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妇将改变世界现代化的轨迹，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村妇论文,轨迹论文,世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一个世纪前，只有西欧、美国与日本在全力推进其现代化的进程。今天，当20世纪接近尾声时，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将住进大大小小的城市，享受工业化创造的就业机会，并认定这就是世界公认的"Modern"（现代）。
这种，“现代”的观念其实来自卡尔·马克思根据他对社会历史进化的观察所作的预言。在马克思的预言中，一个关键的因素是他相信所有的农业最终将被工业化；封建依附农民变为早期资本主义时期的自营农民，再变成发达资本主义中领取低工资的农业工人，然后再变为社会主义制度下领取高工资的农业工人。这个过程意味着农业转变为农业工业，或如美国人所称的农业产业。
社会主义国家所实行的很多政策意在实现马克思的预言。然而在资本主义国家，政府同样推行有助于工业化、现代化及都市化的政策，其效果甚至远远大于社会主义国家。在今天的西欧、美国和日本，农业人口已缩减到只占总人口很小的比例。
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信条共同造就了今天这个现代世界。尽管两者在很多关键问题上意见相左，但在城市价值大于农村、工厂价值大于农田、男人价值大于女人这些估价上却并无二致。男人创造了现代工业，而女人甚至更适于参与工业，并从中具有了男人的特征。
不管种族、肤色及性别，男女同有智慧。男人总处于社会主导地位的原因其实十分简单：理性总是男性的创造；现代教育也就是理性教育。“现代化理论”，一种现代化发展理论，也是当代自由民主派的主要信条，便大力渲染“理性的选择”或称“合理化选择”。
自两百年前现代资本主义兴起之时，便时时有逆流激涌。如社会主义兴起于资本主义早期，但社会主义接受资本主义的基本概念如工业化、现代化及都市化。其他逆流来自受压迫的人们或在资本主义制度下逐渐没落者，但大多数反资本主义的运动并不向“发展”这个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的基本观念挑战，环保运动挑战发展主要是对“过度发展”的责难，希望发展能够放缓或停止。迄今尚未见一种像样的反抗运动发自农村，这个被自由派或社会主义理论共同预言将最终消亡的地方。
然而，来自世界农村与农业尚未为人们知晓的新趋势正悄悄地在得意忘形的自由主义头上罩上阴影。在世界社会主义阵营崩溃后，自由主义正在世界范围高奏凯歌，成为今天世界主要金融与经济机构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及世界贸易组织等等的主导思想。通过这些组织对发展，包括“最大限度发展”的支持，寻求实现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共同目标：将世界彻底工业化、现代化、都市化。
但是，占相当大比例的一部分世界农业似乎并不屈从于工业化而以其独特的方式生产和销售食品。大量世界人口似乎也正在寻找新的方向和方法以求生存与发展。不同于传统社会主义的是，这种新的趋势并非试图取代资本主义，而是作为工业化、现代化和都市化的同伴展现于世，正如同传统社会文化中男人和女人的互补角色。
在这个新的进程中，女人将扮演关键角色，而且是从事而不是谈论这个角色。
二
一个世纪前，德国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卡尔·考茨基针对马克思的农业终将被工业化的预言提出一系列质疑，并认为在欧洲会有一个小农阶级在现代化进程中生存下来并能得到发展。一个世纪后的今天，北京大学的董正华教授再次对马克思的预言提出疑问。在对马克思与考茨基的观点作了仔细研究分析后，董教授最终同意考茨基的观点。他在自己题为“现代小农制的历史地位——对19世纪马克思主义者有关讨论的回顾”（注：《北大史学》1995年第3辑。）一文中说：“考茨基认为，各国的各种最新材料都不能证明马克思的发展理论对于农业发展已不适用，那些反映小农业不是衰落而是迅速增长的数字，只能说明发展的进程在农业中比在此以前人们所常想的更复杂。”
然而，如果考茨基活至今日并在丰饶的美国中西部粮仓——加州中央谷大农业区中旅行，他或许会重新思考他有关小农的结论。这里的农场巨大无比，农业产业迅速增长。高科技主导着美国的农耕。繁重的农活几乎全部由来自墨西哥和加勒比海地区的廉价季节工人包揽。
然而，最新的美国农业资料重新证实考茨基一个世纪前发现的趋势。1996年7月30日美国农业统计局的报告显示美国大农场与小农场的数字在增加，而中型农场的数字在减少。三种农场的定义由其土地价值而来。土地价值低于一万美元为小农场；一万至十万为中型农场；十万以上为大农场。农场平均规模有所增长但幅度不大，1986年农场平均占地为447英亩，而1996年为469英亩。由此而见是考茨基而非马克思的预见更近于正确。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农庄将变为工厂类型的东西。但实际上并非所有的农庄都会变成工厂。在美国，不仅在数量和生产的重要性上小农场始终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而且一种新的微型农场——业余农场，正在迅速成长。业余农场一般说来大于家庭庭院，但小于小农场。然而从产量和市场销售的情况看，业余农场的地位正日见重要。现代化导致人们食品结构的巨大变化，现代人类越来越多地消费着产自小型或微型农场精心耕作的食物。
在西欧，多产的小农场迫使政府花费巨资储存农场主无法在市场上卖掉的食物。经对高度现代化、工业化和都市化的韩国及台湾进行研究，董正华教授发现这些地区小农场的粮食产量占其全部粮食产量相当大的比重。即使在国营农场和集体农庄占统治地位的前苏联，农民在小块自留地上生产并在市场上销售的粮食也可占到全国粮食总产量的20%以上。这种庭院农业至今仍在俄国生机勃勃。在墨西哥，尤其在其干燥的北方，农业产业正在蓬勃发展，然而小型农业虽不断遭受危机，却依然顽强地生存。
另一个支持双轨农业概念的证据来自都市农业的迅速发展。一份最近由联合国发展组织(UNDP)发表的名为“城市农业——食物、工作与适度发展”(Urban Agriculture,UNDP,1996)的文件证实：城市农业实际上正在世界各地的都市区中成长起来。令人惊讶的是，在新加坡这样国土狭小而又高度现代化的城市国家中，其自产的食品也在居民食品消费中占有相当的比重。联合国发展组织的报告中指出“新加坡人均年消耗70公斤肉类全部自给，同时还能生产25%所需的蔬菜。”（注：《城市农业》第47页。）
令人惊讶的是，根据联合国发展组织的报告，1990年按价值估算，美国40%的农产品来自都市农业，而1980年此比例为30%（注：《城市农业》第47页。）。美国的城市范围经常向乡村地区延伸，从而分隔出很多中型、大型以及小一些的农场。然而，许多美国都市农业是由小农场和业余农场共同组成。
正如人们所料，亚洲城市在《城市农业》一书中占有显著的地位。一个反复出现的话题是“中国城市蔬菜的自给自足”。事实上，似乎亚洲的城市已在一般意义上形成某种都市农业模型。
都市农业与某种家庭结构密不可分。这个事实给与我们一个解释为什么看来似乎是不可阻挡的现代化进程不能将全部农业工业化。都市农业是一种家庭农业，纵观世界，小农总是基于家庭的农业。家庭是了解非工业化农业的关键因素。
在美国，有关农业的争议不是“小农场”，而是“家庭农场”。小农的概念是个纯粹的经济术语。然而家庭农民则是社会与经济的术语，含有家庭与农业内在相联的意味。在美国，有关农业和农场的争论，参与者总将家庭农场与农业产业对立起来。农业产业在经营上酷似工厂，其生产要素为金融或称技术资金、农田及领薪水的农业工人。家庭农场需要资金、土地，以及临时雇工。然而雇人永远是次要的，家庭的劳力才是劳动力来源的核心。
来自世界各地的资料显示，小型、微型或都市农场不仅与家庭相关，而且更与妇女的作用联系在一起。在发达国家，农业产业似乎总是男人的事业。而同在这些国家里，在形形色色的小型、微型和都市农场中，女人却总是扮演主要和关键的角色。
在1995年4月出版的《明尼苏达延伸服务》中，研究者肯勃利·祖利注意到女性正在美国农业中扮演着日渐活跃的角色。其重要性远远超过官方统计仅仅7%的女性农业从业人员。祖利指出，当官方将农业列为男性的工作时，“很多女性正被看成农耕事业中与男性同等重要的伙伴”。女性从事农业是一个“合理化（或称理性化）的选择”。祖利写到：“如果女人呆在家里和田间，农场的收益可能因额外人手而增加。同时，男人走出农庄工作通常会较女人寻找非农业工作挣到更多的钱。所以，赚钱的潜力可以影响女人选择农业。”
来自地球另一面的中国四川省的报告也说明了同样的现象。在荷兰瓦格宁大学学习的陈华洁（译音）在其硕士论文中提及在中国农村家庭中，女人总是要去从事农业。其原因并非女人更强壮有力，而是她们的丈夫从事非农业性工作可以得到更高的收入。陈华洁访问了四川省上千个农户，发现男人从事非农业职业的比例高达35%，而女人仅仅2%。有超过一半的农田“由女人经管并拥有决定权”。
在发展中国家，女人在农业中的重要性更加引人注目。根据联合国发展组织的报告，在内罗毕，65%的都市农业从业者是妇女。在卡帕拉，67%是老年妇女，在智利低收入区都市农业中，90%生产人员是妇女，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莫斯比港，67%的园艺人员是妇女。
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乌干达还是秘鲁，“合理化（或理性化）的选择”使女人走向农业，创造家庭次要的、甚至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是次要的，通常意味着丈夫提供主要的家庭收入。这里有个简单的逻辑：只有一人的收入不足以支持哪怕仅仅两口之家的生活。如今无论发达或发展中国家，都需要至少两个人赚钱以购买食物及维持日常开支。然而，现代化理论无法解释为什么家庭比一些共同生活的非婚个体更具合理性。同样，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如恩格斯所说家庭只能建立在财产的基础之上，而对无产者而言，家庭只是与世间的一切事物和人们，包括“家庭”疏离的现实之上的一个幻影，也无法说明家庭的本意。
事实上，家庭或类似家庭的社会纽带，创造出一个社会的单元，较在一起生活的个人聚合体更具持久性。一个家庭，在很多方面很像一个“股份公司”——一个超出个人生命的集体。具持久性的公司为资本主义制度生命所系；具持久性的国家政治为社会主义制度生命所系。如今，在世界范围内，人们正在发现类似家庭这种具有持久性的社会纽带为其生存和希望所系。
这个发现似乎更多是从女人而不是男人那里得来。
三
60年代领导经济良机办公室的美国改良主义经济学家杰夫·弗曾提出五个基本要素——食物、住房、能源、教育和医疗——必须保持充足和廉价才能保证现代经济的成功。如果以前男性的收入足以支付住房，如今则须丈夫与妻子的共同收入方得维持。能源仍由男性统治。从前所有护士都是女性而医生是男性，如今女性在医生中所占比例迅速增长。在美国，传统上女性处于较低的教育水准，但如今受高等教育的妇女正迅速增加。如果我上文所谈的农业趋势持续下去，妇女可能在不久将主导全球食品市场，这个市场正从粮食和肉类为主体转向蔬菜与豆类。这类素食食品将更近于亚非拉发展中国家的食品构成，而不像欧美传统上以肉食和粮食为主体的食物构成。
如果上述情况发生，妇女将主导世界现代社会中五个基本生产领域中的四个。
然而，在农业领域，这意味着生产粮食的大农场和放牧牲畜的大牧场将不再需要。事实上，现在美国大农场的很多产品，如玉米、大豆及其他薯类作物，也是用作饲料而非供人食用。此外，美国主要农业地带正在一步步逼近城市。而与此同时，小型、微型及业余农场正在各处涌现。这两种趋势显示出都市农业正在美国迅速成长。
都市化曾给整个世界农村地区以深刻影响。如今，似乎农村地区正开始给城市以更深刻的影响。在美国，一些经济学家，也像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广泛研究中国问题的鲍·埃沃瑞教授一样，称这个进程为“乡村化”。乡村化将给予妇女在现代生活中较从前更为重要的社会地位。然而她们在农业中日渐增长的极为重要的角色，将赋予她们远较其他四个基本领域大得多的社会重要性。新的城乡农业所需的小规模农场要求坚韧的社会纽带，这就是家庭或与其近意的同类事物。
这个坚韧的社会纽带或称家庭的东西只能来自男人和女人间坚韧的伙伴性组合。
全世界的乡下人都倾向于宗教并非巧合。绝大多数美国农夫为基督徒，深信圣保罗的教诲：“男人将离开父母与他的妻子结合，两人合二为一”（《圣经·以弗所书》）。然而在中国，自古便有“男耕女织”的传统。两者所言，皆为男女两性的伙伴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