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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类哲学的基本内容 “类”或作为类的概念由来已久。古希腊,尤其在柏拉图哲学中,就有“种类”、“类的人”,以及“人类”等提法,但它们的本质都是不同意义的思维中的“理念”。到了近代,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和其后的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等,都对人类的本质、类与个体的关系等问题作过论述。马克思对类则作了唯物史观阐释,解决了历史发展的主体性、动力性和规律性等一系列问题,强调作为实践的人具有的类本质在共产主义这个理想社会实现时将得到根本性的提升。
我国哲学界围绕马克思的类特性、类本质等“人类性”思想,在80年代就进行了研究和讨论。比如,王锐生教授曾就此发表过一系列论文:《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中的类范畴》、《类与个性:21世纪的价值选择》、《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建设三题》、《唯物史观与类概念》等,他的基本观点是主张应从马克思主义立场出发,从当代迫切需要的课题来考察类的发展,并对它“作历史的、具体的分析”。而且,“在此基础上确认关于类的价值选择”,这就是“把人类整体作为参照系来思考问题”。但是,又必须正视“仍然存在的民族、国家、阶级之间的界限与利益差别”,即便在下个世纪的理想价值观也必将“形成一种辩证综合个体与整体的价值取向”。限于篇幅和本文主题,恕对此不加细论。然而,由此却可看出,我国80年代以来,从对人道主义的讨论,到人的主体性问题的研究,再到这世纪之交高清海教授提出的“类哲学”所引起的广泛的重视,其实质是我国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之唯物史观研究、探索的逐步深化。
笔者认为,高教授的“类哲学”有其深刻的时代理念意识。从他这几年诸多的文论看,他着重强调人和哲学的一体化,“人是哲学的奥秘”。但环顾“全球性问题”,中国市场经济的种种现实,再反思中国哲学的历史和现状,尤其把哲学看成终极存在的“绝对真理”,他深感哲学的“生存危机”。但又如他自己所言,“这正是哲学将要走向新生的前夜”,而“类哲学,就是哲学的现实和未来”。对于上述问题,只要我们“在破除了‘种’的观念方式、确立了‘类’的理念之后,都可以迎刃而解。”高教授的基本思路是:人在类的实践活动中,逐步演化为自为的、超越宇宙生命的人格化身,即创生为“超物之物”;人的如此的生成为人的过程,马克思曾经归结为三种历史形态:“人的依赖关系形态”,“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形态”,个人全面发展基础上的“自由人格”联合体形态;这三种历史形态正好与人的群体本位、个体本位和类本位“三种发展形态”相对应,并且都是人的类本性的不同展示。这样,人逐步“进入自觉的类存在”,它所体现的“‘否定之否定’的统一”同人与宇宙“这二者的统一,正是‘类哲学’应有的内容。”从高教授的《人的类生命、类本性与类哲学》中看出它的主要内容包括:(1)它是人的存在的真正主题和核心的内容, 表征着“人是有着哲学头脑和哲学性格的存在”。(2 )这种存在应该是“人不断地脱离种本性的限制”,逐渐地生成、昭示并“实现类本性的过程”,所以“人”是历史发展的产物。(3)但是人必须在扬弃了群体本位、 个体本位后,即经历了这两个发展阶段之后,“人”才能获得自由的、“称得上真正的人”,也就是“以类为存在状态的人”。(4 )所以类哲学揭示了哲学史就是人这个族类在实质上逐步脱离“种”本质,同时生成并演进为类本质的“一种理性映照”。(5)这也可以说, “达到了类意识的哲学即为‘类哲学’”,它是人的自我意识达到“自觉形态的理论”的新的“哲学观”;它是一种“崭新的哲学思想境界、思维方式和思考方法”;这种方法表明人是可以从群体本位所分割的“不同小块”中,以个体本位所“分割成的孤立的单子”中解脱出来,“形成为真正的类存在”。(6)马克思在哲学理论上的变革, 其“真实意义”正在于“为这种类的哲学奠定了基础”;他所谓的“世界的哲学和哲学的世界”,“其精神也就是这样的‘类哲学’”;因此,“只有以类哲学的观点去理解马克思的哲学,才能把握他的思想的真谛。”
二、对类哲学概念持肯定并作进一步阐述的论点 有学者认为,类哲学是指人的基本的社会关系属性消融在普遍关系中的一种理性思维。它不是简单地对人及其存在的描述,而是基于作为实践的人的存在特点所建立起来的一种特有的领悟方式,一种超越知性逻辑的对人的思维方式,一种对于只适用“物”的存在方式的形而下的、对象性思维的突破。它是人的自我意识的理性肯定。
有学者认为,人作为“超物之物”正是哲学作为“存在的存在”的底蕴。类哲学是从根本上揭示了类的存在秘密的实践思维方式。就是说类的本性、特质,正是类哲学的内容和核心。
还有的学者认为,类哲学就是以“类”的思维方式考察类现实问题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它要求“类”以新的哲学视野发现马克思哲学价值的真谛;就是说,从类哲学高度厘清国家民族、全球性和人类性三者之间关系,重新思考当代马克思哲学关于“人类性”的思想。从表面上看,如生态问题、环境问题、资源问题、人口问题等和发展问题的关系似乎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但实质上则是人类自身的问题,这就要求马克思的类理论对这些现实作出说明,而类哲学的时代课题也在于此。笔者认为,从这个意义上说,类哲学是摆脱当代人类生存困境的理论思维方式,恩格斯说过,“理论思维……在不同的时代具有非常不同的形式,并因而具有非常不同的内容”(《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1996年版第3卷,465页),也正是这个意思。要真正解决当代人类的地位、 需求及其和外部世界的关系,从哲学作为人类对时代的自我意识而论,必须有一种全新的哲学维度的理论思维方式。类哲学对此是富有启示性的。
三、关于讨论类哲学的意义 持赞同者中,有学者认为,类哲学给人重大的启迪在于它是把人作为人的存在、发展和完善的本有的理论。从人作为整体的人的角度去反思人与世界的应然的整体关系。人只能用人的逻辑去理解人。人既是一个不断地以其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展示其内在规定,又在此过程中通过“属人世界”的运动的把握赋予它新的规定的存在物。这是类哲学之于人的重要的理论价值。它象征着人对自然本性规定的超越,又是对人只当成知性的对象性存在的突破。从而把人视为在实践中创生、发展的自为规定,是人深入于并内化于自然的对物的超越。所以,环境、自然、世界亦应是人的生命中另一组成部分。这也许是对高教授提出的人作为“超物之物”的具体阐明。我认为,这就摒弃了长期以来由“物质本体论”构成的、以精神和物质的二元对立、以形而下的经验与实证怪圈规定人的模式。实际上,也只有如此,人才有可能逐步地脱离“种”的限定而自觉地进入“类”的存在状态。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特别是个性的发展,也只能在突破这种模式后才有可能。
有学者认为,类哲学使“类的世界”清晰地展现在人的面前。他们进一步指出,“全球性问题”在本质上是“类的生存问题”,是类如何把自身与地球生物圈相协调。“人类中心论”决不是以牺牲作为自身生存根据的自然为代价,而是在与自然“为伍”中实现人类自身的价值,展示类的本性,体现人对自然的伦理意识。因此,类哲学所昭示的人与自然关系乃是一种非线性的、亦非并列的超越性关系。有学者进而认为,人不仅要用“类”去看当今的“人”;同时也要以此去看“世界”,这才是哲学的本意。这也许是对高教授“人是哲学的奥秘”的一点补充,因为人首先是生活在与世界矛盾关系中的人。正是这种关系使得人具有“先验性”、“超验性”和经验性。从先验性说,人生来就处在世界的某种给定的关系中,即某种既定的生产关系体系中,当然此时的人也透射着类的本性。从超验性说,人总是向往着类生存世界的完善状态和理想目标。而从经验性说,人在生命历程中感受到的是自己作为类的存在物,因为他生活在文化世界中。总之,类的人与类的世界是不可分割的矛盾整体。
所以,有学者认为类哲学标示着当代哲学思维方式的确立,即以类本性为指引的致思倾向,使哲学从实证科学思维方式中剥离出来。笔者认为,这是对哲学思维方式的历史反思:现行哲学体系长期被“物质本体论”、“人是机器”和“唯科学主义”所束缚,人成了这种哲学思维方式论证的工具。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现行的哲学教材实际上只是停留于对现存事物的辩护上,忘却了它的批判的革命的神圣本性;只是以实证科学的认知方式去诠释“物”的来由,忽略了哲学的反思任务;只是在体系上去追求“完善”化,而冷漠了关于人和世界关系发展的超验的哲学视野。类哲学的提出,给人在运思指向性上体悟到必须超越对象意识的限定,而不能停留在对“物”的阐释上。总之,应当从哲学中揭示人的理解逻辑,类的本性逻辑,以及时代精神的逻辑。这个哲学的新的维度就是要求严格区分人与“物”的性质,并在此前提下把握人的类规定。有学者更进一步指出,类哲学作为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新就“新”在它考虑到了解决当今的“全球性问题”的类的“合力”,体现了马克思“人类性”在当代的价值,赋予人这个族类时代新使命的哲学蕴涵。所以,有学者说,类哲学实际上就是当代价值哲学的思考方式,它把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发达国家之间、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种种矛盾究竟应如何正确解决摆在了“类”的面前,并提供了某种思路。这就是以“类”观点看人,看世界;使人达到自觉、自为状态,使世界逐步地“类化”——这是类哲学维度的功能。它昭示着“人”、“世界”和哲学可望的未来,即人类从个体本位向类本位转换乃是一种历史趋势。是哲学作为类存在的自我意识,必然以它特有的维度把握着这个历史行程。简言之,类哲学思维方式对于“类”的自由意识有着“教化”作用。
还有的学者认为,类哲学对其他人文科学发展作出了可行性的本体论承诺。人文科学实质上是对人的精神世界、价值文化的需求的某种规定,但它们最终都有赖于哲学作出相应的预设、规范。类哲学既然涵蕴着对于整个“类”的关怀,甚至是“终极”性的,那么,它对于揭示和反映人的精神世界状态的人文科学的逻辑范导当是没有疑义的。笔者认为,哲学和人文科学的结合,随着当代人类实践的深化,可以预见,21世纪的人学将成为一门“显学”。
四、对于类哲学的异议 有学者提出,高清海教授在类哲学的逻辑推演上有“理想化”倾向。高教授认为,类的实践活动使人创生为“超物之物”,甚至成为超越“种”的“类”的人,从而获得了“类本性”;其间经历“三种本位”,即“达到了类意识的类哲学”。对此有如下异议:第一,“种”是不可能在人的“第二次提升”(进入共产主义)之前而有所“超越”的,正如现今各国不可能“超越”民族、国家、阶级利益而趋同于“类”一样。第二,是什么原因造成“超物之物”的个人“封闭在单子式的自我的存在状态”中?如果这与“全球性问题”有关,那就是某些发展中国家受制于发达国家的歧视性政策,以及后者掠夺地球资源的直接结果。那么,在此情境下的发展中国家又如何“发展人的类本性”?假定发达国家接过这个口号,在今天高喊“强化人的类概念”、“全人类利益高于一切”,等等,其结果,将是“很危险的”。因为这一类口号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只对别人不对自己。第三,人类今天还处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社会形态中,这表明“人尚未最终脱离动物性”,还必须受到“物”的限定,由此,如何使得普天下人具有类意识?有学者指出,高教授类哲学的逻辑可能是把今天“全球性问题”看得有点简单了:在理论上仍“停留在把‘实践活动’归结为‘类活动’的水平上”,而没有去揭示类活动的实践是“物质生活的生产”活动及其本质。
还有的学者提出,“类”的理论定位应是作为包含有历史决定论的唯物史观结构中的一个环节。因为“类”的发展是一个受到客观物质条件制约着的合规律的过程。理由是,在群体为本位的社会中,即被马克思称为“人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形态里,大家的生存都有赖于所属之共同体,没有个性的独立性可言。这时的类只是以群体形态存在着。如果说“类”的个体获得某种独立性,那是在商品生产占据统治地位的社会出现之后,但这是建立在“物的依赖基础上的”。这个时候的“类”虽以“个体本位”出现,但实质上是以“物的本位”长期存在下去,而且“类”与个体之间实际上充满对抗。只有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里,“类”的个体存在方能获得“自由个性”,“类本性”也才获得最充分发展。可见,“类”在各个历史阶段的合规律发展过程中有其不同“角色”,并形成某种确定性环节。同样,历史诚然由人们所创造,但这也是取决于历史主体的价值目的性的,而且要实现于历史的合规律性的过程。历史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有机统一,才有“类”在各个历史发展阶段上的具体规定性。这种规定性,决不是一种不受物质条件制约的“先验目标”,而是历史发展客观行程中的一环,它的任务是为类的彻底解放作出论证。也有的学者把“类”理解为马克思主义“人类性”扬弃资本主义“世界性”的结果。确切地说,这些是对“类”的内涵的丰富和充实。
笔者认为,这场讨论是马克思人学思想发展的必然。因为它实际上是国内“主体尺度”长期讨论的逻辑结果,是对国际上“人本主义”思潮的某种具有马克思主义蕴义的回答,又是对下个世纪人学思潮涌动的一种前瞻。这场讨论要继续深入下去,似乎应看到并抓住在世纪转折点上“类文化”的转换态势给类哲学提出的时代课题;应在个性发展、世界“属人化”等问题上寻找突破点,抓住类与个体的矛盾在当代的焦点;应注重对马克思晚年的“人类学笔记”和“历史学笔记”的深入研究;应审慎观察我国市场经济运行中人的精神世界的微妙变化,提出新的人学课题;也要同时对现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材的实证化痼疾进行根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