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产能过剩的特点、风险及对策研究&基于实地调查和微观数据的分析_产能过剩论文

当前我国产能过剩的特征、风险及对策研究——基于实地调研及微观数据的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微观论文,产能过剩论文,当前我国论文,特征论文,风险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年来，在经济周期和投资冲动等多重因素影响下，我国投资率不断提高，各行业产能持续快速扩张。但2011年下半年以来，随着经济增长速度明显下滑，各种产品的市场需求增长放缓，新一轮产能过剩矛盾凸显。本轮产能过剩涉及行业广、持续时间长、影响程度深、化解难度大，已经成为中国当前经济发展中面临的突出问题和主要风险之一。因此，深入研究本轮产能过剩的特点及其存在的风险具有重要的理论和政策意义。

      一、文献综述

      在微观理论层面，所谓产能过剩是指企业的实际产出小于其最优规模，即平均成本最低的产出水平。例如Chamberlin(1933)提出垄断竞争会导致企业不能在最优水平生产，出现产能过剩现象①。Kamien和Schwartz(1972)也认为，不完全竞争行业也会出现产能过剩现象。在实际研究中，产能过剩一般指行业的实际生产能力超过了市场需求，超过了正常期望水平的状态(周劲，2007；钟春平、潘黎2014)。

      产能利用率是测度产能过剩程度最直接、最常用的指标。所谓产能利用率是指企业或行业的实际产出占潜在生产能力(或者合意产出)的比重。根据选用指标和研究技术路线的差别，产能利用率有多种测算方法。一是用实际产出与设计生产能力的比值作为产能利用率，即是将企业的设计生产能力作为合意生产能力。基于该方法，Nelson(1989)利用1961-1983年美国私有电气设施行业的数据计算了该行业的产能利用率。国内广泛报道的钢铁、水泥、平板玻璃等行业，由于每个生产线有明确的设计生产能力，因此经常采用这一方法计算产能利用率。二是峰值法，即将“峰年”的产值作为潜在生产能力。每个生产单位(或行业)的产出水平显著高于前、后年的年份被称为“峰年”。运用一定时期内峰值产量和实际产量的比较就可测算产能利用情况，如Garcia和Newton(1995)，Kirkley和Squires(2000)等便是利用该方法对美国捕鱼业产能利用率进行了估计。三是利用成本函数法测度产能利用率，即根据成本函数推算成本最小化时的最优产出，作为企业的合意产出。韩国高等(2011)在成本函数法的基础上对中国重工业和轻工业中28个产业1999-2008年的产能利用水平进行了测算。四是用数据包络分析法(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估计企业的最大产出能力，用实际产出和最大生产能力之比作为产能利用率。数据包络分析由Charnes等(1978)提出，该方法使用线性规划方法决定在给定的投入要素下，能实现的最大产出量，或者给定产出水平，决定需要的最小投入水平。Kirkley等(2004)利用数据包络分析(DEA)测度了美国渔业的产能利用率。五是用随机生产前沿(Stochastic Production Frontiers，SPF)函数估计行业潜在产出，并进而计算产能利用率。Fare等(1994)提出用随机生产前沿生产函数法来估计生产效率以及产能利用水平，并对产业产能利用水平进行了度量。Kirkley等(2004)使用SPF来估计美国捕鱼行业的生产率，并与DEA测度方法得到的结果进行了比较。计算潜在产出生产函数的方法还有很多，包括AK函数法，H-P滤波法等。

      虽然有多种方法可以估计产能利用率，但对于合意产能利用率，或者正常的产能利用率并没有一个统一标准。国内目前经常引用的合意产能利用率是75%，而一般认为美国总体工业产能利用率的“合意”区间是79%～82%(钟春平、潘黎，2014)。实践中，有不少国家或国际组织开展了对产能利用率的监测。图1显示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的产能利用率总体呈下降趋势。我国国家统计局也开展了产能利用率监测，但目前并没有发布系统的统计数据，一些资料显示，2013年上半年我国产能利用率为78.6%②。

      

      图1 美国工业、制造业产能利用率变化图

      数据来源：“美国工业FRB”以及“美国制造业FRB”数据来源于美联储官网，“美国制造业OECD”数据来源于OECD官网。

      许多研究对产能过剩的形成原因进行了分析。从微观角度看，出现产能过剩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在位企业为了阻止潜在进入者，通常会提高产能、形成过剩的局面以吓阻进入，从而减少竞争，获得超额利润。Kaldor(1935)指出，在垄断竞争的市场环境下，为了获得最大收益，企业可能并不会完全使用其资源，从而出现空闲产能，也即是产能过剩。还有研究从信息不对称的角度进行分析，认为由于后发优势的存在，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很容易对下一个有前景的产业产生共识，在投资上出现“潮涌现象”，由此带来了产能过剩和相关的一系列问题(林毅夫，2010)。卢锋等(2009)将产能过剩的原因归结为宏观经济周期，其逻辑是：当经济高涨时，市场需求增加，企业会增加产能，但当经济衰退时，市场需求下降，由于产能不能马上退出，从而形成产能过剩。还有不少研究从我国的政治体制特点出发来分析产能过剩的原因。例如周黎安(2004)用博弈论的观点，基于地方政府官员晋升的视角分析了地方政府干预导致重复建设和产能过剩的内在机制，即各个地方政府为了政绩，不顾条件盲目攀比，许多项目在明显面临亏损的情况下仍然一哄而上，从而引发行业性的重复建设、产能过剩。陆铭等(2004)认为，各个地区为了能够在将来的竞争中获得谈判优势，往往倾向于发展在现阶段并没有比较优势的各种支柱产业，尤其是钢铁、汽车和高科技等在经济发展中具有决定性作用的产业，由此，就总体经济而言便出现了过度投资和重复建设的现象。

      对于是否需要通过政策手段化解产能过剩，学术界并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不少学者认为，产能过剩是市场经济中的自然现象，通过市场调节可以自动解决这一矛盾，并以很少有西方发达国家专门出台化解产能过剩的政策措施来佐证这一观点(左小蕾，2006；刘福垣，2006)。但多数研究，特别是近年来的一些研究认为，我国的产能过剩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体制机制不合理导致的，也即我国产能过剩不能完全归因于市场因素，因此政府的适当干预是必须的(卢锋，2009；钟春平等，2014；张军扩等，2014)。

      二、基于实地调研的发现

      2013年下半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成立课题组对产能过剩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课题组在河北石家庄、邯郸、邢台、唐山，山东淄博，河南郑州、焦作，浙江杭州、绍兴，江苏苏州、无锡、常州，以及上海、北京等地开展了实地调研，分别与省、市政府相关部门、行业协会、100余家国有及民营企业召开多场座谈会，对钢铁、水泥、电解铝、平板玻璃、船舶、光伏六大重点行业的数十家企业进行深入访谈。根据调研，对我国目前产能过剩问题的主要几个方面进行了总结。

      (一)产能过剩矛盾突出行业的主要特征

      无论是从统计数据来看，还是根据企业的反映，都能发现我国目前部分行业产能过剩矛盾突出。产能利用率较低是产能过剩的直接体现。2012年，我国钢铁产能已达到10亿吨左右，产量7.2亿吨，约占全球产量的46%，产能利用率为72%；2012年全国水泥生产能力达到30.7亿吨，水泥产量22.1亿吨，产能利用率为73.7%。如果考虑到目前正在建设的新型干法水泥生产线约290条，全部建成投产后，产能将达36.3亿吨，产能利用率会进一步下降；2012年中国电解铝产量为1988万吨，产能2765万吨，产能利用率仅为71.9%，而且电解铝行业的产能仍然在快速增加；2012年，平板玻璃行业的产能10.4亿重量箱，产量7.6亿重量箱，约占全球产量50%，平均产能利用率为73.1%，如果正在建设的浮法生产线32条全部建成，总产能将达11.3亿重量箱，产能利用率会进一步下降。2012年我国船舶行业产能约8010万载重吨，完工量6021万载重吨，产能利用率为75.2%，但如果包括3年以上没有产出的产能以及转移至海工和修船等部分产能，船舶行业产能可以达到1.2亿载重吨，产能利用率会更低。

      尽管不少研究通常采用75%或79%～82%作为合理产能利用率的标准，但调研发现，不同行业的合理产能利用率存在很大差别。例如对于平板玻璃和炼钢炼铁行业，其生产工艺特点导致整个生产线一旦点火生产就不能轻易停产，否则会产生巨大的经济损失，所以，业内认为平板玻璃的合理产能利用率应为90%左右，而钢铁行业应为80%～85%左右。由此可以判断这些行业产能过剩程度相当严重。

      调研中我们还发现虽然近年来我国不少工业行业产能过剩矛盾突出，但也有不少行业的产销比较平稳，例如食品、家电、汽车等。综合比较看，产能过剩矛盾突出的行业具有以下3个显著特征。

      一是产品同质化程度高。在企业已经成为投资主体的情况下，那些产品差异化特征明显、依赖品牌竞争的行业，由于受到市场需求的制约，即使政府有大量优惠政策企业也很难大规模投资。而那些同质化程度高的行业产品，比如钢铁、水泥、平板玻璃、化工，其竞争主要依靠价格，即使行业已经产能过剩，但由于后进入者建厂成本低(技术进步快)、运营成本低(在政策优惠下可以降低人工成本、环保成本等)，仍能形成竞争优势，因此容易继续大量投资，造成进一步的产能过剩。

      二是受到过多的政策优惠。为了调整产业结构，政府往往会确定一些战略性新兴产业并给予政策上的诸多优惠。在政策的导向下，一些地方一哄而上，不顾自身条件盲目吸引新兴产业上马，导致一些行业产能过剩，如近年来的光伏产业、风电产业等。2008-2012年，中国光伏行业产能加速发展，已有及在建的组件产能总量超过30GW，占全球光伏组件总产能的60%，光伏行业的产能利用率仅57%。

      三是由于国内或国外原因市场需求骤降。有些行业的产能过剩主要是由于市场形势变化、特别是经济周期波动造成的。这种行业的产能过剩呈现更多的周期性特征，其中船舶行业最为明显。2007年全球造船市场达到高峰，全年成交量达2.7亿载重吨，2008年全球造船行业新订单量也有1.54亿载重吨，但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2009年全球造船新订单量大幅度减少到4219万载重吨，2010年有所复苏，恢复到1.37亿载重吨，但2012年又降到仅4686万载重吨，直接导致船舶行业全球性产能过剩。

      (二)当前的产能过剩虽是多种因素综合叠加的结果，但也有其独特的体制机制因素

      产能过剩问题虽然是市场经济条件下一个普遍性的现象，但中国当前产能过剩问题有其深刻的发展阶段和体制机制原因，是多种因素叠加的结果，具有非常明显的“中国特色”。

      一是经济快速增长条件下企业对未来的乐观预期形成的过度投资。过去三十多年来，中国经济一直处于快速增长的过程中，企业习惯了通过增加投资扩大产能实现发展的路径，特别是由于后发优势的存在，企业很容易对下一个有前景的行业形成共识，出现“一哄而上”的投资行为，从而导致一些行业的生产能力持续快速扩张。进入壁垒低也容易导致企业的进入过度。随着技术快速进步，不少行业的投资难度大大降低。比如，一条平板玻璃生产线的投资额约5亿人民币左右，有些小厂甚至只要2亿～3亿元即可建成，而且建设速度也大大加快。此外，由于环境标准要求不高，或者实际执行宽松，不少行业的企业甚至一些小规模企业也可以很容易地将环境成本外部化，从而使得市场准入条件偏低。

      二是经济发展阶段转换时期国内增长速度放缓与全球金融危机的双重影响，导致产能过剩矛盾短期内凸显。2007年以前，我国基本处于快速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中，各种需求增长速度很快。但近年来我国经济已经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主要表现为：城镇化率超过了50%、工业化整体上处于中后期阶段并且少数地区进入了后期阶段、人均GDP水平步入上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在全球贸易中的份额持续提高并成为全球第一大货物出口国。发展阶段的转变伴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和增长速度下降，带来了市场需求突然放缓。与此同时，全球经济也因受美国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复苏乏力。这样，一方面国内外市场需求增速下降，另一方面生产能力的形成具有滞后性，过去投资形成的产能仍在持续释放，使得2013年以来产能过剩的矛盾尤为突出。

      三是退出不畅加剧了产能过剩。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市场机制能够迫使效益差的企业主动退出市场，或被其他企业兼并重组，从而化解产能过剩的危机。但在我国当前经济条件下，这一机制不能得到有效发挥。不少企业，特别是大企业由于考虑银行贷款、员工就业等问题，即使产品不符合市场需求，只要没到无法继续经营的程度仍会持续生产。而兼并重组进程也由于手续繁琐、过程漫长，较少能够得以实行。例如并购项目完成后，往往涉及工商登记变更、权证和批文更名或资产过户等手续，还可能涉及更换或重新申请生产许可证、排污许可、资源综合利用、水土保持等证照或手续。上述过程需经多个部门的层层审批，耗时耗力，并且存在着各地政府部门理解、执行政策不统一等问题。

      四是我国的财税体制以及地方政府的考核评价体系刺激了投资，而要素市场化不彻底为地方政府的干预提供了便利。从财税体制看，我国以间接税为主，只要企业有生产，就会带来税收。从考核体系看，尽管中央一再强调不唯GDP导向，但实际上各级政府之间还是将经济增长作为最重要的考核指标。由于大项目是刺激经济增长的重要手段之一，因此，地方政府往往在招商引资、上大项目上给予各种优惠政策。调研发现，许多项目在明显面临亏损的情况下仍然一哄而上，不少企业投资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真正在于项目的投产，而是为了获取当地的土地、煤炭等资源并期待其未来的升值，或者是为了获取政府的各种补贴和返还。地方政府之所以能够通过低地价甚至零地价供地、优惠价出售甚至搭配矿产资源、不规范的“包税”税收减免等方式招商引资，根本原因在于土地、能源和资源等要素市场化改革不彻底，缺乏公平的竞争环境，没有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

      (三)产能过剩矛盾蕴含着巨大的经济风险

      尽管部分行业产能过剩矛盾突出，而且也由此导致了这些行业经营困难的局面，但目前还没有出现企业大面积破产倒闭等严重问题，因此有观点认为，产能过剩矛盾或许并不严重，或者市场会自动解决这一问题，不需要政府花大力气干预。但调研发现，产能过剩矛盾下，实际上孕育着严重的经济社会风险，必须予以高度重视。

      一是存在产能过剩加剧并集中爆发的风险。由于前几年的大规模投资，许多行业的产能仍然处于快速增长过程中，如果算上新增产能，所有行业的产能利用率都将大大下降。而且随着经济发展和工业化进入后期，不少产品，特别是钢铁、水泥、化工等重化工业的需求在今后几年将达到峰值。所以，如果不提前化解过剩产能，今后几年产能过剩矛盾可能会进一步加剧，导致银行信贷、地方债务等各种问题集中爆发并使经济面临“硬着陆”风险。

      二是产能过剩持续可能导致企业恶性竞争，使效益下降，甚至大面积倒闭破产的经济社会风险。由于产能过剩矛盾，相关行业的销售利润率不断降低，亏损面已经达到较高水平。2013年钢铁行业的销售利润率仅为2.16%，亏损面23.4%；电解铝行业利润率为4.25%，亏损面达19.81%；建材(含水泥、平板玻璃)的亏损面达12.47%，而船舶制造业高达23%。

      从2013年以来的情况判断，虽然目前尚不会出现大规模的企业破产倒闭情况，但一些行业如钢铁、化工、煤炭等潜在的问题已经越来越大。例如浙江省反映，2013年该省单晶硅硅片生产企业96%停产，全省370家光伏企业中有2家破产、5家清算、20家离开光伏行业；光伏电池、组件生产企业中，中小型企业开工率不足50%；全省光伏产业就业人员从2011年的近10万名缩减至2012年的约5万名。

      三是产能过剩会导致风险的集聚和市场秩序恶化。当前，在实体经济领域存在大量低效率的企业由于政策优惠、地方保护等原因不能及时退出市场、优质企业无法公平地参与市场竞争的情况，在产能过剩背景下有可能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后果，破坏实体经济的市场结构和秩序。其次，一些产能过剩行业短时间内没有出现企业退出、大量从业人员安置等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企业(主要是地方国有企业)承担了相应责任。这些大企业“拆东墙补西墙”，利用盈利业务补贴落后产能，将经济社会风险内部化。这种做法尽管在一段时期内能掩盖产能过剩引发的经济社会风险，但企业的运营风险却在不断累积。在一定意义上，产能过剩就是“实体经济领域中的泡沫”，表面看，实体企业在正常运营，其实是在“泡沫”中获利。一旦泡沫破灭，会形成巨大的系统性风险，给整个社会经济发展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

      三、基于微观数据的实证分析

      虽然通过实地调研掌握了当前我国产能过剩问题的许多重要信息，特别是深层次的体制机制原因，以及存在的风险等，但仍然存在不够全面和系统的缺陷。因此，在调研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利用国家统计局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微观数据，对我国制造业的产能利用率进行了实证分析。

      (一)企业层面产能利用率估算方法

      参考Berndt和Hesse(1986)以及Nelson(1989)的做法，本文从微观企业行为的角度来推导潜在产能，并用微观数据对企业层面的产能利用率进行估算。

      假设影响企业产出的要素包括资本、劳动、中间投入和生产率，并且企业的生产函数能够由以下方程表示：

      Y=f(K，L，M，T) (1)

      其中，Y、K、L、M和T分别表示企业的产出、资本、劳动、中间投入和全要素生产率。在短期，企业可利用的资本存量被认为是固定的；给定企业产出Y，在受到固定资本存量K约束的情况下，企业通过最小化可变成本从而实现利润最大化。参考Lau(1976)、Nelson(1989)，企业的可变成本函数可表示如下。

      

      其中，

分别表示企业劳动力价格和中间投入价格；方程(2)表明了在给定劳动价格、中间投入价格、企业规模和技术水平的情况下，企业生产某给定的产出能实现的最小化可变成本③。参考以前的文献(Berndt & Hesse，1986；Nelson，1989)，本文以超越对数形式的短期可变成本函数来对方程进行近似。

      

      对于超越对数成本函数，可变投入价格的系数需满足线性齐次的参数限制(Zardkoohi et al.，1986)，条件如下。

      

      由于在现实中，企业在做生产决策时很难预测过于长远的需求、价格等因素的变化，故我们主要估计企业的短期产能利用率。假设企业总的固定成本可以表示为：TFC=r×K，其中r为资本成本。那么，企业的短期平均总成本曲线可以用短期总成本除以企业的产出，数学表达式为：

      

      企业在决策过程中总是期望利润最大化，或者说在约束条件下的成本最小化，因而企业的最优产出

就是使短期平均总成本最小的产出，即：

      

      由于

，结合方程(3)和方程(8)可推出：

      

      由于方程很难直接解出

的显示解，我们采用迭代的方法来求解

。最后估算出每个企业的产能利用率CU=Y/

×100%。

      (二)变量选取和数据说明

      本文采用的基础数据来自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时间跨度为1998-2008年。该数据库包含了全部国有企业和年主营业务收入在500万元及以上的非国有工业企业④；企业样本数逐渐上升，1998年为16万多家，到2008年时已经超过了41万家。该数据库涵盖了中国所有工业行业，指标包括企业产品信息以及会计上的三大报表数据等一百多个变量信息⑤。在分析之前，我们按照标准的分析步骤先对异常样本进行了剔除。本文先参考Feenstra等(2013)的做法，将缺失资产总额、工业总产值和固定资产净值等主要财务指标的样本剔除。再将从业人员数少于8人的样本剔除，因为这些企业处于不同的法律制度下(Brandt et al.，2012；Yu，2014)。最后，按照一般公认的会计准则(GAAP)将存在以下情况的样本剔除：(1)流动资产大于总资产；(2)总固定资产大于总资产；(3)固定资产净额大于总资产；(4)企业的识别码(法人代码)缺失；(5)无效的成立时间。剔除掉无效数据后，本文使用的1998-2008年的样本中有692901家企业，共2564931个观测值。

      估计中，企业产出采用的是工业总产值，并且用2位数行业层面的产出价格指数进行了平减，平减指数来自《中国城市(镇)生活与价格年鉴2012》。由于在原始数据中，行业代码为11、13、23、35、43的5个行业缺失部分年份的环比指数⑥，参考杨汝岱(2014)的做法，我们采用插值补充，t年的环比指数为t+1、t+2、t+3年的环比指数平均值。最后，将环比指数调整成以1998年为基期的定基指数。

      在估计可变成本函数和企业生产率时，需要构建真实的投资变量和资本存量，我们参考Brandt等(2012)的做法，采用永续盘存法来估计企业的真实投资和真实资本存量。其中，折旧变量来自于工业库中各企业真实信息。

      对于劳动力成本价格，我们根据企业本年应付职工工资和从业人数计算出该年该企业的平均职工工资，然后根据各省层面的CPI对平均工资进行平减，得到各企业劳动力成本价格的信息。对于企业中间投入价格，我们使用两位数行业投入价格指数来衡量。参考杨汝岱(2014)的做法，我们在出厂价指数的基础上，与投入—产出表(IO表)结合，构建投入平减指数。以投入—产出表分行业中间投入的基本流量表为基础，计算权重，对产出价格指数加权得到行业的投入价格指数，其中1998-2000年的投入权重根据1997年IO表计算，2001-2005年的权重根据2002年的IO表计算，2006-2008年的权重根据2007年的IO表计算。

      企业可变成本包括从业人员工资和中间投入两个部分之和，即

。其中，从业人员工资用各省层面以1998年为基期的CPI对工资进行平减；企业中间投入则用上面算出的行业层面的中间投入价格指数进行平减。

      对于企业资本成本，我们用企业层面的折旧率和长期贷款利率之和来衡量。使用非租赁资本品时，企业主要面临资本品折旧和贷款利息支出两种资本成本⑦。资本折旧率通过工业企业数据库计算得出；贷款利率我们采用1998年以来3～5年期银行贷款利率按天数加权来计算⑧。

      对于企业生产率的计算，我们采用扩展的Olley-Pakes(1996)方法(OP方法)分2位数行业估计各行业的生产函数，从而推算出各企业各年的全要素生产率。与普通的OP方法不同的是，我们参考Yu(2014)的做法，在估计企业生产率时考虑了企业是否是出口企业、是否是国有企业的影响。由于出口企业可以充分利用全球资源，能够与国外企业进行及时互动，使得其可能与非出口企业有不一样的生产函数，所以我们在估计企业生产函数时加入了是否是出口企业的虚拟变量。另外，由于国有企业的生产决策经常受到政府的影响，其生产决策可能不一定是基于利润最大化的需要，所以需要加入是否是国有企业的虚拟变量来控制国有企业的影响。

      (三)制造业细分行业产能利用率估算结果

      在实际估计中，我们分行业通过方程(3)和方程(5)求出各两位数制造业行业的可变成本函数的系数⑨，再将各行业估计出的系数代入方程(9)中，用迭代的方式计算出每个企业的潜在产出

，然后得到各企业的产能利用率。根据各企业的产能利用率，我们以工业总产值为权重，计算了2位数行业的平均产能利用率⑩，结果如表1所示。

      从表1可以看出，样本期内的制造业产能过剩存在着以下一些特征。

      (1)总体来看，1998-2008年间我国制造业的产能利用率仍保持在较高水平，产能过剩矛盾突出的主要是少数几个行业。根据计算结果，1998-2008年间，我国制造业的产能利用率平均在81%以上，多数年份超过90%。但其中部分行业，如石油加工和炼焦业、医药和化学纤维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黑色和有色冶炼业长期产能利用率较低，这与近年来产能过剩矛盾突出的行业基本一致。

      

      (2)从时间变化的趋势来看，产能利用率与经济周期呈正向相关关系。1998年时由于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国外需求减少，国内经济也受到波及，从使用最广泛的79%～82%行业合意产能利用率的标准来看，纺织行业、煤炭、冶金等行业出现了产能过剩。宏观经济到2004年、2005年时又出现了过热的情形，在这种经济形势下，不仅以上行业产能过剩情况有所缓解，其他制造业行业的产能利用率也在提高。2008年时，由于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所有制造业企业都不同程度地经历了需求下降的冲击；结合调研的情况可知，从这一年开始，非金属矿物制品、黑色金属冶炼及加工以及有色金属冶炼及加工等行业产能利用率不断下降，出现了持续数年的产能过剩情况，而原本就产能过剩的化学纤维、石油炼焦行业产能过剩的情况越加严重。

      从行业来看，石油炼焦及核燃料、化学纤维、黑色金属冶炼及加工、有色金属冶炼及加工等四大行业在样本期内存在较为严重的产能过剩。以上行业中，除了化学纤维行业外，基本都是石油重化工、矿产资源行业等资源密集型、环境污染型的行业，而这些行业也均是国发(2009)38号文《关于抑制部分行业产能过剩和重复建设引导产业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简称38号文)所提到的需要防止盲目无序扩张，避免低水平重复建设，抑制产能过剩的重点行业。

      在行业大类的基础上，本文进一步测算了水泥制造、钢铁制造、平板玻璃制造和炼铝等4个行业的产能利用率(11)(见图2)。显然按照通常的产能过剩判断标准，这4个行业在样本期内是明显产能过剩的，而且这些行业产能过剩的情况从2007年开始有急骤加重的趋势。

      (四)产能过剩的经济影响——基于企业财务效益的分析

      产能利用率低、产能过剩表明资源未得到充分利用，过低的产能利用率不仅直接损害了企业的经济效益，而且浪费了社会资本，阻碍了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本文这一部分基于财务效益的视角分析了产能过剩对于企业效益带来的影响。

      我们首先考虑产能过剩对于净资产收益率(ROE)的影响；然后通过杜邦分析法，根据公式：净资产收益率=净利润/总权益=销售净利率(净利润/销售收入)×资产周转率(销售收入/总资产)×权益乘数(总资产/总权益)，将净资产收益率分解成销售净利率、资产周转率与权益乘数，分别估计产能过剩对销售净利率、资产周转率和权益乘数的影响，以考察产能过剩对企业净资产收益的影响途径。回归方程如下。

      

      其中，Y为表示企业财务效益的指标，包括净资产收益率、销售利润率、资产周转率和权益乘数；CU表示产能利用率；i，t，k，分别指代个体、时间和行业；

分别表示个体效应、时间效应、行业效应和扰动项；Z为一系列控制变量，包括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固定资产、从业人数、是否是国有企业、是否是外商投资企业以及企业年龄等变量。为了缓解内生性问题的影响，本文采用滞后一期的产能利用率作为当期产能利用率的工具变量，对方程进行的两阶段最小二乘法估计结果见表2。

      

      图2 4个具体产业产能利用率的测算

      估计结果显示产能利用率直接影响着企业的财务效益。平均来说，产能利用率每提高1%，净资产收益率会提高约1.002%(表2的第(1)列)。具体来讲，产能利用率的提高主要是通过提高企业的销售净利率和资产周转率从而提高净资产收益率的，但对于权益乘数并没有显著的影响。平均来说，产能利用率提高1%会使销售净利率提高约0.35%，使资产周转率提高约6.33%。这说明产能利用率主要和企业资产周转率相关，产能利用率越高，资产周转率越快，从而使企业净资产收益率越高。

      

      四、总结与讨论

      本世纪以来，在经过改革开放基本解决商品短缺问题以后，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增长，一些工业部门相继出现了产能过剩的问题。尤其是2011年以来，产能扩大加上需求放缓，导致我国产能过剩矛盾进一步凸显。一方面，为应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而采取的4万亿投资计划及其引致的产能持续释放，使我国工业部门的生产能力进一步扩大；另一方面，国内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加上国际金融危机导致全球经济低迷，使得国内外市场需求增长出现较大幅度下滑。不仅许多传统的钢铁、建材、冶金等行业产能过剩程度进一步加深，而且许多战略性新兴产业也出现了严重的产能过剩。

      产能过剩矛盾虽然短期内没有造成特别不利的后果，但仍然存在严重的潜在经济风险。主要包括产能过剩可能进一步恶化且集中爆发的风险，产能过剩导致企业恶性竞争效益下降、甚至大面积倒闭破产的经济社会风险，以及产能过剩背景下可能出现“劣币驱逐良币”，即优秀企业反被落后企业打败，造成市场结构和市场秩序混乱的风险。

      我国当前的产能过剩是多个因素综合叠加的结果，既有市场经济本身的因素，也有经济转型期体制机制不完善、发展方式落后的因素。市场经济本身为了形成良性竞争机制，促进企业持续升级，允许有一定的产能过剩。但我国作为后发国家，工业化快速发展时期存在比其他国家增长更快、持续时期更长的“挤压式增长”特征，快速的增长容易带来投资潮涌现象；另外，我国的企业退出机制不完善、财税政策体系以及地方政府的考评体系容易带来过度投资倾向，是导致我国产能过剩的特殊原因。

      正由于我国的产能过剩不是单纯的市场经济原因引起的，因此，我们不能照搬其他国家的经验，完全依赖市场机制化解产能过剩，政府有必要出台相应的政策措施进行干预。在短期，要注重分类施策，根据产能过剩的类型和不同行业特征，有针对性地采用“消化一批、转移一批、整合一批、淘汰一批”办法，切实控制住产能过剩矛盾进一步发展，促进行业有序发展。在长期，要通过进一步深化改革，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从根本上消除企业和地方政府的投资冲动和短期行为，打破“过剩、干预、再过剩、再干预”的怪圈，构建防范和化解产能过剩的长效机制。

       作者感谢课题组成员的有益讨论，但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文责自负。

      ①但泰勒尔在《产业组织理论》中认为，垄断竞争并不能推断出存在“过剩生产能力”(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第376页)。

      ②这一数据源于2012年7月16日国家统计局长马建堂在新华网解答时的发言。

      ③在短期中，若给定企业产出和资本存量，则企业的可变成本可定义为：

。

      ④事实上《中国统计年鉴》的工业部分以及《中国工业统计年鉴》的基础数据就来源于此数据库。

      ⑤由于数据中2008年没有工业中间投入值，我们参考韩国高等(2011)的方法，通过间接方法予以计算：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09》统计指标的解释，工业增加值=工业总产值-工业中间投入+应交增值税，从而推出，工业中间投入=工业总产值-工业增加值+应交增值税。在此我们假设2008年工业增加值与工业总产值的比例与2007年相同，则可以用每个企业2008年工业总产值与2007年的工业增加值率，计算出该企业2008年的工业增加值，再结合本年应交增值税额，计算出每个企业2008年的工业中间投入。

      ⑥行业代码为11、13、23、35、43的行业分别指其他采矿业、农副食品加工业、印刷业和记录、通用设备制造业以及废弃资源和废旧材料回收加工业，除了行业11缺失1998-2005年指数外，其余4个行业均缺失1998-2002年的价格指数。

      ⑦若企业是用自有资金购置的资本，则此时企业虽然不付出利息，但却承担着购买资本的资金占用成本，损失了把资金放贷出去获得利息的成本。

      ⑧即按贷款利率实际实行天数计算，其中润年2月按29天算，平年2月按28天算。

      ⑨本来应该用方程(3)、(5)和(6)来估计行业层面的可变成本函数，但是可变成本份额之和恒为1，则方程(5)和方程(6)中需要去掉一个方程再进行估计。

      ⑩使用工业增加值加权也不会改变本文的主要结论。

      (11)表1中是按照行业大类划分的结果，这里的四类属于行业中类或小类，例如水泥制造只是行业大类“非金属矿物制品业”中的一个细分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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