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融危机时代拉丁美洲区域一体化的新趋势与特点_哥伦比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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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世界似乎没有哪个地区如同拉美地区(这里泛指拉美和加勒比地区)一样脆弱,总是无法摆脱历次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的冲击。然而,2008年爆发并影响至今的全球金融危机给拉美地区带来的影响却与以往有所不同。在充满动荡、变革、调整的后金融危机时代,一方面,以巴西为首的拉美新兴经济体表现出旺盛的发展潜力,如巴西经济增速在2010年达到7.5%,为1985年以来表现最为强劲的一年;另一方面,拉美经济结构中的固有弊端也再次成为经济增速减缓的主要原因。在这一背景下,一直处于探索过程中的拉美区域一体化呈现出新的发展趋势和特点。如同联合国拉美经委会(ECLAC)所言,拉美地区一体化发展经过50多年的能量积蓄,正在进入一个“合纵连横”、全面升级的新阶段。①

      后金融危机时代的拉美经济发展状况

      虽然拉美各国在语言、文化、宗教等方面具有同源性与相似性,但在地理、经济与社会发展条件等方面却差异很大。为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拉美33个独立国家分成四类:第一类是完全进入世界金融市场的净出口国家。除墨西哥以外,主要包括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和秘鲁等国。这些国家不仅贸易开放度相对较高,与世界经济联系密切,而且也是地区经济发展大国,占地区GDP总量的三分之二。除哥伦比亚长期以来局势较为动荡外,其他国家的外部投资环境和信用均较好。第二类是其他净出口国家,主要包括阿根廷、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巴拉圭、苏里南、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委内瑞拉等国。它们与全球金融市场联系较少,出口产品以能源和农产品为主。第三类是依靠旅游收益的净进口国家,主要包括安提瓜和巴布达、巴哈马、巴巴多斯、伯利兹、多米尼加、格林纳达、牙买加、圣基茨和尼维斯、圣卢西亚、圣文森特、格林纳丁斯等国。这些国家与国际金融市场几乎无直接关联,主要依赖旅游收入,外债负担较高。第四类是其他净进口国家,主要包括哥斯达黎加、多米尼加、萨尔瓦多、危地马拉、圭亚那、海地、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巴拿马、乌拉圭等国。这些国家的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海外移民劳工的汇款。②在后金融危机时代,拉美地区这四类国家经济表现也各不相同。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时,拉美正处于21世纪以来发展的黄金时期——“拉美的十年”之中。进入21世纪后,拉美经济虽于2001—2002年出现短暂停滞,但很快在2004—2007年间升到5%以上。2006年年底,拉美通货膨胀率更降到37年以来的最低点,略高于5%。③“拉美的十年”出现的原因被认为是基于金融繁荣、初级产品价格的异常上涨及移民劳工汇款增加的异乎寻常的结合。④特别是自从2005年以来,得益于亚洲需求大幅上涨,商品生产量不断增加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成为该地区进入黄金发展期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过,与全球经济增速带来大宗商品价格的利好相对,全球经济减速同样也会使供应链有所减缓,直接导致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跌。因此,在2008年危机爆发之初,与美国经济联系最为紧密的墨西哥及一些加勒比国家首当其冲遭遇打击,具体表现在当地旅游业的急速萎缩,拉美各国也尝试用降价来放慢旅游减速。2008年年底,拉美地区旅馆房价下降了7%。⑤同时,国际市场上的石油产品、大豆、玉米和咖啡等价格均有所下跌,这些都打击了依赖大宗商品出口的拉美经济。

      进入2010年后,全球经济呈现出新兴经济体的领先和发达经济体的滞后这一明显特点。全球金融市场逐渐偏向风险投资,很多新兴市场国家的借贷成本很低,大量外资涌入。与此同时,亚洲等地区新兴经济体飞速增长,大宗商品的价格因需求增加而不断提高。拉美地区的经济复苏因此比预期快得多,但地区差异性也很明显。出口主要集中在初级产品和能源产品的南美经济体总体发展势头良好,而那些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旅游、商品进口的国家则面临严峻挑战。由于地区最大经济体巴西经济的减速,拉美经济增长率在2012年时均在3%以下。在这段时期,虽然大豆、玉米、麦子等农产品价格均出现上涨,但是咖啡和蔗糖的价格也出现大幅下跌。因此,这个消息对于拉美国家而言,则是喜忧参半。一方面,阿根廷、乌拉圭和巴拉圭等主要出口农产品的南锥体国家可以从中受益;另一方面,主要出口咖啡和糖,进口玉米和麦子等商品的加勒比与中美洲地区国家却面临巨大损失。

      进入2013年以来,由于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经济出现减速,美国财政“悬崖”无法避免,欧元区金融市场虽有安定迹象,但是实体经济紧缩仍会持续,重债国家财政整顿难以避免,全球经济增长总体处于下行状态。因此,拉美地区不仅受到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的严峻考验,且面临美欧实行财政紧缩政策后吸引外资的压力。例如,墨西哥和巴西2013年经济增长率仅为1.1%和2.3%。⑥但随着美国经济复苏和国内政策调整,特别是其在能源和电信领域的改革,墨西哥经济正在逐渐恢复,未来甚至有取代智利成为拉美地区低风险国家的可能。对于巴拉圭和阿根廷而言,有利的天气条件促使这两个农业大国喜获丰收,也成为它们外汇储备近期持续增长的最重要来源。但阿根廷自十多年前的债务违约后就一直没能重返国际融资市场,2014年初又遭遇比索贬值危机。ECLAC和IMF为此分别预测其2014年经济增长率为1%和0.5%。此外,依赖于国际高油价和天然气价格以及宏观经济政策支持,玻利维亚和厄瓜多尔总体经济增长不错。其中,玻利维亚2013年经济增长率近7%。但主要依赖石油产业的委内瑞拉则面临严峻局面。特别是总统查韦斯于2013年3月去世以后,委内瑞拉正陷入严重的商品短缺和供应“瓶颈”之中,通货膨胀率达到45%。中美洲地区经济与美国联系过于紧密,而美国外需尚未恢复,再加上这一地区主要出口产品咖啡爆发病灾,其经济增长率在2013年依然低于3%,总体呈现为在收支不平衡中的温和增长。只有巴拿马依靠运河所带来的巨大收益,经济增长率高达8%。此外,主要依靠旅游业的加勒比地区经济增长依然缓慢,特别是巴哈马、巴巴多斯、牙买加以及东加勒比货币联盟(ECCU)国家经济增长率都在1%以下。⑦值得注意的是,圭亚那、海地、牙买加和大部分东加勒比国家都受到委内瑞拉的加勒比石油协议(Petro Caribe)的金融资助,⑧这也提高了委内瑞拉在加勒比地区的影响,圭亚那和苏里南参加由委内瑞拉和巴西主导的南美洲国家联盟(简称南联盟,UNASUR)便是一个例证。

      在这一背景下,IMF预测拉美地区2014年经济增长率可能为2.5%,2015年,则可能升至3%,⑨仍处于温和增长之中。总的来说,面对此次全球金融危机,大多数拉美国家已学会通过不断调整宏观政策来稳定金融环境及遏制通货膨胀,这也给它们带来独立自主发展本国经济的信心。不过,拉美经济结构的弊端依然十分突出。例如:第一,大宗商品出口及高昂价格成为驱动拉美地区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而大宗商品价格一旦出现波动,拉美地区经济发展也会随之出现波动。第二,拉美各国经济发展很不均衡。例如,南美洲国家资源丰富,其中一些与全球经济联系较为密切的国家学会通过调整宏观政策等措施来应对全球金融危机;而加勒比和中美洲一些国家则太依赖旅游业收入,出口产品过于单一,在危机爆发后根本没有太多的政策调整空间。例如,在2000—2012年间,南美国家秘鲁和智利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5.2%和4.2%;而加勒比岛国海地却仅为0.8%。⑩

      后金融危机时代拉美区域一体化发展的新趋势

      拉美地区经济结构的单一和发展不均衡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而通过一体化来实现地区经济独立与富强的思想最早可以追溯到独立战争时期。西蒙·玻利瓦尔和圣马丁都提出了美洲团结和合作的思想,但因缺乏相应社会经济条件,这只是一种美好想象。真正意义上的拉美经济一体化进程开始于20世纪5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经济一体化浪潮。国际经济学将各类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定义为“单个的民族经济在制度上结合为更大的经济集团和共同体”,将一体化视作国家之间经济联合的观念也在此时形成。(11)20世纪30年代的资本主义大萧条中,由于拉美国家对外贸易的70%当时都集中在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随着这些国家工业萎缩,拉美初级产品的出口和价格也大幅下降,拉美单一产品出口经济崩溃。(12)60年代,痛定思痛的拉美国家没有直接套用当时西欧一体化的经验,而是接受以阿根廷经济学家劳尔·普雷维什为首的拉美经委会专家们制订的通过一体化推动拉美工业化的方案,一批地区和次地区一体化集团在这一时期纷纷建立(见表1)。其中,拉丁美洲自由贸易协会与中美洲共同市场是发展中国家最早的两个一体化组织。

      

      1973—1975年石油危机在英美等主要工业国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这些国家又将危机纷纷转嫁给拉美国家。拉美各国不断恶化的经济状况,使其已经无法应对在此前相对宽松的国际借贷环境下所借的高额外债。自1982年开始,拉美地区爆发了一场严重的债务危机。ECLAC指出,“从1981年起,拉美经济经历了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时间最长、涉及面最广、最普遍的经济危机。”整个80年代被称为拉美“失去的十年”。(13)这场债务危机不仅破坏拉美各国的生产体系和金融体系,也损害了拉美经济一体化的传统形式效能。70年代至80年代中期,拉美一体化基本处于停滞甚至倒退的状态(14)(见表1)。其中,智利于1976年退出安第斯共同体;1975年成立的拉美经济体系只是为拉美地区经济一体化进程提供咨询和协商的一个政府间组织;1980年成立的亚马逊地区组织则旨在共同开发亚马逊地区,成员国包括巴西、秘鲁、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圭亚那、苏里南和委内瑞拉八国,并规定不再接受新的成员国加入。

      自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全球出现第二次区域经济一体化浪潮,70年代以来一度停滞的拉美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也重新焕发活力(见表1)。随着古巴于1998年正式提出加入拉美一体化协会的申请,次年,拉美一体化协会部长理事会举行特别会议,宣布接纳古巴为“中等发展”水平级的正式成员。从此,拉美地区所有独立的国家都参与到区域一体化的进程中。此外,这一时期成立的里约集团和拉美经济体系比较相似,它并不是一个区域一体化组织,而是“政治磋商和协调常设机构”。其职责主要是就国际和拉美地区政治、经济、社会等重大问题进行磋商,协调立场,并决定采取相应的行动,以促进拉美一体化事业的发展。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后,拉美各国通过加强区域一体化来抵御金融危机带来冲击的意愿进一步加强,其贸易与投资更加紧密;而美国经济的衰落也使该地区决定摆脱美国控制、在世界舞台寻找新的合作伙伴的意愿更强。在后金融危机时代,拉美区域一体化主要表现为以下发展趋势:首先,一体化项目中加强了基础设施和能源等领域,比如跨国公路和跨国能源项目的建设。特别是2008年,在玻利维亚、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4个安第斯共同体成员和阿根廷、巴西、乌拉圭、巴拉圭和委内瑞拉5个南方共同市场成员,以及智利、圭亚那和苏里南共12个南美国家成立南美洲国家联盟(其前身为2004年成立的南美洲国家共同体,简称南联盟)的成立宗旨中,重点强调在金融、能源和基础设施等领域开展区域一体化建设,并成立了南方石油公司、南美输气管道,开设南方电视台,建立南方银行等。其次,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也进一步激起拉美国家反美主义情绪的高涨,引起了对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的反思。2009年,“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第六届峰会在委内瑞拉阿拉瓜州府马拉凯举行,宣布其更名为“美洲玻利瓦尔联盟”。“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是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2001年为了反对美国倡议的“美洲自由贸易区”提出的倡议,并在查韦斯与古巴前总统卡斯特罗磋商后于2004年正式建立。(15)这一时期还出现了拉美区域一体化中里程碑式的重要事件——“拉美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简称“拉共体”)于2010年建立(2012年正式建成)。拉共体将取代现有的里约集团和拉美峰会,成为一个包括所有拉美33个独立国家,但不包括美国和西班牙在内的西半球地区国家联盟。再次,为了便于与亚洲国家进行经贸合作,拉美太平洋沿岸国家的一体化合作获得加强。2011年,智利、哥伦比亚、墨西哥、秘鲁四国总统在秘鲁首都利马举行峰会,签署《太平洋协定》,宣布成立拉美“太平洋联盟”。其宗旨为加强拉美太平洋沿岸国家贸易政策协调,促进联盟内货物、服务、资本和人员自由流通,致力于将联盟打造成为对亚洲最具吸引力的拉美次区域组织和亚洲进入拉美市场最便利的入口。

      此外,除了因互联网技术的不断普及打破了国家之间的边界,区域一体化也促使拉美各国人口的流动性进一步增强,比如假期旅游,国外学习、地区内移民等方式增加。其中,前往智利、墨西哥、巴拿马的技术移民越来越多,地区移民问题也逐渐成为这一时期拉美一体化中值得注意的地方。

      后金融危机时代拉美区域一体化发展的新特点

      总结拉美区域一体化新一轮发展趋势,可以发现以下几个明显特点。第一,这一时期一体化进程中的政治合作因素大于共同经济利益。虽然,拉美地区一体化的内部贸易只占其出口的20%,比欧盟70%、北美自贸区50%的份额要低得多。(16)但是自2008年以来,该地区已相继建立南联盟、拉共体等重要区域一体化组织,特别是拉共体的成立正逐渐削弱美国于1948年所建立的美洲国家组织(OAS)的影响。而这也并不奇怪,从广义上看,区域一体化协定(RIAs)原本就是由政府之间签署的、反映政府政治意图的一种行为,只不过其规范的领域是经济方面。(17)而且事实上,一体化集团的形成常常会源于一些非经济原因,因为作为公共产品的政治收益如果缺乏来自RIAs的干预,它的提供就会缺乏效率。(18)

      而美国在全球金融危机后对拉美政策的调整也有利于拉美一体化进程的自主发展。美国一直将美洲自由贸易区(FTAA)看做是北美自由贸易区(NAFTA)的扩大,(19)然而,奥巴马总统两届任期至今,可以明显看出其在拉美地区政治和经济上的影响力都有所减弱。特别是,美国国务卿克里的言论似乎表明拉美地区虽然在美国的外交政策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却处于相当边缘的位置。(20)2013年11月18日,克里在位于华盛顿的美洲国家组织总部发表演讲时称,“‘门罗主义’的时代已经终结……美国不再致力于干预其他美洲国家事务。”(21)总的来看,美国目前在该地区较关注地是与墨西哥在NAFTA的合作,与哥伦比亚进行禁毒及军事等合作以及拉美移民问题和古巴局势等。

      第二,与其他拉美国家相比,2011年新成立的拉美太平洋联盟在寻求与亚洲地区和国家合作上既别具优势,但阻力也很明显。在2014年2月10日召开的太平洋联盟第八次峰会上,四个成员国智利、哥伦比亚、秘鲁、墨西哥已就区域内免除92%的商品和服务关税达成一致,同时正在协调成员国农产品和制造业产品等对亚洲的出口,并打算吸引更多来自中国及其他亚洲国家和地区的游客前来旅游。(22)就后两者而言,四国的独有优势是:智利、秘鲁和墨西哥不仅是亚太经合组织成员,而且智利、秘鲁与中国也都签署了自贸区协议。目前,哥伦比亚已和智利在亚洲开设联合商业办公室,并且正寻求和秘鲁也联合开设类似机构。不过,拉美太平洋联盟的内部矛盾也不容忽视。其一,智利与秘鲁之间因1879—1883年南美太平洋战争的积怨已久,秘鲁一些激进的政治家们至今仍反对出售天然气或者电力给能源短缺的智利。此外,虽然拉美太平洋联盟在其任期内建立,但军人出身,于2011年就职的秘鲁总统奥良塔·乌马拉提出,“要和所有人一起推动一体化,而不是只倾向于某些国家。”(23)如此,秘鲁的民粹主义情绪可能会影响拉美太平洋联盟的发展进程。其二,拉美太平洋联盟本希望建立一个排除巴西在外的一体化组织,但如果想增加其工业竞争力,巴西正是其无法绕开的重要资金来源。

      第三,拉美一体化发展中的碎片化特点更加明显。首先,在拉美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各种一体化组织互相交织,很多国家同时属于多个一体化组织,且又同区域外的很多国家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以拉美太平洋联盟和加勒比共同体为例,前者成员国为智利、哥伦比亚、墨西哥、秘鲁,后者成员国为哥伦比亚、秘鲁、厄瓜多尔和玻利维亚,智利是其联系国,而厄瓜多尔还在为加入南方共同市场或拉美太平洋联盟犹豫。而且,拉美地区虽然存在着诸多一体化组织,但互相缺乏合作,很多目标也完全重复。如拉美太平洋联盟强调构建四个成员国之间的电力建设,而安第斯共同体(由哥伦比亚、秘鲁、智利、玻利维亚和厄瓜多尔等南美5国组成)同样在2014年达成协议,决定自2020年起实现5国电力系统一体化。(24)

      其次,根据反美和亲美的不同情绪,拉美国家通常被分成对美国友好与不友好的两部分。(25)国目前已经与拉美11个国家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FTA),包括墨西哥、智利、秘鲁、哥伦比亚、巴拿马、中美洲多米尼加共和国自贸区协议(包括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尼加拉瓜、多米尼加以及哥斯达黎加)等,而这也可能是美国与拉美国家可以结成FTA的最大数目。剩下的拉美国家有些属于美洲玻利瓦尔联盟成员,有些则属于南方共同市场国家,它们都存在明显的反美情绪。因此,反美和亲美的两类国家一起实现地区一体化并不容易。

      再次,基于上述原因,拉美一体化中存在着两个明显不同的趋势:一是属于激进左派的古巴和委内瑞拉等国家希望建立的完全反美的区域一体化;二是属于温和左派巴西、秘鲁等组成的拉美联盟。(26)拉美地区、次地区以及泛地区的一体化正在持续进行,但是由于该地区存在这两个明显不同的集团,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即使这些国家拥有相同的文化、语言,却依然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共同接受的政治、经济和商业模式,从而将其真正地团结起来。同时,拉美一体化组织贸易自由化程度的差异,也造成了该地区一体化的碎片化趋势。例如,拉美太平洋联盟四国都属于地区中主张自由贸易的国家,其成立宗旨也是力图推动成员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同时保留各自已经达成的自贸协议。但在后金融危机时代,南方共同市场不仅酝酿对来自亚洲等地区的进口产品采取“集体防御”,另两大成员国阿根廷和巴西宣布进口紧缩的对象也包括其伙伴国家,这令市场内的紧张关系升级。为此,拉美太平洋联盟除了想进入亚洲市场外,还公开流露出与南方共同市场相抗衡的用意。正如哥伦比亚财政部长加尔松而言,与南方共同市场内部不断增长的贸易保护主义相比,拉美太平洋联盟代表一种开放的市场,它意味着巴西不再是地区唯一的主宰者。(27)

      最后,成立之初被寄予厚望的南联盟目前发展前景并不尽如人意,这也给新成立的拉共体以警醒。由于南联盟合作能力的加强主要取决于巴西的意愿,其占南联盟经济总量的60%。但是,巴西目前主要关注建设自己的内部市场和扩大对亚洲的出口,同时吸引外资加强本国基础设施建设。因此,如果巴西对于南联盟无法起到如同德国对欧盟的作用,那么南联盟依然只能是南美各国首脑的一个对话论坛,而这很有可能也是拉共体在一段时间内面临的尴尬境地。如智利前总统塞巴斯蒂安·皮涅拉在参加2011年伊比利亚美洲国家首脑会议后曾不满地说:“南联盟会谈、伊比利亚美洲国家首脑会谈、美洲国家组织会谈,我们已经有太多可以会谈的地方,但是缺少真正实现地区一体化的意愿。”这些会谈最终多以一份公报结束,上面仅仅罗列各方关于不同主题的一系列看法,很难对地区一体化产生什么实质性影响。也正因为如此,拉共体同样承受着又是一处“空谈之地”的质疑。(28)

      与欧洲、亚洲相比,在语言、文化、宗教等同质化极强的拉美地区虽然历经尝试,却始终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一体化,确实令人叹息。然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提供了一个契机。在后金融危机时代,随着左翼政府上台,巴西、阿根廷、委内瑞拉等国彻底结束了美国倡议的34个国家参加的美洲自贸区谈判,而改以建设具有政治合作论坛性质的南美洲国家联盟。2012年建立的拉共体则首次宣告一个将美国排除在外的地区政治经济联盟出现。然而,一方面,拉美新一轮地区一体化中的碎片化趋势仍会阻碍拉共体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地区一体化平台;另一方面,美国将地区一体化方向投向大西洋和太平洋区域,欧盟也强调建立跨大西洋联盟,而拉美国家同样把未来发展重点或投向亚太地区,或投向大西洋区域。因此,如此人为地将拉美地区一体化分为大西洋和太平洋两个区域进行,值得商榷。总之,拉美地区一体化进程若要有实质性突破,地区国家首先必须坚持务实合作的态度,根据自身特点,将一体化战略作为国家政策,制定和完善详细的制度框架,适应各种模式并存,并不断寻求可以合作的领域。

      ①"Region Integration:Towards an Inclusive Value Chain Strategy",ECLAC,LC/G.2594(SES.35/11),May 2014,http://www.cepal.org/?idioma=IN,访问日期:2014年6月8日。

      ②"Western Hemisphere Taking Advantage of Tailwinds",Region Economic Outlook,IMF,May 2010,p.17.

      ③"Western Hemisphere Grappling with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Region Economic Outlook,IMF,Oct.2008,p.15.

      ④何塞·安东尼奥·奥坎波:《全球金融危机对拉美的影响》[J].《拉丁美洲研究》2009年第6期,第61页。

      ⑤"Western Hemisphere Crisis Averted:What's Next",Region Economic Outlook,IMF,Oct.2009,p.18.

      ⑥"Western Hemisphere Rising Challenges",Region Economic Outlook,IMF,Apr.2014,p.34.

      ⑦⑨"Western Hemisphere Rising Challenges",pp.35-36.

      ⑧委内瑞拉自2005年开始实行“加勒比石油协议”,除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巴巴多斯之外的所有加勒比国家都是该协议的缔约国。根据该协议,委内瑞拉向缔约国提供廉价石油,50%采用现金结算,另50%转化为长期信贷(利率为1%),或用加勒比国家生产的香蕉、大米和糖等产品进行易货交换。委内瑞拉已向缔约国提供了5900万桶石油,从而使缔约国节省9.21亿美元的石油进口费用。详见刘洁、董经胜:《加勒比地区经济关系的新变化》[J].《拉丁美洲研究》2012年第1期,第43页。

      ⑩张尼、白乐:《“拉美十年”之后经济如何持续发展》[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年1月29日A03版。

      (11)李恒:《新地区主义及其与多边自由贸易体制的碰撞》[J].《世界经济研究》2004年第8期,第15页。

      (12)[美]E.布拉德福德·伯恩斯、朱莉·阿·查利普著:《简明拉丁美洲史——拉丁美洲现代化进程的诠释》[M].王宁坤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9年版,第240—241页。

      (13)Ashwini Deshpande,"Rethinking Strategy for Global Debt Crisis",Economic and Political Weekly,VoL.30,No.21,May27,1995,p.1241.

      (14)陈芝芸等著:《拉丁美洲对外经济关系》[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第33页。

      (15)曹海军:《“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背景、倡议与基础》[J].《拉丁美洲研究》2010年第3期,第14页。

      (16)Shannon K.O'Neil,"Looking Back on 2012:Regional Integration in Latin America",http://blogs.cfr.org/oneil/2012/12/20/looking-back-on-2012-regional-integration-in-latin-america/,访问日期:2014年5月20日。

      (17)郎平:《发展中国家区域经济一体化框架下的政治合作》[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2年第8期,第132页。

      (18)[美]Maurice Schiff,L.Alan Winters:《区域一体化与发展》[M].郭磊译,何帆校译,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4年版,第14页。

      (19)Anastasios I.Valvis,"Regional Integration in Latin America",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lations,p.49.

      (20)(25)"Latin America' Search for Regional Integration",Feb.20,2013,https://knowledge.wharton.upenn.edu/article/latinamericas-search-for-regional-integration/,访问日期:2014年5月15日。

      (21)John Kerry,"Remarks on U.S.Policy in the Western Hemisphere",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3/11/217680.htm,访问日期:2014年5月20日。

      (22)颜欢、姜波:《内部加强整合外部扩大合作双向发力,太平洋联盟拥抱欧洲》[N].《人民日报》2014年2月11日022版。

      (23)(27)"The Pacific Players Go to Market an Incipient New Club Proclaims That Brazil Is Not South America's Only Game",http://www.economist.com/node/18529807,访问日期:2014年5月6日。

      (24)《南美五国将实现区域电力系统一体化》,http://www.chinasmartgrid.com.cn/news/20140428/506764.shtml,访问日期:2014年6月3日。

      (26)左品:《金融危机以来拉美新兴经济体发展模式调整与走向》[J].《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3年第3期,第113页。

      (28)Jorge Heine,"Regional Integration and Political Cooperation in Latin America",Latin American Research Review,Vol.47,No.3,2012,pp.209-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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