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分层研究：职业声望评价与职业价值，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职业论文,声望论文,评价论文,价值论文,社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现代社会里，职业是人们获取资源、赢得社会声誉的重要因素，也是进行社会分层研究的重要指标，它从特定的方面反映出人们的观念和价值取向。1993年11月至1994年3月，笔者以广州市城区21岁至60岁的居民为对象进行了一次职业声望的问卷调查①。本文即根据此项调查资料展开分析及形成结论。
一、职业声望的社会评价
社会评价在此处是指由样本总体得出的评价。在调查中，职业声望是按“地位非常高”，“地位高”，“地位比较高”，“地位比较低”，“地位低”，“地位非常低”6个等级由被访者选择，并从6分到1分分别赋值，地位评价越高，赋值越高。职业声望的标准分是用每一职业的平均赋值除以赋值最高职业的平均值，再乘以1000。
从调查结果来看，人们的职业声望评价有明显的类别差异，白领职业的社会声望大大高于蓝领职业，如果按每20种职业为一个层级，将102种职业分为上层、中上层、中层、中下层、下层5个层级，那么处在上层和中上层的均为白领职业，而蓝领职业几乎全部集中在下层和中下层。而且，处在上层地位的20种职业均是目前在社会中占有较多权力、经济、知识技能资源的职业，它们依序排列见表1。如果把全部职业（个体户暂除外）按专业技术人员，政府、党群组织、企事业单位负责人（简称干部），政府、党群组织、企事业单位一般工作人员（简称文员），商业服务业人员，工人，农民分为6大类，将每大类中各种职业的标准得分总合平均，结果6大类职业的标准得分总合平均值的排列如表2。
表一排序
职业
分值1
教授
10002
公司/企业董事长
9863
政府机关领导干部
9844
总经理
9745
律师
9746
法官
9657
建筑师
9318
作家
9279
大学教师
91710
外资企业厂长经理
91411
党委／总支书记
91212
工程师
90713
合资企业厂长经理
90014
自然科学研究人员
89815
社会科学工作者
88816
国营企业厂长经理
88217
私营企业家
86618
翻译
86219
医生
84720
部门经理
825
表2 职业声望评价表职业
声望评价值（分）干部
835专业人员
803文员
708商业服务人员
542工人
505农民
501
这一结果与1983年北京市50种职业的声望调查相比，一个明显的变化是专业人员的声望地位有所下降，干部的职业声望地位上升。在1983年的北京调查中，专业人员的声望评价排在第1位，平均得分为863（按本文计算方法标准化），干部的声望评价排在第2位，平均得分770。从位于上层地位的各种职业的构成来看，在北京调查中，位于上层的10个职业（占被调查职业的20%）除排在第10位的是“司局级干部”，其他从第1到第9位的是医生、电气工程师、大学教师、自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作家、记者、建筑工程师、中学教师，均为专业人员，位于上层地位的各种专业人员类职业占此类14种被调查职业的64.3%，而干部类只占33.3%。而在此次广州调查中，在位于上层地位的20种职业中（同样占被调查职业的20%），11种属于专业技术类职业，只占此类26种被调查职业的42.3%，比1983年北京调查少22个百分点，而干部类职业有9种，占此类被调查职业的64.2%。这种变化表明，经济因素和权力因素在职业声望评价中的影响增强了。
此次调查还列出了收入、所拥有的权力、受尊敬程度、所需学历、所需专业技能、对社会的贡献、为公众服务7个因素作为职业声望评价时考虑的因素，要求被调查者选择，以反映人们的职业价值观。将人们对7种因素的选择进行合并，收入和所拥有的权力合并为“功利价值取向”；所需学历和所需专业技能为“学识技能取向”；受尊敬程度为“心理满足取向”；对社会的贡献和为公众服务为“社会取向”。结果，选功利取向的人占55.1%，学识技能取向的人占12.8%，社会取向的人占21.3%，心理满足取向的人占10.5%。显然，在人们的各种职业价值取向中，功利取向占第一位。
不过也要看到，北京和广州两次声望调查的差异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人们的职业声望观念在向多元化方面发展。在1983年的北京调查中，人们认为知识和技能几乎是唯一获取高职业声望的因素。而在1993年的广州调查中，人们认为，获取上层地位的职业不仅与知识和技能有关，也与权力资源和经济资源相关。
尽管人们的职业价值观有较明显的功利取向，而且从位于上层地位的职业构成来看，经济因素的影响在增加，但这并不等于说，收入在人们进行实际的职业评价时会起唯一决定性作用。此次调查随机选择了30种职业要求被调查者在作出声望地位评价后进行解释，说明为什么要给以这一地位。结果，在对处于上层声望地位的教授，政府机关领导干部，总经理，私营企业家的解释中，对社会贡献大、需要较高的学历、专门训练和资格是对教授的主要解释原因；对社会贡献大、有权力、政治地位高是对政府机关领导干部的主要解释原因；收入高、工作环境条件好是对总经理的主要解释原因；收入高、有发展前途是对私营企业家的主要解释原因。在对处于下层地位的宾馆服务员、木工、清洁工的解释中，除了对清洁工的解释是把收入不高作为主要原因，其它两个职业的主要解释则是工作性质不好，没有发展前途，不需要什么学历、专门训练和资格。在所列出的30种要求作出解释的职业中，除了以上3种处于下层地位，还有8种职业处于中下层地位（大百货商场售货员、出租司机、保安员、公共汽车司机、电子器材装配工、汽车修理工、农民、菜农）。在对这11种职业的声望地位低的解释原因中，只有7种职业涉及到收入不高，而且被作为第一原因的仅有清洁工和电子器材装配工。另外，有8种职业的解释涉及到没有发展前途；7种职业的解释涉及到工作条件不好，不需要什么学历、专门训练和资格；5种职业均以工作条件不好作为第一位解释原因（详见表3）。
表3 职业声望地位低的解释原因
由此可见，人们在进行实际的职业声望评价时，运用的标准是多元的、综合性的，社会性因素仍然起着重要的作用。
从调查中还可以看到以下几个特点。第一，农民这一在相当长时间内声望评价极低的职业其地位明显上升。虽然作为一个职业大类，总体声望地位仍排在最后，但在列出的农民、菜农、渔民3个具体职业中，除渔民排在第88位上（454分），处于下层地位，农民和菜农均排在第74、75位上(534,515)，处于中下层地位，高过相当多的工人职业。第二，个体户作为一种职业虽然收入较高，但社会地位一直很低，而在此次调查中，个体户的职业声望地位排在第57位上(619)，处在中间层次上。如果将其作为一个职业大类与其他几大类职业比，它排在文员之后，高过工人和农民。第三，在同类职业中，“外”字头职业的声望高于“国”字头职业的声望。此次调查涉及到两组可比职业，即外资企业厂长经理、合资企业厂长经理、国营企业厂长经理和外资企业文员、合资企业文员、国营企业文员。结果，不论是厂长经理还是文员，都是外资排在最前，合资其次，国营最后。在关于厂长经理的评价上，外资914分，合资900分，国营882分。在关于文员的评价上，外资725分，合资719分，国营648分。
二、职业声望的自我评价
自我评价在此处是指将被调查者按职业大类区分，然后分别考察他们对102个职业中属于自己同类性质的职业的声望评价，并统计其平均值。结果，干部的自我评价最高，达825分；专业人员其次，为819分；以下依次为个体户（745分）、文员（703分）、商业服务业人员（544分）、工人（513分）。将自我评价均值与社会评价均值相比较，我们可以看到，个体户的自我评价明显地高于社会评价，正相差126分。而其它职业的自我评价与社会评价基本一致。不过，如果将各大类职业再作进一步的分类，可以发现以下差异。
表4 职业声望评价比较职业类别
自我评价均值
社会评价均值
差干部
825
835
-15专业人员
819
803
+16个体户
745
619
+126文员
703
708
-5商业服务业人员
544
542
+2工人
513
505
+8农民
501
注：被调查者中仅1人为农民。
第一，专业人员虽然从总体上讲自我评价略高于社会评价，但教师职业者的自我评价偏低。样本中从事教师对问卷中列出的弱智儿童教师、幼儿园教师、小学教师、中学教师、大学教师、教授6种教师类职业的评价均低于社会评价，差值分别为43分、110分、35分、24分、66分、53分，平均相差55分，是负相差最大的职业。第二，干部虽然从总体上自我评价略低于社会评价，但如果把他们分为企业干部（指厂长经理）和机关干部（指党政、群众组织、事业单位负责人）两类，结果，每类干部的自我评价都略高于社会评价，机关干部高出6分，企业干部高出18分。但是，两类干部的相互评价却很低。机关干部对企业干部的评价低于社会评价41分，低于企业干部的自我评价59分。而企业干部对机关干部的评价也低于社会评价41分，低于机关干部的自我评价47分。第三，将文员也按以上方式分为企业文员和机关文员，结果，机关文员对企业文员的评价低于企业文员的自我评价，而企业文员对机关文员的评价高于机关文员的自我评价。
以上自我评价反映了人们对包括自己职业在内的各种同类性质职业的综合评价，为了更确切地了解人们对自己社会地位的评价，调查中还要求每个人对自己的地位按上、中上、中、中下、下5个层级作出判断，结果如表5。从表中可以看到，个体户对自身地位的评价最高，20.7%的人认为自己处在上层或中上层地位，其他几类职业对自身地位的判断与声望的社会评价基本一致。
表5 不同职业者对自身地位的认识（一）
表6 不同职业者对自身地位的认识（二）
不过，如果将每一大类职业再划分为若干小类，其内部的差异就会显现出来。在干部职业者中，国家机关和党群组织干部对自身地位的认识最好，26.6%的人认为自己处在上层或中上层，其次是企业干部，事业单位干部对自身地位的认识最差，无一人认为自己属于上层，只有15.2%的人认为自己属于中上层地位。在专业人员中，工程技术人员对自身地位的认识排在第一，其它依次为教师、会计、医生、其它类。在文员中，事业单位文员排在第一，企业单位文员第二，国家机关和党群组织文员排最后。从职业大类上看，商业服务业人员对自身地位的认识是很低的，但是，如果把商业人员和服务人员区分开来，商业人员中认为自己属于上层或中上层地位的人升到12.7%，而服务人员中仅有2.3%的认为自己处在中上层。将以上各类职业按自认为属于上层或中上层的百分比排序，依次为：国家机关和党群组织干部(26.6)，工程技术人员(26.4)，其他专业人员(23.5)，个体户(20.7)，企业干部(17.7)，教师(17.3)，事业单位干部(15.2)，事业单位文员(13.0)，商业人员(12.7)，会计(11.4)，医生(11.1)，企业文员(10.8)，国家机关和党群组织文员(5.6)，工人(5.5)，服务业人员(2.3)。
表7 文化与职业声望评价（分）
注：为保持可比性，标准分计算的分母与表2中样本总体计算的分母一致（下同）。
三、诸因素对职业声望评价的影响
从逻辑上讲，人们对职业声望的评价与他们的文化程度、年龄、收入、性别有相关关系，但从此次调查来看，这些因素的影响并不显著。运用统计手段对102种职业的声望评价均值进行检验，结果在不同文化的人群中，只有15种职业的均值差异是有意义的；在不同年龄的人群中，只有9种职业的均值差异是有意义的；在不同收入组和不同性别组中，通过统计检验的职业更少，分别只有7种职业和5种职业。
表8 年龄与职业声望评价（分）
虽然职业评价差异有显著意义的并不多，但透过以上几个表格的资料，仍可发现以下特征。第一，文化程度高的人对职业的评价普遍低于其他文化程度的人，在表9中，除“董事长”一职，文化程度高的人给以较高评价，其余均不高。而文化程度低的人（初中以下）对职业的评价普遍较高，在15个有差异的职业中，有9个的最高声望值是低文化程度者赋予的。第二，年龄较低的人对厂长经理类拥有经济、权力资源的职业评价较高，而年龄较大的人对焊接工、油漆工类体力劳动职业的评价较高。第三，女性对白领职业的评价高于男性，男性对蓝领职业的评价高于女性。
表9 收入与职业声望评价（分）
表10 性别与职业声望评价（分）
四、结论
1.经济发展是当今中国的主旋律，社会的急剧增长和财富分配的分化使经济因素成为职业声望中最重要的因素。尽管中国社会正向着政企分离的方向发展，但经济与权力之间仍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中国原本就是一个极重权力的行政社会，权力在职业声望中也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人们的职业声望价值观具有明显的功利取向，对经济和权力的重视超过香港这种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地区。1992年香港曾作过一次与广州同样内容的调查，具有功利取向价值观的人为33%，远低于广州的55.1%。
2.知识和技能作为影响职业声望的因素，影响力在下降。这一方面表明人们的职业价值观在多元化，但另一方面也不能说与当今中国普遍存在的知识分子和专业技术人员待遇偏低的现状无关。在香港的调查中，具有学识技能取向的人占38%，比广州高出25.2%。
3.尽管人们的职业价值取向有明显的功利性，但在进行实际的评价时，人们运用的评价标准往往是综合的，经济并不起唯一决定作用。例如，教授被排在职业声望的第一位，在对教授的声望地位解释中，认为收入高的只有13.2%，相反，认为收入差的占18.4%，超过了前者。一般来讲，低声望的职业往往与职业的工作条件、发展前途、工作性质和收入有关；高声望的职业往往与对某一类资源的占有优势以及对社会的贡献有关。
4.职业声望的社会评价具有明显的类别差距，白领职业的声望地位普遍高于蓝领职业。处在上层地位的职业一般都是在经济、权力、知识和技能资源上占有优势的职业。农民和个体户的职业声望有所上升。
5.职业声望的社会评价与自我评价基本一致，但个体户和教师相差较大。一种职业的社会评价越高，自我评价越低，该职业者的不满足感可能越强；一种职业的社会评价越低，自我评价越高，该职业者的满足感越强，但社会不满足感可能产生。教师与个体户在当今中国的状况正反映出这两种情绪。
6.文化、收入、年龄、性别诸因素对人们的职业声望评价影响极不显著，相对而言，文化的影响最大，其次是年龄，收入和性别。
附问卷
大型百货商场售货员____私营企业家____金银首饰匠____教授____自然科学研究人员____党委／总支书记____空中小姐____律师____陪姐／陪喝、陪唱、陪跳____弱智儿童教师____建筑工人____渔民____工厂安全检查员____敬老院工作人员____出租司机____保姆____酒楼／歌舞厅经理____国营企业文员____税收人员____保安员____国营企业厂长／经理____勘探／钻井工人____小学教师____车衣工____外资企业厂长／经理____工程技术人员____中学教师____制鞋工____合资企业厂长／经理____小杂货店售货员____产品检验工____点心师____作家____
玻璃／陶瓷／搪瓷制造工____公共汽车司机____会计、出纳____武警____公司／企业董事长____电子器材装配工____包装工____木工____政府机关一般工作人员____银行信货员____建筑师____歌星____党委机关一般工作人员____机器装配工____总经理____矿工____电台／电视台仪器操作人员____汽车修理工____妇女干部____水喉工____橡胶／塑料制品工人____幼儿园教师____街头小贩____医生____食品／饲料制作工人____共青团干部____个体户____护士____宾馆服务员____大学教授____翻译____警察____运输装卸工____演员____海员
政府机关领导干部____外资企业文员____油漆工____厨师____社会科学工作者____合资企业文员____焊接工____导游____造纸和纸制品工人____电脑操作员____工程师____法官____部门经理____电器修理工____理发师____农民____金属冶炼工____起重机操作工____经纪人____菜农____报纸／杂志编辑____时装设计师____模具工____消防员____新闻工作者____服装模特儿____搭棚工____清洁工____图书管理员____民政工作者____工会干部____配药员____街道干部____餐厅服务员
注释：
①此次调查运用随机抽样方法，先后分层从街道、居委、居民户中抽取样本，在确定调查户后，按“基什表”抽取访问对象，共获有效问卷1195份。问卷共列102种职业由被调查者进行评价，为避免被调查者因职业种类太多而产生厌烦，将102种职业随机分为A、B、C三组，每份问卷只回答其中一种。从分析结果来看，A、B、C三组问卷有相当高的同质性，样本总体与广州市人口特征有较高的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