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的层次与动词-宾语结构的成语_动宾结构论文

概念整合的层级性与动宾结构的熟语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熟语论文,层级论文,概念论文,结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问题的提出

1.1在研究由动作动词与名词所构成的动宾结构(下文凡提“动宾结构”均指这类动宾结构)时我们发现:大部分动宾结构具有较强的类推性,而有的动宾结构则类推性较差。上述两类动宾结构的用例如下:

(1)a.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吧。(王朔《空中小姐》)

b.其实邢老汉从来没有打过它。(张贤亮《邢老汉和他的狗》)

c.你和她曾一同唱过这首歌。(同上)

d.他很有兴味地倾听着,而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清茶。(张一弓《赵镢头的遗嘱》)

(2)a.长期休养,再过一个月,就该吃劳保了。(同1a)

b.几十年中,文人中有几个人没有对旁人打过棍子。(曾卓《曾卓文集(三)》)

c.但海喜喜则不然,他总要和我唱反调,挑我的故事的毛病。(同1b)

d.他要说,对减产多的户,也不能叫喝西北风。(同1d)

我们可以把上述特征概括为[±熟语性],(1)类动宾结构不具有[熟语性],(2)类动宾结构具有[熟语性],即(2)类动宾结构的意义整体性强,往往不能按字表意义的简单组合来理解,在运用时也大多只能整个应用,不能自由地援例类推。

1.2通过考察我们还发现:除[±熟语性]外,上述两类结构还有其他对立性特征,如上文提到的[±类推性](从出现频率来看,在我们检索的200多万字语料中,(2)类动宾结构非常少,其比例甚至不到百分之一),还有[±受事性强](即结构中的宾语产生了位置的移动、状态上的改变、内在属性的变化等)。我们感兴趣的是:两类动宾结构所拥有的各对立性特征之间是否有内在的联系?同时,我们相信,在各特征的背后必有一个统一而简单的因素在起支配作用。我们正是要找出这个支配因素。

二 概念整合的层级性

2.1所谓的概念整合(conceptual blending)指的是对两个来自不同认知域的概念有选择地提取其部分意义整合起来进而形成一个复合概念结构。概念整合是一种极为普遍的认知过程,在自然语言的意义建构过程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正因如此,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发展,概念整合理论应运而生。

语言的意义不是通过组合而是通过整合而获得的,自然语言中一些最简单的结构都要依赖于概念整合(Fauconnier 1994;Fauconnier & Mark 1998)。如“登”有“腿和脚向脚底的方向用力”的含义,这一概念义至少含有下列几个特征:[用力]、[方向性]、[脚贴某物]、[力量来自于腿]等,“三轮车”指的是“安装三个轮的脚踏车,装置车厢或平板,用来载人或装货”。这一概念义也包含许多语义特征,如[用途:载人或装货]、[构造:安装三个轮子、有车厢或平板]、[使用方式:用脚踏]、[所属:车]。但在“登三轮车”这一结构中,只是有选择地提取了“登”的[用力]、[脚踏]和“三轮车”的[安装三个轮子]、[车]这几个语义特征并进行整合而得到一个新的复合概念结构。

2.2在研究概念整合理论时我们觉得:概念整合理论的提出者尽管考察了概念整合的多方面条件及整合途径,但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特征,那就是由词所代表的概念的整合是以义项为单位的,因而具有层级性。概念整合的层级性指的就是:如果两个概念在其基本义或本义基础上提取部分语义特征进行整合,那么这种整合是低层级整合;如果两个概念在其引申义(其中包括转喻义或隐喻义,下同)基础上提取部分语义特征进行整合,那么,这种整合是高层级整合,依此类推。比如“计算机病毒”、“提款机一连吃了好几张龙卡”、“(我看你是)墨水喝得太多了(,真成了傻博士)。”等组合就是概念的高层级整合。我们用下图表示概念整合的层级性:

图中的Cx和Cy表示两个不同的概念的基本义(或本义),Cxl…Cxn表示Cx的引申义,箭头表示由基本义向非基本义的引申,下同),Cyl…Cyn表示Cy的引申义,圆圈中的小点表示该义项所拥有的语义特征,实线表示概念的低层级整合,虚线表示概念的高层级整合。这里有两点需要说明:一是这个图并不十分贴切,由基本义到引申义,它们之间的引申关系是很复杂的,我们只是用这个简单的示意图说明概念的层级性整合;二是这里的“引申”泛指词语义项的扩展,比传统词汇学中所说的“引申”(在基本义上进行推衍发展)内涵要宽,那么,在词义的演化过程中,通过转喻或隐喻的认知机制而形成的与基本义具有相关性的转喻义和隐喻义都在引申义之列。

2.3如果用概念的层级性整合理论来考查第一节提出的问题,应该得到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高层级整合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纵向的,即在引申义或引申义的引申义基础上进行整合;二是横向的,即构成动宾关系的两个概念或者都有引申义,或者其中的一个有引申义,而整合则分别在一个或两个概念的引申义的基础上进行。我们把概念整合的层级性及层级性高低用图表总结如下:

Cn表示名词性概念,Cv表示动词性概念,M表示义项,→表示该方向的整合层级性逐渐高。通过上表可以看出概念整合是有层级性的,而且层级性还有高低之分。

三 动宾结构的熟语化

3.1 熟语化程度

根据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概念整合的层级性高低制约着动宾结构的熟语化程度。根据认知语言学的观点,语义结构不能简单地化解为真值条件的配列,它并非直接对应于客观的外在世界,而是对应于非客观的概念结构(conceptual structure)(注:见张敏《第二次认知革命与认知语法》,载《面临新世纪挑战的现代汉语语法研究》,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这一点在(2)类动宾结构中体现得尤为彻底。概念整合的层级性越高,动宾结构的意义就越不能按构成成分的字表意义来理解,也就是说(2)类动宾结构的意义具有整体性。而意义的整体性正是熟语的本质特征。具有熟语性的动宾结构,除上述所列各例之外还有:

哭鼻子 闹情绪 闯红灯 闯江湖 吃父母 扣帽子 泼冷水 吃闭门羹 打屁股 穿小鞋 戴高帽 碰钉子 背黑锅 炒鱿鱼 出风头 吃大锅饭 刮地皮 走后门 和稀泥 嚼舌头 挖墙脚 开绿灯 拍马屁 钻牛角尖 泡蘑菇 捧臭脚 敲竹杠 踢皮球 挑大梁 桶娄子 砸锅 坐冷板凳 栽跟头 抓辫子

概念整合伴随着复杂的心理过程,包括可建构一个场景的激活、联想等心理活动,也包括隐喻、转喻等认知心理机制。上述各动宾结构意义上都具有整体性,这与隐喻或转喻的认知机制是分不开的。我们以“吃大锅饭”和“嚼舌头”为例来分析隐喻和转喻在概念整合中的作用。“吃大锅饭”的整体意义是“不论贡献大小,所得的待遇和报酬相同”。其中“吃”转喻“得到”,因为“吃”(咀嚼而咽下)也意味着“得到”,这里用具体的动作转指抽象的行为;“大锅饭”隐喻“同样的所得”,其经验基础是中国20世纪50年代那个特殊时期所发生的历史事件。“嚼舌头”的整体意义是“说没有用的话”,它不是通过构成部件意义上的引申而是通过整个结构的隐喻而形成的,其经验基础是:在人们的观念中,“嚼舌头”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所以,用这个具体的动作隐喻抽象的行为——“说没用的话、无谓地争辩”。有意思的是“嚼舌头”还有“说闲话、搬弄是非”的意思,而这个意义又是“说没用的话”的进一步引申。这样看来,概念的层级性整合是以隐喻或转喻为心理基础的,就概念整合与隐喻或转喻的关系而言,概念在整合的过程中包含着隐喻或转喻这样的认知机制。另外,在对复合概念进行解构时,激活、联想等心理机制也起着相当大的作用。

3.2 类推性的强弱

动宾结构中概念之间的整合层级性越高,结构的熟语化程度也就越高,而熟语化程度越高便意味着意义的整体性越强,也就是说构成成分之间具有不可分解性,因此,熟语化程度高的动宾结构往往具有不可类推性。如大部分(I表示[+工具性])式动宾结构具有熟语性,如“吃大碗”、“写毛笔”、“喝小杯”、“抽烟斗”等。其中"V"不表示具体的动作,都含有“使用”的意思(任鹰,2000),而不同的"N"也隐含着相对应的转喻义,即“大碗里的面”、“毛笔字”、“小杯里的水/饮料”、“烟斗里的烟”。因此,式动宾结构“有很强的熟语性,即通常不大能够援例类推”(徐枢,1985)。比如格式大部分不能变成式,另外也不能根据“吃大碗”、“写毛笔”等类推出“吃碟子”、“写水笔”来。

总的来说,概念整合的层级性高低制约着动宾结构的熟语化程度(当然也包括其它类型组合的熟语化,如“墙头草、乱弹琴、落水狗、马后炮”等)和类推性的强弱:层级性越高,熟语化程度越强;熟语化程度越强,则可类推性就越差,两者的反方向共变关系如下:

 3.3 宾语受事性的强弱

根据任鹰(2000)和张云秋(2002)的研究,由于结构式具有独立自主的构式义(注:见Goldberg(1995)和张伯江(1999)的有关论述。),凡进入结构中的名词性宾语都获得了受事性,只不过有的宾语受事性较强,即名词性宾语所代表的事物在动作的作用或影响下发生了位置移动、状态改变、属性转化等变化;而有的宾语受事性较弱,即名词性宾语所代表的事物只承受了某种动作或受到了某种动作行为的影响但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Dowty(1991)和陈平(1994)等都认为“受事性”是一个典型范畴,包括许多特征,其中上述两个特征分别是[变化性]和[受动性]。(注:关于Dowty(1991)的观点主要转引自陈平(1994)和程工(1995)。)

我们发现:概念整合层级性高、熟语化程度高的动宾结构其宾语具有[受动性]而基本上没有[变化性],即受事性较弱;而整合的层级性低、没有熟语性的动宾结构其宾语不但具有[受动性],还具有[变化性](凡具有[变化性]的宾语必定具有[受动性],因为事物只有承受了某种动作行为才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即受事性较强。结构中"N"的受事性强弱可用(一)"V"前可否加描摹动作具体样态的状语、(二)"N"前可否加数量定语、(三)整个结构可否变换成“把”字句来检验,凡满足这三个条件的,"N"的受事性就强,否则,其受事性就弱。看下面的例子:

(3)a.吃饭——吃了一顿饭——慢吞吞地吃饭——把饭吃了

b.吃大碗——*吃了一只大碗——*慢吞吞地吃大碗——*把大碗吃了

c.吃大锅饭——*吃了一顿大锅饭——*慢吞吞地吃大锅饭——*把大锅饭吃了

(4)a.喝水——喝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水——把水喝了

b.喝大杯——*喝了一只大杯——*咕嘟咕嘟地喝大杯——*把大杯喝了

c.喝墨水——*喝了一杯墨水——*一点一点地喝墨水——*把墨水喝了

d.喝西北风——*喝了一阵西北风——*一口口地喝西北风——*把西北风喝了

(5)a.打人——打了三个人——张牙舞爪地打人——把人打了

b.打棍子——*打了三根棍子——*张牙舞爪地打棍子——*把棍子打了c.打屁股——*打了一个屁股——*张牙舞爪地打屁股——*把屁股打了(注:“吃了一顿大锅饭、把墨水喝了、把屁股打了”也可以成立,但只能按字表意义来理解,即“大锅饭”就是“大锅做出来的饭”,“墨水”、“屁股”也按词的本义来理解。)

上面三组例句中,a式各成分整合层级性低,不具备熟语性,可进入前文提到的三种句法框架内,宾语的受事性很强;除a式以外的各例,内部成分整合的层级性高,具有熟语性,大多数不能进入三种句法框架内,宾语的受事性低。

上述情况告诉我们,尽管不具备熟语性的动宾结构其宾语也有可能受事性较弱,如“看书”、“想家”,但凡是宾语受事性很强的动宾结构都不具备熟语性,而熟语化程度高的动宾结构其宾语的受事性大多很弱,这说明尽管制约宾语受事性强弱的因素可能是多方面的(张云秋,2002),但毫无疑问与该结构的熟语化程度高低有一定的共变关系。

四 结论

前文阐述的各种特征在1.1节所提到的两类结构中呈对立性分布,我们用下表说明

而在每一类动宾结构内部,各特征又具有内在关联性。比如就(2)类动宾结构来说,由于概念整合的层级性高,熟语化程度也就很高,其意义的整体性也就很强,那么,对表达意义来说,结构成分的不可分解性也就越强,即援例类推的可能性就越小;同时,由于结构意义的整体性强,宾语自身的受事性也就很弱。

在上述各关联性特征中,概念整合的层级性高低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根本的特征,因为其他特征的形成都受这一特征所制约和支配,也就是说,结构成分所代表概念的整合层级性高低是制约动宾结构是否具有熟语性及其伴随性特征[±类推性强]和[±宾语受事性强]的本质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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