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石宫”新论_太史公论文

“台石宫”新论_太史公论文

“太史公”新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新论论文,太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本文用文艺理论中关于典型论的基本原理,剖析传记文学名著《史记》中的太史公。一反“太史公”或是司马迁,或是司马谈,或是书名,或是官名的说法。认为《史记》里的“太史公”是司马迁精心剪裁、集中提炼加工而成的一个“扶俶倜傥,不令己失时”的伟大史官的典型形象。他忠于职守,修史著述,继承了历代中国史官的优秀品质,秉笔直书,惩恶劝善又不失儿女情肠,他是《史记》中众多光辉的人物形象之一。

《史记》,记载了从黄帝到汉武帝太初年间大约三千年的历史,是一部严肃的历史科学著作;《史记》又以其巧妙的艺术手法,行之久远的文采,形象地再现出一幅历史人物的画卷,其中千姿百态的人物栩栩如生,叫人兴叹,催人泪下,使人思慕,令人振奋,使《史记》足以称为一部伟大的文学名著。每当读过《史记》,秦始皇、李斯、刘邦、项羽、张良、范增、韩信、李广、荆轲、郭解等人物形象都在我脑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掩卷深思,还有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在眼前频现,令人不得释怀,那就是《史记》中的“太史公”。

一、《史记》里由始至终有个“太史公”

我们且不论《史记》最早就叫《太史公书》,单是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史记》130篇之中,“太史公”凡152见,且它是以两种形式出现的。

第一,以“太史公曰”的序赞评论形式出现。在《史记》中,太史公评论历史,褒贬人物,抒发情怀,成一家之言,主要是用载于每篇之后的“太史公曰”来表达的。“十二本纪”中,有十一篇后有“太史公曰”。因《孝武本纪》亡,今本是截取封裥禅书所补,故无。“十表”中,六表后有“太史公曰”,三表后有“太史公读”,《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无曰无序。《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虽不见“太史公曰”但有序;“八书”中七篇有“太史公曰”,一篇《历书》只论无叙,通篇讲太史公的观点。《天官书》“太史公曰”最长为1211字:“三十世家”中,除《陈涉世家》后载“褚先生曰”以外,其余29篇均有“太史公曰”;“七十列传”中有69篇出现“太史公曰”,其中“太史公自序”另当别论。

第二,以“太史公自序”的自传形式出现。《史记》的最后一篇为《太史公自序》。开篇讲司马氏的家世、家学渊源,接着载《论六家要指》,介绍司马谈及其学术思想。然后叙述司马迁青少年时代的生活经历,重点是二十壮游。接下来叙述司马迁接受父亲遗嘱:“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缺”的恳挚之意。然后叙述司马迁答壶遂问,阐发写《史记》的主旨,是继《春秋》拨乱反正以当一王之法。接着叙述司马迁遭李陵之祸,受腐刑后引古人自况而发愤著书。最后叙述《史记》130篇序目。用精炼的文字概括某篇某传的内容,交待为什么如是写的理由,集中表现出太史公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褒贬观点。《自序》全篇凡称“太史公”14处,有6处指称司马谈,5处指称司马迁,2处为司马谈和司马迁的共称,1处指称书名。由上可见,“太史公”实存于《史记》书中,“太史公”贯穿于《史记》全篇而无处不现。

二、怎么看《史记》中的“太史公”

《史记》中的“太史公”究竟为何?至今没有共识,归纳起来,有以下看法:

第一,认为“太史公”为汉时官称,主张这种说法的代表人物有如淳、虞喜、李绂、梁玉绳、王国维、吴敬之等。

第二,认为“太史公”为当时通称,主张这种说法的有李慈铭、朱一新等。

第三,认为“太史公”为司马谈,主张这种说法的有姚察、李善、颜师古、顾炎武等。

第四,认为“太史公”为司马迁,司马贞《史记·索隐》持此说。

第五,认为“太史公”或为司马谈、或为司马迁,吴仁桀、王鸣盛在《两汉刊误补遗》、《十七史商榷》中持此论。

第六,认为“太史公”为书名,此论见于《汉书·艺文志》。

还有许多说法,如张大可《太史公释名考辨》列举十说,可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之所以众说纷纭,是基于把《史记》作为“实录”来看的。自从班固译《史记》“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以来,人们都将《史记》视为不可置疑的信史来读,认为《史记》中的一切都无可非议,是不可置疑的经典。也正因为拘泥于此,对于许多问题的研究,便跳不出传统考据的窠臼。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史记》的文学研究,公认《史记》是伟大的传记文学名著。然而却遮掩地不敢承认《史记》是创作的文学作品,唯恐动摇了《史记》的信史地位。我看这种担心大可不必。既然大前提承认《史记》是文学名著,那么它就存在创作的因素。只不过《史记》作为传记文学创作与现代小说的创作不同,它是在历史真实的基础上表以文采,通过生动鲜活的文学形象发表自己的“一家之言”,抒发自己胸中的情结罢了。

若从文学的视角来读《史记》,其中所述历史事件,无不是在交待社会背景,人物赖以活动的环境,整部《史记》就是中国古代社会的缩影。其中所写的各阶层人物,不论是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文学家、经学教授还是策士隐士、说客刺客、游侠土豪、医生卜者、商贾俳优,都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史记》正是通过这些人物形象的刻划,才生动地再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人类的发展史。我们如此将《史记》当作一部写人的文学名著来品味,不但无损于《史记》的信史地位,反而更加全面深刻地认识到《史记》的价值所在。这与我们看法国巴尔扎克的小说《人间喜剧》,把它当作历史著作来读的道理是一样的。司马迁的《史记》完全可以当成小说来看,无需板着面孔单纯地将《史记》作为历史的教科书来读。北京大学褚斌杰先生曾说:“《史记》是中国小说史上的第一高峰。”胡怀琛先生也说:“我们拿他当史看,不如拿他当文看,不过一面拿他当文学作品看,一面也可以知道一些史事,故我以为《史记》这部书,绝象现在的历史小说。”(见《史记选注本·序言》)这在历史学家看来也许是不可思议的,而在文学家的视野里,是那样的合情入理。《史记》中的“太史公”身上便集中了中国史家的优秀传统,“太史公”为历代文人学子树立了发愤著作的榜样,“太史公”的精神性格、思想情怀影响了后世的文化人。我们且不论“太史公”或是司马谈、或是司马迁、或是书名、或是官称,我们完全可以将“太史公”作为《史记》中的“这一个”文学形象来研究,他应该是历代史官典型的化身。

三、《史记》中血肉丰满的“太史公”形象

首先,“太史公”作为一个史官,厕于下大夫之列,秩比六百石,官微禄薄。但是他珍爱自己的职掌,继承祖业,坚持修史著述是其人生理想。

太史公司马谈为了实现自己的修史理想,不仅自己殚精竭力编纂古事旧闻,而且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儿子成为史家。教他“十岁诵古文”,向当时的儒学大师孔安国和董仲舒学习《尚书》,自己亲传《易》学。当儿子二十岁的时候,出资让他漫游天下,搜求古代诸侯的历史(卫宏《汉旧仪》和刘歆《西京杂记·卷六》说司马迁十三岁的时候,曾奉父命,乘‘传车’遍行天下,搜求古代诸侯的历史》。司马谈为了修史理想可谓“鞠躬尽瘁”了。临终前“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这份深情的遗嘱,充分表达出“太史公”的敬业精神,他将论载史文作为毕生的理想,他把论著视为大者,视为立身扬名的资本,他要象孔子那样整理古代文化,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让后世学者效法。父亲的理想就是儿子的志愿。司马迁当仁不让地继承父志,也将毕生的精力献给了修史著作的事业。“迁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缺’。”司马谈去世三年后,司马迁正式做了太史令,司马迁以极大的历史责任感来对待自己的修史事业,他在国家藏书馆、档案室阅读整理繁浩的历史资料,以极高的热情和创造性的劳动,从大堆杂乱的断简残编里抽出历史的故事条理。这就是所谓“史记石室金匮之书”的情况。同时,司马迁还利用侍从汉武帝出巡的机会,遍寻轶闻古事,实地访查,不断丰富著述的素材。

本来太史公司马迁的修史著述可以在顺利的情况下进行,只因为汉武帝的无常使司马迁遭李陵之祸“伏法受诛”“身毁不用矣。”面对死亡,司马迁并不怕,他所思索的是死的价值。“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司马迁看来,修史著作是人生价值的体现。他所以选择受腐刑的侮辱苟活下来,实在是因为父命没有完成,著述的理想没有实现。在挫折屈辱时,他以孔子作春秋、西伯演周易、屈原作《离骚》、左丘明写《国语》、孙子传《兵法》、吕不韦编纂《吕氏春秋》、韩非子作《孤愤》《说难》等圣贤为榜样,激励自己发愤著书。我们说,经常左右人行为的便是他的意志,其意志的客观化,便是他的人格。司马迁以其伟大的人格力量,终于完成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太史公书》,太史公的形象因为有《太史公书》而光耀千古。

其次,“太史公”继承了中国史官的优秀品质,表现出秉笔直书、惩恶劝善的批判精神。

在中国的历史上,具有秉笔直书批判精神的史官不乏其人。据《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崔杼杀死齐庄公以后“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又《左传·宣公二年》载,赵盾的同族赵穿杀死晋灵公后,晋国太史董狐写:“赵盾弑其君。”孔子以为董狐是“古之良史,书法不隐”。《史记》中的太史公继承了史官的优良传统,充分表现出史官的个性特征。

在学术上,太史公坚持批判的精神,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指》中,对儒、墨、名、法、阴阳、道德六家进行了批判。比如,他认为阴阳“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但是“使人拘而多畏”说“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这种批判精神,无疑促进了学术的发展,同时也可以看出司马谈的胆略和学识。

在政治上,太史公无情地揭露和批判了统治集团的黑暗,充分表现出他的个性。司马迁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御用文吏,他不肯盲目地为当权者歌功颂德,更不轻易地为他们树碑立传。致使站在当权者立场上说话的人把《史记》视为“谤书”,恨司马迁欲杀之。

司马迁秉笔直书,批判的锋芒直指汉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他用互见法写刘邦年轻时“不事家人生产作业”,作亭长时“好酒及色”,为沛公时与郦生初次见面竟“踞床,使两女子洗足。”当了皇帝得意忘祖,在文武百官面前挖苦乃父,使群臣“大笑为乐”。小肠妒忌,因一饭之嫌封嫂之子为“羹颉侯”。大臣周昌来朝奏事“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周昌项,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当“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我们看,在司马迁笔下,刘邦简直是一个无赖流氓。所谓的真龙天子远不如凡夫俗子有德性讲修养,只不过小人因时得势而已。太史公不仅批判皇帝,对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的争斗,对贪官污吏草菅人命等官场的黑暗都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他忠于现实,忠于职守、惩恶劝善,为历代史家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第三,太史公是非分明,褒贬人物又不乏儿女情肠。

“太史公”坚持是非原则,在《史记》中对众多各式各样的历史人物进行褒贬、表达爱憎的同时又寄予一腔儿女情肠。这在《太史公自序》和各篇末的“太史公曰”里都有明证。他褒扬所谓“明君”、“贤臣”、“循吏”。例如,在《孝文本纪》末“太史公曰:孔子言,‘必世然后仁,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诚哉是言!汉兴,至孝文四十有余载,德至盛也。廪廪乡改正服封禅矣,谦让未成于今。呜呼,岂不仁哉!”在这里,太史公用“春秋笔法”“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对孝文帝给予热情洋溢的褒奖,许之为后世楷模的“仁君”。他把管仲、晏婴、子产等视为“贤臣”,表示由衷地景慕,“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见《管晏列传》)。在《循吏列传》中,太史公又以饱蘸激情的笔墨评述了孙叔敖、子产、公仪休、石奢、李离等“循吏”形象,称颂他们“奉职循理,亦可以为治,何必威严哉?”应该说明的是太史公歌颂“明君”、“贤臣”、“循吏”并不过分地美化他们,他不提倡愚忠。在《晋世家》中“太史公曰:晋文公,古所谓明君也,亡居外十九年,至困约,及即位而行赏,尚忘介子推,况骄主乎?”由此可见,太史公区分“明君”对“骄主”的是非标准。他为“明君”唱颂歌,对“骄主”予以贬斥。同时,他对陈涉、项羽等反暴秦的豪杰也寄予了满腔热情,充分肯定他们的历史功绩,也指出他们失败的原因,是非清楚,爱憎分明。即使对他所喜爱的李广等人物,在一唱三叹的“太史公曰”里一方面表示怜惋与同情,一方面也指出其缺憾之处,司马迁并没有完全地感情用事。但是太史公褒贬人物并没有受统治阶级传统思想束缚,他是站在被损害与被侮辱的人的立场上来抒发情肠的。这就是站在当权者立场上所谓“是非颇谬于圣人”的缘故。太史公为刺客游侠高唱赞歌,赞誉蔺相如、鲁仲连、田横、程婴和公孙杵臼等誓死抗暴的斗争事迹,是符合广大受压迫受侮辱人们愿望的。在邪恶与腐败的黑暗社会里,百姓受损害与冤屈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希望得到“循吏”“明君”的王法解救,然而这种希望经常以失望而告终,在无处伸诉的苦境中,便把希望寄托在“己诺必诚”,能为“知已”而死的“匹夫”身上。太史公为游侠立传,为他们痛惜。他说:“吾视郭解,状貌不及中人,言语不足采者。然天下无贤与不肖,知与不知,皆慕其声,言侠者皆引以为名。颜曰:‘人貌荣名,岂有既乎!’於戏,惜哉!”(见《游侠列传》)

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符合自己需要所产生的主观评价态度,它是一种心理思想的抒发,而喜怒哀乐构成了人的情肠。太史公的情肠是以同情被压迫者为前提的。《史记》中《六国年表》、《卫康叔世家》、《楚世家》、《绛侯周勃世家》、《伯夷列传》、《孙子吴起列传》、《伍子胥列传》、《韩信卢绾列传》、《平津侯主父列传》、《汲郑列传》后,太史公皆曰:“悲夫!”在《礼书》后太史公曰“痛哉!”《乐书》、《屈原贾生列传》后太史公“未尝不流涕也”。有人说:“离骚为屈大夫之哭泣,《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此话不错。太史公确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他同情弱者,怜悯受损害与被侮辱的人,这与刻薄寡恩的统治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太史公的眼泪不能愈合受害者的创伤,但是,这种儿女情肠必竟给人以安慰。这正是太史公人情味的体现,也是太史公所以几千年来一直与读者有着共鸣的所在。“一把辛酸泪,谁解其中味?”《史记》本来就是太史公血泪的结晶。

四、余论

李希凡在《论中国古典小说的艺术形象》中说:“人物生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里,特定的社会环境给予人物的思想行为以强烈的影响,人物的性格也是由环境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来决定的。”太史公生活在西汉王朝大一统的时代,“自然主义和浪漫精神本是这一时代的精神生活的核心”。“驰骋、冲决、豪气、追求无限,苦闷、深情这是那一时代的共同情调”(李长之《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但是,血肉丰满的太史公形象,并不是用环境描写、人物烘托、心理刻划来写的,而是在叙事中见人物,在评价历史事件和人物中表达喜怒哀乐、抒发满腔情结的。因此,用今人小说的形象观来看太史公是不妥的。太史公写《太史公书》的本身就是对生活的强烈反应,是直接发泄痛苦的方式,是种种感受的抒发,在《太史公书》里始终有抒情主人公的形象。也正因为如此,《史记》全书才充满着强烈的悲剧氛围,震撼着读者的心,从而强化了读者对太史公形象悲剧性格的感受。

最后指出的是,《史记》中的“太史公”作为一个人物形象来看,“太史公”也许是司马迁自我形象的写照,但是,他决不能与现实中的司马迁迭合为一。从文学塑造形象的视角来审视,“太史公”并不等于司马迁或司马谈。他应该是司马迁在写作《史记》过程中,为了主旨(一家之言)的需要,经过精心剪裁、集中提炼加工而成的一个“扶俶倜傥,不令己失时”的人物形象。他应该是司马迁和司马谈乃至历代伟大吏官的典型。他来源于现实生活。但是高于生活的原型。也正是由于司马迁在《史记》中写出了一个“太史公”的光辉形象,才致使他被后人尊为“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了。

标签:;  ;  ;  ;  ;  ;  ;  ;  

“台石宫”新论_太史公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