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神话:透视与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非洲论文,透视论文,神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非洲是人类的发祥地,具有悠久的文化。在远古时代,当欧洲还被冰雪覆盖的时候,居住在撒哈拉的古代居民,就已经过着人类早期的文明生活。到公元前5000年前后,尼罗河两岸的居民开始了定居的农业生活,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了古埃及的早期文明,并在公元前三千五百年前后,建成统一的奴隶制国家。在西非,特别是居住在西苏丹的古代居民,约在公元前四千年左右,就在尼日尔河上游一带,独立地发展起了农业文明,据说世界上约有二百五十种农作物起源于西非。埃塞俄比亚的早期居民在公元前一千或二千年以前已经进入了以巨石建筑为特征的新石器时代。近代发现的伊费文化、贝宁文化和诺克文化。更证明非洲具有无比灿烂的历史和伟大的文化传统。
然而,这种伟大的文化传统毕竟是逐步发展起来的。当初,生产力极为低下,人类处在幼年时期。人类企图认识世界,了解世界(基中包括人类自身),不得不借助想象和幻想以征服自然力和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这个形象被称为神,有诸多的自然力也就有诸多的神,在诸神之上似乎还有主宰,于是有了最高神。诸神和最高神有活动有行为……于是原始人用语言把这些活动行为编织成故事,流传下来,就成为我们所说的神话。尽管今人从科学的角度考察,这些故事未免荒诞,但是古人却信以为真。
各个民族非但创造神话,而且有许多传说。传说中的英雄,有些是编造出来的,同神话里的神一样。有些虽然历史上实有其人,但被神化了,和编造出来的英雄一样,做出了超越人类能力的奇迹。在原始人(或古代人)的心目中,他们是祖先、民族英雄──是超人,实有其事。用茅盾先生的话说。“故通常也把传说并入神话里,混称神话。”①笔者赞成神话的这个广义界定。
非洲神话,理应是整个非洲的神话,但是国内外学者总是把古埃及同非洲大部分地区分开,把伊斯兰化以后的埃及同阿拉伯世界连在一起。古埃及文化中有黑人作出的贡献,但确是一种单独的文化:伊斯兰化了的埃及文化也的确是阿拉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况且,埃及神话另有专册。撒哈拉以南非洲基本上是黑人世界,各个民族的文化组成一个整体。习惯上,人们把撒哈拉以南非洲称为黑非洲。因此,笔者在此采用狭义的界定;非洲神话,指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神话。
非洲神话的存在
由于埃及学取得卓越的成就,世界各国学者从而发现和承认埃及神话的存在,引起世人的关注,甚至赞叹。至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即黑非洲是否有神话,有的不置可否,有的怀疑,甚至否定。路丝·芬尼根女士在1970年出版的《非洲口头文学》中说过这样的话:“1952年,拉丁说,就宇宙神话任何严格意义说,非洲宇宙神话同玻利西尼亚人和美洲印第安人的宇宙神话相比,是微不足道的,罕见的。就是从那以来所得到的证据来看,拉丁的话还没有失效。人们甚至可以进一步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从严格意义上讲,具有非洲形式特点的神话似乎是不存在的。”②且不说,非洲神话是非洲口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芬尼根女士下这个断语前,一直在非洲人民中间口口相传,在她下这个断语之后还在民间口头和文人笔端出现,就是书面记录的神话也实在令人刮目相看。福尔比斯·斯图亚特在他为《牛背上的孩子与其他传说》(1971年出版)写的《导言》中说,非洲故事“迄今诉诸文字的已有七千左右(大多散见于学术著作和刊物中),据汇集者估计,未曾记录的民间故事多达二十万个。”③他又说:“大多数故事当然起源于古代。”④无庸置疑,其中肯定有许许多多神话。1936年,德国学者H·鲍曼出版了他的辉煌巨著《非洲人的原始人类神话作品》(H·Baumann:Schopfung ung Urzeitdes Menechen im Nythue Volker,1936),试图分析二千个非洲神话,该书又在1964年再版。当然还有许多的非洲神话没有被收入,甚至还没有用文字记录下来。不能肯定芬尼根女士对非洲神话抱有偏见,至少我们可以说她无视非洲神话或者眼界太狭隘,因为她是研究非洲口头文学的专家,神话是非洲口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然,笔者的同胞──中国读者对非洲神话知之不多,虽然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尤其是八十代以来,中国报刊杂志发表零星的非洲神话,甚至出版几本非洲神话书。但由于殖民主义,中国和非洲交往受到限制,中国学者介绍工作和研究工作做得不算成绩卓著。早在二十年代,茅盾先生即研究神话,至八十年代出版他的论著《神话研究》(1981)。有关非洲神话部分也只是片断的,不成系统的,至于其他学者对神话的宏观研究,对非洲神话却是着墨不多,大多数人大概受到材料的限制吧。
非洲神话的存在,还有其坚实的理论根据。众所周知,神话是人类幼年时期的创造。世界上,无论哪个民族在幼年时期都要面对宇宙,面对生存环境,面对自然力,当然都要对宇宙,对自然力,对生活环境表示其“幼年的”看法,都要对宇宙,对自然力,对生存环境进行联想和幻想,企图了解和支配它们,并且加以形象化,编造出他们信以为真的故事,于是创造了神话。安德烈·兰(Andrew Iang)以为“神话是原始人民信仰及生活的反映。”⑤麦根西(D·A·Mackenzie)也说;“神话是信仰的产物,而信仰又为经验的产物,他们又是自然现象之绘画的记录。”⑥我看都有道理,每个民族都有幼年的经验、幼年的信仰,必定有自己的神话。再说,一个民族的神话存在不以这个民族后来的发展状况为依据。中国历史悠久,早期神话史书化,又加上孔子“不语怪力乱神,”“史诗不发达,自然不是一件可奇怪的事。”⑦因为“神话是原始民族思想信仰的具体化,史诗则又为神话的艺术化。”⑧希腊民族比中国民族晚起,却有两大史诗《伊里亚特》和《奥德修》。古代埃及没有史诗;黑非洲却有四大史诗:《松迪亚塔》、《奥兹迪》、《姆温都史诗》和《李昂戈·富莫》。这些史诗包含大量的神话成分。
非洲神话的保存
非洲神话起源于古代,通过口耳相传保存下来,其间不知经过了多少个世纪。在保存过程中起主要作用的是格里奥特和其它说故事的人,格里奥特,又译格里奥,是黑非洲世代相传的诗人、口头文学家、艺术家和琴师的总称。在殖民化以前,一部分格里奥特进入宫庭,他们记下风俗习惯,历史传统和国王的王法准则。另一部分格里奥特则成为行吟艺人,他们带着简单的乐器周游四方,传授知识,他们还善于把枯燥的历史事实编成兴趣盎然的传说,被称为语言大师。他们既是风俗、文化、历史和传统的传诵者,又是民族文学的保存者,当然他们也传诵和保存了古代神话。每个王国,每个村庄都有这类人,他们具有惊人的记忆力,在当时社会中挑起重要作用。殖民者入侵非洲后,他们的地位受到贬抑。但他们在保存神话方面依然起着重要作用。另一方面,西方人类学家旅行家,殖民地官员和传教士也从他们和其他说故事人那里记录一些传说,其中包括神话。客观上这些记录也起到保存的作用。由于这些故事或神话被译成英文、法文和德文,则有更多的人了解非洲的神话。后来西方的民俗学家,如上面提到的德国人H·鲍曼也在非洲神话的保存方面作出贡献。另一位西方学者丹尼尔·P·比布克亲自到扎伊尔作实地研究,在当地行吟艺人帮助下,记录了《姆温都史诗》。⑨而且有四种版本,先后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出版。这部史诗充满许多神话故事。
非洲学者为了恢复和弘扬本民族的文化传统,走访各地的格里奥特和说故事人,挖掘他们保存下来的精神财富,整理成文字。史诗《李昂戈·富莫》、《松庙亚塔》和《奥兹迪》就是非洲学者和格里奥特或说故事人合作的结果。而且,还有一些学者已经或正在做这种工作。
非洲神话类型
非洲各族人民富有想象力,创造了丰富多样的神话。大致说来,有:一、创造世界和人类起源的神话;二、自然神话;三、民族起源神话;四、英雄神话;五、食人妖魔神话;六、动物神话。
一、创造世界和人类起源的神话
在非洲各族人民的神话里都有一个最高神,他是无生无死,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是他创造了世界。但在各族神话中有不同的称谓,如埃维人称他为马伍(Mawu),约鲁巴人称他为欧劳容(Olorun),富拉尼人称他为道达理(Daodalih),尧人称他为穆隆吉(Mulungu),卢旺达人称他为伊玛纳(Imana),祖鲁人称他为昂库龙库鲁(Unkulun Kulu),等等。富拉尼的创造神话认为最初的世界是一滴特别大的牛奶,道达里创造出石头、铁、水、空气,塑造人,创造死亡,又战胜死亡。根据尼日利亚的约鲁巴人神话,世界原来是糊状的,非常潮湿。不适于任何生命的存在,造物神欧劳容派一名叫欧里山拉(Orishanla)的神带着一蜗牛壳的土,一只母鸡和一只鸽子去把大地弄干,让母鸡和鸽子把土撒在上面,于是在伊勒──伊费⑩造出第一块干土地,又用土造出人类。欧劳容把生命置入人类体内。加纳的阿散蒂人神话说,最早的男女是从地洞里出来的。南非的祖鲁人神话说,人起源于芦苇或芦苇墩。苏丹北部的希卢克人认为上帝用各种不同的颜色的泥土塑造人,解释人类肤色的不同,又造出人的腿、手、嘴、舌头,最后才造出人的耳朵,俾格米人神话说。上帝(即最高神)用泥土捏成人的身体。再加盖皮肤。向身体注入血液。于是第一个人会吸呼,会生活,上帝还对人耳语:“你可以生孩子,他们永远在森林里生活。”曼迪人神话说,上帝先造出其他所有的东西,最后造出人:丈夫和妻子。贝宁人的神话说,月亮女神马吾(Mawu)和太阳神里扎(Liza)在日蚀和月蚀的时候交配,生出七对双胞胎的孩子,即大海、森林和暴风雨等等。约鲁巴另一神话说,主神欧鲁都马勒(Oludumare)派欧巴塔拉神(Obatala)下去创造大地。他在路上喝了太多棕榈酒,玩忽职守,造出白化病人、跛子、驼背人和瞎子。
至于死神的到来,也有许多神话。赞比亚的伊拉人神话说,人不听最高神的话,把袋子打开,袋子里的死神就来到人间。塞拉利昂的曼迪人神话说。狗带着生命下来,可是癞蛤蟆带着死神比他早到人类那里。祖鲁人神话说,变色龙行动缓慢,却在蜥蜴之前到人类那里:前者带死亡到人间,后者带生命到人间。
非洲许多神话表明,最高神,即上帝,原来和人住得很近,跟人交谈,给人提供必需品,可后来由于人的错误,他才移到高处的天上。努巴人和丁卡人的神话说,妇人用杵春谷子时,杵击中他,他到高空去了。赞比亚人和阿散蒂人都有类似神话。东非的洛兹人神话说,上帝原住在人间,因为第一个卡姆努(Kamu nu)开始杀他的动物,他生气了,离开了。
二、自然神话:
自然神话,就是解释自然现象的神话。它既可以纳入创世神话,也可包容动物神话。但是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自然现象大抵指天体、昼、夜、太阳、月亮、风、雷、电闪、云、虹、水、火等。为了适应一般心理和行文方便,笔者把自然神话从创世神话中独立出来,将动物神话另列一类。
泰勒在《原始文化》(Primitiv Culture)内说:“世界的初期的哲学,都把太阳和月亮当作活的东西,并且有人类一样的性质。”(11)
在南非的布须曼神话中,太阳本来是个活人,他的腋下会放出一些光来,照亮他的茅屋。几个孩子把他掷到天上去,他就嵌牢在那里了,并且在那里放光亮。布须曼人更崇拜月亮,可惜笔者见到的有关神话不多。《太阳和月亮和水》是尼日利亚的埃菲克—伊比比奥人的著名神话。“一百万年或者更早的时候,当唯一的生命出现在大海,第一个人必须在大地上行走和鸟类在上空冲刺飞翔的时候,太阳和月亮已经作为夫妻在非洲一块儿生活了。”“后来,太阳不听月亮的忠告,请水来家做客,被迫到天上建家,生养了他们的孩子星星。家庭生活很幸福,但月亮想念大地,就抱怨太阳,争吵起来。后来,一切平静了,太阳睡觉了。月亮就把她所有的孩子集合起来,带到老远老远的地方,住在无垠天空的另外一个地方。”“太阳独自生了几天气之后,开始感到孤独寂寞,于是动身寻找他的月亮妻子和星星孩子。白天,他用全力发出最明耀的光芒照亮天空以便看见她们:到了晚上,他就变得精疲力尽,落在西方。就是在这个时候,月亮总是带着她的孩子从荫蔽的地方出来,在天空舞蹈,熠熠发光,同时也为这种嬉笑会心地微笑。”“每天早上,太阳睡醒以后提了精神,又明耀地从非洲东面的天空升起。可月亮却比他还早地召集她的孩子,跑到世界的另一边躲藏起来。太阳又精疲力尽地红着脸向西方落下。”这篇故事,把太阳和月亮的关系,和星星的关系,太阳东升西落的原因,月亮夜出昼隐的原因都说清楚了。约鲁巴人神话说,地上的姑娘莫伊拉上天后,“身子变得越来越小,可是闪闪发光,成了纯白的颜色,直至最后,她竟变成了……月亮。”“她的求爱者……从另一条路线上天。他快遇见他的未婚妻时,也改变了自己,成为一颗……北斗星。”虽然“他沿着妻子的路线运行”,“但是已经追不上她同她相遇了。”古代埃塞俄比亚人崇拜太阳、月亮和星星。津巴布韦的瓦塔帕人自称是“太阳的孩子”。
雷和闪电,发出强光和巨响,对大地和人影响很大,必然激发人类的灵感,有许多神话。阿曼德贝莱人(The Amandebele)称它们是“天鸟”:飞得高,有魔力。 刚果人称电闪是一只魔狗,因为他有粗毛卷尾,“汪”的一声下来,又“汪”的一声上去。拉姆巴人(The Lambas)说,由于闪光,他是一只象山羊的动物,可又有鳄鱼的后腿和尾巴,被一根“结实牢靠的蛛网”般的绳放下来,一般情况下,再收上去。一旦“蛛网”断了,他就象山羊一样叫。尼日利亚的伊比比奥人神话说,“雷和闪电(原来)住在大地上,住在所有的人民中间。雷是一只年老的绵羊,闪电是她的儿子,一只漂亮英俊的公羊。”因为他们给人带来麻烦,“雷和闪电被放送天上。”而且雷同太阳和月亮还有血缘关系,安哥拉神话《苏迪卡─姆班比》开头说:“苏迪卡─姆班比是恩祖亚·迪亚·基马安那维兹的儿子,恩祖亚的妻子是太阳和月亮的女儿。”“苏迪卡─姆班比是东边天上的雷,他弟弟卡邦东古鲁就是在西边作出回答的反响。”至于雨,有的神话说,一种地犀鸟(insingizi)一旦云集发出叫声,雨随即就来。吉库尤人把虹看成邪恶的动物,拜拉人(The Baila)称虹是里扎(Leza即上帝)的弓。还有的非洲人把虹看成蛇。显然,非洲人把虹看成邪恶的危险的,并没有因其美丽奇异而予以赞赏。
火与人类文明至关重要。俾格米人神话说,火是祖先从上帝的园地偷来的。马里的多贡人(The Dogon)讲他们的第一个祖先从天上偷火,然后骑着虹来到人世间。赞比亚的伊拉人(The Ila)神话说,黄蜂是唯一飞得高可以到天空的动物,是他把火从上帝那里取来,带到大地的。但是,博茨瓦纳神话《火的发现》则认为火是从山洞里出来的,是看不见的上帝莫迪莫(Modimo)的一个仆人,愿意为人类服务,但有尺度。乞力马扎罗山的瓦恰盖人(The Wacha)有个神话《缪里勒的故事》。缪里勒坐凳子到天上,发现那里没有火。他把木头劈成尖的和扁平的,“转动尖的木头让它迸出火花,”再“点然”干草,“生起火来”。这与中国神话“燧人氏钻木取火”何其相似乃尔。
三、民族起源神话
世界上各个民族都有起源神话,都重视起源神话。中国人如此,非洲人也是如此。而且,这些起源故事神化了。肯尼亚的吉库尤神话说,造物神上帝有个儿子,他们分别成为吉库尤人,马塞人,和阿坎巴人(The Kikugu Masai,Akamba)的祖先。上帝把一个弓,一个长矛和一根掘地棍给了3个儿子。吉库尤拿起掘地棍在上帝指定的地区种地;马塞拿起长矛到平原牧牛;阿坎巴就拿着弓到森林里打措。这个神话对吉库尤人保卫土地、反对殖民主义发挥过重要作用。加纳的阿散蒂的《金凳子的故事》不但在阿散蒂人形成一个民族起过作用,而且在后来的反英斗争中起过团结民众,振奋民族精神的作用。尼日尔的科阿尔人的祖先起源于蛇,加纳有一个民族认为蜥蜴是祖先。这些神话传说与图腾信仰不是没有关系。
四、英雄神话:
英雄神话就是超人神话。优秀的酱长和国王被赋予神性,干出了超人的奇迹,或在武功方面超过常人,或在发明创造推动文化方面有非凡的成绩。前者都是勇士,后者就是文化超人。他们受到人民尊崇和赞颂。比如:13世纪的马里国王松迪亚塔,是个狮孩,身有残疾,不畏强暴,反抗侵略者,建立马里帝国。李昂戈·富莫也是斯瓦希里人的民族英雄,被尚盖人称为“我们的剑,我们的长予和盾牌。”还有扎伊尔的尼昂加人(The Nyanga People)的英雄姆温都和索宁凯人(The Sononka)的英雄盖西瑞都是了不起的超人。除了松迪亚塔已有中文译本《松迪亚塔》讲述,其他三位英雄的故事都收录在这里。《姆比盖的传说》是斯瓦希里人的文化超人的故事。姆比盖清除有害的野兽,保卫城邑,保卫牛羊,为病人治病,他会魔法,会种植,而且能施放浓雾,同云彩谈话。在历史上实有其人,他的第四代据记载死于1869年,但上述奇迹则是后人加上的,因此他的传说理应属于英雄神话。这些故事充分表现了非洲人的想象力,情节生动,事迹感人,难怪它们脍炙人口。
五、食人妖魔神话:
人们要生存,食人妖魔成了最大威胁。食人妖魔面目狰狞,残忍至极。总有些超人同他们进行斗争,运用智慧,把他们打败,杀死,救出他们吞食的人类和牧畜,让人类和牧畜重见天日,恢复生活。实际上,这些超人就是救世主。从中不难看出:非洲人战胜恶劣的环境而求得生存。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类遭到厄难,最后死而复活。《非洲神话》收入《霍路莫路莫和利陶伦》等九篇这类神话,表现了非洲人为生存斗争做出了神奇事迹。
六、动物神话:
人与动物共处在一个世界上,目睹了动物的特性和不同行为,有的方面和人有些近似,有的方面与人迥然不同。人因之而感到惊奇,好奇心驱使人去联想,想找出个为什么,甚至用幻想解决为什么,于是产生了动物神话。故事中的动物,象人一样说话动作,甚至显示人的其他品性,所以动物神话具有寓言的性质。有人认为这类动物故事不该称为神话,应该称为寓言。其实,神话一词在希腊文中是muthos就有寓言的意义,再说,即使神的故事也具有拟人化的特征。所以这些动物故事可以称为寓言性的动物神话,简称动物神话也无不可。但它们是在万物有灵论的基础上产生的,与借题发挥并作为一种修辞手段的寓言是不同的。
非洲的动物神话数不胜数。就动物神话的主要人物而言,主要有3个系统:兔子系统、蜘蛛系统和乌龟系统。兔子、蜘蛛和乌龟都不是什么力大无比、身大无比的动物,在所有动物中间也是不起眼的,但他们比其他所有动物都聪明,他们干出了超乎动物自身能力,甚至超乎人类能力的奇迹,俨若神灵。有个故事说,野兔总是从别的动物那里借东西。最后,大象和河马都要求野兔偿还。野兔告诉他们拉住一根长绳,长绳另一端系在一大堆金银财宝上。其实是野兔把绳的一端拴住大象,另一端拴住了河马。可是大象与河马对拉,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豪萨人有个关于蜘蛛的故事:有一次,上帝派蜘蛛去大地上取东西,可没有告诉他取什么东西。于是,蜘蛛乔装打扮,回到上帝那里。他使用计策,发现上帝要他取的东西原来是太阳、月亮和黑暗。令大家惊讶的是,他果然把这三种东西带来了。众所周知,乌龟行动迟缓,兔子跑得快。赞比亚有个《乌龟同兔子赛跑》的故事却证明乌龟比兔子更聪明:乌龟提议同野兔赛跑,跑6个界碑的距离,野兔同意了。乌龟事先在5个界碑后面安置和他模样想像的亲属,所以野兔每跑一个界碑的距离,总是发现乌龟比他先到。野兔认输了,再也不敢侮辱乌龟了。
非洲神话的基本特征
世界各民族的神话都起源于幼年时代,有着相似的心理基础和社会基础,但生活的地理环境不同和各民族发展的差异,世界各民族的神话并不完全相同。希腊神话同北欧神话有差别,中国神话与希伯莱神话不同,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非洲神话也自有特色,只将基本特征述说如下:
一、非洲神话的神形基本上是神人同形同性,但也有动物形象的神和半人形象的神。
二、非洲民族繁多,各个非洲民族有许多神话,神话中的神也很多,有拟人化了的各种自然现象的神,但都有个最高神。以约鲁巴人的神话(12)为例,有造物神奥巴塔拉(Obatala)、命远神埃舒(Eshu)、农业神奥都都阿(Odudua)、智慧神欧容米拉(Orunmila)、天花神松旁纳(Sonponna)、雷神尚戈(Shango)、火神—战神—铁神欧贡(Ogun)、河女神欧顺(Oshun)和森林神埃瑞勒(Erinle)等,但最高神是欧鲁都马勒(Oludumare)。最高神同诸神的关系是主从关系。
三、大多数非洲神话的黄金时代是神与人共居大地的时代,这时候人类最幸福。后来由于人类不服从或触犯神或贪婪地向神索取,天才提高,神才远离人类。《凡人上天》说:一个姑娘爬着绳子上天,“她发现在己到了天上的国家,那儿看上去和他离开的国家没有什么不同。”《缪里勒的故事》告诉我们,缪里勒把火带进天国。况且,天国还有半人和长尾巴的人。足见非洲神话中的天国和希腊神话中的天国不同。
四、非洲神话的人情味很强。且不说上面已经提到的《太阳和月亮和水》的故事,《雷的新娘子》等也表现了他们的友谊,家庭亲情和婚姻爱情。
五、非洲神话具有重道德的突出特点。就笔者所见,非洲神话诸神之间还是神人之间没有乱伦现象,只有纯洁爱的表现,提倡言而有信,尊老爱幼。且看姆温都得胜回村给村民制定的法律:“愿你们生产许多食物和庄稼。/愿你们坐在好房子里,而且住在美的村庄。/相互不要吵架。/不要追别人的配偶。/不要嘲弄从村里经过的残废人。/引诱别人妻子的要被杀掉!/接受酋长吧,怕他!愿他也怕你们。/愿你们协调一致,在这个国家/没有不和没有仇恨。/愿你们生出高矮不同的孩子──生了孩子,/你们要把他们带到酋长那里。”这一段既是非洲神话道德观念的集中表现,也反映了有关社区生活的理想所在。
六、非洲神话具有崇尚智慧的特色。无论在跟食人恶魔斗争中还是酋长儿子娶太阳和月亮的女儿等神话中都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动物神话更显示非洲神话的智慧特色:小小的蜘蛛能在天地间传书,施用巧计得到最高神的旨意;小小的野兔可以用计战胜大象和河马等;笨乌龟能够做出人类做不到的奇迹。难怪非洲神话的智慧浸润非洲哲学,形成令人称道的非洲智慧哲学。
非洲神话的现代意义
非洲神话是非洲文化艺术的土壤,它不但培育了非洲的传统宗教和文化,而且孕含着一种非洲民族精神。时至20世纪,非洲民族觉醒了,开始了伟大的复兴运动。以神话为题材的雕刻、说唱文学传统在20世纪得到发扬,其成就令西方人士惊诧和赞羡。更重要的是,非洲现代作家利用西方长篇小说形式结合神话写出了惊动世界文坛的优秀作品。1952年,尼日利亚作家阿莫斯·图图奥拉在伦敦出版《棕榈酒醉汉》,该书与我国的《西游记》颇有相似之处。其中有这样一段神话:“天和地乃是朋友,他们杀死一只老鼠,为了争所有权,他们打了起来。因为贪心,他们没办法解决这个冲突,就回家了。后来,天为了给大地惩罚,就把雨水抽干,因而给世界带来饥荒。棕榈酒醉汉本人在这个意义上解开了生活的秘密,就带着这收获回去,给他的人民面临的饥荒提供答案。他的答案是用一只呼唤即可展现食物的魔蛋,证明人们要处理的问题太简单。他们打碎蛋,因为贪心,他们反倒受到惩罚。由于受到应得的惩罚,人们向醉汉学习应有的牺牲精神,采取必要的行动路线去制止饥荒,给大地带来生机。”钦努阿·阿契贝在经典作品《分崩离析》中也运用了这个神话,文字上稍有变通,但作者是从象征角度写的。30-40年代之交,塞内加尔作家塞达·桑戈尔提倡旨在对抗殖民主义同化政策的黑人性运动也非常重视非洲古代文化,其中包括非洲神话。1986年的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尼日利亚作家沃尔·索因卡在1965年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解释者》(13)(中文版译名为《痴心与浊水》)中使用了约鲁巴神话。很明显,在人物刻划中,欧贡和奥巴塔拉原则被用来揭示内在品质和心理活动。萨格和科拉同艾格博都具有欧贡原则,但作者没有详细讲述前两个人物同欧贡的关系,他只是透视共用奥巴塔拉原则。虽然我们可以看到班德尔和塞孔尼类似受苦的奥巴塔拉,但欧贡也是受苦的。欧贡是有创造性的,这也是人与神共有的特征。作者在对科拉即将完成的油画布进行富有诗意的描写时,才参照奥巴塔拉。欧贡神是科拉以朋友们作模特儿正在画的约鲁巴众神殿里的关键人物。欧贡是用来评价这些人物的试金石。因为每个人物表现具有多种意义的一个或几个方面。“要理解《解释者》中五个主要人物,欧贡是最有关最重要的神。”
非洲神话对于热爱故土、热爱国家、抗击侵略者的非洲民族精神起到极大的作用。在白人掠夺肯尼亚的时候,老一代给年轻人讲创世主赐给吉库尤人土地的故事,大大激发了年轻人的爱国主义精神。肯尼亚作家詹姆士·恩古吉(14)在他的长篇小说《孩子,别哭》(1964)中这样写道:
“就在那一天最黑最黑的夜里,在喀林亚加山脚下,有一棵小树苗破土而出,开始时候是一株苗苗,慢慢越长越高,最后冲破了黑暗,去寻找阳光。树木本身有精灵。这棵树继续生长,长得根深叶茂,最后又是满树繁花。──你知道吗,这是一棵在惊雷大作的黑夜里成长起来的圣树,这棵树叫穆库尤树,上帝之树。那时正是开天辟地之时,就在这棵圣树底下,上帝造出了一男一女,男的叫吉库尤,女的叫穆姆比,不久之后,风止雷息,万丈红霞捧出了初升的太阳,霞光万道冲走了沉沉黑幕,黑夜消失在光灿灿的天宇之中。金色的阳光给大地万物重新带来温暖,飞禽走兽恢复了常态,又开始活跃起来了。它们再也不为黑暗而怒吼哀呜,而是为创世主、吉库尤和穆姆比的仁慈而歌唱。
“当时,创世主还有一个圣洁的名字叫穆鲁恩故。他将吉库尤和穆姆比送到西利安纳附近的丘陵和峡谷交错的国度,然后又将他们安置在你们常常听人提到的穆库鲁韦·瓦·加萨恩加。创世主赐给他们的土地——这就是,孩子们你们听见了吗,这也就是上帝赏赐给他们的土地,然后还对他们说:
“‘喂,善男和信女,我将这块土地赐给你;
“‘这里的一切属于你们,你们可以播种耕耘,安居乐业,并向我进贡;
“‘你们都在我的圣树之下,只有我才是你们万能的主……’
………
“……嗣后,白人确实来了,他是从一个遥远的国家来到这里的,他占领了我们的土地,……”(15)
肯尼亚人自古以来就是土地的主人,在白人殖民统治下却没有自己的土地。所以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自由,为了夺回白人强占的土地,举行了震撼非洲大陆的“茅茅起义”,他们提出了“废除种族歧视,要求生存,要求独立,把白人掠走的土地夺回来”的斗争口号,与殖民者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民族起源神话确实激发肯尼亚吉库尤人的民族精神,化成巨大的力量,反击白人殖民主义者。
加纳阿散蒂人的金凳子本来是神话传说,可它成了崇高权力的象征,成了民族尊严的象征。金凳子鼓舞加纳人团结一致,共同保卫金凳子。1900年,殖民军占领阿散蒂首府,殖民总督逼迫阿散蒂国王交出金凳子,后来又把国王作为人质流放到塞内加尔群岛,洗劫并烧毁了王宫和王室陵寝,但始终没有得到金凳子。过了20年,埋藏在地下的金凳子被一个筑路的加纳人发现了,并献给酋长。不难看出,神话传说在非洲人民心里,化成巨大的力量去抵抗侵略和保卫国土、保卫民族尊严。
注释:
①茅盾著《神话研究》(1981年版)第4页。
②Ruth Finnegan:Oral diterature in Africa (1970) P362。
③Forbes Stuart:The Boy on the on′s Back(1971) P7。
④Forbes Stuart:The Boy on the on′s Back(1971) P7。
⑤⑥转引自茅盾著《神话研究》第63页。
⑦⑧朱光潜著《长篇诗在中国何以不发达》,见《申报月刊》第三卷,第二号,1934年。
⑨Daniel P Biebuyck:The Muindo Epic from the Banyanga(1969)。
⑩伊勒—伊费,尼日利亚南部城市,有古老的文化,传说是人类起源地。
(11)转引自茅盾著《神话研究》(1981年版)。
(12)Kofi Awooner:The Breast Of the Earth(1975) P51-51 72。
(13)这部小说所写的主要是五个欧美归国留学生的遭遇。这五个人物是工程师和雕塑家塞孔尼、新闻记者萨戈、画家科拉和外交部工作人员艾格博、大学教师班德尔。他们都是尼日利亚新一代的知识分子,希望为国为民干一番事业,但在肮脏、邪恶、金钱和权势主宰的社会里,他们一筹莫展,只能陷入迷悯、苦恼和绝望的泥坑。
(14)詹姆士·恩古吉,现名恩古吉·瓦·西翁奥,肯尼亚小说家,剧作家和评论家,用英语和吉库尤语写作。1938年1月5日生。
(15)《孩子,别哭》中文版(1984年版)第31-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