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恩的科学革命模式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库恩论文,述评论文,模式论文,科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由物理学家转向科技史研究的托马斯·库恩先生对哥白尼革命和二十世纪物理学史作了细致的研究，创立了关于科学发展的“科学革命论”模式。他的理论的一个主要特点是强调科学进步的革命性质，其发展模式大致是：前科学——常规科学——危机——科学革命——新的常规科学。库恩的科学革命模式既有进步的一面，也有其明显的弱点和不足，本文对此进行了评述。
关键词 库恩 模式 科学革命
科学进步的标准是什么？能不能用模式把科学的进步表示出来？这是不同学派的科学哲学家所共同关心的问题。经过长期的争论，波普尔提出了证伪主义模式，库恩提出了科学革命模式，拉卡托斯提出了科学研究纲领模式。本文拟就库恩的科学革命模式进行一些粗浅的评述。
一
按照归纳主义的科学发展观，科学知识是以经验为根据的归纳上升和直线式积累的过程，波普尔的规范方法论所强调的不是知识的数量积累，而是科学理论（假说）的交替。库恩认为，只看到积累或只看到交替都是片面的，都不合乎科学史的事实。归纳主义者看不见科学史中非累积的发展阶段，即科学革命的阶段；证伪主义者则忽视了科学中受传统束缚的常规活动，却用那仅仅间断地出现的破坏传统的活动即科学革命来代替整个的科学活动。为了克服这两种进步观的片面性，库恩对哥白尼革命和二十世纪物理学史作了细致的研究，创立了关于科学发展的“科学革命论”模式。他的理论的一个主要特点是，强调科学进步的革命性质，这里的革命意味着放弃一种理论结构并代之以另一种不相容的理论结构。库恩的发展模式大致是：前科学——常规科学——危机——科学革命——新的常规科学。
前科学是指还没有系统理论而众说纷纭的阶段。当一门科学有了系统理论后，科学就进入常规科学阶段。
常规科学是库恩用以表征科学家团体在范式的指导下不断积累知识的过程。他反驳了波普尔的科学是通过对现有理论的不断“证伪”、反驳而向前发展的“不断革命”观点。库恩认为波普尔强调爱因斯坦式的批判精神，“不断革命”论忽视了科学知识增长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常规阶段。库恩把常规科学的研究工作比喻为“解谜”。难题就象“谜”一样，总是有一个谜底的。但揭谜的途径却是多种多样的，这种解决科学难题的多种途径使得科学研究丰富多彩。例如对于能量守恒和转化定律的揭示，就是在19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由五个国家，六、七种不同职业的十几个科学家，从蒸汽机效率、人体的新陈代谢、电磁的转化等不同的侧面独立地发现的。库恩把常规科学的研究活动分为理论研究部分和收集事实部分。他指出，常规科学活动充满着按照范式办事的正常活动与违反范式预期的反常现象之间的矛盾这一事实。库恩关于常规科学的论述，表面看来似乎有使科学家的常规研究显得保守，缺乏生气的弊端。但是如果结合科学史实来分析，就必须承认，这种常规科学不仅存在，而且从内容和时间上来说都占据了科学活动的很大部分。正是有了范式严密规定下的常规科学研究，才使科学家集中精力，细致而深入地研究自然界的某一个局部，使科学研究从定性阶段过渡到定量阶段，从而使科学家共同体通过扩充范式应用范围和提高其精确程度，而逐步完善范式。
库恩把常规科学阶段看作是一个有始有终的过程，而推动这一过程的动力则是科学家对范式信仰的程度在科学研究过程中的反映。当某一研究领域的科学家团体坚持不懈地在常规研究中用范式去指导“解谜”活动，去调整反常，而且研究的成果往往证实范式的权威作用和地位时，范式的权威几乎是不被怀疑的。但是，由于任一范式都不能穷尽真理，随着常规研究的深入，科学家们必然会遇到一类反常，它的出现不仅使科学家无法用范式调整，而且随着这类反常出现的频率增高，科学家会敏感地意识到这类反常构成了对范式的根本威胁。这时，按库恩的说法，就是“危机”来到了，是范式的危机到了，一切调整均属无效，唯一需要的是寻求一个新的范式来替代旧范式——科学革命开始了。
科学革命是从“危机”开始的，库恩指出：“危机的意义就在于，它可以指示更换工具的时机已经到来。”一般说来，触发科学革命的导火线都是科学发现，库恩认为科学发现是一个在时间和空间上不断扩展的复杂过程。他特别强调容易被人忽视的一点是：科学发现不是发生在某一特定时间、某一地点和某一人身上的单一事件。库恩反驳传统的“知识直线积累”观点，他认为科学发现往往被描述为仅仅是科学知识的积累和增加，这种认识是片面的，它忽略了科学知识增长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创新。每一项重大的科学发现都要求科学家对原有范式作理论上和观念上的调整。当这些调整越来越明显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科学革命。他认为正因为需要这样的调整，科学发展的过程就必然和不可避免地表现为有结构的，因而在时间上是扩展的。他指出，把科学革命看作是一个在时间上和空间上有结构的过程，看作是由一些科学家而不仅是归功于某一个人研究的结果，看作是科学知识积累过程的一次中断和创新而不仅是知识量的增加。由于库恩把科学革命视为新范式替换旧范式的过程，而范式又是由理论体系、研究规则、方法和哲学观点等等构成的，因而范式的变革必然会引起科学理论体系的变革，引起科学家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方面的变革，因而可以说是科学界的一场深刻的革命。
为了同关于科学知识增长的传统说法——逻辑实证主义的知识直线积累观相区别，库恩用了“不可通约”这个术语来表征新，旧范式之间的质的差别。但是，当库恩把这种质的差别强调到二者不可相容的程度——“只有承认牛顿的理论是错误的，爱因斯坦的理论才能被接受”时，他就犯了一个把科学知识的继承和创新割裂开来的错误。这一失误有其逻辑上和认识上的原因，从逻辑上看，库恩在分析范式变革过程中科学家的活动时，过分强调科学家的心理特征，而对理论体系在逻辑上的继承性有所贬抑；从认识论角度看，库恩不加分析地全盘吸收西方格式塔心理学派关于人的心理现象的基本因素不是感觉，而是某种心理结构的观点。在其他科学哲学家的批判下，库恩也意识到范式“不可通约”术语的问题，后来在《必要的张力》一书中使用“部分交流”来代替范式“不可通约”。这样，前后不一致的矛盾就暴露出来了。
二
库恩的科学革命模式强调科学发展过程中的质的飞跃，告诫人们不要用凝固的、不变的观点来看待科学知识的增长。这就使人们从逻辑实证主义的呆板的证实原则的模式中解放出来，使人们的耳目为之一新。
值得一提的是，库恩模式的关键性概念是范式，范式一词是库恩从语言学里借用来的，原意是语法中表示词形的变化规则，由此可引申出模式、模型、范例等义。范式的变换是科学革命的重要标志。库恩起初把范式理解为内容很庞杂的研究传统，后来他明确地说：“范式一词无论实际上还是逻辑上，都很接近‘科学共同体’这个词”。
对于新范式是怎样产生的，库恩很少涉及，而且说得很不明确。他主张科学研究必须同时发展两种思维方式，一种是自由奔放的发散式思维；一种是受一定传统制约的收敛式思维。他说：“这两种思维方式既然不可避免地处于矛盾之中，正是我们进行最好的科学研究的首要条件。”按照这种观点，范式作为理性的工具应该说是两种思维方式的结果。由于库恩受皮亚杰心理学的影响，他又强调新理论同它的应用是同时产生的。库恩也相信格式塔心理学，因而他又相信新的范式“有时是在午夜，在深深地处于危机中的一个人的思想里突然出现的”，它象格式塔转变那样突然在脑海中出现，这种洞察力的转变只能用天才来解释。虽然他看到科学研究要依靠多种思维的结合，但最终仍是依靠天才论来解决问题。
与此相联系，在范式的选择上，他基本上是采取权贵主义的立场，即把选择看作是权威的科学家或科学家集团的意志决定的结果。在库恩看来，范式不仅是纯粹认识论上的知识体系，而且是知识的社会形式，即一定社会集团的信念和行为规则。虽然他列举了“精确性、一致性、广泛性、简单性和有效性”作为评价一种理论是否充分的标准规则，但实际上坚持的仍是以“个人经历和个性所决定的特定性因素”作为最后标准的。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库恩的主观的评价标准与新旧范式间不可通约的观点是相联系的。这实际上就是说，每次科学革命都有各自的标准。因为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更换了，所以从评价选择的标准到整个社会心理、研究传统以及世界图式都改变了。这又不能不涉及到库恩的真理观。在库恩看来，常规科学的进步就是不断成功地解决难题。新旧范式的变换虽然也是科学进步，但他不承认科学革命是向真理的接近或具有本体论发展的一贯趋势。他所谓的进步，实际上是一种解决难题上的效用的进步，而不是在认识上的客观意义上的进步。因而他认为理论本身是幻想，没有真实对应物与之匹配。理论作为工具，只有好坏的差别，而没有真假的差别。
所以，库恩的这种主观真理观成了他的模式中的一个致命的弱点，使他分不清辩证法的否定与形而上学的否定的区别，不理解新旧知识之间批判地继承的关系，而片面地强调新范式的产生必然是旧范式的决定性的破坏。这不仅不符合人类认识由浅入深发展的规律，也忽视了旧理论在科学探索时的借鉴作用。尽管他一方面力图用科学革命的理论变换的动力学模式来解释科学革命，另一方面又不承认或提不出一种评价科学知识增长的客观标准，这就使他的科学革命的模式徒有发展的外观，而没有揭示出科学知识增长的内在机制。另外，作为库恩学说的主要概念的范式虽是一个容量很大的网络，但由于缺乏有机的联系而显得有些含混不清。关于“范式不可通约”的论点，虽然后来用“部分交流”替代，但始终未能完满地表达新旧范式之间既继承又变革的辩证关系。关于科学进步的表征，库恩始终拒绝使用真理、绝对真理等概念，更不承认科学进步就是日益趋近客观真理的过程。总之，库恩的“科学革命模式”的弱点是很明显的。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否定他的成就。他不仅把人们考察科学知识增长的注意力从理论证明转移到理论发展，而且引入了社会历史因素，他以常规科学和科学革命两个性质不同的科学发展时期来划分科学知识增长的不同阶段，事实上就含有知识增长由量变到质变的辩证法思想，这对于启迪人们的思想和开阔思路，都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