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上海研究_中国现状论文

论上海研究_中国现状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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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学刍议

上海大学倡议建议“上海学”,是上海这个地方的历史要求,也是我国建设两个文明的时代使命,它反映了上海大学的开拓精神。我想十年后,《辞海》再次修订时,将会增收“上海学”一条。

任何一种学,都是义立而后名至,闻其名即可探知其义。诸如春秋战国学、汉学、宋学、常州学、桐城派、百科全书派等等,一听就可采知他们的内涵,它们都是在学显之后人们给以相应的称号的。至于社会学、人口学一类学科,则是学人根据久已存在的事实加以分析概括而创立的。上海学该是怎样的范畴?

顾名思义,上海学当然是以研究上海为对象,但它不同于上海史、上海志,史是记述它的过去,志是分载它的自然和社会诸现象,学高于史、志,是它们的理论升华。上海学要研究上海沿革、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自然状态,这些都是早已分别研究的内容,也是正在深入研究的内容,但它们的排列不等于“上海学”,即使在这基础上的综合,也只是“上海大观”或“上海概述”,称不上“上海学”。上海学应该是从对于上海的分门别类及其历史和现状的研究中,找出它们的联系和内核,由此构成为研究和发展上海这样一种都市型的学理,富有上海的特殊性,又含有都市学的共性。

上海,过去是中外经济、文化交流的窗口,是个国际性都市,人们的思想和活动以创新、敏捷、灵活多样著称,今天的上海——新形势下的上海,更在健康地发挥它原有的优势,展示出新貌,这是建立“上海学”的重要依据。但它不应是“海派”的再现,而应是“海派”的扬弃和发展;它既有“派”的特征,又应是一个学科的建立,它既是理论的,又有很大的实践性。

我祝贺“上海学”的孕育、诞生。

关于上海学(Shanghaiology)

《史林》讨论须否设置上海学这门学科,以便更好地展开研究,乃述管见,以备参考。

话从稍远一点说起。经过了十年学术大破坏,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开始经营重建学术之事。史学一项,统筹全局,发纵指示,则表现于一九七九年举行于成都的全国史学规划会议。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上海历史研究所正式接受了写作《上海史》的任务。时值中央工作会议及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实事实是、解放思想之呼声振奋人心,思想活跃,点子层出。上海历史所和上海史研究会举行了多次会议,征询各界人士对于上海研究的意见。在一次会议上,有老上海江闻道先生者,提出应该建立上海学一科,江先生并从西语“学”的字源,称之为Shanghaiology。这就是上海学这个称谓的由来。Shanghaiology之语一出,人以为新鲜有味,多有议论。一家大学,并以此为题目举行过讨论会,后来还正式挂出了招牌。此事经过,就是如此。

从当时到现在,过了二十年。上海研究发展很快,进展极大。已成的专著可称众多,如果把行销极盛的各种图册计算在内,数字更成可观,论文自然更是不胜枚举。抑且,研究上海之风,由上海而及于国内,由国内而及于国外,国外的研究在某些方向上能补国内之所缺。多年以前,我曾说上海研究已成显学,今天看来,尤然。从这一点说,说是有一门上海学(Shanghaiology),似乎应不为谬。

再从另一方面说。历史的上海,有它的文化内涵,有其特点,或者说有其性格。在一篇文章中,我归纳成了三点,即:有容乃大,生意盎然与勇为天下先。如再分析历史的上海之所以成其辉煌,在于一个异字,唯其异,便成就了上海之为远东(东亚)大都市;反之,趋同就失去了上海之为上海,一九四九年至改革开放前的上海可为殷鉴。从这一论证,也可以说,上海研究,无论是历史与现状,都有其特殊性,有特殊自成的规格与系统,谓之曰上海学(Shanghaiology),似乎也不为谬。

然,我至今仍秉旧说,以为不必专列上海学(Shanghaiology)这个名目。二十年前持此说,二十年后的今天亦持此说。为什么?上海现状研究,非我所知。上海历史研究,勿论国人西人,规模都小,研究所得,也难称硕果。二十年来,尽管广深都大过于前,恐怕还只能说方兴,距认识历史上海的本貌还很不足,贸然冠以上海学这个专列名目,势将予人以立异以为高的想法。儒墨之学,在韩非子时期已被目为显学,传统的儒士与后来的儒家多有不同,而“儒分为七,墨分为三”,其间变化显著,不能以一家一派定之。其后,墨学渐衰,儒学独盛,虽其间多历变异,代有不同,儒学或者是新儒学,被固定了下来。过早为之定一名目,未必有助于学术的发展。至于后世程朱陆王之学,厘定成学,似更不在程朱陆王有生之时,而起于他们身后。上海研究方兴,何必匆匆即定上海学一词,以成固定。各家各派,国内域外,无妨各展所长,待其大盛,再作定论,岂不自然。

再观今世,所谓此学彼学,名目不少,多只图个热闹。能够自立门户,卓然有成者,似乎除了红学之外无所见。以此,又何必立异以为高,强扭上海学之名以增热闹!其实,这只是形式问题,还是平平稳稳地去做上海研究为好。

也谈“上海学”

“上海学”一词,虽然曾听人议论过,但发为文章,则首推旭麓师的《上海学刍议》。文章不长,却精辟地界定了“上海学”的内涵与特点。循着陈师的界定,我谈三点:

一、“上海学”是一门特殊的“都市学”

这一说法,包含三层意思。第一,“都市学”是城市科学的一个门类。城市学是本世纪初在西方逐渐兴起的新学科。大体而言,它研究什么是城市?城市的形式、发育史,城市运作机制,城市在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地位、作用,城市规划的原则、理论和方法等问题。就上述研究对象和主要研究内容言,“都市学”就是城市学。但“都市学”是以都市即大城市为研究对象的,一个大城市无论在城市规模、城市生态系统(包括人口、环境、技术三要素)、社会结构和社会文化等方面,都与一般中小城市有所不同,从而在城市运作与管理方面也会有特殊于一般城市的问题。尽管城市科学发展到今天还没有形成都市学的分支,但若考虑到西方在形成城市学的时代,“都市”性的大城市尚未普遍出现,考虑到东西方的城市化有不同的历史、现状和特点,可以相信在城市学研究中,都市学一定会凸现出来。据统计,1990年全世界200万人口以上的大城市已发展到90多个(《世界年鉴》,纽约,1992年出版,第821页。转引自《城市史研究》第8辑,第27页)。按当代促进城市发展的诸因素预测,这类大城市在东方国家,尤其在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进程中,还会有一定数量的增长。可见,作都市学研究,不仅可能,而且必要。

第二,上海是近代中国一个特殊的大都市。在中国城市发展史上,上海无论在城市规模和功能,城市管理机制的多元性、复杂性和不平衡性,城市生态结构与社区的多样性、差异性,市政建设的无序性及由此形成的城市病等方面,不仅与中国其它大城市的近代化有不同特点,而且与东方乃至世界性大城市的性格、状貌有显著差异。过去常有人说:上海是旧中国的缩影。这话如果是指上海典型地反映了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那是不错的,但若由此推论出上海的城市近代化是旧中国城市近代化的缩影,那就值得商榷了。因为这样说不仅过高地估计了中国城市近代化的程度,而且也过低估计了上海在全国城市中的位势。就城市近代化的程度、规模及在全国政治、经济生活中扔地位和影响,就华界与租界近代化水平的强烈反差,就市民社会和都市文化的发育程度等方面说,上海的超前发育乃至畸型发展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中国大城市都无法比拟。因此,研究近现代中国都市的共性,尤其是研究上海都市化的特性,就构成了都市学从城市独立出来的客观基础。

第三,从当前上海在中国城市系统中的地位和发展趋势说,“上海学”的建立,既是上海也是中国城市科学研究的迫切需要。改革开放以来,上海在全国城市系统,尤其在长江流域及东南沿海城市群落中承担“一个龙头三个中心”的重任,给上海本身提出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新课题。大焉者如:用好、用准、用足国家对开放城市乃至上海特例的城市政策;充分利用上海在地理、历史、人才、经济、技术等诸多优势以加强国内外的广泛联系;建立国际化大都市应有的城市管理机制、生态机制、监督机制和应变机制;确定上海国民经济各部类的发展序列;建设和健全社区既相独立又相协调的功能体系;制定上海发展规划的原则、理论和方法;拟定文化发展战略以保证精神文明健康发展;贯彻“科教兴国”战略以加速实现“科教兴市”等等,都是上海城市近代化历史上从未出现,而为上海面向21世纪建成国际化大都市所必需解决的问题,也是我国新兴的城市科学面临的全新研究课题。由此可见,尽快地建立这样一门特殊的都市学——上海学,既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又有重大的实践价值。可以说,这也是上海学术界在迎接新世纪时必然要面对的学术结构调整和组建新学科的历史责任。

二、“上海学”的基本构成与学科支柱

“上海学”是城市科学的一个特殊分支。从学科性质言,它是一门关于都市建设与发展的基本学理和实际运作的整合型科学,是基础理论和应用科学的有机综合;从学科门类言,它是一门兼有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多学科相交的边缘科学。无论从学科性质与学科门类看,它应归入社会科学大类,因为它主要研究上海都市化过程中具有战略性的、宏观的、综合性的课题。虽说都市化首先表现为市政建设的现代化,但用现代化物质外壳包装的都市化,毕竟是人类智慧的造型,社会文明的表征。

“上海学”既然是城市学的特殊分支,那么它的基本构成可以由三大板块组成学科架构。第一大板块是历史科学,用社会史、文化史、经济史、城市史等学科研究和整合上海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的都市化过程。但正如旭麓师所指出:上海学不同于上海史、上海志,而是它们的“理论升华”,所以这一大板块中,社会史和城市史的研究显得十分重要。第二大板块是管理科学,用学理化的手段调控和规范城市机制的一体化运作以及组织实施化解各种城市病和突发灾变的对策。城市管理当然不应只是现有职能部门的日常操作,甚至也不只是诸如管理学、市政学、人才学、传播学、环境科学、行政学、决策学等等的并行研究,而是超越原有的研究对象与研究空间,向21世纪建成太平洋西岸经贸中心的国际化大都市这一宽阔空间作学理性整合,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当然是广义管理学。第三大板块是规划学,规划学本是城市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制定都市的性质、规模、结构、布局等战略性、长期性、整体性目标和分期、分阶段发展计划、方案。在科教兴国、科教兴市的总体战略下,规划上海发展的总体和具体方案,可能要借助科学学的一个分支:科学社会学。因为掌握和运用科技发展规律;分析科学研究的结构体系、制定科学发展的战略、策略和各项科技政策;确定科研队伍的素质构成和培养方法;编制科学和教育的财政支出与物质保证;把科学与教育紧密结合成完整的体系等等,成了规划上海都市化发展计划的重要方面。而要实现上述科学规划的内容,都离不开对科学与社会互动关系的研究,这正是科学社会学的学科特点。

这三大板块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协调。在进行都市学的整合研究中,由于历史学独具总结过去、预测未来的训鉴功能,它的分支学科城市史学也就自然成了建设上海学的学科支柱。欧美的城市学和城市史学,是在总结西方城市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形成的学理。它虽也揭示了城市发展的内在联系和一般规律,但若完全借助它来研究东方中国这样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最大都市上海,总不可能尽如人意。因此,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都市学,就成了建设上海学的指导思想。

三、建立“上海学”的客观条件已基本成熟

自多陈师发表《上海学刍议》以来,上海在十多年间有了飞速发展,陈师所期望孕育、诞生上海学的客观条件我认为已经基本成熟。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我国在90年代改革开放和发展重点的战略方向由南部沿海向长江流域推进,奠定了以上海为中心全方位对外开放的新格局。199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作出了浦东开发开放的重大决策,成为我国实施沿海经济发展战略的一个新的里程碑。这样前所未有的良好的大环境,为上海迅速发展成国际性的大都市创造了最优化的条件。

其次,在把上海建设为“一个龙头三个中心”的战略目标下,市委又确定了面向21世纪的上海振兴的主要思路。根据有关人士披露,“面向21世纪的上海,把振兴上海、开发浦东、服务全国、面向世界作为90年代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总体战略”。“这四者统一于把上海建设成为全国最大的经济中心和外向型、多功能、现代化的国际城市”;“2020年或者更长一些时间,初步形成以上海为核心,长江三角洲地区大中城市为基础的巨型城市带,从而成为太平洋西岸最大的经济、贸易中心之一”。上海振兴的主要思路之确定和实施,客观上需要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总结上海新一轮的城市化进程,“上海学”也就有了应运而生的可能。

再次,十多年来上海学术界为建立“上海学”做了不少扎实的前期研究并培养、锻炼了科研队伍。

由复旦大学与上海地方志办公室联合组成的“上海研究中心”,团聚了研究上海的广大学者,不仅多次组织了大型国际性学术会议研讨上海城市近代化的许多重大课题,而且在中心主办的学术刊物《上海研究论丛》(已出11辑)上发表了数百篇国内外的研究论文。

由上海社会科学院张仲礼院长主持的中国城市史国家“七五”重点研究课题《近代上海城市研究》以及“八五”期间国家重点研究课题《东南沿海城市与中国近代化》等一系列学术著作的出版,不仅科学地总结了近代上海城市的特点,而且对东南沿海城市群的近代化过程、动因、特点、影响和未来展望作了第一次系统的研究。由唐振常教授等主编的《上海史》则是中国学者第一次以自己所写的上海通史著作宣告了城市史研究的兴起。正是由于上海社会科学院以全力投入上海和东南沿海城市的研究,不仅培养了许多专门人才,而且影响了上海几家大学对上海史和城市史研究的兴趣。

最近即将出版的由上海社科院历史所熊月之所长主编的15卷本《上海通史》,以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多学科的研究方法全面系统地总结了上海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诸方面由古及今的城市化、都市化过程,为“上海学”的建立奠定了重要的研究基础,参加编写的中青年学者,在写作和研究过程中也成了自己所治领域的专家。

此外,在国外,美国、德国、法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国都有相应的上海史研究机构和科研人员,取得了相当研究成果。

综上可知:政策已定,方向已明,专家已有,风气已开,“上海学”的建立,应该是弦上之箭了!

是建立上海学的时候了

上海学,顾名思义都是以上海为研究对象的学问,一如红学以《红楼梦》为研究对象,敦煌学以敦煌文献为研究对象。

说到“上海学”,人们的第一反应可能就是:没听说过有“伦敦学”、“巴黎学”与“纽约学”,“上海学”能成立吗?依我看,有没有伦敦学、纽约学,不是最重要的。且不说我们并不确切地知道世界有或者没有伦敦学、纽约学,即使有,不等于我们就有建立上海学的必要;没有,也不见得我们就不能建立上海学。

能不能建立上海学,有没有必要建立上海学,我想,最关键的,有两条,一是上海有没有值得研究的特质,有没有一门独立的学问所要研究的内涵;二是学术界能否聚集起比较成规模的研究力量。也就是说,一要有内容值得研究,二要有人在研究,否则,热闹不起来,也不能持久。红学、敦煌学之所以成“学”,与这两条有密切关系。两条当中,缺一不可。有研究内涵而没有研究队伍,小猫三只两只,最重要的问题也形成不了大气候。

任何一门学科的形成,都有一个从酝酿到形成的过程。上海学的提起,可以追溯到1980年。那年7月,上海学术界讨论成立上海史研究会问题,历史所特约研究员江闻道先生提出了上海学的问题。他说:

上海史研究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不是一朝一夕能弄清楚的。外国人问起上海的历史,我们回答不明白,现在的小青年更谈不出。因此,我们要把有关上海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甚至妓女情况都要一条线、一条线的理清楚。有些知道上海历史的人,要去拜访,抢救活的资料。文字资料方面,党史记载,反面记载,都要翻出来整理研究。我们要研究上海经济命脉,研究“冒险家的乐园”是怎么形成的。外国输入品的历史也要调查研究清楚。这和文化侵略也有关系。总之,上海史研究是一门“上海学”(Shanghaiology),很值得下功夫把它搞好。(载《上海史研究通讯》第1辑,1980年)

江先生原来是中华基督教青年会的总干事,受西方文化影响甚深,明白西方“学”的涵义。他所说的“上海学”,就是将上海史作为专门研究对象的学问。

此后,在1987年,上海学术界以“上海学”为题,举行过学术讨论会。当时,有的学者主张立即建立“上海学”,有的学者主张先作些分门别类的研究,再进行归纳、升华,形成上海学。

对于上海学,我在十多年前也是不主张提的,而赞成“深研究,广积(资)料,缓称学”,主要因为研究队伍不成规模,在国外学术界也还处于起步阶段。现在,经过十多年的发展,特别是上海在1992年以来发生的惊人变化,带来了国际、国内对上海研究的空前繁荣,我觉得,上海学的建立已到了“实至而名归”的地步。

上海学应该研究上海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自然状态,研究上海的历史与现状,但是,上海学不应该是这些分门别类研究的简单集合,不是上海概览和综述,而应是对上海研究的理论升华,由殊相而共相。比如,上海人特质问题,上海文明的内涵和特点问题,上海文化与传统文化的关系,上海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关系,海派问题,上海城市发展的规律,等等。

我们知道,上海在中国历史上乃至世界历史上,都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城市。

在中国城市中,上海不同于西安、洛阳等古都,也不同于广州、苏州、成都等区域政治中心。开埠以前,上海在全国政治、经济、文化方面,都没有十分突出之处。但是,上海也有她独特的地方,在传统与现代的联系方面,上海的特点尤其突出,澳大利亚伊懋可(Mark Elvin)、美国张琳德(Linda Cooke Johnson)的研究,已经证明了这点。

在近代历史上,上海在政治、经济、社会(包括人口)、文化等方面,都有许多独特之处。这方面,国内外的研究成果都很丰富。民国时期,学者在划分中国城市类型时,便将上海作为风格特别的特大城市独立划出,与其他城市都不一样。

1949年以后的前30年中,由于国家政权性质的变化,由于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中国采取敌视、封锁政策,由于国际斗争的复杂因素,上海城市的外部环境、经济结构、社会结构、文化特点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但是,上海在许多方面仍然有自己的巨大特色:工业基地,财政支柱,海派文化,众说纷纭的上海人特点。1978年以后,特别是1992年以后,上海开始了新的腾飞,其自身特点,更为举世瞩目。

在世界城市中,上海个性也相当明显。她与伦敦、巴黎、纽约等城市,在贸易功能、娱乐功能、移民人口方面确有相似之处;与加尔各答、孟买、香港等城市,在西方影响方面,也有相似之处,但又很不一样。她不同于伦敦、巴黎,不是由传统的中心城市演变为现代大都市的。她不同于纽约、洛杉矶,不是在主权完整情况下形成的移民城市。她也不同于加尔各答、孟买、新加坡、香港,不完全是在殖民主义者控制下从荒滩上发展起来的。上海的道路是独特的。

在古今中外城市历史上,上海有一点最为光彩夺目,那就是文化方面的开放与宽容。古代上海文化自唐以来特别是南宋以后才开始兴盛起来,与大批北人南下、南北文化交流、融合有关。以勇于吸收外来文化而彪炳史册的徐光启出在上海,绝非偶然。近代上海文化直接受惠于开埠以后的东西文化的交流,受惠于从岭南到燕北、从江浙到川湘的中国各种区域文化在这里的汇合。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现在的上海文化,是南北东西文化交汇、融合的结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恢宏的气度源于开放的历史。这一点,在信息传播越来越快、地球变得越来越小的今天,尤其值得花大气研究。

“上海现象”早已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关注,成为一个研究热点。1988年以来,上海已接连开过四次关于上海史的国际学术讨论会,上海史的著作成批涌现,除了《上海史》、《近代上海城市研究》等通论性的著作,还有形形色色的专门史、图片集、大事记、纪录片,滚滚而来,精彩纷呈,真是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在文学、美术、电影、电视、VCD等方面,“上海”也是一个热门题目,一会儿“沉没”,一会儿“腾飞”,相当热闹,销路很好。

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对上海的研究,早已越出上海的范围,在武汉,在北京,在江西,在四川,在山东,以上海为博士、硕士论文对象的不胜枚举,至于出版社以上海题材为卖点的,更是司空见惯。早已成为全国众多学者共同研究的对象。

上海史研究在国际学术界也是空前繁盛。在美国,东部康乃尔,西部伯克利、俄勒冈,北部密西根,都各有一群学者在研究上海史。伯克利因研究上海史人多势众,以至在美国学术界有“上海帮”之谑称。日本、澳大利亚、德国、法国也都有研究上海史的学会或课题组。德国更是异军突起,成就斐然,前两年上海召开关于上海史的讨论会,他们一下子派出5名学者的强大阵容,令人刮目相看。关于上海史的西文专著如雨后春笋,单单关于政治史、社会史的就有十多种。英国世界最权威的亚洲研究刊物《亚洲研究季刊》,在1995年特辟上海史研究专号,更标志着国际学术界对上海史的重视。在美国、德国、日本、法国,几乎每年都有关于上海史的研讨会召开。

综上所述,我以为,讨论上海学的条件已经成熟,是建立上海学的时候了。

深化与拓展上海研究的十条建议

关于“上海学”,前些年就有学者提倡过,后来似乎没有像原先所希望的那样发展起来,恕孤陋寡闻,确实不曾听说过什么有影响的“纽约学”、“东京学”、“巴黎学”或“北京学”,这些城市的地位与影响,未见得比上海稍次,世界上的研究者也未见得比研究上海者少,当然,一定要打出“上海学”这面旗帜,也未必完全不可以,不过我觉得意义并不大,因为要将一个城市的专门研究确立为一个具有鲜明特色的独立学科,远不如多花一些精力深化与拓展上海的研究更加实在。

上海研究已经取得了相当显著的成就,但仔细审视一下,就不难发现,其深度与广度还远远不够,还有大量的工作有待我们去做。这里仅提供一些不成熟的意见:

一、上海研究的定位。

上海研究,基本上属于一种区域研究。作为中国近代以来的最大都市,在中国与世界各种区域研究中,上海具有特殊地位。但是,上海不仅是上海人的上海,它更是中国人的上海,是全球化过程中的上海,它又属于整个中国,属于整个世界。因此,这一区域研究,很自然地就必须与中国研究、世界研究有机地结合起来,突破一般的区域研究界限。这就要求我们研究上海,必须有全国的视野,世界的视野,要通过上海的研究,去把握全中国和整个世界的变迁轨迹。这当是上海研究最强大的生命力之所在。

二、现状研究与历史研究。

15卷本的《上海通史》即将出版了,这当然值得庆贺。但是,对于上海历史的认识,恐怕只能说是刚刚编绘了一张粗略的导游图,更不用说处于急速而全面大变动之中的上海现状了。历史的研究,归根到底,是为了更深刻地认识现状,把握现状变动的内在规律性的东西。而离开了现状的深入了解,历史认识也免不了自己的片面性。而现状的研究与历史的研究,不仅有无数微观的或中观的问题有待我们去做,即是宏观的问题,也不是已经完成了,可以就此终结。未来研究上海者,数量最大的当然还是现状的研究者,已有的历史研究成果将给他们的研究提供不少便利,但是,也可能使他的研究受到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的限制,历史的研究与现状的研究必须互相取长补短,互相促进,方才能使上海研究这片园地一直生机蓬勃。

三、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网络系统中的上海

上海人来自四面八方;上海经济,连接着整个中国,也连接着整个世界;上海政治生活与社会生活,上海的美术、音乐、建筑、传媒,无一不和外部世界息息相关。这是一个巨大的可以说是无所不包的立体化的网络系统。要梳理清楚这重重叠叠的网络的经纬,是一项极为艰巨的工程。但是,这又恰恰是最具有挑战性的研究。不弄清楚这些经纬,人们在如此纷繁复杂的网络系统面前,终将会觉得前面是一堆乱麻,完全无法做到提纲挈领,把握全局。这些经纬梳理得越清楚,就越能帮助人们了解上海的本相、上海的内在规律。这项工作需要人们齐心协心共同去做。

四、上海内部不同区域、不同行业、不同层面乃至各个单位、个人的分析研究。

上海的各个区县、社区、村镇,上海360行的各个不同行业,上海的工厂、学校、商店、政府机构、民间团体,上海的政党、商会、行业协会、学术团体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社会组织,上海具有代表性的各类人物,上海经济生活的种种方面,政治生活和社会文化生活的种种方面,如此等等,已经有了数量相当可观的一批研究成果,但是,具有较高研究水准的仍相当有限。在所有这些方面,都需要做大量的资料搜集、发掘和整理工作,需要做更加过细的研究工作。

五、上海与周边地区及其他城市的比较研究。

上海与长江三角洲城市群的比较研究,上海与长江沿岸及沿海地区各城市的比较研究,上海与北京、西安等古都的比较研究,上海与纽约、东京、大阪、新加坡、香港等城市的比较研究,从城市综合比较研究到城市生活中各个侧面的比较研究。说实在话,目前研究上海者,对于国内外其他大都市有较为深入研究者很少,这样,研究便经常是单向度的,很难找到一个较为适合的坐标来衡定上海自身,所进行的一些比较,也经常是较为笼统的,深入而细微的,能透过现象直探本质的比较很少见到。在这一方面,还有大量工作待做。

六、精英与大众,或大传统与小传统研究。

目前的上海研究,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将自己注意的目光从精英层转向了大众层,从大传统转向了小传统,这是一个非常可贵的转变。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不像精英人物与重大事变那么惊心动魄吸引人,但是,正是它们构成了上海城市生活的基础乃至决定性的方面。这一方面的研究,应当说已经有了一个相当好的起步,但是还很不够,还有待进一步加强。并且,需要在今后的研究中,努力将精英研究与大众研究、大传统研究与小传统研究较好地结合起来,使二皆互为补充,互相促进。

七、计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线形研究平面研究与立体研究。

上海研究中,计量研究已经逐步展开,但是,还局限于很狭窄的范围。许多非常需要的层面,计量研究还无法进行。因为缺乏这方面工作的基础。由计量研究而上升到网络研究、结构研究,由线形研究而上升到平面研究、立体研究,透过个案研究而展示和推进整体研究,目前也只能说是刚刚起步。上海研究,需要自觉地积极引入和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成就,在思维方式与研究方法有一个大的突破,而它也有这样的责任,即通过自身的实践,在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研究中,藉助现代科学技术的成就,实现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上的创新。

八、跨地域跨国度多学科多学派研究力量的组合。

上海研究,需要跨地域、跨国度各种研究力量分别进行独立自主的研究,彼此之间又不断互相交流、互相切磋;需要经济、政治、法律、社会、历史、文学、新闻、哲学、语言学等等各种不同学科运用各自的优势,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加入,并形成互相重叠而又互相区别的各种跨学科的研究;还需要形成若干不同的学派,互相争鸣,互相补充。没有这一切,上海研究不可能使自己的水准获得新的飞跃。现在,海外已经有了几个研究上海的专门机构,而国内,在上海以外的其他地区,研究上海基本上还局限于一些个人,没有听说哪里建立过什么上海研究室、上海研究所、上海研究中心。因此,上海研究也就不易真正做到各种不同的视点来分别加以审视,不易摆脱上海本地研究者自说自话的局限。

九、资料与信息的汇集和建设。

上海研究,目前受到资料与信息的制约还很突出。无论是历史档案,还是现实状况,还远不能充分利用。口述资料还很贫乏。音像资料还没有得到足够重视。需要建设上海研究资料中心、信息中心。资料要尽可能丰富;信息要尽可能快速、准确;检索和利用要尽可能便捷。应当首先建成上海市内资料收藏与检索的网络,根据相应的法规,使这些资料能够得到有效的利用。资料与信息的水准,不仅是整个研究的基础,而且是整个研究所达到的水准的一个重要标志。

十、后续研究人才的培育

上海研究要真正成为显学,需要一大批出类拨萃的老、中、青相结合的研究者,需要形成研究人才荟集的高地。不仅要培养、造就上海本地的研究人才,还要支持和奖助外地、外国的青年研究人才。要形成一支相当宏大的研究队伍,使后续研究者中人才辈出,一代胜过一代。只有这样,上海研究才能兴旺,才能和上海自身的发展同步前进。新的研究者,在理论素养上,资料和信息的把握上,思想解放与研究方法创新上,都能超越自己的前辈,他们就必定能够创造出新的更高水准的研究成果。

未来能否真正形成“上海学”,一要看上海本身的发展与它在中国、在世界的地位上升到一个什么高度,二要看上海研究内涵与外延深化和拓展到什么程度。恐怕不是靠提倡一下就能真正成立的。请恕我泼了一点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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