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别国自己作主——美国应该采取的新战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国论文,新战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首要战略是围绕维持这个国家绝对的军事、经济和政治优势 展开的。直至目前,大多数美国人默许了这种战略,因为代价看来相当低。可是,“9 ·11”袭击证明情况并非如此。这种袭击既不是任意的,也不是非理性的。那些从事袭 击的人具有冷静的行动考虑,希望迫使美国改变特定的政策——多半来自美国所选择的 全球角色的政策。“9·11”袭击也是对美国霸权本身的激烈反应。
我们面临若干任务。目前最迫切的是恰当地使全国关注追捕“基地”组织恐怖分子, 摧毁其网络与基础设施,并对庇护他们的塔利班运动开战。更重大的任务将花费时间, 因为这项任务相当于制定一种在未来一个世纪内美国对待世界的新立场。我们必须深刻 理解一种出乎意料的可能性:美国权力优势的本身现在也许不能使我们变得更安全,反 而使我们变得更不安全。根据同样的道理,通过减少全球存在,我们最终的外交政策目 的实际上或许更有可能得到实现。
强国具有两种基本的战略选择:它们可以追求地缘政治的优势(一种“单极”战略), 也可以致力于维持最强大国家之间在某个地区或者在世界各地大致的权力均势(一种“ 多极”战略)。自20世纪40年代末以来,美国选择了前一种方针。诚然,即使在冷战期 间,当世界实际上在美国与苏联之间被划分的时候,许多敏锐的外交政策思想家,包括 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和威廉·富布赖特(J .William Fulbright)都认为,鼓励西欧和日本作为独立的强国复兴,以减轻凯南所称 的美国的“双极负担”,这符合美国的利益。可是,几乎所有的美国决策者都认为,美 国必须像遏制莫斯科那样遏制自己的盟友。通过向英国、法国、尤其是德国和日本提供 安全保障,也即通过维护它们的利用分布广泛的经济和自然资源的权利,以及通过使它 们的外交和军事政策纳入美国所支配的联盟,华盛顿防止这些以前的和潜在的强国采取 独立的、(从美国的观点来看)可能是破坏稳定的外交政策。这种“放心战略”(利用决 策者目前爱用的说法)使西欧和东亚国家之间的政治和经济合作能够达到空前的水平。
正如上文已指出的,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政策旨在确保美国维持其优势地位。冷 战后五角大楼对国家安全需要的每一次评估都坚持认为,美国除了维持其冷战时期的国 防开支水平,还必须维护其遍及全球的冷战同盟,即使这种同盟和预算的确立所显然针 对的威胁已经消失。一些批评者认为,这种明显的墨守陈规源自官僚惰性,或者源自防 务部门刻意维护其地盘(或者其势力范围)。但事实上,鉴于美国首要战略背后的逻辑, 这种持续性是完全无可非议的。苏联的解体并未改变许多美国决策者中间的一种信念, 即稳定的全球经济和政治秩序有赖于美国维持其对潜在强国的优势(或者“领导地位” ——根据官方说法)。这意味着缓解这些潜在强国的安全问题。
现已声名狼藉的《五角大楼防卫计划指南》草案是根据国防部现任负责政策的副部长 保罗·沃尔福威茨(Paul Wolfowitz)的指导起草的。这个文件于1992年被泄露给《纽约 时报》,但它只是以非外交语言说明了长期以来形成华盛顿的战略的逻辑。这种逻辑认 为,美国必须继续支配国际体系,因此必须继续“阻止”“先进的工业国家挑战我们的 领导地位或者……甚至渴望承担更大的地区或者全球的作用”。华盛顿为实现这个目的 ,必须一如既往地“保留其处理……那些不仅威胁我们的利益,而且威胁我们的盟友或 者朋友的利益,或者可能严重扰乱国际关系的错事的责任”。换句话说,美国必须为其 盟友提供这个文件的作者之一(现任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总统特别助理)所称的“成年人监 督”(adult supervision)。美国必须不仅对欧洲和东亚、即由富裕和技术发达的国家 组成的地区实行军事保护制度,而且保护欧洲和东亚在世界范围的利益,以使它们无需 发展能“窥视全球强国地位”的军事力量。正如法国前驻北约代表加布里埃尔·罗班(G abrie Robin)所承认的,美国领导的同盟的“实际职能……是充当欧洲的行为监督者” 。罗班说,这“意味着防止[欧洲]将自己建设成为一个独立堡垒,以及有一天或许发展 成为一个敌手”。那些认为美国的国家安全开支太高的人往往没有领会华盛顿为其自己 分配的任务。对世界实行成年人监督是一项开支巨大和十分复杂的任务,这项任务必然 地意味着美国的军事开支必须高于其他9个国家的总和——包括俄罗斯、日本、中国、 法国、英国和德国。
美国的成年人监督战略使它对世界形势的估计势必是奇特而又令人费解的。例如,虽 然大多数美国人可能认为,一个重新统一和民主的朝鲜将无可争辩地符合美国的利益, 前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却在其1997年的《大棋盘》(该书或许是对美国后冷战全球 战略的最完整和最坦率的公开阐述)一书中反复说明,这种发展事实上将危害美国的单 极战略。他所反映的是决策圈子内长期以来广泛持有的观点。他认为,朝鲜重新统一将 排除美国军队留驻朝鲜半岛的表面需要,这可能导致美军撤出东亚,而美军撤出东亚反 过来可能导致日本变得“在军事上更自给自足”,而这又将导致该地区国家之间的政治 、军事和经济的对抗。因此,最好的形势是朝鲜半岛的现状,这种现状使美国军队能无 限期地驻扎在那儿。
类似的、鉴于目前的反恐战争显得更紧要的是作为华盛顿的波斯湾政策基础的思考。 美国为何如此深入地涉足于这个动荡的地区?许多人会重复海湾战争期间的国务卿詹姆 斯·贝克(James A.Baker)的话,回答两个字:石油。这种回答在目前和过去都既是正 确的,也是误导人的。美国从阿拉斯加、加拿大、美国大陆、墨西哥和委内瑞拉获得其 大部分石油。美国石油进口的大约25%来自波斯湾。如果美国采取一种立足于国内的能 源战略,它完全能摆脱对波斯湾石油的依赖。然而,华盛顿承担了稳定该地区的责任, 因为西欧和日本严重依赖波斯湾石油,也因为中国由于迅速的经济增长,很快也会如此 ——而美国希望阻止这些大国发展其自己的保护这种石油来源的手段。去年10月初,在 全国公共广播电台的一次访谈节目中,外交关系委员会的外交政策高级分析家沃尔特· 拉塞尔·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利用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思想库分析家以及国 务院和国防部的政策设计者多年来使用的词汇,解释了美国政策的基础:“我们从中东 获得的石油所占比例没有那么大,日本获得的更多得多……我们承担这种中东警察角色 的原因之一或多或少在于使日本和其他若干国家确信,它们的石油通道是有保障的,这 样它们就不会在更大程度上觉得,有必要创建强大的实力、军队和安全学说,而你也不 会吃惊地看到一批具有彼此冲突的利益、向世界各地派遣军队的强国。”
驱逐对手而不是与之竞争
尽管其逻辑有时令人难以理解,美国的保持主导地位的战略是极具吸引力的。简而言 之,这种战略使美国应该尽可能多地积聚实力的做法变得有意义。美国战略背后的逻辑 依据因此与一个由少数卖主垄断的市场上的一家公司的逻辑依据相类似,这家公司将其 对手驱逐出去,而不是在竞争的环境中使其利润经受风险。在理论上,如果一个国家能 够确立并且维持其自己作为国际体系中惟一强国的地位,它将享有某种非常接近于绝对 安全的东西。可是,正如历史已充分地证明的,一旦某个国家获得太多的权力,其他国 家必然会担心,它的扩大权势会损害它们的利益。亨利·基辛格最近指出,“拥有霸权 的帝国几乎自然而然地引起普遍的抵制,这是所有这种追求霸权的国家迟早会衰落的原 因所在。”
两百多年前,英国辉格党政论家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警告说:“在预防野心 的措施中,加入一条预防我们自己的野心的措施或许不会有错……我担心我们已变得过 于令人恐惧……我们也许会说,我们不会滥用这种令人惊讶的和迄今闻所未闻的权力。 可是,每一个国家都会认为,我们将滥用这种权力……这种事态迟早必定造成针对我们 的联盟,而这种联盟可能以我们的毁灭告终。”
与18世纪末一些乐观的英国人一样,许多美国战略家如今断言,美国这个惟一的超级 大国是“仁慈”的霸主,由于他们所称的其“软权力”(soft power)、也即其自由民主 的意识形态和开放汇合的文化而不会受到对其优势地位的强烈反对。华盛顿也认为,其 他国家不会害怕美国的地缘政治优势,因为它们知道,美国将利用其史无前例的权力促 进国际体系的利益,而不是加速实现其自己的自私目的。
可是,各国必定始终感到担忧的与其说是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强国的意图,不如说是其 能力。事实上,早在“9·11”之前——实际上在上一个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其他 国家对有利于美国的权力失衡就已深感忧虑。在克林顿执政期间,由于其他国家通过协 调其反对美国霸权的努力对美国霸权作出反应,这种对美国主导地位的日趋不信任尤其 得到了强化。早已疏远的俄罗斯和中国在一个刚开始形成的同盟中找到了共同基础,这 个反对美国“霸权主义”的同盟显然旨在重建“一个多极世界”。法国外交部长于贝尔 ·韦德里纳(Hubert Vedrine)认为,“超级大国”(superpower)一词已不足以表达美国 经济和军事优势的真实程度,把美国称为“超强大国”(hyperpower)。甚至荷兰首相也 宣称,欧盟应该使其自己变得能“抗衡美国”。
新强国的出现不可避免
新的强国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而美国的霸权本身促进了这个过程。如果华盛顿继续 奉行一种成年人监督的战略,把其“盟友”看作不负责任的少年,并把中国和俄罗斯看 作应受遏制的未来敌人,随着这些新兴强国联合起来对付其所认为的美国的威胁,美国 与这些国家的关系将变得日益危险。
一种维持优势的战略是不堪负担、徒劳无益和极其危险的。因此,目前已是美国决策 者采取一种截然不同的首要战略的时候——一种可被称为“海外均势”(offshore bala ncing)的战略。这种战略非但不担心多极性,而且支持多极性。它承认由强国兴亡、强 国对抗和棘手的地区冲突引起的不稳定是一种地缘政治的生活事实。“海外均势”战略 承认,美国不可能阻止新的强国的出现,无论是在美国目前的势力范围之内(欧盟、德 国、日本)还是之外(中国,复兴的俄罗斯)。美国不是阻止这些实体变得强大,从而耗 尽其财力,并且招致批评或者更糟的东西,而是允许它们发展其军队,以便为其自己提 供国家和地区的安全保障。接着,在这些国家之间,它们自己会维持权力均势,阻止野 心过大的全球和地区强国的出现,并使欧洲、东亚和波斯湾地区保持稳定。这么做自然 也符合它们的利益。
让别国去维持全球动荡地区的稳定,这始终是最安全和最省钱的。然而,在历史上, 这是一种难得的选择,因为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充满危险的社区,这个人必定准备保 护其自身不受麻烦制造者的侵害,而不是依赖别的什么人这么做。在现代历史上,只有 两个强国成功地把维持地区稳定的责任移交给别国,这就是处于其强国全盛期的英国(1 700~1914)以及美国(在1945年之前)。它们能这么做是因为,它们拥有不使掠夺成性的 欧亚强国迫近的壕沟——对英国来说是一条狭窄的壕沟,而对美国来说是两条很大的壕 沟。
作为海外均势的维持者,英国和美国获得了巨大的战略利益。伦敦和华盛顿在依靠地 理位置避开虎视眈眈的国家的同时,得以维持小于欧洲大陆强国的军队,并集中精力变 得更富裕。它们往往能完全置身于欧洲的动乱之外,在其他强国进行削弱力量的战争的 时候增强实力。而且,即使在战时,海外均势的维持者也享有欧洲大陆强国享受不到的 利益。例如,英国没有派遣大量军队参加代价高昂的欧洲大陆战争,而是依仗其海军阻 挡那些争夺欧洲控制权的国家,依仗其财政实力支持对抗这些国家的联盟,并把打败那 些渴望支配欧洲大陆的强国的血腥代价的大部分留给其盟友承担。
当然,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奉行一种类似的战略。1940至1944年,美国使其在 欧洲战争中的作用局限于向苏联和英国提供经济援助和军需品,并且局限于——在1941 年12月参战以后——代价较低的对德国的空中轰炸以及在北非和意大利的周边地面作战 。美国更乐于把入侵欧洲推迟到1944年6月,到那时,红军已以惊人代价致命地削弱了 德国——红军在整个战争期间造成德国军队大约86%的伤亡。
总之,英国和美国的经验说明了海外均势战略的主要特征:它导致负担转移而不是负 担共享。海外均势维持者有可能在冲突开始阶段充当旁观者。因为其他国家的危险已迫 在眉睫,海外均势维持者可以有把握地期待,这些国家将尝试自卫。而且它们往往会迅 速地这么做,避免海外均势维持者的干预。另一方面,如果一个占优势的强国看来将获 胜,海外均势维持者可以果断地进行干预,以阻止它的胜利(就像英国阻止腓力二世、 路易十四和拿破仑那样)。此外,如果海外均势维持者必须进行干预,那个渴望统治的 国家至少已经流了一些血,因此,对那些由于地缘政治的不幸不能构筑第一道防线的国 家来说,已不像过去那么可怕。
对美国来说,最重要的首要战略问题是它如何与这些新的强国相处。在一个多极世界 上,新兴强国的外交和国家安全政策多半将致力于其彼此的对抗以及平息和控制地区的 不稳定。在促进多极世界方面,海外均势战略自然是机会主义的和自我服务的。可是, 这种战略也能发挥遏制作用,并显示出地缘政治的考虑。美国通过放弃“优势”战略的 过分目标,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与新的强国发生公开对抗的风险。
虽然争权夺利对强国来说是一个生活事实,它们之间的共存、甚至合作并不是罕见的 。海外均势战略致力于促进美国相对的权力和安全,但它也旨在最大限度地增加美国根 据适当条件与其他强国交往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种战略在很大程度上与理查德 ·尼克松和亨利·基辛格的缓和政策相似。缓和政策严重背离了以前的冷战立场,根据 这种政策,美国显然承认,在努力维持国际体系的稳定方面,苏联是合作者而不是挑战 者。
同样,海外均势战略将要求,为了与新兴强国共存,甚至为了建立与新兴强国的合作 关系,美国必须开始把这种强国看作与自己一样的成年人。这将意味着既承认其同等地 位,也承认其国家利益的合法性。以下是海外均势战略如何应用于具体情况的若干例子 。
俄罗斯作为强国如今已经没落,这在历史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俄罗斯以前曾东 山再起,而且或许很快也将东山再起。此外,对美国来说,俄罗斯在3个地区成为潜在 盟友是至关紧要的:欧洲、东亚以及波斯湾和中亚。美国作为海外均势维持者,将放弃 北约扩大计划(俄罗斯把北约扩大视为战略威胁),而且,如果华盛顿决定实行国家导弹 防卫计划,它将彻底遵守最近的协议,大幅度削减其战略核武库,以便让俄罗斯和中国 放心,它并不谋求获得先发制人的核打击优势。它将允许俄罗斯监督其势力范围——车 臣、中亚、东欧部分地区以及以前组成苏联的国家。美国直接的势力范围包括从加拿大 北极圈到南美火地岛、从格陵兰到关岛的地区。我们无疑能够容忍其他强国享有在其自 己的地区的势力范围。
至于中国,美国将承认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内部事务。台湾的未决地位是1949年在大陆 结束的内战遗留下来的。值得回忆的是,在朝鲜战争爆发之前,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奉 劝说,美国应该从尚未结束的中国内战中抽身,让台湾听天由命。半个世纪后,目前已 是美国最终这么做的时候。华盛顿也将彻底地重新审核其有关构成“中国威胁”的是什 么的观点。中国是东亚面积最大和潜在的最强大的国家,将寻求在该地区发挥更积极的 政治、经济和军事作用,甚至希望结束美国目前在那儿的战略优势。中国几乎不会构成 对美国的威胁。美国也应该停止其对中国人权政策的批评,美国的压力只会恶化中美关 系中的摩擦。一般说来,海外均势战略认为,在美国对待通常所说的别国内政方面,宿 命论应该取代理想主义。这种战略也认为,我们的源于私利的实际政策选择应该谋求私 利,不应披上利他主义或者理想主义的外衣。寻求使别国的基本价值观念变得与美国的 相似,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外交政策目标。
就欧洲而言,美国将支持欧盟获得为不依赖美国维持其利益所需的军事能力——华盛 顿目前反对这种努力。与此同时,美国将开始逐步放弃其对欧洲安全的承诺。当然,许 多美国决策者认为,欧洲人没有美国“领导”,显示出没有能力有效地采取行动(例如 ,在巴尔干危机期间)。可是,这种断言是虚伪的——既然数十年来华盛顿一再扼杀欧 洲发展军事能力的尝试,谁能责备欧洲人在安全事务方面无力自我维护?海外均势战略 认为,美国在欧洲的战略利益不需要华盛顿为那儿的每一起麻烦事件采取预防措施。巴 尔干地区以及欧洲其他边缘地区的混乱应该是欧洲人的事,他们拥有制止混乱、消除混 乱或者——如果他们愿意——无视混乱的必要手段。美国将对日本采取类似政策。华盛 顿将向东京宣布其在一个具体期限内(例如5年)终止《互助合作和安全条约》的意图, 在条约终止后,日本作为一个50多年来政治稳定的国家,将发展其认为作为一个独立强 国所必需的军事手段。海外均势战略将依赖一个简单的事实:在海上安全通道、获得资 源和地区稳定方面,其他国家至少具有与美国同样的利益。美国做得越少,其他国家期 待它做的也越少,而且将更多地着眼于自力更生。
美国应摒弃霸权的诱惑
承认其他强国势力范围的合法性能为美国提供进一步的战略利益。波斯湾和中亚的局 势证明,为什么俄罗斯和中国对穆斯林原教旨主义向其边缘地区扩展感到严重关切。去 年6月,北京和莫斯科建立了一种安全关系,即上海合作组织(另外包括中亚3个前苏联 加盟共和国),以便协调与危及其安全的共同威胁作斗争的努力。这种威胁是由与塔利 班和乌萨马·本·拉丹有联系的穆斯林原教旨主义恐怖团体造成的。同样,印度这个可 能的未来强国正在与穆斯林恐怖分子斗争。简而言之,出于安全和获得石油的原因,俄 罗斯、中国、印度、西欧和日本具有维护中亚和波斯湾的安宁的强烈理由——比美国更 强烈。通过采取海外均势战略,美国将迫使它们这么做。
一些人将正确地断言,如果美国公开放弃优势战略,它将丧失世界在看待它时所具有 的某种敬畏。可是,较少的敬畏和较小的影响将给美国带来更多的安全。
一些人将反对说,我们所倡导的政策会使美国失去“不可或缺的国家”这个鼓舞人心 的角色。可是,这种宏伟的观点虽然能取悦于我们的自我想象,却是与治国谋略背道而 驰的。治国谋略必须受以力量、利益和环境为基础的辨别力的指导。在历史上,最富于 想象力的政治家和政策几乎都不具有远见卓识。几个世纪以来,英国外交家灵活和微妙 地实行的一种首要战略不过是旨在鼓励而不是确保西欧各国之间的权力均势。这实际上 只是在大范围内的战术微调,却引起了各种理想主义者的恐慌。就美国19世纪的政治家 而言,他们巧妙地利用欧洲强国之间的对抗,把英国、法国和西班牙赶出了北美,并且 确立了美国在西半球的主导地位——这是现代历史上最惊人的外交成就,也是一种成功 的多极战略的范例。他们在这么做时是最少理想主义的,或者说是最务实的。
历史“只是一起接一起该死的事件”——这种信念贯穿我们所倡导的政策;我们看不 到权力政治的尽头。而且,我们认为,首要战略的目的不是致力于实现新的世界秩序, 只是作出坏中择优的选择——用政治哲学家迈克尔·奥克肖特(Michael Oakeshott)的 话来说,这是不停地在“无边无沿、深不可测的大海上”飘浮,“海上既没有躲避的港 口,也没有下锚的海底,既没有出发地,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我们的首要战略是一 种长期的首要战略,所以,在那些把外交政策看作实现千年目标的空想家看来,这是一 种并不非常宏伟的战略。可是,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设想越是宏大,这个国家就越是会 陷入其自己构筑的泥沼。
最后,虽然一些人可能把海外均势战略说成是孤立主义的,但它绝不是孤立主义的。 相反,它的指导原则是一种明显的现实主义。这是一种普通的政策——务实、灵活和随 机应变。可是,随着美国摒弃霸权的诱惑,这种战略也将使美国与其他强国建立一种更 彼此尊重和自然正常的关系。沃尔特·李普曼于1965年写道:“一个成熟的强国将权衡 并限制使用其权力。它将远离有关全球和普遍的责任的理论,这种理论不仅会使它参与 没完没了的干涉战争,而且会使它沉醉于自认为是争取正义的斗士的幻想……我赞同学 会像一个强国那样采取行动,赞同摆脱全球主义。全球主义不仅会使我们卷入世界各地 的风波,而且是以一种十分愚蠢的观点为基础的,这种观点认为,如果我们不能不惜任 何代价使世界变得井然有序,我们就不可能在世界上安然无恙地生活……在现实世界上 ,我们作为强国必须学会自我保护,并学会与其他强国和平共处。”
选自美国《大西洋月刊》2002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