行为,把根植于心中的男性意识去掉,重新评价文学作品,从而根本改变妇女受制于男子的屈辱地位。

在西方传统的读者形象或类型研究中,读者主要是以作者的“知音”形象出现的,换言之,在整个文学活动中,读者作为一个配角,只不过是作品传达的信息和作者赋予作品的意义的接受者,而当代西方文学阅读理论根据文学活动中的不同表现形式和层次深入剖析了读者的主体身份及其不同类型,它所体现出的文学批评价值追求主要表现在:一、从文学批评的高度高扬了读者的主体地位。上述各种读者概念或类型都从某种程度上显示出理论家们充分认识到文学意义离不开读者的能动参与。这为文学批评研究在读者维度上的进一步拓展打下了良好的理论基础。二、在读者类型的区分中,有意识地将读者类型的分析扩展到读者与文本、读者与社会、读者与性别的诸多关联中加以思考,体现出总体关注读者身份、形象及类型的批评理念,而这也将进一步深化文学批评对读者类型的认识。

注释:

①拉曼·塞尔登著:《当代文学理论导读》,刘象愚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6页。

②H.G.布洛克著:《美学新解》,滕守尧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56-57页。

③乌蒙勃托·艾柯著:《符号学理论》,卢德平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13页。

④乔纳森·卡勒著:《结构主义诗学》,盛宁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10-227页。

⑤P.D.却尔著:《解释:文学批评的哲学》,吴启之等译,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29页。

⑥保罗·利科著:《解释学与人文科学》,陶远华等译,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184页。

⑦保罗·利科著:《解释学与人文科学》,第147页。

⑧保罗·利科著:《解释学与人文科学》,第184页。

⑨保罗·利科著:《解释的冲突》,转引自《文学理论批评术语汇释》,王先霈等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485页。

⑩诺尔曼·N.霍兰德著:《文学反应动力学》,潘国庆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51页。

(11)罗兰·巴特著:《文本的快乐》,转引自特伦斯·霍克斯著:《结构主义和符号学》,瞿铁鹏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118页。

(12)萨特:《什么是文学?》,见《文艺理论译丛》(第2辑),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378页。

(13)歌德:《致J.F.罗希利茨的信》,转引自汉斯·罗伯特·耀斯著:《审美经验与文学解释学》,顾建光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版,第51页。

(14)布莱希特:《论文学与艺术》,转引自瑙曼等著:《作品、文学史与读者》,范大灿编,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127页。

(15)沃克·吉布森:《作者、说话者、读者和冒牌读者》,见汤普金斯等编:《读者反应批评》,文化艺术出版社1989年版,第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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