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与费尔巴哈在《手稿》中的矛盾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费尔巴哈论文,马克思论文,手稿论文,矛盾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237(2004)01-0021-05
在对《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的研究和评价中,马克思与费尔 巴哈的关系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因为它直接关系到对《手稿》的思想性质及其历史 地位的正确理解。在这方面,理论界总的观点是认为《手稿》中的马克思与费尔巴哈是 一种单纯的肯定性关系。基本理由是马克思在这部著作中高度评价了费尔巴哈哲学,而 没有批评这一哲学。因为如果存在这种批评,就无法解释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崇拜、信 仰和迷信。所以,《手稿》的思想性质基本上仍属于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我们认为, 这种简单的看法可能偏离了《手稿》的实际。实际是,马克思在《手稿》中不仅高度评 价了费尔巴哈哲学,而且直接间接地批评了这一哲学;这种既赞扬又批评的矛盾关系真 实地反映了《手稿》的过渡性质,即一方面是费尔巴哈的重要影响以及马克思对自己思 想的认识过程,另一方面是正在形成的实践唯物主义哲学。这后一方面是更为重要的, 因为正是这种逐渐形成的实践唯物主义,为马克思日后公开批判费尔巴哈哲学、精辟概 括和较为系统地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奠定了基础。
一
首先必须指出,马克思在《手稿》中对费尔巴哈哲学的确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例如马 克思写道:在鲍威尔之流自认为“震撼世界”的批判声中,“费尔巴哈是唯一对黑格尔 辩证法采取严肃的、批判的态度的人;只有他在这个领域内作出了真正的发现,总之他 真正克服了旧哲学。”[1](P157-158)马克思还说:“只是从费尔巴哈才开始了实证的 人道主义的和自然主义的批判。费尔巴哈越不喧嚷,他的著作的影响就越扎实、深刻、 广泛而持久;费尔巴哈的著作是继黑格尔的《现象学》和《逻辑学》以后包含着真正理 论革命的唯一著作。”[1](P46)如此等等。这些溢美之词,确实让人感到马克思对费尔 巴哈哲学的“信仰”和“崇拜”。但是,如果我们仔细研读《手稿》,那就不难发现, 马克思在高度评价费尔巴哈的同时,也对他提出了批评。《手稿》中明确表示这种批评 的地方至少有三处:
一是在对待黑格尔辩证法的问题上,马克思直接表示了他与费尔巴哈的区别。马克思 首先肯定,费尔巴哈揭露和批判了黑格尔辩证法的神学性质,这是正确的。但他同时指 出:“费尔巴哈把否定的否定仅仅看作哲学同自身的矛盾,看作在否定神学(超验性等 等)之后又肯定神学的哲学,即同自身相对立而肯定神学的哲学。”[1](P158)这实际是 在批评费尔巴哈,说他把否定的否定只看作黑格尔哲学同自身的矛盾,而没有看到它以 思辩的形式反映了事物自身的辩证法,这显然是片面的、不正确的。所以,马克思认为 《手稿》的最后一章,“即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剖析,是完全必要的,因为 这样的工作还没有完成”[1](P46)。而在这一章中,马克思特别揭示了黑格尔的“作为 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辩证法”[1](P163)及其伟大意义。
二是在关于理论与实践的关系问题上,马克思明确表示了他与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旧 哲学的不同看法。马克思在这里说:“我们看到,主观主义和客观主义,唯灵主义和唯 物主义,活动和受动,只是在社会状态中才失去它们彼此间的对立,并从而失去它们作 为这样的对立面的存在;我们看到,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的方式,只 有借助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决决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 一个现实生活的任务,而哲学未能解决这个任务,正因为哲学把这仅仅看作理论的任务 。”[1](P127)这实际上是对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旧哲学的批评,因为费尔巴哈认为真 理的“唯一标准,乃是直观”[2](P179)的观点,正是把理论对立的解决仅仅看作理论 的任务。
三是马克思对他自己真正酝酿成熟的哲学的基本性质的看法。在这一问题上,马克思 也明确表示了他的哲学不同于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旧哲学。他说:“我们在这里看到, 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物主义,同时又是把这二 者结合的真理”[1](P167)。马克思这里说的“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是指他 的正在形成中的实践唯物主义,而他说的“唯物主义”是指旧唯物主义。马克思认为他 的实践唯物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旧唯物主义。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虽然强调 了人的能动性,但这种能动性是没有客观基础的纯精神的活动。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虽 然抓住了自然和人的可感性,但又失去了主体和能动的方面。因此,唯心主义和旧唯物 主义都只有片面的真理性,必须在实践的基础上对它们进行批判改造,把主体和能动的 方面植根于实践之中,才能形成唯物论和辩证法相结合的真理。这说明,马克思在《手 稿》中已经意识到了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各自的局限性和片面性,而他自己的哲学, 则是对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和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唯物主义的扬弃。
二
如果以上的理解站得住,那么显然,马克思在《手稿》中就不是没有批评费尔巴哈, 而是在高度评价他的同时也直接间接地对他提出了批评。这就是说,马克思在《手稿》 中与费尔巴哈存在着一种矛盾关系。因此,问题就在于如何理解和看待这种矛盾关系。
对费尔巴哈的赞扬和高度评价可从客观和主观两个方面来理解。
从客观上讲,是因为当时的斗争仍然以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为主要对象。这一点,既可 以从《手稿》专设一章批判黑格尔哲学来理解,也可以从马克思、恩格斯于1844年9月 写的《神圣家族》的“序言”中得到证明。他们在那里写到:“在德国,对真正的人道 主义说来,没有比唯灵论即思辩唯心主义更危险的敌人了”[3](P7)。这里的唯灵论或 思辩的唯心主义,是指黑格尔哲学和以这种哲学为基础的青年黑格尔派。布·鲍威尔们 用思辩的自我意识代替现实的个人,把历史当作自我意识的有目的的演化史,把现实的 冲突归结为观念间的、只要通过精神的途径就可以解决的冲突。尤其是,他们认为人民 群众是精神的死敌,只有对群众进行无情的斗争,才能求得“人类的解放”。这样一种 对历史的公然的唯心主义歪曲,对人民群众的公然的仇视,当然是现实的社会主义运动 的最危险、最凶恶的敌人。马克思恩格斯理所当然地要把思辩唯心主义作为斗争的主要 对象。为此,马克思中断了《手稿》的写作,与恩格斯首次合著了《神圣家族》,表明 了他们对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主义的高度重视。同时,斗争对象的这一特点,必然 影响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认识。在马克思之前,费尔巴哈是唯一对黑格尔哲学作过根本 性批判的人。青年黑格尔分子施特劳斯和鲍威尔虽然最先举起批判的旗帜,但他们的观 点始终没有离开黑格尔哲学的基地。特别是鲍威尔,马克思说他的批判不仅拘泥于黑格 尔哲学,而且有些说法在语言上都和黑格尔的观点毫无区别,因而毋宁说是在逐字逐句 重复黑格尔的观点。与鲍威尔根本不同,费尔巴哈却敢于从自然和人出发,对黑格尔的 唯心主义做出根本性的批判,一举恢复了唯物主义的权威,从而为批判一切旧的学说提 供了一个唯物主义的基础。因此,在批判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的斗争中,在鲍威尔之流 的猖狂进攻面前,马克思首先看到的是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而不是他的直观的唯物主 义和历史唯心主义;是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的批判,而不是他的唯物主义的 主要缺点。也正因为如此,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谈到费尔巴哈时,仍然写道:“只 有费尔巴哈才是从黑格尔的观点出发而结束和批判了黑格尔的哲学。费尔巴哈把形而上 学的绝对精神归结为‘以自然为基础的现实的人’,从而完成了对宗教的批判,同时也 巧妙地拟定了对黑格尔的思辩以及一切形而上学的批判的基本要点。”[3](P177)
从主观上看,马克思本人对自己的思想发展及其性质也有一个认识过程。本来,马克 思在《手稿》中阐述的思想内容已经超越了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已经与费尔巴哈哲学 有了根本性的区别,而且他自己还这样那样地提到了这种区别。按说马克思在《手稿》 中已经大致地完成了从费尔巴哈的观点出发到结束和批判这种哲学的过程。但是,他对 自己的观点与费尔巴哈的观点之间的原则区别还没有自觉地意识到。他只是在论述中涉 及到了这些“区别”,而没有认识到,他实际上是在创立一种在理论基础和基本观点上 完全不同于费尔巴哈的新哲学,这种新哲学按其基本性质来说是与费尔巴哈哲学根本对 立的。因此,他还把自己当作哲学上的费尔巴哈主义者,还用费尔巴哈的哲学术语来表 达自己的思想观点。这说明,马克思在《手稿》中还没有完成对自己的认识过程。
三
然而,《手稿》在客观上表现出的超越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趋向,又必然使马克思自 觉不自觉地对费尔巴哈哲学进行批评。事实上,马克思的批评早在《手稿》之前的《德 法年鉴》时期就已经开始了。当时马克思恳请费尔巴哈为年鉴的创刊号写一篇文章,但 费尔巴哈对马克思的信虽作了友好的回答,却拒绝为新杂志撰稿。这种情况就已经多少 反映出他们两人最初的理论差别,就像马克思给卢格的信中说到的那样,费尔巴哈“过 多地强调自然而过少地强调政治”[4](P442-443)。这种最初的理论差别伴随着马克思 思想的进展日益扩大,并在《手稿》中开始出现了原则上的对立,即正在形成的实践唯 物主义与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对立。这一点,可以通过比较《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以下简称《提纲》)与《手稿》的思想内容来说明。《提纲》的思想内容可大体分为两 个方面:一是马克思批判了费尔巴哈的“直观的唯物主义”,并在批判中阐明了唯物主 义的实践概念;二是运用这一概念对认识的真理性、人与环境、宗教、人的本质、新唯 物主义的立脚点和历史使命等作了扼要阐述,确立了新唯物主义即实践唯物主义的基本 观点。但细心探究后可以发现,这两方面的思想内容并非始于《提纲》,而是首先在《 手稿》中得到了研究和锻炼,并得到了基本明确的表达。
(一)关于实践的概念。人们公认,《提纲》第一条集中反映了马克思的实践概念,即 认为实践是整个现实事物的基础;对现实事物要从实践和主体方面去理解。然而,马克 思这一理解事物的观点或向度,在《手稿》中已基本确立。例如,《手稿》指出:“实 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1](P96);“在社会主义的人看来,整个所谓世界历 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1](P131)。又如,《手稿》在分析异化劳动 的几个基本规定时,是从劳动产品的异化进到劳动本身的异化,再进到人同自己的类本 质相异化和人同人相异化的。这层层深入的分析,其实就是从客体进到主体、从物进到 人的分析,或者说,对异化劳动作实践和主体方面的理解。再如,马克思针对人们通常 只从“工业”的外表即“效用”上来理解它的片面性,指出:“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 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 前的人的心理学”[1](P127)。这也是要从实践和主体方面来理解“工业”。可见,《 手稿》实际已基本形成了唯物主义的实践概念。
(二)关于认识的真理性。《提纲》第二条强调了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不 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这 一观点,《手稿》作了相当明确的阐述,马克思说:“我们看到,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 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 决决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一个现实生活的任务,而哲学未能解决这个任务,正因为 哲学把这仅仅看作理论的任务”[1](P127)。这段论述深刻揭示了实践对理论的决定作 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实际包含了这样一个前提,即全部感性世界的基础是实践 ,因而对认识或理论来说,它的基础和根源也是实践。既然如此,那么理论对立的解决 ,就不可能到理论自身的范围内去寻求,而只有通过实践的方式,只有借助人的实践力 量才是可能的。因而检验理论或认识的真理性的标准,也不在理论自身,而在实践,实 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标准。显然,马克思这一思想已相当成熟,它直接开辟了从《手 稿》到《提纲》的道路。
(三)关于人与环境的关系。《提纲》的观点是: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 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这一观点,马克思在《手稿》中也有 明确的阐述,他说:“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 实的自然界”[1](P128)。同样地,“不仅五官感觉,而且所谓精神感觉、实践感觉(意 志、爱等等),一句话,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只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 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1](P126)。因此,“如果把工业看成人的本质力量的公 开的展示,那么,自然界的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的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1](P1 28)。这些论述,无疑为马克思在《提纲》中高度概括人和环境的关系问题准备了坚实 的思想基础。
(四)关于人的本质。过去,人们常根据《提纲》关于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一观点,指责《手稿》还停留在费尔巴哈的抽象的人的水平上。这其实是对《手稿》 的误解。早在1843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马克思就已经有了人的本质“不是人 的胡子、血液、抽象的肉体的本质,而是人的社会特质”[5](P270)的论述。在为《手 稿》作资料准备的《詹姆斯·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中,马克思更明确地说 :“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社会联系,所以人在积极实现自己本质的过程中创造、生产 人的社会联系、社会本质”[1](P24)。而《手稿》中,马克思又进一步把人的社会关系 深入到了经济领域,指出:“通过异化劳动,人不仅生产出他同作为异己的、敌对的力 量的生产对象和生产行为的关系,而且生产出其他人同他的生产和他的产品的关系,以 及他同这些人的关系。”[1](P99-100)类似这样的论述在《手稿》中还有很多,如马克 思写道:生产和消费,“无论就其内容或就其存在方式来说,都是社会的,是社会的活 动和社会的享受”[1](P121-123)。个人生命的表现,“即使不采取共同的、同其他人 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现这种直接形式,也是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1](P121-123)因 此,《手稿》实际已形成了要从社会生产来考察人的本质和人的本质具有社会性的思想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思想基础,马克思才能在《提纲》中表述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 和这一重要观点。
(五)关于哲学的立脚点和历史使命。《提纲》指出:“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 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 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6](P57)对比《手稿》,可以肯定地说,《手稿》的 立脚点已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并十分明确地表达了“改造世界”的观点。因 为《手稿》的目的,正是为共产主义寻求经验的基础和理论的基础。通过异化劳动理论 ,马克思初步揭示了共产主义的逻辑基础:既然异化劳动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本质,那 么对异化劳动的扬弃必然是私有制的消灭和共产主义的实现。不仅如此,马克思还进一 步地分析了共产主义的经验基础,即工业和通过工业的科学是消灭私有制和异化劳动的 客观力量;工业和科学的发展必然造就一个代表历史发展方向的最强大的革命者阶级— —工人阶级,它是消灭私有制和一切异化的政治力量。马克思在《手稿》中写道:“社 会从私有财产等等的解放、从奴役制的解放,是通过工人解放这种政治形式表现出来的 ,而且这里不仅涉及工人的解放,因为工人的解放包含全人类的解放;其所以如此,是 因为整个人类奴役制就包含在工人同生产的关系中,而一切奴役关系只不过是这种关系 的变形和后果罢了。”[1](P101)
以上比较肯定是很不完善的,就是马克思自己的思想观点也还在酝酿成熟过程中。但 它至少说明:《手稿》在一些基本观点上已与《提纲》近似,有的则完全一致;或者说 ,《手稿》为马克思的《提纲》奠定了思想基础,准备了材料。正是这些在基本性质上 与费尔巴哈哲学对立的观点,成为马克思在《手稿》中批评费尔巴哈的理由。
四
总括上述分析,我们可以提出以下几点看法:
第一,必须重视马克思与费尔巴哈在《手稿》中的矛盾关系,因为正是这种矛盾关系 真正表明了《手稿》的过渡性质。忽视或轻视这种矛盾关系是导致片面理解《手稿》的 主要原因。在这方面,法国学者阿尔都塞的观点无疑代表了一个极端。他认为在马克思 的《手稿》中,不仅使用的术语是费尔巴哈的术语,而且更重要的是,它的哲学“总问 题”也是费尔巴哈的“总问题”,因而《手稿》的思想内容及其实质只能在费尔巴哈的 “总问题”(注:“总问题”是阿尔都塞用来阅读马克思原著的一个概念。他说:“用 总的问题的概念去思考某个特定思想整体……我们就能够说出联结思想各成分的典型的 系统结构,并进一步发现该思想整体具有的特定内容,我们就能够通过这特定内容去领 会该思想各‘成分’的含义,并把该思想同当时历史环境留给思想家或向思想家提出的 问题联系起来。”意思是,“总问题”着眼于思想家著作中的问题群和问题之间的联系 ;强调“总问题”对具体问题的内容和提问方向的规约作用。(参见阿尔都塞:《保卫 马克思》,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47页。))下才能被思考。根据这一理解,阿尔都塞 认为从《手稿》到《德意志意识形态》之间有一个“认识论的断裂”,后者是马克思主 义哲学形成的标志,前者是“黎明前黑暗的著作”、“离即将升起的太阳最远的著作” [7](P17);二者之间是“场地”的更换,没有任何“同质”或继承的关系。与阿尔都塞 正相反对的是美国学者弗罗姆的观点,他认为“并不需要把马克思一分为二。事实上, 在《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所表达的关于人的基本思想和在《资本论》中所表达的 老年马克思的思想之间并没有发生根本的转变。”[8](P78)这两种互相对立的观点实际 也影响了我国学者对《手稿》的理解。它尤其表现在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关系上,即把 马克思是否公开地批判费尔巴哈看成马克思哲学是否形成的标志,并由此决定马克思著 作受重视的程度。这种认识虽有基本的事实依据,却不能因此而忽视马克思哲学形成中 的一些中间环节,有的甚至是很重要的中间环节。而如果存在这种忽视或轻视,马克思 在其后著作中对费尔巴哈哲学的批判就变得不易理解,仿佛这项伟大的工作是一夜之间 完成的,无须任何过渡,甚至在理解上偏离马克思哲学的实际所是。
第二,在《手稿》与费尔巴哈的矛盾关系中,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批评具有十分重要 的意义,因为这对马克思思想的发展来说,是一种具有生长力的、引导它前进的批评。 虽然这一部分的内容并不很多,它只是得到了部分的表达,有的还是间接的甚至是潜藏 着的,但却真正构成了与费尔巴哈哲学相矛盾的东西。这就是从其本质来说是与费尔巴 哈的直观唯物主义和人本主义相对立的实践唯物主义,它必然导致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 最终决裂。事实上也是如此。《手稿》之后,随着斗争形势的发展和马克思思想认识的 日渐成熟,费尔巴哈的严重缺点和《手稿》还以隐蔽的形式存在着的马克思与费尔巴哈 的对立,便不可避免地公开暴露了出来。从1844年秋天起,以费尔巴哈哲学为基础、满 足于道德说教的“真正的”社会主义在全德国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对德国工人阶级产 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成为正在形成中的德国无产阶级及其革命斗争的主要危险,使得 对它加以彻底的批判成为刻不容缓的事情。而这样的批判,又必须从它的理论基础即费 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哲学开始。于是,马克思决定对费尔巴哈哲学进行公开、彻底的批判 。1845年春,马克思在《提纲》中拟定了批判费尔巴哈哲学同时也是阐明自己哲学的要 点,随后,又和恩格斯合著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对费尔巴哈哲学进行了系统的批判 ,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进行了初步系统的阐述。这段思想史表明,马克思所以 能在《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公开批判费尔巴哈哲学并阐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 基本原理,是因为《手稿》已经为这种批判和阐明奠定了基础,所以,当“真正的”社 会主义危及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时,马克思便迅速看清了费尔巴哈哲学的实质,看清了 自己在《手稿》中初步形成的实践概念和从这一概念出发对社会历史做出的新解释与费 尔巴哈哲学具有原则上的对立。否则,我们便不能真正理解:为什么与《手稿》仅隔半 年之久的《提纲》能深刻揭露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能精辟概括马克思主义哲 学的主要观点。
第三,从《手稿》与费尔巴哈的矛盾关系中还可以进一步看出,马克思已在开始划清 自己与旧哲学的界限,已在开始确立新世界观的基本立场、思维方式和理论框架。虽然 ,《手稿》明显带有旧哲学的痕迹,如它大量使用了费尔巴哈哲学的术语,对新世界观 的阐发还不够彻底,对它的各个细节的认识还不够明晰,对新旧哲学间的对立的认识还 不够自觉和充分,等等,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可以肯定:《手稿》以自己的方式展示 了新世界观的锻造过程,为新唯物主义哲学——实践唯物主义的创立奠定了基础,开拓 了道路,也为我们今天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极可宝贵的灵感。只要我们不 是无谓地停留在它的某些术语或不成熟面前,而是进入大厦的深处,努力把握其本质, 那就会发现无数的珍宝,这些珍宝就是在今天也还保持着它的充分价值。
收稿日期:2003-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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