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科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化与论文,科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文化和科学的问题,是一个很大的题目。特别是因为文化是经济、政治的反映,在经济上、政治上都存在价值观或利益机制不尽相同的利益集团,反映到文化上就有不同的主张,就有不相同的,甚至十分对立的文化。至于科学所追求的是客观真理,而客观真理却只有一个。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虽然也会有不同的歧见,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着不同的价值观,更为极端一点的是说“有用即真理”,或者说“道德准则是评价科学真理的最高标准”,但是,就科学工作者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是排斥这种“多元主义”的真理观的,因为实践将最终表明孰是孰非。在文化问题上,就比较复杂,甚而有一时是非难辨的情况。举一个例子,“岳飞爱国,秦桧误国”,似乎已是不易之论。然而,在抗日战争时期,在汪伪统治的沦陷区的报纸上,却出现过相反的论调,说“岳飞误国、秦桧爱国”。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为汪伪集团制造“卖国有理”的舆论。近些年来,在人们的某些文章中,有为曾国藩翻案的,有为李鸿章翻案的,这一股风也刮到“岳飞与秦桧”之争问题上。理由是金朝是大清王朝的祖先,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因而这只是民族内部之争。其实,在同一民族内部战争问题上,仍然有侵略者和反侵略者的区别,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的区别。谢天谢地,总算没有看到为汪精卫叛国翻案的文章,不论是海峡两岸,或是海内外华人的文化圈子,都没有出现这种怪论。
在文化问题上,将不可避免地奉行着多元主义,“一个主义”是行不通的。但这是不是在文化问题上,就没有什么正确和错误,就没有是非可言?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自然不能简单地对这种“是非不分,香臭不辨”的文化观表示苟同。但的确要看到文化问题的复杂性。
文化是一种很宽泛的观念,其中当然也包括科学知识的传播。譬如说,在建国初期,中央文化部就管过科学普及工作,并请了物理学家兼剧作家的丁西林教授任副部长。如果说科学知识的普及也是文化工作的一部分的话,就有所传播的知识是真科学,还是伪科学的问题。中世纪的罗马教廷曾经多次宣布过地球是不动的,因为那是上帝创造世界的结果。四百年前的伽里略宣称地球绕太阳而转动,因而被罗马教廷判为有罪。然而四百年后,罗马教廷就不得不公开为伽里略平反。所以,顽固如罗马教廷,也是不得不在真理面前低头的,其原因就在于:客观真理只有一个。
文化问题除涉及真的问题以外,还涉及善的问题,亦即价值取向的问题。当然还有更复杂的美的问题。“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这种价值取向问题的一种表现。西施、王嫱、都是古代著名的美人,也许是有目共睹吧。所以,在美的问题上,也有一种“客观性”,亦即“人所共见”。但是,从“情人”的眼睛看来,某些人就比西施还美,至少也是一种美。所以,美的问题,就既包含着客观性,也不可避免地包含着某些主体性,因为在多元利益集团的社会中,总不免有多元的价值观。
在文化问题上,在“多元”价值的冲击之下,是不是就没有是非可分,没有黑白可言?需要看到的是,文化总是和一定人群相对应的,孤家寡人的癖好,就不成其为文化,酒文化,茶文化,是因为有一群评酒赏茶的人有共同兴趣。学者们钻到“象牙之塔”以内,那是只有这一小群能钻进象牙之塔的人群,才能相互理解的。所以,从我来看,文化当离不开知识,离不开对四周事物的反映,但必须有一群人,有共同爱好,才形成文化,也就是说,文化要以一定的群众性为前提。
人们可以有“小圈子”里的文化。但是,更能引起人们广泛兴趣的,当然是“大圈子”里的文化。有人说,最好是什么全民的文化,世界性的文化。可惜的是,利益观或价值观相同一的“全民”或“全世界”,并不存在。
在当今中国,真正能影响所及的文化,恐怕还只是限于“华人”的范围,因为这毕竟同属于炎黄子孙,或同属于中华民族,有一种民族的认同感。在海峡两岸,虽然“政见”有所不同,但这种文化的认同感仍然存在。文化是离不开其表现形式的。文化上的认同感,首先是共同的民族形式,共同的民族的心理状态。“政见”的区别,并不能取消这种文化上的一致性,当然,事情也有另一面,因为有人想制造这种民族文化的分裂。
在文化问题上,我是赞成有是非之分,黑白之辨的。因为这里有一个多数人和少数人的“是非之分,黑白之辨”。为什么有各种各样的翻案文章,惟独没有见到为汪精卫翻案?原因就在于抗日战争确是全民族的战争,“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作为民族罪人的汪精卫,就只好像秦桧一样,跪在那里,向国人谢罪。
所以,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文化,如十五大政治报告所指出的,就是要建立“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这里需要进一步讨论的,为什么在社会主义文化的问题上,还要加上“科学的”形容词?这首先是因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马克思主义是科学”,“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是一脉相承的统一科学体系”。“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技进步是经济发展的决定因素。所以,“要引导人们树立科学精神,掌握科学方法”,“消除愚昧,反对封建迷信活动”,“增强我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
江泽民曾多次说到要“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崇高的思想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这里将“科学的理论武装人”放在首要的地位,这不是偶然的。因为虽然有“为人民服务”的志趣,“为社会主义服务”的理想,但是内容、方法、态度不科学,那末结果是事与愿违。在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的历史上,这类历史教训是很多很多的。
自从1978年以来,我国走上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康庄大道。可以说,这20年来,我国的确在努力探索一条按科学的思维来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而且也取得很大的成效;但是这不等于我国在社会生活的各方面,都已学会了按科学精神、科学方法来办事。尤其是文化思想建设,将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文化思想的多元性,更加上金钱主义的腐蚀,所以,在精神文明建设的许多领域中,常常各种思想对立,意见纷争不一,也就不可避免地反映着某些不科学、反科学的思维模式,甚而是封建迷信一类的“垃圾”。
我手上有一本书,《转法轮》,就是一本宣扬封建迷信的代表作。此书胡说什么“人的元神是不灭的”,什么“修炼到中层以上的时候,……人就开始出元婴,“元婴从小腹部位这块丹田生出来,慢慢的越长越大”,“当元婴长到4寸这么高的时候,……一层莲花出现了, 金灿灿的元婴坐在金色的莲花盆里,很漂亮,那就是金刚不坏之体”,“道家元婴一般长到6~7岁小孩模样时,就会离体,叫元婴出世”。等到他大道“修成的时候,想要什么伸手即来,要什么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这种能量可以任意地变化任何东西,所以……想吃什么,玩什么,什么都有”。乍一看,似乎这是在读还珠楼主所撰写的《蜀山剑侠传》的神怪小说。然而,那是小说,是虚构,而这里是向读者传授“修炼大法”!
《转法轮》一书也和许多宣传封建迷信的书一样,把其功法——法轮功,吹得神乎其神。《转法轮》认为,现行的各门派的气功都处在祛病健身的“低层次”,而“法轮功”是在高层次上传功,是“真正往高层次上带人”。《转法轮》认为:释迦牟尼和老子充其量只能研究到银河系的问题,而“法轮功”讲的是一个庞大的宇宙的理。还说,“有一次我仔细地查了一查,发现人类有81次完全处于毁灭状态,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遗留下原来的一点史前文明……人类繁衍得多了,最后又出现了文明”。“法轮大法……在我们这一次人类文明历史时期从来没有公开传出过,但是,在史前一个时期广泛度过人。我在末劫最后时期再一次把它弘传出来,所以它是极其珍贵的。”
可是,这样一本胡吹乱说的《转法轮》的“著作”,竟然可以由专门出思想政治书籍的某一家出版社出版,已经一版、再版,共发行10万册!
在1997年12月26日的《辽宁日报》上,曾刊载了一则报导,题为《愚死于法轮功的无冕之王》,某人因为相信了《转法轮》一书所说的,“人生了病不应该去医院,因为人生了病是前世造了孽,今生要还债”,所以这位“无冕之王”虽患了糖尿病,却拒绝上医院服药,“送我上医院会把我(按:指功法)毁了”。因而最后就“愚死于法轮功”。
清代著名学者曾经揭露程朱理学的罪恶,说“其所谓理者,同于酷吏之所谓法。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试问出版社所出的这些宣扬封建迷信的书,是不是“以迷信杀人”,而且“死矣,更无可救矣”?
偶然地读到《北京青年报》在1998年1月15日第11 版上一则报导:著名作家柯云路在他撰写的《发现黄帝内经》的新作中,发现一位“当代华伦”。据说:这一神医胡万林在新疆行医四年中,收治各类疑难病症120万人次。治愈的病症有癌症、聋哑等先天性残疾、牛皮癣、 硬皮病、心血管病、甲亢、各类风湿病,还有帕金森氏症、骨质增生、前列腺肥大、不育症、胃、肠、胆、脾、肾、眼(高度近视、青光眼、斜视、弱视等)、喉、腰、腿等疾病,以及低烧、脱发等。报导说:柯云路对“胡万林惊人的医疗事实,该书做了翔实考察,并全面深刻地破译了胡万林的医学理论与技术的奥秘”。
读了这则报导后,不禁发生如下疑问:神医四年中共收治各疑难病症120万人次,如果在四年中,这位神医每年工作300天,(要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双休日只能休一天),每天工作10小时,(这比8 小时工作制还要多出2小时),那么即可算出这位神医每小时将收治100位病人,亦即约在半分钟多一点或36秒左右就能收治一位病人!医家之道,主要望闻问切,这位神医能在半分钟内就能完成这些过程,而且还要出药方,并且“治癌”,这真是医疗历史上空前的“神绩”!
《新华字典》为“翔实”一词做了如下的释义,“详细而确实”之意,柯云路先生是著名作家,他的“发现”,想来定是“详细而确实”的,然而,反过来一想,如果我们碰到一位大夫,他竟然只和我谈话半分钟,便要中止他的“收治”活动的话,那我将不得不怀疑,这位大夫是不是在那里“草菅人命”!
我们的确应该弘扬民族文化,但是,弘扬的前提是科学,而不是牵强附会地把现代科学的成就,说成中国古已有之,因为在中国的封建文化中,更多的是应该抛弃的糟粕。
举例来说,这几年来由于重视环境保护问题,重视生态平衡问题等等,这首先是因为社会生产力的迅速的发展,“人以他所引起的改变来迫使自然界服务于他自己的目的,来支配自然界”。可是正如恩格斯所警告的,“我们不要过于得意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我们的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接着恩格斯就举出了由于森林的砍伐,而造成了许多“荒芜不毛之地”的事例。可是,在中国古代人所能引起自然界的改革,其作用是很小的,包括《三国演义》里所描写的多次的“火攻”,那是完全比不上自然界里的“灭火”所引起的森林的燃烧的,因为这里制造的“人工燃烧”,要受到自然条件的制约。可是,这些年来,有某位学者说,这种环境保护的思想,就是中国古代“天人合一”学说,因而一时之下,“天人合一”仿佛就成为中国早已出现环境保护思想的“始作俑者”了。至于证据呢,却至今也没有看到有哪位古代思想家说过人要保护自然环境的思想,并且又能和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相联系起来!
其实,在中国古代这种“天人合一”的思想,从来都是为君权神授服务的。最典型的是董仲舒,他说:“人之为人,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此人之所以乃上类天也。”又说:人有小骨节三百六十六,天有三百六十六日;人有大骨节十二,天有十二月;人有五脏,天有五行;人有四肢,天有四时;人有哀乐,天有阴阳;人有伦理,天有天地,如此等等。如果董仲舒在这里所说的确是“事实”的话,那末人的确成为天的“复制品”,可惜的是,这完全是牵强附会,是“螺丝钉炒白菜”。
董仲舒的这套“天人合一”的说教,完全是为了说“天者百神之大君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受命之君,天意之所予也”,“人主立于生杀之位,与天共持变化之事”,……如此等等。这样,中国的“天子”,就有绝对的权威。
中国的许多持进步观点的思想家,都对这种“天人合一”思想持怀疑态度。春秋时代郑国的子产就说,“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因而反对用占卜迷信来指导工作。战国时代的荀子,也是反对这种“天人合一”思想的先驱者。他鲜明地提出,要“明于天人之分”。他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说,“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荀子还摆出了光辉的“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他说,“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就与制天命而用之”。为什么子产、荀况等一些思想被看作是进步的?因为在那一时代人只能是被动受制于自然界,对于自然界出现的种种自然灾害,感到无能为力,于是就只好祈求于“祭祀”、“祷天”等办法来解决天人关系;相反,那种主张“明天人之分”,主张“物畜而制之”,“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现在由于人的力量过度膨胀,以致于自然界的面貌遭受了严重的破坏,为了人的长远的持续利益,这才提出保护环境的思想。人要保护环境,是出自人的利益,人居于主动的一面,但是在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中,人完全是被动的,为天所支配的。反映到社会政治问题上,小民就要受天子的支配。所以,把环境保护的思想和“天人合一”的哲学相等同起来,是很荒唐的。
“天人合一”的哲学,也被不少的研究中国戏剧、中国舞蹈、中国国画、中国建筑等等的理论家,用来解释有中国特色的美的观念;一些理论家们把中国的书、画以及表演艺术里所讲究的“形神兼备”的学说,附会为“天人合一”学说的体现。我赞成中国美学理论中有关“形”和“神”的学说,“形”是指事物或人的外形,至于“神”所指的是事物或人的本质特征。譬如说漫画,那是以丑化某些人的外形的手法,来反映人和物或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然而在优秀的漫画家的笔下,所勾画出的“人”,却和生活中的人,相当相像。漫画是一种外来的形式,未必“传伸”都要用丑化的手法。相反,用美化的“外形”,来达到“传神”的目的,更会受到观赏者的欢迎。然而这和“天人合一”的哲学,又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在某些理论家的讲座中,也常常只是在介绍了“形”和“神”的学说以后,仅仅附带地说这也就是“天人合一”的思想,不过又说,这种哲学太“深奥”了。
结论:当今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无疑是多元的文化。但是成为主流的一种文化,将不可避免的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