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女词曲创作实践与创作思路_文学论文

中国古代女词曲创作实践与创作思路_文学论文

中国古代女曲家的创作实践及其心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古代论文,心态论文,女曲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提起中国古代的女作家,人们想到的往往是蔡文姬、李清照等女诗人或女词人,而对叶小纨、黄峨、徐媛、林以宁、吴藻和刘清韵等女曲家却知之甚少,即使对他们有些印象也大都是以诗或词而为我们所熟悉。其实,假如我们走进元明清女曲家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将会发现这边的风光也好——女曲家其人其作同样引人入胜,是中国文学史、中国妇女文学史以及中国古代曲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它既具有中国女性文学的共性,也具备在“曲”这种特定体裁中所表露的女性特征。元明清女曲家群体的总人数共82或83人(其中元代的歌伎一分儿与王氏是否为同一人尚难下定论)。其中:

元代,制曲子的女性共19或20位,她们是清一色的风尘女子,而且都只作散曲,现共存完整的套数3套,小令8首,还有残曲2首及一些片言只语,而解语花刘氏的[骤雨打新荷]曲文已佚失;

明代,女曲家共29位,她们中既有良家妇女也有风尘女子,且既制散曲,也作剧曲,共留存小令114首,套数20篇;创作过9个剧本,其中2个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此时中国女曲家的散曲创作达到高峰。还值得一提的是马相兰和梁孟昭都兼擅散曲和剧曲。

清代,女曲家共34名,全是良家女子,共留存小令18首,套数51篇,剧本52种(至少完整存留了11种),在这个时代,中国女曲家在剧曲方面达到巅峰,其中林以宁、吴藻、刘清韵和陈翠娜兼擅散曲和剧曲。

如果将上面这些事实放到我国曲体文学发展史的大趋势、大背景上来观照,我们不难看出中国妇女曲史的发展进程与整个曲体文学的发展进程基本同步,但又似乎落后一拍,当男性曲家娴熟地驾驭散曲和杂剧体裁、轰轰烈烈地开创出一个以“曲”为代表性文学的时代即元代的时候,女曲家才刚刚迈出尝试的步伐;而当女曲家们才艺上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的时候,文坛已由小说取“曲”的领主地位而代之,男作家们也已纷纷在那新天地里逞才斗智了。这种历史性的“慢一拍”以及女曲家的身份由娼家而逐渐到良家的历史性转换,恰恰是女性的被忽视的地位造成了耳目闭塞、延缓了女性文学的发展这个历史事实的一个侧面表现,同时,这也完全符合我国古代各种文体由民间而庙堂、由俗渐雅的发展规律。

今天,我们在某些个积满尘埃的角落里搜寻到八十余位女曲家们幸存的断简残编,并细细地展读,咀嚼之后,心里便会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偏爱与感动,因为这是一部多么真实、细致又动人的古代才女心态史呀!那是八十余颗曾经多么热烈地跳动过的心:

“愿天速变作男儿”(明·梁小玉《合元记》引黄崇嘏诗)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很早就发出了这样的感唱,而这种感唱到了女性作家的笔下,其音调就不得不变得更加沉重和忧郁。她们深锁闺阁,只有做着“愿天速变作男儿”的梦来聊以自慰,而这个梦是如此光华夺目地高悬在她们心灵的天空,所以她们总是满怀热忱且不惜浓墨重彩,在纸上搭建这座神圣辉煌的海市蜃楼,明代名妓梁小玉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她的传奇《合元记》中,她借历史上五代前居住在临邛的奇女子黄崇嘏乔扮须眉的故事外壳,喊出了“愿天速变作男儿”的心声,虽然在中国戏曲史上以黄崇嘏故事为本事的剧作并非梁小玉首创,如徐渭就创作过《女状元》,但梁小玉作为女子,况且是一个风尘女子,选择这个故事作为自己的创作素材,这本身的意义就超过了一般作品,其中深意颇耐人寻味。

到了清康熙、雍正年间,安徽相城才媛张令仪也创作了一个演绎黄崇嘏故事的剧本《乾坤圈》,在其叙述创作缘起和创作意图的“自序”中她写道:

“造物忌才,由来已久!自古才人沦落不偶者,可胜言哉!至若闺阁涂鸦,雕虫小技,又何足道?以致穷困以老,甚而坎坷失意,颠沛流离,岂非造物不仁之甚与?……蠹窗主人偶于长夏翻阅唐诗,因感黄崇嘏事,崇嘏以一弱女子,以诗谒蜀相周庠,甚称美,荐摄府椽,政事明敏,吏胥畏服。庠爱其才,欲妻以女,乃献诗云:‘一辞拾翠碧江湄,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郡椽,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铿然白璧姿。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痒得诗大惊,始知为黄使君之女,原未从人,与老妪同居。因叹崇嘏如此聪明才智,终未竟其业,卒返初服,宁复调朱弄粉,重执巾栉,向人乞怜乎?故托以神仙作云间高鸟,不受乾坤之拘缚,乃演成一剧,名曰《乾坤圈》,使雅俗共赏,亦足为蛾眉生色,岂不快哉!……”

读了这篇序言,我们不难想象张令仪是如何地激赏和艳羡易男装而施展平生抱负的黄崇嘏,而对“重执巾栉”,在寂寞凄凉中埋没掉后半生的黄崇嘏又是如何地为之扼腕浩叹,所以她展开想象的翅膀着力塑造了一个“不受乾坤之拘缚”的理想的女性形象,将自己对生活的精心设计,对女子才智的充分肯定尽情倾诉,为被压抑的女性鸣了不平,同时也借超现实的神仙力量为被压抑中的女性描画出一处极臻理想境界的桃花源,即她孜孜追求的人生最高目标。

那么,假设梁小玉和张令仪这些有志女儿真的遂了“变作男儿”的夙愿,她们将如何去干一番事业呢?也有曲子为例证:

[绕地游]神清骨健,少负云程愿。问苍天如何发遣?彩吐霜毫,风生宝剑。(叹介)怅今生,生霄路悭。[鹧鸪天]闺阁沉埋十数年,不能身贵不能仙,读书每羡班超志,把酒长吟李白篇。怀壮气,欲冲天,木兰、崇嘏事无缘,玉堂金马生无分,好把心情付梦诠。

这是清乾隆年间陕西长安县才女王筠的传奇《繁华梦》第二出《独叹》的一个曲子,在作品中她用爽利晓畅的语言剖白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表示渴望象班超那样投笔从戎,或象李白那样仗剑辞国,扬名显姓建功立业,读来令人顿觉英气袭人,而比王筠晚半个世纪的杭州女子吴藻的独幕剧《饮酒读骚图》(又名《乔影》)中主人公谢絮才女扮男装捧读《离骚》的一段唱词则更令人荡气回肠:

[北雁儿落带得胜令]我待趁烟波泛画桡,我待御天风游蓬岛,我待拨铜琵向江上歌,我待看青萍在灯前啸。呀,我待拂长虹入海钓金鳌,我待吸长鲸买酒解金貂,我待理朱弦作幽兰操,我待著宫袍把水月捞,我待吹箫、比子晋更年少,我待题糕、笑刘郎空自豪,笑刘郎空自豪。”

吴藻在这套曲子中一气甩出长达十句的排比句以及一连串典故,以王子乔、李太白、刘禹锡等历史上著名的俊逸神仙、洒落文士自喻,气势磅礴,表现出一种绝对自豪和自信,而无半点寻常小女子的扭捏作态。正如吴藻在定场诗中所说:“百炼钢成绕指柔,男儿壮志女儿愁。今朝并入伤心曲,一洗人间粉黛羞”,这个剧本以酣畅淋漓的笔墨,奔放豪迈的感情抒写人间不平,表达女儿心愿,甫一问世便引起了轰动,“彼之管弦,一时广为传唱,几如有水井处,必歌柳词矣”(《杭郡诗》三辑),且演出时“雏伶亦解声泪俱,不屑情柔态绮靡”(许乃觳《乔影》题辞》观众则“传观尽道奇女子”,其震聋发聩可见一斑。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清·刘清韵《英雄配》引鱼玄机《赠邻女》)

无论王筠、吴藻等人的梦做得如何地璀璨,梦毕竟只是梦,无法改变现实的扫眉才子逃避不了婚姻这决定她们一生命运的魔棒的控制,于是一个接一个地慨然长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如元代建宁歌妓真氏作有小令(仙吕解三醒):

“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对人前乔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惨,那里有珍珠十斛,来赠云娘。”

这首小令倾诉了平康生活人前欢笑,人后泪千行的痛苦忧伤,以及作者盼望有人相救、早日脱离火坑的心愿,语言质朴,明白如话。而明代建昌曲妓景翩翩的[二把江儿水]《赠友》则写得清新绮丽,意绪缠绵,和真氏所作有异曲同工之妙,曲文如下:

“心旌相向,想当日心旌相向,情词初荡漾;把空花落桐,青鸟回翔。寄春心,明月上;粉蝶为伊忙,游蜂还自嚷。恩爱昭阳,魂梦高唐,恰便似窃骊珠千顷浪。萧寺行藏,说甚么萧寺行藏,临邛情况,可正是临邛情况;向天台,遇阮郎。”

当然,良家女子对爱情的向往也是同样热烈而执著的。如明中叶四川女子黄峨,出身名门,又嫁辛未科状元、韩林编撰杨慎为继室,其身份地位不可谓不尊贵,但她仍然写出了足以令道学家火冒三丈的文字:

[鹊踏枝]觑着一个俏生员,伴着一个女婵娟。吟几首咏月情诗,写几幅锦字花笺。团弄的香娇玉软,温存出疼惜轻怜。([仙吕·点绛唇]《秋夜云窗梦》)

可见黄峨理想中的爱侣应是一位会吟“咏月情诗”、会写“锦字花笺”的温存体贴的“俏生员”,文字充满旖旎之气。

另外,女曲家们不仅仅在散曲中抒写情与爱,她们在剧本里也构筑了许多动人的爱情故事,就拿清代来说吧,就有李静芳的《丹晶串》、李怀的《双鱼谱》、曹鉴冰的《瑶台宴》、孙继瑛的《鸳鸯佩》、胡无闷的《章台柳》、吴氏的《红绡传奇》、程琼的《风月亭》和陈翠娜的《焚琴记》等,虽然如今这些本子大多只剩下了剧名,但仅就剧名推断我们也可知其内容必定与“情”有关。

有时,为了爱与被爱,才女们甚至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敢于与心上人幽期密约。如明末的李翠微,传说她是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的女儿,有一套[正宫·山渔灯犯]《元宵艳曲》传世:

灯如昼,人如蚁,总为赏元宵,妆点出锦天绣地,抵多少闹攘攘笙歌喧沸,试闻取今夕是何夕。这相逢忒煞奇,轻轻说与他,笑声要低,虽则是灯影堪遮掩,也要虑露容光惹是非。爱杀你,果倾城婉丽,[玉芙蓉]害相思,经今日久,甫得效于飞。

锦庭乐

[锦缠道]笑他们,振盈盈,村的俏的男女混相携,更喧哗打着灯谜。[满庭芳]且和你离芳街,步星桥,略寻徙倚,递歌声梅落农李,响铜壶玉漏频滴。[普天乐]一任他攘攘熙熙,偏咱巧遇是这上元之夕。

米奴儿犯

一处处灯辉月辉,一阵阵喧填鼓肇,一曲升平贺圣禧,大家羡皇都佳气。从今后岁岁如斯,[玉芙蓉]愿和伊,一双永拟凤鸾栖。

六幺令

夜阑风起,荡春衫,香霭遥飞,金鞭欲下马频嘶,归去也,月西移,听云嗷噫噫,朱门里;云嗷噫噫,朱门里。

尾声

归来重把阑干倚,慢慢的唱和新诗赠月姊,直等那斗转参横始掩扉。

这首作品可能是李翠微实录农民军攻克洛阳以后她的一段亲身经历,一个多情勇敢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阅读时我们很容易联想起宋代女词人朱淑真的名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生查子·元夕》)。同样是写元宵之夜幸福的约会,朱淑真是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而李则仿佛在详细地注释朱的名句,细腻传神。

也许,正因为爱的艰难与投入,女曲家们的相思也总是深刻而感人,比如清初钱塘才女林以宁就曾因思念丈夫而写下了[南越调·祝英台]《深闺怀远》:

正景融和春色好,双燕语帘钩。绿柳絮飞,红杏花繁,嗔他为觅封侯。堪忧!甚来由蜗角虚名,孤负了三春花柳,我还怕提起双眉频皱。

[换头二]消瘦,总不耐画双蛾,窥宝镜,无语泪盈眸。知他久滞蓟门,贫典征衣,曾否醉眠垆头?难剖,住难彀人返秦台,我拼把金钗沽酒,待和他向灯前同话离愁。

[换头三]相守,我为伊不耻当垆,就涤器也风流。渴病茂陵,倦游梁园,知在那方羁留?休休,梦中犹得相偎,醒来时凄凉依旧,这淹煎生生的教人担受。

[换头四]不朽!想着我举案齐眉,逸韵播千秋。贻镜何辞,织锦新诗,难效古来芳猷。三秋,那日分袂河干,猛回思中心如疚,甚心情坐也,还索把孤衾重复。

一种为人妻的牵挂、忧虑、思前想后,心细如发在曲中表现得细致而自然。

“也算是薄命青娥有下梢”

(清·吴淑仪[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题王佛云藏叶小鸾眉子砚》)

虽说是“人生能识字种愁苗”(清·刘清韵[南北黄钟合套]《题六桂图》),操起笔砚生涯往往意味着比旁人体验和感受更多更深的痛苦,但元明清女曲家们却仍将写作视为生命的必需,她们用笔墨笺注着自身的遭际,也用笔墨思考着整体女性的命运,而这种对整体女性命运的思考最初的端倪是她们对前朝名媛的身世开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且各各有所体察,也各各有所感悟,如清末民初的张碧琴果有[五色]《题昭君出塞图》(用尤悔庵《满装美人》韵):

[白练序]画工误画,眉皱双蛾髻官鸦,任粉白脂红,玉颜描写。[黄莺儿]风狂斜,尘污袖遮,[青哥儿]弓弯三寸凤头鞋,胡姬爱熬。[红芍药]看一片斜阳,雁门下,映猩裙,紫花骢马,[黑麻序]不争差,路出浪河翁塞,恨抱琵琶。

这篇作品发表在民国初年天虚我生陈栩主编的杂志《女子世界》第四期上,是极少数有幸得以用近现代化方式进行传播的曲作之一。在曲中,作者张碧琴参与讨论了一个二千年来的热门话题。西汉绝代佳人王昭君奉旨出塞和亲,百年之后只留下一座青冢,从此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有了一个题咏不休的主题,佳句名篇何止车载斗量?但张碧琴构思巧妙,她既不象杜工部那样说“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月夜魂”,也不效王安石言“当时枉杀毛延寿”更不学马致远大力渲染汉元帝与王昭君之间的缠绵悱恻,而只是仔仔细细地描写昭君的衣式裙式、眉式发式和佩式鞋式,于冷静的白描中透露出昭君内心的悲苦幽怨,最后以“恨抱琵琶”四字作结,着一“恨”字而主旨全书,与往往偏重这个题材的政治因素的男作家们相比较,张碧琴无疑是更多的以一个女性的身份、眼光,从关心姐妹婚姻命运的角度出发着笔的,在真实细致上更胜一筹。

还有,如果说昭君是因了其特殊的身份遭际而引起了女曲家的注意的话,那么命途多舛的女作家则更加能够博得她们的同行的认同感,并一再加以吟咏。如明末吴江的叶小鸾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四岁即能背《离骚》,十岁便能濡毫赋诗,深得父母姐姐之喜爱。可是,天妒其才,她十七岁便一病不起,只留下一卷清丽可人的《返生香集》(又名《疏香阁遗集》)。她的早夭令家人亲朋极其痛心,其大姐女作家叶纨纨甚至一恸而亡,于是她的表姐沈蕙端便写下了一套[南仙吕·醉扶归]《挽昭齐琼章》(叶纨纨字昭齐,叶小鸾字琼章)以表惺惺相惜的痛悼之情——

日华星彩佳风厚,霞明水秀气还优,毓秀生芳出名流,英英偏向闺中有。方见多夸独胜逞双修,忽又妨奇造物来相寇。

[皂罗袍]忒暴终风欺茂,使联茎谢梗,同气辞秋,松毁傍林柏应忧,芝焚别苑兰因瘦。雪轩芳变,烟凄蔓丘。疏斋香散,光寒小楼。恨疏契远生无旧!

[江儿水]薤露悲难咏,清风感自兜。叹仙娥怎做人间友,他本赤松玄鹤神遐透,我却高山流水弦虚扣。已牟知音莫偶!只落得展转彤奁,可惜这云心月手。

[玉交枝]莫道多才薄寿,是乾坤无缘假留。纵使春荣铜雀情闲逗,也休将怨比湘州。却是慵听宝箫声相酬,羞看玉镜莺双斗。因此掩胡麻攀运化游,岂待倚蒹葭摽梅有求?

[川拨棹]若不往巫山右,料同归银河口,想圭芒偶谪虚牛,想圭芒偶谪虚牛,特一时把芳灵踵收。自云补天珍,即管覆掌愁;一任泣星霜,还祈返魂谋。

[饶口令]凄云怜倚袖,惜玉慢枯眸。仙逝悠悠踪难究,这俗恨徒伤岁月周。

[尾声]杏花嗟落春还又,止空验索梨影稠,纵夜雨飞魂更梦草幽。

这套曲子写出了姐妹情,也写出了知音弦断的痛苦寂寞无奈,她只有想象着逝者已登仙界——因为这尘世太肮脏局促了,决不足以挽留谪降凡间的仙子!通过这美好的想象,作者安慰着早夭的才女,也安慰着自己,沉痛深婉,颇为时人所传。

无独有偶,叶小鸾的二姐叶小纨为伤姐悼妹创作的杂剧《鸳鸯梦》也用动人的笔触假想逝者为谪仙之人,于浪漫中写出了女才人命运的黯淡悲伤和生者何以堪的愤慨。

数百年后,大兴人王寿迈(佛云)在袁浦市上偶得叶小鸾的贵物眉子砚,便拓本征题,于咸丰六年(1856)刊刻《砚缘集》行世,其中有一位名叫吴淑仪的常熟女子的作品:

题王佛云藏叶小鸾眉子砚

[南吕入双调步步娇]尘海沧桑如过鸟,今古凭谁吊?仙云迹未消,千古伤心,美人香草,一砚认前朝,是名媛当日文房宝。

[醉扶归]有时对明窗闲谱游仙调,有时卷疏帘细将眉月描。你看樱花开落几昏朝,又是寒食东风斜照。谁解道升天成佛任逍遥,祇怜他昙花幻影增悲悼。

[皂罗袍]落日松陵古道,叹荒烟蔓草,遗塚萧条。桃花三尺艳魂销,垂杨几度啼莺老。春山翠黛,秋风野蒿;绿波明镜,罗裙细腰,佩珊珊应有芳魂到。

[好姐姐]遇这谪仙人读《生香》旧稿,一片石珍似琼瑶。仙魂招取,把亭亭倩影描。又护得孤坟好,砚缘庵里怜人怀抱,传海内诗篇把忧恨消。

[尾声]愁红惨绿知多少,谁值得才人倾倒?也算得薄命青蛾有下梢!

吴淑仪虽不象沈蕙端一样与叶小鸾是姐妹,但也许正因为她与眉子砚的主人隔着近三百年的历史河流,虽未赶上亲自体验才女夭亡的心酸悲痛,但却深深地体察了小鸾的生命内蕴,落笔时比沈蕙端显得冷静。她虽然也称小鸾为“谪仙人”,但却没有用它作为聊以自慰的止痛剂,而是直接道破了其实沈蕙端也很明了的事实:“谁能道升天成佛任逍遥,祇怜他昙花幻影增悲悼”,更深刻犀利地触及了女性悲剧命运的实质,同时,在悲凉、悲悯和自伤自怜中她也表现出一份豁达,因为她视创作为至高无上,那么叶小鸾人虽香消玉殒,但其《返生香集》却代代有知音,那么小鸾虽未享永寿,但却没有虚度一生。这无疑是很有见地的。相传当时的著名作家黄钧曾为叶小鸾眉子砚题北曲一套并自鸣为压卷之作。但见了吴淑仪所作遂自叹弗如,请其朋友钱吉生作《听真图》以表钦佩之情,可见吴淑仪此套曲子的艺术感染力之强烈。

总之,元明清女曲家的创作实践是艰辛而美丽的,她们为我们留下了满纸或甜蜜或忧伤的生活滋味和纯良纤细的生命感受,在让后人捧读一部真实丰富的才女心态史的同时也为中国古代文学增添了清新韶秀的一章,而我们对她们的评价也将是艰辛而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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