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地理学:21世纪的东亚,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东亚论文,地理学论文,和平论文,世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90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9550(2000)11-0069-06
许多专家相信21世纪东亚将进入极不稳定的阶段。一些专家比较关注低水平的地区经济相互依存性;另外一些专家特别是美国学者关注着东亚少数的自由民主政体,认为地区内部缺乏“民主和平”;还有一些人属于悲观的现实主义者。他们注视着中国的崛起,以及当中国挑战美国主导权时引发大国冲突的可能性。
本文认为现实主义是理解地区事务非常重要而有效的方法。但同时认为,大国关系的地理学表明在21世纪头1/4的时间里,东亚相对而言应该比较稳定。地理学决定了中国和美国无论现在还是21世纪都是地区内的两个主要大国,它们应该有能力控制两极冲突,保持地区均势和相对和平,把紧张程度降到最低。
东亚大国:现在与未来
东亚因中、美分享地区主导权而成为两极。中国是东亚大国这一点毋庸置疑。冷战后期存在于亚的美、苏、中战略三角关系,(注:参见倪孝全、陆伯斌《美中苏三角关系》(70-80年代)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由于苏联解体,俄罗斯内部不稳定,目前只剩下了中国和美国仍然保持着大国地位。事实上,中国填补了俄罗斯从这一地区撤走后遗留的权力真空。例如,中国是目前惟一能对朝鲜产生影响的国家;到冷战结束时,中国已经在东南亚的陆地范围建立了主导地位。
此外,在中苏边界上中国也建立了常规军事优势,其武装力量在训练和资金方面均优于俄罗斯。在陆地范围内,中国惟一没有取得控制的国家就是韩国。但是除了韩美同盟关系以及美国在韩国有军事基地外,中国和韩国共同表达了它们对日本军事能力及企图有所怀疑的态度,而且中韩已经发展了愈益密切的经济关系。韩国也同中国建立了紧密的安全关系以备美国在东北亚事务中缺席。
东亚的另一个大国是美国。经控制了东亚的海域,虽然在泰国和菲律宾不再拥有基地,但其海军力量仍在东南亚占主导地位。由于当地各国拥有自己完备的海军设施,所以美国感兴趣的是“地点而非基地”。美国航空母舰与马来西亚、印尼、文莱等当地航空设施的结合,成就了美国南中国海上的霸主地位。此外,菲律宾和美国正在就美国恢复在苏比克湾的权利问题进行谈判。东北亚海域的形势比较复杂,因为它属于中国和俄罗斯地面基地的航空领域。尽管如此,由于可以使用日本军事设施且在军用飞机方面具有优势,所以美国在日本海和中国东部海域仍然占据主导地位。
东亚是两极地区,美、中在此分享各自的势力范围。要打破现有的地区稳定,那么或是日、俄也发展成完整的一极,或是、中二者这一为了争做地区霸主而打破两级结构。但发生上述情况的可能性都不大。
俄罗斯和日本者是很实力的国家,在地区均势上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它们都缺少成为完整一极所必需的地理资产。人们最好把它们理解为通过与头等大国(the first - rank great powers)合作寻求安全的次等大国(lesser great powers)。在地区安全事务上,俄罗斯和日本都不能与美国和中国相匹敌成为完整的一极,因为地理给这两个国家的战略发展与经济自主造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俄罗斯向来未能克服远东地区严酷的气候条件,在腹地建立起实际的工业与人口中心。自18世纪以来,俄罗斯对北亚的战略影响一直是断断续续的、脆弱的。19世纪俄罗斯的远东和西伯利亚的扩张反映了中国内部的混乱。即使在俄扩张主义高峰时期,符拉迪沃斯克也高度依赖中国的劳动力和日、美的战略资源。面对19世纪末,日本这个对手的竞争,俄罗斯迅速败退并把朝鲜和满洲里让给了日本。20世纪20年代,日本继续掌握着俄国人的弱点,迫使苏联同意它自由使用萨哈林岛资源后才从萨哈林岛撤军。70和80年代,苏联曾试图再成为东亚大国。但远东的地面部队只有半数能够维持满员。此外,符拉抽沃斯托克只能依靠脆弱的铁路与海路与西部取得联系,苏联的太平洋舰队不能对美国的主导地位构成挑战。当前,随着东亚进入了21世纪,俄罗斯的地区作用又回到了起点——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与工业中心相隔绝,正受到中国和朝鲜的渗透。俄罗斯是一个次等大国,不能成为挑战地区战略秩序的单独的一极。
日本的大国潜力也受到了地理限制。狭小的国土面积制约了日本发展自主经济的能力以及在航空和导弹时代开展军事赛的能力。20世纪出现的日本帝国主义就是在经济自主要求的驱使下产生的。但即使在日本战略实力最强、国家对国内经济高度控制的时期,日本也难以实现经济独立。对国中国的每一次军事入侵不仅没能加强日本的经济自主,相反却增加了日本经济的依赖性。到了1939年,日本已有90%以上的军用物资和设备需要进口,其中大部分来自美国,严重依赖美国的废铁、铝、镍和石油制品。20世纪晚期,日本政府已经弱化,经济较少中央控制,日本的工业增长严重依赖美国市场,能源供给依赖进口石油。
日本的岛国性质削弱了其军事安全的基础。战略深度的匮乏使其经济和建筑设施难以抵御来自海上的攻击,如二战时期,美国就曾以塞班岛、关岛、提尼安岛和最终的冲绳为基地对日进行过空中打击,80年代苏联在远东的空军部署也是个例子,它们暴露出岛国军事安全的脆弱性。导弹的发展加剧了这种脆弱性。阿尔弗雷德·马汉(Rlfred Mahan)1900年就认为日本的面积及其与其他东亚国家邻接的地理位置,削弱了它的潜力,这一判断到了21世纪依然适用。另外,日本狭小的面积也制约着它参与核竞赛的能力。(注:Alfred Thayer Mahan "The Problem ofAsia",Port Washington,NY:Kennikat Press,1970.)
中国和美国:地理学与稳定
只有美国和中国拥有追求地区霸权所需的地理资产。但是受地理影响,美国和中国都不可能去挑战对方的势力范围。更确切地讲,地理学为美国和中国这两个大国之间实现相对稳定作出了贡献。
中国:霸权潜力/大陆利益
现今的中国是一个充分利用国际市场与资本的贸易大国。其出口产业在国内许多地区经济中占主导地位,并为工业现代化和基础设施建设提供所需要的资金和技术。但是中国的现代化一旦取得成功,那么不必太过依赖国际经济,它就能够自我维持。随着现代化的继续,中国人口购买力将得到改善,在减少对出口依赖的同时还将发展起高技术的资本密集型工业。众多的人口也有利于中国最大限度地开发本国劳动力、最低限度地依靠海外投资。劳动力价格上涨会使美国和日本的企业把目光转移到国外,而中国的企业则会转而开发内部无尽的廉价劳动力。虽然中国的石油进口不断增加,但是其煤的蕴藏量居世界第一,煤将继续成为中国21世纪的主要能源。资金和技术到位以后,中国还将开发新疆的石油储藏。
中国也具备发展海上势力的地缘政治潜力。其面积与国内的通迅网络使其具备了发展以大陆为基础的海军力量所需要的战略浓度。岛国地理使日本的资源和工业易受来自海上的攻击。中国广阔的陆地面积使其能够在远离边界和海岸线的地方发展工业基地,这些基地不易受到来自陆地和海上的空中打击,相对讲比较完全。毛泽东深明中国“后防地区”("rear area")的战略要义。在60年代中期和70年代初期美-中、中-苏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他命令把中国的工业设施转移到内地。中国的“三线”是毛泽东安全战略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美国把中国作为地区不稳定的根源予以关注是恰当的。国为在21世纪头1/4的时间里,中国是惟一有可能挑战美国海上势力的国家。除了美国,它也是惟一可能把地缘政治与“上升中的大国”的经济先决条件结合在一起而挑战东亚两极结构的国家。然而,中国的政治地理学会影响它的利益并限制它的抱负。
首先,中国是一个陆地大国。2000多年来,中国的领土扩张是在寻找可耕地的农民带领下,在儒家文化、在各朝代管理与军事力量的跟随下完成的。中国从未有过跨水域的领土扩张。20世纪初期,中国海军的发展好似昙花一现。其海上活动的传统领域在于商务开发。其次,中国面临的安全威胁一向来自内陆。在19世纪中国和沙俄在中亚遭遇之前,中国一直处在缺少自然边界的状态下,这种状态使中国极易遭受军事入侵,另一方面也方便了游牧民族的军队躲避中国军队的反击,撤退到内陆。虽然19世纪英国海军使中国惨遭失败,但大不列颠从没想过要统治中国领土(除了那些条约上的港口)。中国当时最大的威胁是俄国和日本,它们试图通过地面力量征服中国。17世纪日本还曾制定过满洲里战略,企图以中国的东北为基地占据中国全境。中国历史上没有受到过来自海上的威胁。
今天中国已经拥有了安全的陆地边界并且正在搞经济现代化,其国家利益或许会有所改变。但是大陆战略仍效力于中国最重要的利益——边境安全。中国有13个邻国,仅次于俄罗斯。中国最重要的安全考虑是与俄罗斯的漫长的边界问题。俄罗斯拥有恢复其强大军事能力的地理资源。这一点在中亚很明显,这里离俄罗斯的心脏地带比较近,与中国的工业和人口中心之间却隔着大片杳无人烟的沙漠。正如俄罗斯的远东是莫斯科的战略弱点一样,中国的中亚边疆是北京的战略弱点。中苏中亚之争不会轻易消失。俄、中是邻居,中国并不能确保边界的永久安全,因此不能把发展海上力量作为战略和财政的优先选择。
中国不仅同俄罗斯之间存在边界问题。中亚其他较弱小的国家,其领土可能被较大的国家利用,威胁中国的领土完整。中国也必须从长远的角度留意国内西部省份的不稳定因素。中国的西南与有大国野心和印度接壤,南部与越南相连,越南是一直渴望与大国结盟走出中国战略布局的阴影的。
在面临多方冲突(multi-front conflict)以及遭受战略包围的潜势方面,当今的中国有着比历史上各朝代都要多的潜在安全挑战。因此,即使中国力图扩大其海上势力,它也很难与美国的海军抗衡。马汉认为:“历史已经结论性地证明,一个国家即使有一整块大陆为依托,在发展海军力量方面也竞争不过一个比它的人口和资源都要少的岛国。”(注:Alfred Thayer Mahan,"Retrospect and Prospect:Studies inInter-national Relations",Port Washington,NY:Kennikat Press,1968.)21世纪,当海上部署能力所需要的财力与技术达到一定程度——包括建造航空母舰及其专用战机、相关护卫舰及先进技术等,到那时中国为了寻求海上势力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中国试图在保证固有陆军力量的基础上,到2025年全力发展起一支“装备精良的舰队”,类似于冷战后期苏联的舰队。这样一支第二序列舰队(a second-order fleet)可以保卫中国的沿海水域,在远离海岸的地方干扰美国海军的行动,当然只要美国有回应能力,那么中国的海军能力就不能对美国的海上优势构成挑战。相反,中国将面临同沙俄、苏联和德国发展海上势力时一样的困境。19世纪中叶,沙俄利用海军对奥斯曼帝国施加影响的努力遭到了当时的海上霸主——英国的沉重打击,在克里木战役中,英国人在塞瓦斯托波尔摧毁了俄国人的舰队。20世纪50和60年代,苏联海军只能使美国利用航母战机攻击苏联领土的能力有所减弱。到70年代,最多不过是约束一下美国的海上行动而已。80年代苏联海军除了为潜艇装备上具有二次攻击能力的弹道导弹(a second -strike ballistic missile)外,其主要作用仍没有超出保护国土和控制沿岸水域的范围。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发展其海军力量时也遭遇了类似的挫败。英国在没与德国舰队交火的情况下就保留了其海上控制权,因为德国不敢首先发难,它知道那样做会使它的舰队遭到毁灭。然而,由于资金拨充海军,德国在陆上也失去了打败法国部队的能力。
在没有迫切的海上利益的情况下,中国的大陆利益与美国的海上实力应该阻止北京把发展海军力量置于优先地位。再大的能源进口需求也不应改变中国的大陆利益。中国建设海军会导致同美国政策的抵触,而能源进口则会使美国尽可能保持克制。这样的政策结果是:(1)中国可以继续把煤作为比石油更重要的能源;(2)作为陆地大国,中国可以凭借其陆地优势在地区内寻找石油。中国计划投资建造从哈萨克斯坦至新疆的油气管线就说明了这个问题。把西伯利亚的天然气管线连接到中国东北各省的计划也是这种利益的反映。当前的国际石油价格削弱了上述计划的经济吸引力,但是它对中国具有很大的战略价值——避免过分依赖敌对大国控制下的石油。
中国从1949年到1989年的奋斗反映出它的目标和结果的成功的。冷战以后,整个地区都认识到中国已使其大国利益合法化,它的发展也需要稳定的地区和平。中国和美国共同担负起朝鲜半岛的安全责任。中国在东盟地区论坛和亚太经合组织中起领导作用。中在1997~1998年亚洲经济危机中的表现也令人高兴。尽管如此,中国不是一个超级大国,它在全球问题下机制中的作用更加有限,但是它在东亚均中建立起来的领导地位或许可以满足它置身“一席之地”当中提出的任何要求。
美国:势不可挡/海上利益
太平洋把美国与东亚分隔开来,这种隔离状态使美国得以在边界安全的环境中发展军事力量,并集中资源发展海军力量。此外同中国相似的是,美国国土面积自然资源的分布情况使其能够在内陆——敌人海上攻击范围以外开发资源,发展工业。同样重要的是,像中国一样,美国的气候和地形有利于人口中心的形成,有利于建设把沿海与内地结合起来的密集的基础设施,有利于建设构以海军为基础的国家投射能力。
美国的战略资产有利于部署兵力反击地面敌人。二战期间,可靠的美国海军和民船给美国和盟军提供了大量物资。但是单有海军还不能赢得战争。美国的空军以英国为基地轰炸德国的工业资产,造成德国工业产量锐减,迫使其飞机减少对东、西前线部队的空中支持,转而保护自身领土安全。诺曼底登陆期间,12000架盟军飞机只遭遇到300架德机,这反映出德国经济面临空中打击时存在地理上的相对脆弱性。
美国富饶的经济资源对赢得第二次世界大战也至关重要。1941年美国的钢、铝、石油和汽车产量均高于其他工业国家。1940年美国除了海军船舰,其他军工产品的产量还非常少,然而到了1941年,美国飞机、坦克和重型枪械的生产已远远高出轴心国产量的总和。战争结束时,美国海军的主要舰艇数目是日本的16倍。战争中苏联、英国和德国都是穷于应付一线战场,而美国却能成功地进行两个战场的斗争。
冷战以后,美国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位置,它寻求在陆地和海上称雄的大国能力。经济自主是美国的保障。在口众多和发展水平高意味着即使失去了国外市场,其内部需求也能保障自身的经济增长。1997年,出口对美国国内产总值的贡献率仅为12%。至于能源,1995年美国石油进口占能源消费总量的25%。但石油制品的主要消费对象是汽车。其他很多重要工业依靠的是国内资源,其中包括煤和天然气。它们在美国有着异常丰富的蕴藏。
美国是东亚的一个大国。战略浓度及海军力量,使它不仅在沿岸水域占据优势,更能突破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领空。美国在21世纪头1/4的时间里将具备上述能力。中国对美国表示战略怀疑是很自然的事,这就像美国也怀疑中国的那样。美国是东亚惟一一个对中国领土统一构成挑战的国家。
但与中国相似的是,地理学影响了美国的利益,并将制约它的抱负。美国的东亚的利益是双重的。首先在地区事务中,美国在一定程度上希望保持战略现状,从而在军事上抵制任何国家控制该地区。对美国这样一个地区外的海上大国而言,为完成这一目标,同地区内大陆沿岸的一个二流国家合作是恰当的,这样的两个国家具有互补性,可以为美国在地区以内保留一个前沿。在欧洲,美国传统上依靠英国;在亚洲,二战以后美国一直靠日本;在欧洲大陆,美国是谋求裂的,因为一旦某个大国主宰了欧洲大陆,那么美军在西欧和南欧海上部署的环形防线就会被打破,这个大国南部港口的安全将不再依靠美军的庇护,另外在该国海军控制的地区——南大西洋、地中海、北非以及中东等地,它还将赢得比美军更大的优势。
东亚的地理学不同于欧洲,容许海上均衡的存在。这不仅由于日本在自己的战区内比英国更有实力,更重要的在于东亚的大陆领袖不能成为一个有抱负的、在海上“畅通无阻”的大国。从东北亚的日本到东南亚的马来西亚,东亚大陆外围有一串由岛屿国家组成的、拥有极佳战略位置与海军设施的不间断的链条。与这些国家的接近,使一个海上大国能够沿着陆地大国的边界执行有效的海上行动。二战早期美国对日本扩张的态度就反映了它对东亚海域的战略兴趣。美国预料到日本的扩张不会仅仅限于印度尼西亚,还将继续扩大到英、荷分属的东南亚海域,对此美国实行了相应的禁运措施和战争准备,以便战有所得。
在东南亚海域占据了主导地位以后,美国可以在东亚追求它的第二大重要利益——使本国及盟国安全地接近地区市场和战略资源,包括战时所需的中东和东南亚的石油。即使中国在其沿岸水域发展起海军力量,那么除了一些微小的财政与技术方面的不便外,美国及其盟国的商务和军用飞机仍可利用远离大陆飞机的、由美国海空军巡逻并控制的、安全的海上通道。
美国是东亚的海上大国,不存在在东亚大陆寻求战略影响的紧迫性。维持现状能够满足其均势利益,实行海上遏制战略能够达到它接近地区市场和资源的目的。此外,无论美国占据何等优势,它要在东亚大陆实行扩张主义政策都面临着重重障碍。美国军队在越南和朝鲜的经历就反映了海上大国登陆东亚大陆的困难,这与其以海上为基地登陆中东是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中国抵制美军在东亚大陆行动的意志和能力是对美国挑战现状的强有力的阻遏。
地理学与东亚紧张局势展望
即使当前的秩序能够满足中、美双方的利益,地区内仍有可能因为它们互怕对方具备侵袭能力而出现反复的危机和军备竞赛。但是在当前的地缘政治环境下,两国都倾向于在各自的战区实行防御性的武器计划,因此上述恐惧可以大大地减少。
一般而言,在陆地大国和海上大国的对峙中,双方军事的特殊性在对方的战区内都表现为劣势。因而,中国在海上战区始终输于美国,而美国在东亚大陆的军事行动又逊于中国。在大陆,中国大规模常规武器的报复能力使其敢于面对美国的地面进攻。而美国的报复能力及其对中国海军设施的破坏力也允许它等待中国首先开火。在这种形势下,危机的发展会因此而放缓,双方有时间控制危机,避免不必要的紧张升级。
上述动态也影响到军备竞赛的趋势。国为在各自的战区内有不同的防御优势,所以一方对另一方的军事成果不必作出等量的调整。中国地面军事能力的每一次增长并不会相应地减低美国在东亚海域的安全。同样,美国在南中海加强力量也不会给中国在陆地上的安全造成等量削减。因此,两国间攀比上升的军备竞赛压力不大。在各自战区内,美、中通过常规武器的平衡就能取得安全,既没有采取大规模核报复战略防止进攻的必要,也没有制造全面威慑的必要。因此危机其遭受一级核攻击的恐惧应减少,双方搞核武器竞赛的可能性也不大。
美-苏之间也曾出现过这种陆地大国与海上大国之争,但是因为欧洲与东亚的地理环境不同,所以那场斗争没有表现出类似的稳定性。地理学导致美国不能依靠对苏采取海上遏制政策,实现其在欧洲的重大利益。地理学需要美国在欧洲大陆上现身,以遏制苏联在陆地上实行吞并政策接近战略海域。因此,欧洲大陆上冷战对峙的双方,一边是陆地大国的军队,另一边是海上大国的军队。苏联在常规武力方面具备优势,美国惧怕苏方搞突然袭击。而美国的这种脆弱性又加剧了20世纪40年代冷战的升级,造成柏林危机频仍。
苏联的进攻优势也加剧了核武器的竞赛。美国认识到它难以在欧洲维持足够的地面部队阻止苏联取得进攻性战略的收益,因此艾森豪威尔政府采取了“新观察”战略(the"New Look "strategy)——通过威胁使用大规模核报复手段对抗常规武器进攻,阻止苏联入侵西欧。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两个超级大国都不断增强自身的核能力,都惧怕对手的第二次核打击能力会摧毁自己报复能力。与此相对照,在东亚的地理环境中,美、中两国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拥有独到的武器优势和防御优势,这些因素既降低了两国为威慑对手而产生的对核武器的依赖,也减少了核武器竞赛所带来的压力。
潜在的战争爆发点:南沙群岛、朝鲜半岛和台湾
东亚最主要的三个冲突是南沙群岛的领土争议、美-中对台湾的争议以及朝鲜半岛冲突。其中南沙岛屿的冲突最不明显。因为这些岛屿在美国控制的南中国海水域,它们很小,在国家规划中不具备战略价值,也没什么重要能源,挑战这里的军事现状对中国来讲不具备战略利益。中国或其他声言拥有这些岛屿主权的国家偶尔会有一些军事试探动作,但美国没有必要介入到不断升温的争议中去阻止中国的“进攻”。
相对而言,朝鲜半岛和台湾更有可能成为紧张升级的策源地。朝鲜半岛是美国在东亚陆地保留军队的惟一地区。作为一个海上大国,正如冷战时期的欧洲,美国的地面部队将不堪朝鲜军队的突然袭击,美国依靠核武器预防攻击的做法也刺激了朝鲜获取自己的核武器。但无论怎样,现状仍然是稳定的,因为中国把朝鲜作为援冲国,且中国无意挑战现状。事实上中国在其重要利益获得满足后,还与韩国和美国一起致力于维护稳定。此外,朝鲜半岛的统一不应该加剧冲突。朝鲜半岛不是后冷战时期地区均势中的关键因素。由于中国东部有漫长的海岸线,所以朝朝鲜半岛统一后,美军的撤出以及中-朝战略合作关系不会为中国带来多少边际收益,也不会给日本增加更多威胁。的确,朝鲜半岛上的美军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地面部队”。它使美军在东亚大陆有了一个前沿,有助于在中国东北边境发挥影响,韩国是美国的一块有价资产,但不是重大利益所在。统一后韩国可能会要求美国地面部队离开朝鲜半岛,到时候美国军官也无可奈何。
美中在台湾问题上的冲突反映了美国海上势力与中国陆地势力在类似冲突中的特殊性。台湾处于两大战区之间。它是一座岛屿,美国可凭借其海上优势保护它免遭中国大陆的攻击。但台湾与大陆的接近使中国获得了势不可挡的军事优势阻止台湾进攻大陆和宣布主权独立。与朝鲜半岛的情况有所不机的是,半岛北方的地面优势要以美国的核威慑来对局,而台湾海峡两岸的对峙是常规武器威慑形成的。中国大陆以陆地优势阻止台湾,美国以海上优势阻止中国。由于战区是防御性的,所以战争的风险很小。但是抛去美国人对台湾的支持和美-台意识形态上的接近以及美-台合作,都不是美国的均势利益和海上利益所在。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初就已经结束了与台湾的军事合作。如果台湾海峡两岸统一,美国当然会失去长期以来在中国沿岸选择的一块很有价值的战略合作实体,但是美国凭借在日本和关岛的军事基地及其对东南亚海军设施的使用权,仍然能够在中国的沿岸水域占据优势,维持海上遏制战略。
从70年代初期到90年代中期,美国和中国制定了一系列有关台湾的政策,允许对方维护自身的重大利益,同时扩大在其他领域里的双边合作。在此期间,中国否认台湾是美国的战略资产、孤立台湾并阻止它宣布独立。美国则继续帮助台湾的民主和经济发展。在此长期形成的程式下,1997年中国和美国又恢复了合作关系。美国和中国在21世纪前25年中应该能够处理好台湾问题。
结论
地理学可以和平与秩序作出重大的贡献,但它地不是和平与秩序的充分条件。国家政策可以被动摇。美国能否持续不断地为地区均势而努力,中国是否只追求有限度的发展,美国和中国能否和平处理台湾问题,没人能对上述问题作出保证。抛去地理学的积极作用不谈,光说某些武器系统诸如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就可以加速军备竞赛,增加双边的和地区的紧张局势。如果中国不顾地理学,它还可能决定挑战美国的海军能力。我只能说在预测一个相对稳定与和平的秩序时,地理学使美国和中国的政策制定者们多了一份信心,也因而扩大了合作的机会。
[收稿日期:200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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