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代福建诗人韵看10~13世纪福建方言的一些特点(二)_方言论文

宋代福建诗人用韵所反映的十到十三世纪的闽方言若干特点(之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福建论文,之二论文,宋代论文,方言论文,诗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9.阳平的分化

隋唐以来,古人作诗讲究四声分押,宋人又有上去通押之例,但不多见。宋代福建诗人用韵中有上去通押情况,也有平声与上去通押现象。依宋诗通例,平声是不能押上去声的,所以福建诗人这部分平声与上去声通押的例子,应当与宋代闽方言有关。

宋代福建诗人用韵中平声与上去声的通押,大致可分为3类:

(1)阳平押上、去声。其中阳平字押上声,诗4例,另有韵文两例。为便观察韵脚,两例韵文摘录原文。

1)李纲杂言诗《直箴》第3韵段“海材”(卷142—3)

2)严羽五古《古懊侬歌》“臾许橹”(S1179—60)

3 )刘子翬(崇安)七古《韩干画马缺四足龙眠搨而全之》第5韵段“远云”(S1134—467)

4)李弥逊(连江)七古《夏日邀客饮月下作》第5韵段“寿牛狗”(S1130—717)

韵文两段:

5)刘子翬《遗训》:糟粕捐,淳精聚;诚意毕, 刍独除(S1143—403)

6)李纲《武夷山赋》:若夫岱宗太华之穹崇, 终南太行之险阻;或峻极而降神,或登临而小鲁;四明天台,衡岳庐阜,度长絜大,虽雄之不侔,而幽邃巧妙,固不可同日语也。(卷1—1)

“侔”字《广韵》只读平声莫浮切,《集韵》增加去声莫候切,其根据为《周礼·冬官考工记》刘昌宗读。陆德明《周礼释文》:“欲侔,亡侯反,刘莫豆反。”可见陆氏并不认侔读去声为正音。宋代官韵《礼部略韵》也只收平声一读,毛氏父子好据经传补《礼韵》而该音未补,可见宋人也不认“侔”又当读去声。李纲赋中“侔”押上声,亦不押去声,显然不是《集韵》读。

阳平押去声7例,韵文1段。

1)黄履(邵武,1057 年进士)《次韵和正仲燕保宁览辉游崇胜凤台》中间四韵“正憑竟兴”(CH11—7483)

2)李纲七古《开元寺潄玉亭》第2韵段“笑愁”(卷18—5)

3)李纲七古《又次中秋长韵》第7韵段“贱人”(卷11—15)

4)李纲四言诗《能箴》第2韵段“能病”(卷142—3)

5)严羽四言诗《平寇上史君王潜斋》第1韵段“元建践”( S1134—458)

6)刘子翬五古《和熊叔雅四咏之一·石峰春霭》“ 无处露”(S1152—67)

7)陈藻(福清)七古《吾乡有李明府》第2韵段:“年雁”(S1152—67)

韵文一段:

8)刘学箕(崇安)《节酒铭》:心之匪石兮,人将亮之; 藉弗能亮兮,岂人之情。(S1176—603)

上例诗例有2例次韵,1例和韵。黄履次韵和正仲,和正仲年里无考(因该诗出处偏僻无法核准,“和”是姓氏还是“唱和”之和亦难定),姑且当作黄履诗例录之。李纲《又次中秋长韵》,集中仅此一首,“又”字无从着落,大约原作已散佚,《中秋长韵》出于谁手无考,但李纲阳平押去声有多首,《中秋长韵》即使不出自李纲,也应合李氏之音,故录之。刘子翬和熊叔雅1首, 据台湾《宋人传记资料索引》,熊叔雅名彦诗,安仁人,与刘子翬并非同乡,刘氏所和之诗似非闽音。清厉鹗《宋诗纪事》卷四录熊叔雅诗一首,题为《屏山夜雪·和刘彦冲〈潭溪四景〉之一》。刘彦冲就是刘子翬,所和诗《屏山夜雪》在刘子翬《屏山集》中正是《和熊叔雅四咏》之四。潭溪、屏山都是刘子翬隐居的地方,风景宜爽,刘氏作《潭溪四景》以赞之,是很自然的。很可能是熊叔雅和刘子翬《潭溪四景》,刘氏又和熊叔雅四咏。古人唱和往返频繁是常有的事。照此推论,《石峰春霭》等诗始作俑者仍是刘子翬,只可惜熊氏和刘四首只存第4 首《屏山夜雪》。两首《屏山夜雪》韵中,刘诗用质缉部“积白”,熊诗用月帖部“绝雪”,韵字不一样。宋周紫芝《竹坡诗话》:“唐诗唱和有次韵(先后无易),有和韵(同在一韵),有用韵(用彼韵不必次)”(注:见《说郛》卷八八)清吴乔《答万季野诗问》:“用其韵而不同字者,谓之和韵。用其韵而次第不同者,谓之用韵。依次第者,谓之次韵。”(注:《答万季野诗问》齐鲁书社1985。)和韵不同于次韵(步韵),只需同韵不需韵字相同,闽诗月帖部“绝雪”可以通押质缉部(注:参见笔者博士论文《宋代福建诗人用韵研究》(南京大学,1997)“上篇”中的有关章节。),也可证是熊和刘,用闽音。

李纲《开元寺潄玉亭》诗前韵段押支微部,末以“笑愁”一韵作结,这是七言古诗的“促收式”换韵, 目的是使气势“易于遒劲”(注:王力《汉语诗律学》页428,《王力文集》第14卷, 山东教育出版社1989年)。四库本改“愁”为“悲”,换韵变成押支微部一韵到底,原诗气韵顿失。又《又次中秋长韵》的“贱”字,四库本作“贫”。这些异文都为协诗韵而改,语意并无轩轾。改之则以协诗韵,有损气韵;不改则以协方音,韵调遒劲。李纲的“能病”、“海材”押韵,四库本均不改,可见也是改其可改者。刘子翬《韩干画马》诗末二句“何如染作沧江远,要看追风蹴微云。”与诗韵不合,后人径改作“何如染作苍江远明灭,要看追风蹴微雪。”自清初《宋诗钞》以下若干清刻本都是如此。“蹴微雪”哪比得上“蹴微云”矫健,给人飘若惊鸿的感觉,显然这样改字是为了叶韵,但不知原作乃叶闽音。“远云”押韵,现代建瓯音远[c]ylη、云[c]oeyη,主元音相近, 声调相同,仍相当和协。上述若干韵例以现代建瓯话诵读都是这样,如:贱

践[c]tsilη。 “笑愁”是尤萧通押,前文已述。总而言之,这些非关字讹、文意,只为协韵而改的异文,往往由于不明闽地方音之故。

(2)阴平押上去声4例。

1)蔡襄(仙游)《亲祀南郊诗》中间四韵“晷伟机卉”(CH7—4767)

2)谢翱七古《秋风海上曲》第2韵段“葑孔”(卷3—7)

3)严羽四言诗《平寇上史君王潜斋》第17韵段“胫婴”(S1179—67)

4)严羽《楚词·悯时命》第9韵段“怳往芳”(S1179—61)

严羽诗“婴”字,《广韵》只读平声。《集韵》劲韵“於政切”收“婴、婴累,小弱”。严诗“婴”为“乳臭婴”,指婴儿,音义当从平声。谢诗“葑”字,出《诗经·谷风》,释文“孚容反,徐音丰”。《诗经》“葑”凡三见,《释文》均音平声。《广韵》亦只有平声钟韵一读。《集韵》增加上声董韵补孔切一读,根据是《尔雅·释草》释文“葑,方孔反”。《尔雅》原文“蕦,葑蓰”,孙炎读为“蕦,葑蓰”(注: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丰部第一“葑”下云:“孙注须,一名葑蓰。”)。则“葑”读上声为双音词,单念时仍读平声。《集韵》“葑”还读去声,义为“菰根”,当别为一词。谢诗“水花生云起如葑,神龙下宿藕丝孔”。“葑”字显然单用。谢氏用平声读却押了上声韵。

(3)上去声字杂入平声韵中6例。

1)蔡襄《诗一首》第4段“蹊砌饥”(CH7—4834)

2)郑侠(福清)七古《连州斛岭塞井》“星行成绠 ”(CH15—10427)

3 )李纲七古《题成士瑴所藏輞川雪图》中间四韵“端猿沜寒”(卷17—13)

4)李纲五古《夜霁天象》中间四韵“漫拳汗传”(卷26 —10)

5)谢翱七古《冬青树引别玉潜》第四韵段“移时离起飞”(卷4—7)

6)林希逸(福清)省题诗《新诗改自吟》“心吟音深噤今”(S1185—726)

“噤”字,《广韵》有上、去二读,无平声读,《集韵》、《礼部韵略》同。林希逸诗中“噤”押平声,其所在句“过眼疵难掩,支颐吻欲噤”,这是一首六韵五言的省题诗,贡举文字严于声律是不允许平上混押的,林希逸错押声调,一定是偶然失察,用方音押韵。

上述三种韵例,第一种阳平押上去声最多,共14例。作者除李弥逊、陈藻外,全属建州、邵武,即闽北地区。阳平字,在现代闽北话中,大致一分为二,称为阳平甲、阳平乙。建殴话阳平甲混入阴去,阳平乙并入上声。清乾隆六十年(1795年)编的《《建州八音》字义便览》中,凡混入上声的阳平字,全收入八音的第三音,与上声字并列。而混入去声的阳平字仍单独排列为八音的第一音。李如龙(1990)据此推断:“阳平甲混入阴去是最近半个世纪中发生的变化,至于阳平乙的混入上声,大约是《建州八音》成书(1795年)前一百年的事。”时间在“明代中叶”。我们从宋诗押韵中发现的阳平押上去声诗11例,文三例中,共12例出于闽北诗人。年代最早的黄履是仁宗时人;并且数量集中,李纲一人5例,刘子翬3例,严羽2例,都不是偶然一用。

宋人笔记亦足以佐证。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陈师锡家享仪谓东至前一日为东住,与岁除夜为对,盖闽音也。予读《太平广记》三百四十卷有《卢顼传》云:是夕冬至除夜。乃知唐人冬至前一日亦谓之除夜。《诗·唐风》日月其除,除音直虑反。则所谓冬住者,冬除也。陈氏传其音而失其字。”陈锡师字伯修,建州建阳人。称东至为东住,大概阳平声“除”读同阳去(住,熊忠《古今韵会举要》又读上声)。陆游听起来象“东住”,遂引经据典解释,殊不知自己说的“盖闽音也”四字足矣。

沈括《梦溪笔谈》卷九记述建州守章某之妻连氏夫人贤智,救活一州军民的事迹。连氏一名凡三见均写作连。而王明清《挥塵前录·卷二》同一人记作“练夫人”。连练异文。两字形体无法混淆,姓氏亦别无深义,只可能因音同而异写。今建瓯话连

均读去声。其中“连”读阴去,“练”读阳去,建瓯音阴去读33,阳去44,调型相似,读音非常近似。宋代闽北音或许二字已经同音,沈氏据闽人所传同音字记述,故有异文。

上引闽北诗文12例,加笔记2例, 阳平字读同去声者“愁人憑元无情除连能”;阳平字读同上声者“侔材云臾除”。以《建州八音》和现代建瓯话衡量,属阳平甲者“人无情连”;属阳平乙者“无愁憑除云臾能侔材”。仅“无愁憑能”四字跟现代闽北方音归类不合。宋代离现代毕竟隔八百余年,出现部分归并参差不足奇怪。倒是这不同类型的14条例证,清楚地说明闽北方言阳平字的分化,至迟在宋代已经开始了。

阳平字押上去声福州还有2例,今福州方言不能印证。 李弥逊早年寓吴县,或许受吴语影响。然例少姑且存疑。

此外,阴平押上去声四字:机葑婴芳,上声押平声2字:绠起, 去声押平声3字:砌沜汗。 其中“机绠起”三例出自蔡襄(仙游)郑侠(福清),其余全出于闽北。阴平字在闽北方言里也有读上、去声者。李如龙(1990)统计,《建州八音》第三音(上声),除收了大量阳平字(阳平乙)外,还收有26个中古清声母平声字。在第一音(阳平甲)中也收有16个中古清声母平声字。这也许是宋代部分阴平字音变的遗迹。仄声押入平声5例,前后韵脚亦为阳平,如:蹊[,胡鸡切]砌,成[,是征切]绠,猿[,雨元切]沜寒[,胡安切],拳[,巨员切]汉传[,直挛切],离[,吕支切]起。它们也跟阳平关系密切。

二 宋代闽方音特点的地域分布与闽语次方言的分野

从作者的里籍看9大闽音特点的地域分布,汀州没有一例, 主要原因是诗人及作品太少。《四库全书》宋人文集无汀州籍者,《全宋诗》1—20册仅录7家共25首诗。材料太少,无法考求,故其时汀州方言如何,暂时阙如。其他七闽其方言特点的分布参差不齐,呈不均衡状态。有的特点此有彼无,如歌豪通押建州、邵武不见;屋铎通押则只见于漳州;阳平的分化漳泉二州无涉,等等。有些军州虽共有一个特点,实际上却同中有异。如:a.同为尤萧通押,建州邵武表现为历史上某一时段的一些字效摄、流摄两读的特殊押韵,现代闽北方言不能印证;而福州则可与现代方言参证,呈现古今连续的发展态势。b.东阳通押见诸漳州、福州,但福州只是一人一例押东钟韵中杂入一个江阳部字,有很大偶然性,漳州却有12例之多,绝非偶然现象。c.阳平字分化为阳平甲、阳平乙两组,建州邵武诗人的12例诗文押韵,2例文献旁证,可成定谳; 但福州诗人也有两人两例,却需慎重,其他文献尚未见旁证,现代闽东方言无此现象。两人的一人一例,看作偶然合韵似较稳妥。d.阳声韵尾的归并,见于建州、邵武、南剑州、福州、兴化五地,但真文与江阳之间的混押,主要见于建州即闽北地段,意味着闽北音三种韵尾的归并过程中,韵的主元音发生较大的波动。其他地方只见兴化有一例监廉江阳混押。e.支鱼通押是贯穿七闽的一条特点,但也有地域差异,福州押入鱼模部的支微部字有中古止摄开口三等精庄组字,还有喉音字“衣”,来母字“离”,而其他军州主要为止开三精庄组字,有个别知章组字。这一切都表现出宋以前闽方言总体一致下的内部差异。

表5是9大特点的地域分布图。9大特点中,东阳、歌豪、支鱼、 尤萧、歌鱼及阳声韵尾混押已见宋代福建词人用韵,也一起列入以资比较。福州与其他地域的同一特点的差异,采用不同的符号标出。

表中“+”表示有该例,“┴”表示与众不同。“-”表示不见,绝大多数“不见”的含义就是没有,没有该“通押”就表示有“分押”,如建州歌豪“-”,表示建州歌豪分押。若栏中“-+”并列,则“-”表示有此例但不见。泉州词韵-m、-n、-η仅一例(李

訦,晋江),比较特殊,似可视为偶然合韵。

表5

韵例 屋铎 东阳歌豪歌鱼鱼尤支鱼

分布诗 词诗 词 诗 词 诗 词 诗 词 诗 词

建州- -- - - - - - - - + +

邵武- -- - - - - - - - + +

南剑州 - -- - + + - + - - + +

福州- --例- + + + + + + ┴ +

兴化- -- - + - - - - - - +

泉州- -- + + + + + - - - +

漳州+ -+ - + - - - + - + -

韵例 尤萧m-n-η 阳平分化

分布诗 词诗 词诗 词

建州┴ -+ ++ -

邵武┴ ++ ++ -

南剑州 + ++ +- -

福州+ ++ ++ -

兴化- ++ +- -

泉州- -- -例 - -

漳州- -- -- -

表5的“+”(-)显示三个矩形。右上端建州、 邵武拥有支鱼以右4大特点,左下端泉州、漳州拥有支鱼以左6大特点,中央福州则有歌豪以右7大特点,兼有建、邵州与泉、漳州的主要特点,但同中有异,并非上下两端简单相加。南剑州5大特点3点同建州、邵武,但歌豪、歌鱼建、邵州没有,故不能归入上端。兴化3大特点,两条同于漳、 泉州,但阳声韵尾合并,漳、泉州并无,所以不可归下。

三个矩形正好代表宋代闽方言的下位划分。右上端矩形的建州、邵武地处闽北,可称闽北次方言。泉州、漳州处于闽南,可称为闽南次方言。福州、南剑州、兴化处于闽腹地至东面海岸,为闽中东部地带,可称为中东部次方言,或简称闽东方言。这些闽方音特点反映的地域划分,与自秦汉以来历汉、魏、晋、南北朝、唐,汉族陆续迁徙入闽、开发经营逐渐形成的中心邑落相合。闽北以建州为中心,闽南以泉州为中心,闽东以福州为中心,通都大邑经济繁荣,人丁兴旺,唐代中期即成格局。“应该说,福建境内的三片闽方言(闽东、闽南和闽北)在这时期就打下基础了”(李如龙1991,页139)。

宋代三大次方言区与现代闽语次方言区划不尽相同。现代闽北方言区不含邵武。现代邵武方言的归属,学术界有两说,一说归入客赣方言(注:潘茂鼎等《福建汉语方言分区略说》(《中国语文》1963年6 期)),另说归入闽语西部方言(注:罗杰瑞《邵武方言归属》(《方言》1987 年2期))。综合起来看,“邵武方言基本属于客赣方言,但它又具有闽方言的某些特点”(陈章太1991,页341)。 这些特点“说明他们在历史上曾经属于闽方言”(李如龙、陈章太1991,页263)。 根据我们对宋代邵武诗人用韵的观察,其用韵的方言特点与建州完全相同,足见历史上至迟在宋代,邵武方言仍属于闽北方言。现代邵武方言归于客赣语,大概是“宋元期间,定居赣东北的客家人东迁至邵武一带”的结果(陈章太1991,页341)。

宋代闽南方言在福建境内,区域与现代大致一样,而闽东方言则相当于今闽东、闽中与莆仙方言的范围。从方言特点看,宋代闽东方言区内部存在较大差异,福州与南剑州、兴化不尽相同。也许是这种差异进一步发展,分化为现代三种次方言。

结语

根据前文的考察,宋代诗歌用韵,并不是守着一部礼部韵书“不敢一字轻易出入”的。福建文士用韵中谨守诗韵的主要是应制诗,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二曰:“应制诗非他诗比,自是一家句法”,时间不同的两个人做一个题目可以“二诗如出一人之手”,原因就是“格律当如是也”。看来应制诗(包括贡举文字)为了对付官方或文人间的应酬,不得不遵守官韵,相形之下,大量的非应制诗,为“遣兴吟咏”,需要声音和协,就要依从实际语音押韵。我们系联福建诗人诗歌韵脚字,结果得出18部,韵的分合与宋词用韵大同小异,可见主要是依宋代通语押韵。其中佳韵、夬韵部分字押麻韵,灰韵、泰韵合口呼押支微部,尤侯部唇音押鱼模部等通押现象反映的语音演变,也跟宋代通语一致。

另一方面,“四方声音不同,形于诗歌往往多碍,其来久矣”;况且“诗人用事,有乘语意到处,辄以其方言为之者”,因为“句法欲老健有英气,当间用方俗语为妙”(注:三段引文分别见宋周必大《二老堂诗话》(台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80分册),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引《蔡宽夫诗话》,宋释德洪《冷斋夜话》页38 , 中华书局1988年。)。这种以方言入诗的风气,使得诗人有时按方音押韵,同时也有偶然失检而押了方音韵的。方言特色愈鲜明的地方,方言韵例数量愈多。南方诗人王安石、黄庭坚、陆游等人诗中都有方音入韵的例子,福建诗人更加突出,约有两百多例。宋代福建诗人的两百余方言韵例,向我们透露了宋代闽方言的信息。 从中归纳出的9条主要方音特点,绝大多数于古有证,与今相应,仅尤萧通押不与现代闽北方言相对应。而部分阳平字在闽北方言分押上去声韵,使我们能够越过清代乾隆年间编的方言韵书《建州八音》,看到至少在800 余年前的宋代这种分化已肇其端。闽南方言的东阳通押,唐代见诸北方诗人,宋代偏处漳泉一隅,更象是唐代由北而南移植的产物。因为闽南话文读系统以唐代长安音为基础(张光宇1996 ), 与宋代以汴洛语为基础方言的标准音(周祖谟1942,黄笑山1995)毕竟不同。

宋代福建诗人用韵的吴语痕迹,如止摄合口三等字押台灰部,皆韵“怀”字押麻邪部,鲜明显示历史上更早时期汉族北方移民南下入闽时“南染吴越”的影响。这些语言的活化石有的至今犹存。这充分说明方言发展并非仅止是历史长河中的不断分化过程,而是分化中有渗透与交融。宋代福建诗人用韵中的吴语因素与现代闽方言语音底层中的残存吴语语音遗迹,无疑都是历史语言学和方言地理学的重要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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