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民主党执政后的鸠山外交，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民主论文,山外论文,党执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09年8月31日，日本第45届众议院选举揭晓。在众议院408个议席中，民主党以308席的绝对优势获得大胜，长期执政的自民党仅获119席而下野。9月16日，民主党党首鸠山由纪夫顺利当选日本首相。这次选举实现了以日本两大政党为主体的政权轮替，在日本政治史上具有重要意义。选举结果一方面充分体现了日本主流民意强烈要求变革的现实，另一方面也表明自民党失去了广大选民的支持和信赖。从国际大背景看，这次日本民主党上台与美国民主党上台有相似之处。因此，这次大选不仅对日本政治，而且对日本外交都可能产生深远影响。其对外政策如何，特别是日美、中日关系走向如何，是许多人关注的一个焦点。
一、鸠山能否“美亚并重”推行“友爱”外交
鸠山内阁外交有可能强调“友爱”精神，对美国和亚洲同样重视，对美国和中国同样重视，而非两者必居其一。总体上将以日本自身利益为原点，美亚并重，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在日本民主党看来，自民党执政时期特别是小泉内阁期间的对美“一边倒”做法不可取。这不禁使人联想起50多年前鸠山由纪夫的祖父鸠山一郎执政时，曾经否定吉田茂内阁对美“一边倒”政策的历史。日本民主党一直强调，日美要成为真正的同盟，应该是平等的。也就是说，在维持日美同盟的同时，如果日本觉得美国的一些做法不妥，日本未必要跟进，也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这并不等于要削弱或放弃对美同盟。为纠正长期以来日本自民党政府特别是小泉内阁对美国“一边倒”的政策，鸠山强调了日本在日美同盟中要有平等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民主党要彻底摆脱美国。
鸠山内阁总体上仍将把保持同美国的关系作为外交的重点。鸠山首相和冈田可也外相有可能首先谋求与奥巴马总统和美国民主党政府建立密切的关系。日美首脑将就当前国际金融危机、经济衰退、气候变化等问题谋求达成共识并相互配合。在维系日美关系的同时，会更多地强调本国的国家利益和日本的民意。例如，在冲绳基地问题上，日本民主党曾要求重新修订自民党执政时期日美就冲绳基地整编问题达成的协议，促使美从冲绳撤出美军基地；在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印度洋向美军供油问题上，民主党曾表示反对，要求2010年撤回自卫队。这引起美国一些人的不快和不安，他们为改变日本民主党的上述政策主张，势必对日本施压并渲染中国军事力量增强等所谓“中国威胁论”。奥巴马政府有可能要求日本在阿富汗问题上提供支援，在伊核和朝核问题上继续给予合作。同时，奥巴马政府不会像美国鹰派那样一味要求日本修改宪法，行使与美军联合作战的“集体自卫权”。日本民主党在对美关系方面也可能淡化军事合作，强化在建立日美自由贸易区方面的合作。美日两国的民主党政府有可能谋求同中国建立一种具有建设性的中美日三边合作关系。
鸠山首相上台前曾撰文指出：“很多人从金融危机中认识到，美国单边主义的时代也许会终结。金融危机也使人们对于美元作为关键全球性货币的永久性地位产生了怀疑。”“由于伊拉克战争的失败和金融危机的发生，美国主导的全球主义的时代正走向终结，我们正迈向一个多极化的时代。当前的事态明确表明，中国将成为世界上主要的经济体之一。在不太遥远的未来，中国经济的规模将超过日本。”这些话实际上是批评已下野的布什政府，不是针对奥巴马政府的，反而有迎合奥巴马政治思维的味道。
从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角度看，鸠山并不赞成以谋求本国权力为国家利益目标的“现实主义”，而是信奉国家间相互依存关系重要性的“理想主义”和通过和平方式构建东亚共同体的“建构主义”思想。所谓的“建构主义”，主要是指以美国学者温特为代表，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形成的一种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它认为物化的利益可以伴随人们主观认同的改变而改变。人们可以通过共有知识的形成，增进国际或地区认同，建立国际规则等，实现国际和平与安全。鸠山突出强调，“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是位于亚洲的国家。我认为，正在日益显现活力的东亚地区必须被确认为日本的基本生存范围。所以，我们必须持续建立覆盖整个地区且稳定的经济合作和安全框架。”他主张在建立国际合作的新架构之际，“必须克服民族主义过度的问题，走以规则为基础的经济合作和安全之路”，“不遗余力地建立对巩固货币一体化至关重要的永久性安全框架”。①关于日中之间的领土争端，鸠山认为，“难以通过双边谈判得到解决。双方对这些问题讨论得越多，情绪被激发、民族主义加剧的风险也就越大。所以我认为，只有迈向程度更大的一体化，阻碍地区一体化的问题才能真正得到解决。欧盟的经历告诉我们，地区一体化能够化解领土争端”。鸠山认为，“地区一体化和集体安全是我们在实现日本宪法主张的和平主义和多边合作原则方面应该遵循的道路。这也是为保护日本的政治和经济独立，在身处美中之间的情况下追求我们利益应该遵循的适当道路。”
鸠山的政治理念之一是其祖父鸠山一郎在自民党建党时提出的“友爱”精神。在外交上，鸠山内阁今后能否对朝鲜体现“友爱”精神还有待观察。最近，朝鲜对外展现了灵活友善的姿态，先后邀请美国前总统克林顿、韩国现代集团会长玄贞恩访朝，派出高级别代表团出席韩前总统金大中葬礼。但是，由于朝核问题并未解决，美国仍在要求落实联合国的制裁措施。鸠山内阁在要求朝鲜弃核问题上的立场也不会改变。为打破制裁，朝鲜在向联合国通报浓缩铀计划进展的同时，表示愿意为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而进行对话。日本大选后，朝鲜严厉抨击下野的自民党，并密切关注民主党上台后是否会调整自民党一味施压的政策。如果鸠山政府能像最近美韩那样对朝有所松动，甚至对朝展开“友爱”外交，朝很可能择机向鸠山内阁释放善意。例如，在绑架问题上，朝有可能接受日方关于重新调查的要求。实际上，2008年6月福田康夫内阁时期，朝方已同意重新调查，但自民党内有关负责人宣称，如果调查结果不能令日方满意，日本就不解除制裁。结果朝鲜认为日方毫无解决问题的诚意而加以拒绝。迄今，自民党政府对朝制裁措施超出联合国有关决议的规定，终止了对朝贸易和人员往来。若民主党能与韩国保持一致，在人道主义援助和民间经济交往方面网开一面，日朝关系将趋改善。今后，若朝鲜能通过双边接触缓和同美韩日的关系，特别是美改变针对朝鲜的核威慑政策，不排除六方会谈重新复会的可能性。
二、民主党执政有可能为中日关系发展带来新机遇
尽管中日之间还存在一些矛盾和问题需要解决，但此番日本民主党上台，中日关系有可能迎来一个重要的发展机遇期。
第一，由鸠山首相(1947年2月11日出生)、菅直人副首相(1946年10月10日出生)、冈田克也外相(1953年7月14日出生)组成的“三驾马车”，形成了民主党领导班子的一个梯队，也是首届民主党政府推进日中关系最重要的领导核心。他们都是战后出生的，是日本第一个“纯战后一代”政府领导核心。他们长期以来一直保持同中国的交往，有的可以说是中国的老朋友。鸠山首相过去曾在中国人民大学做过演讲，主张建立同心同德的日中关系。鸠山首相当选后首先将利用9月下旬出席20国集团金融峰会之机同中国领导人会晤，争取尽早正式访华，并出席在中国举行的中日韩三国领导人会议。日方将就进一步充实日中战略互惠关系、建立东亚共同体和中日韩合作、应对国际金融危机、能源环保合作、应对气候变化挑战等问题，加强与中方沟通。
第二，自民党执政期间，中日两国关系发展已具有较好的基础。一是中日实现了邦交正常化；二是缔结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三是确立了战略互惠关系。近年来两国首脑恢复并加强了互访。中日两国逐渐形成了相互依存、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加强合作关系的基本框架。这对民主党执政后在这个框架内发展两国关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鸠山表示，民主党政府将继续“为日中战略互惠关系充实具体内容”。
第三，在中日关系的几个重大原则问题上，民主党主要领导的立场比较明确。在历史问题上，他们明确表示不参拜靖国神社，态度比自民党历届领导人鲜明得多。对自民党政府批准通过的日本右翼教科书持批评立场。民主党曾表示不支持“台独”，而支持中国和平解决台湾问题，遵守日方在《中日联合声明》中有关台湾问题的承诺。目前台海局势走向和解，有利于中日关系的发展。
第四，从大的战略格局看，日本战后第一次处于不受任何大国牵制而可以自主发展同中国友好合作关系的机遇期。当年，鸠山的祖父鸠山一郎作为日本首相(1954-1956年)时，曾希望通过贸易和民间的交流逐步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但因受冷战时期美国的牵制而没有实现。此后，鸠山的父亲鸠山威一郎担任福田赳夫内阁外相，曾与中国政府就缔结中日和平友好条约进行谈判，但又受到前苏联的压力。而目前，日本基本上可以不再受其他大国的牵制而自主改善、加强同中国的关系。这是民主党上台后不能不更加重视中国的重要国际战略背景。
第五，中日两国力量对比和相互依存关系正在发生历史性变化。2009年中国GDP有望超过日本。2009年上半年，中国的外贸出口已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一，中国的外汇储备早已超过日本，居世界第一位。2009年中国将成为日本最大的出口市场。这是民主党上台后更加重视中国的重要经济背景。但是，中国人均GDP与日本相比差得很远。因此，中国在许多方面还应向日本学习，如在环保、节能、气候变化、城市规划建设和资源循环利用等方面，中日两国合作潜力还是巨大的。
三、中日关系发展面临的挑战
尽管民主党主张推进同中国的友好合作关系，但中日关系能否顺利发展尚有待观察。这是因为，中日之间依然存在一些需要解决的矛盾和问题。
1.小泉执政期间受到严重损害的中日两国民间感情，还需中日两国长期共同努力才能修复和改善。日本领导人采取谨慎态度来维护两国来之不易的友好合作关系，是至关重要的。最近，“日本言论NPO”和《中国日报》社所做的民意调查显示，中国受访者提起日本的第一印象是“南京大屠杀”。日本70％以上的受访者表示仍对中国有负面印象。日方认为，“毒饺子问题”是造成这种印象的原因之一。尽管“毒饺子事件”是一个有待侦破的刑事案件，却产生如此恶劣的影响，其原因之一是日本媒体的过度炒作，搞得日本消费者人心惶惶。中日两国都应注重在公共外交领域的合作，以与邻为善的“友爱”精神，从以邻为伴的合作角度考虑今后如何处理类似问题。
2.如何处理达赖、热比娅访日问题，有可能成为民主党执政后在对华关系问题上面临的一大考验。其重要背景是，2008年在拉萨发生了“3·14”打砸抢暴力犯罪事件；2009年在乌鲁木齐发生了“7·5”严重暴力犯罪事件。与此同时，日本右翼反华势力与中国的一些民族分裂势力相互勾结，从事损害中国安全、破坏中日关系的动向比较突出。前不久日本自民党参议员卫藤晟一邀请热比娅访日，为“疆独”提供政治舞台。自民党下台前，日政府又再次批准李登辉访日。自民党大选落败后，党内右翼反华势力作为在野党很可能更加无所顾忌地美化侵略历史，再度邀请达赖和热比娅访日，牵制民主党政府推进日中关系，给中国政府和中日关系制造麻烦。
据报道，日本民主党过去也跟达赖集团有过接触。日本跨党派的“考虑西藏问题议员联盟”代表即是民主党新生代议员枝野幸男。2007年11月鸠山担任民主党干事长期间曾会见达赖。对此，中国驻日大使馆曾表示强烈不满，希望民主党切实尊重中方在西藏问题上的立场，避免今后再次发生类似事情。②今后，鸠山作为执政党领导人和日本首相，要巩固和发展同中国的友好合作关系，就必须在这一问题上做出明智、正确的选择。
3.在台湾问题上，如何处理日美同盟介入问题，是民主党对华政策面临的又一大考验。自民党执政期间，曾把台湾海峡局势作为日美同盟应对“周边事态”的一部分来定位和处理，主张“台湾归属未定”，引起中方强烈反对。今后，民主党政府能否纠正自民党政府的错误，将是区别民主党与自民党在台湾问题上政策异同的一个重要标志。在这个问题上，民主党内一些人与自民党的立场一致，甚至强调中国是“现实威胁”。美国一些人也会对日本民主党政府加以牵制。但是，这是一个涉及中国主权和国家核心利益的重大战略问题，要建立中美日之间的政治互信，就难以绕开这一问题的解决。另外，与此相关的是，2010年之前日本将如何修订防卫计划大纲和制定武器装备的“中期业务计划”。民主党的外交、安保政策究竟如何？民主党政府能否“统领”防卫省、外务省的资深官僚？或许由此便可一叶知秋。
4.日本民主党在人权问题上态度比较严厉，但与右翼反华势力不同，中日双方需要加强沟通。应当指出的是，人权既是个道德概念，也是个法律概念。从道德的意义上讲，人权是没有国界的，但从法律意义上讲人权是有国界的。因为任何权利都必须附有相应的义务，每个国家公民享有人权的具体内容都不会脱离本国法律规定，而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世界标准。国家要维护人权，政府就必须依法保护本国国民，惩处犯罪分子。人权问题是可以讨论的，但不能作为外交手段对别国施压。中方同民主党的交流可以更坦诚、更直接，并欢迎日本朋友提出建议，这有利于增进相互理解与合作。
5.中日之间还有一些具体问题，如钓鱼岛领土争端、东海油气田开发问题等，也需要中日双方进行有创造性的协商，运用智慧寻找新的解决办法。只要中日双方根据迄今达成的四个政治文件精神，该坚持的就要坚持，该改正的就要改正，该创新的就要创新，拿出诚意、智慧和耐心来解决过去遗留的一些问题，就一定能使两国关系取得新的突破和进展。
注释：
①鸠山由纪夫：《日本的新道路》，载[美]《纽约时报》，2009年8月27日，转引自京华网，http://news.jinghua.cn/352/c/200909/01/n2798688.shtml。
②2007年11月26日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就日本民主党干事长鸠山由纪夫会见达赖表明立场，见中国外交部驻日本大使馆网站，http://www.fmprc.gov.cn/ce/cejp/chn/xwdt/t38445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