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代汉语术语形态的角度,从古代汉语术语形态的角度,探讨周代两代语言与第二代汉语语言的差异_甲骨文论文

從上古漢語構詞形態的角度再談商、周兩代語言區别,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上古论文,角度论文,周兩代語言區别论文,漢語構詞形態论文,再談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引言

自從殷商甲骨文以來,每一個漢字基本上指代的是一個單詞。正是因爲殷商語言本身是一種單音節性很强的語言,才可以創造出這樣一個文字系統。在單音節的語言裏,很容易把連續的言語分割成有意義的序列單位,並用一個單字來指代。

殷商甲骨文字是漢語最早的文字系統。據我們了解,甲骨文字已經完全成爲一個指代語言的文字系統。每一個字帶有一個語音價值(儘管可以看到兩個不同的字指代同一個音,或一個字指代兩個同音詞的情况)。

雖然一般學者确認甲骨文字是指代語言單位的,但换位層次的具體描述還是一個重要的存在争議的問題。有些從事古漢語語音構擬的學者,認爲先秦漢語是一種具有派生形態的語言。因此,他們認爲一個單字也可以指代多語素的詞,即一個詞根加上某種詞綴(前綴、中綴、後綴)。

這種看法主要是一些歐美學者提出並堅持的,如Conrady(1896),Przyluski(1924),Maspero(1930),Benedikt(1972),Pulleyblank(1973b,1991),Downer(1973),Mei Tsu-lin(1980,1989),Baxter & Sagart(1997),LaPolla(2003)和Schuessler(2007)等學者。

下表匯集了不同學者在古漢語裏構擬的不加詞綴和加詞綴的交替詞:

由上表可以看到,學者爲古漢語構擬提出相當豐富的派生形式:18個派生詞綴、8個前綴、9個後綴以及2個中綴。要注意的是,同一個詞綴形式具有不同功能。我們無法确認爲甚麼同一個詞綴形式可以同時用在動詞上也可以用在名詞上。從功能上來看,很可能只有同音的關係,而不一定有同源的關係。

在古漢語裏,詞綴的具體功能是很難定的。那麼在更早的原始漢語裏,尤其在原始漢藏語裏,構擬詞綴原有的统一功能就更難确定。

至於殷商和西周時期的人,光從他們所用的文字系統來看,我們無法知道他們是否意識到他們用的語言有形態變化。

需要指出的是,一般學者構擬的古漢語,不管從語音的角度還是從語義的角度來看,反映的都是春秋和戰國時代的語言狀况(公元前6世紀-前2世紀)。我們也應該承認學者們提到的許多例子明顯地證明,在春秋和戰國語言裏有派生詞綴的存在。不過,不能把他們構擬的詞綴形式很机械地擴散到殷商時期和西周早期的語言,因爲畢竟時間上相距已有五百多年了。

本文的主要目標是考察商周時期的出土文獻以及先秦傳世文獻,以便找出充分的證據,能够證明派生詞綴的存在。

本文采用的方法相當簡單:在觀察了所有交替詞的詞彙意義的基础上,對基本意義和派生意義的顯現,做出時期的划分。

本文的基本觀點和結論:單從詞彙意義來說,形態交替都是西周晚期、春秋早期以後的現象。

二 重新考察以前學者在上古漢語裏認爲有派生關係的詞

(一)“亡、罔、荒、喪、忘”

按照以前學者的構擬,這些詞都歸於同一個詞根*mar,它們的形式不同,是因爲在詞根上加了不同的派生詞綴。我們先看每個詞在文獻裏的出現情况和用法(符號表示文獻中不顯現的意義):

A.亡wáng<

(1)“没有”(‘there is no’)

a.甲骨文:貞亡子(合10315正)

b.西周金文:肆皇天亡(斁)(毛公鼎)

c.傳世文獻:

(2)“逃跑”(‘disappear,be gone’)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亡人無黨。(左傳,僖公九年)

(3)“滅亡”(‘be destroyed’)

a.商周出土文獻:

b.戰國早期出土文獻:故邦(亡)身死(中山王方壺)

(4)“失去”(‘to lose’)

a.商周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晚期):魏亡二縣。(戰國策,韓魏易地)

(5)“死亡”(‘to die’)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晚期):而無死亡係虜之患。(韓非子,姦劫弒臣)

B.亡wú<*ma

(6)同“無”(‘there is no’)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有顏回者好學……今也則亡。(論語,雍也)

C.忘wàng<-s

(7)同“忘”(‘forget’)

a.出土文獻(春秋早期):哲德不亡(忘)(弔家父簠)

b.傳世文獻(春秋早期):心之優矣,曷維其亡。(詩經,國風,邶風)

D.罔wǎng<

(8)“没有”(‘There is no’)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嘉言罔所伏。(尚書,大禹謨)

(9)“綱羅、用綱羅捕”(‘Net,to net’)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天之降罔,維其幾矣?(詩經,大雅,蕩之什)

E.“害”(‘to harm’)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是罔民也。(孟子,梁惠王上)

F.荒huāng<*h-

(10)“荒野”(‘fallow land’)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西周、春秋早期):吾家耄遜于荒?(尚書,微子)

(11)“排斥、怠慢”(‘neglect,reject’)

a.出土文獻(戰國早期):嚴敬不敢(怠)荒(中山王方壺)

b.傳世文獻(西周、春秋):無怠無荒。(尚書,大禹謨)

G.喪sàng<*s-

(12)“丟失”(‘to lose’)

a.甲骨文:貞我其喪衆人(合00050正)

b.西周金文:率肆于酉古喪自巳(大盂鼎)

c.傳世文獻:喪車五百。(左傳,哀公十五年)

(13)“滅亡”(‘destroy’)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一言而喪邦,有諸?(論語,子路)

(14)死(‘to die’)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尚書,湯誓)

H.喪sāng<*s-

(15)“實行丧禮”(‘mourning,conduct funerals’)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戰國):喪思哀。(論語,子張)

Ⅰ.忘wàng<*ma-s

(16)“忘記”(‘to forget')

a.西周早期:(召)弗敢(忘)王休翼(圜器)

b.傳世文獻:德音不忘。(詩經,國風,鄭風)

從上面幾項例句可以得出以下評述:

甲、在殷商甲骨文裏“亡”字是動詞“有”的否定形式。等於現代漢語“没有”的意義。

乙、古音包括“”韻尾:。在《尚書》裏,也有相同的否定詞:罔。後來失去了鼻音韻尾就變爲無

丙、具有“丟”義的“亡”字最早出現在《戰國策》和《吕氏春秋》。因此,不能把“丟”當作“亡”的基本意義。

丁、“喪”sàng<*smangs:在甲骨文裏是個及物動詞:意爲“失去人”。“亡”和“丧”的同義只是它們內部發展的結果:

a.亡:“没有”>“失去”>“滅亡”>“死”

b.喪:“失去人”>“打倒”>“死”

戊、至於“亡”和“忘”的關係,它們只能看作同音詞。“忘記”的“忘”最早出現在西周早期金文裏而寫成:

(17)西周早期:(召)弗敢(忘)王休翼(圜器)

己、要注意的是,春秋早期金文中“忘”字因音同而寫成“亡”。後來一律用“忘”。

(18)春秋早期:悊(哲)德不亡(忘)(弔家父簠)

庚、“忘記”的“忘”很可能是從甲骨文裏出現的“”(=望)字發展來的而不是從“亡”發展來的:“视察”>“远看”>“鄙视”>“忘記”。

(19)甲骨文:庚寅卜貞勿以人三千乎望 [方](合06185)

+詞綴”的形式不見於早期出土文獻。“荒”“丧”“忘”各有不同的基本意義,並各有不同的語義發展。因此,它們不能看作“亡”的同源詞,也不能看作派生形態的交替。

(20)“奉獻某物于祖先”(‘to present(/elevate)as an offering in a sacrificial vessel’)

a.甲骨文:丁巳卜貞王登黍(L00664)

b.西周中期:康白乍登用食人(康白

c.傳世文獻:鳥獸之肉,不登於俎。(左傳,隱公五年)

(21)“登上”(‘to climb,to ascend’)

a.西周晚期:登于厂湶(散氏盤)

b.傳世文獻:誕先登于岸。(詩經,大雅,文王之什)

B.曾(增)zēng<

(22)某種意【加“義”】不明的“祭祀”

a.甲骨文:……□午卜貞翌丁未來祭于□曾用……用(合04064)

b.西周中期:王真畢戊辰曾(段

(23)“增益、增加”(‘to increase’)

a.西周晚期:今余曾乃命易女玄衣黹屯赤市(輔師

b.傳世文獻: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詩,小雅,天保)

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

(24)“高舉貌”(‘to elevate’)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翾飛兮翠曾,展詩兮會舞。”(楚辭,九歌,東君)

因此,“登”與“曾”在語義上明顯有不同的發展:

登:“登舉、奉獻”>“登上、踏上”

曾:指代兩個無關的詞:a.“某種祭祀儀式”;b.“增加”>“高舉貌”。

假如“曾”與“登”有引申關係的話,那麼加上派生詞綴的“曾”是後來才出現“的”(在西周晚期)。

(三)“若”(諾)nuò<*nak與“若”ruò<*n-j-ak

A.若(諾)nuò<*nak

(25)“應允”(‘agree’)。後作“諾”。

a.甲骨文:貞祖乙若王(合13604正)

b.馬王堆漢墓帛書:“若者,言之符也;已者,言之絕也。已若不信,則知(智)大惑矣。已若必信,則處於度之內也。”(經法,名理)

B.若ruò<*n-j-ak

(26)“乃、這樣”(‘thus,this’)

a.西周早期:若玟王令二三正(大盂鼎)

b.西周晚期:王若曰(毛公鼎)

c.傳世文獻:若綱在綱,有條不紊。(書,盤庚上)

(27)“顺從”(‘to conform to')

a.春秋中期金文:世世是若(鼎)

b.傳世文獻:播厥百穀,既庭且碩,曾孫是若。(詩,小雅,大田)

(28)“像”(‘to be like')

a.春秋中期金文:若召公壽若参壽(者鐘)

b.傳世文獻:若綱在綱,有條不紊。(書,盤庚上)

(29)連詞“如果”(‘if’)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穀?(左傳,僖公二十三年)

關於*-j-中綴的功能,Baxter & Sagart(1997)指出:“高本漢(1933)早已注意到用*-j-與不用*-j形式的交替。這種交替的具體功能是很難确定的,不過有很多明顯的例證。”

按照“若”與“諾”的語音構擬,它們可以看作是明顯的形態交替。但是,從文獻角度來看,這兩個詞在殷商、西周時期只用“若”字來寫。

在出土文獻裏,“諾”字第一次出現是在春秋晚期的金文裏,不過它的意義基本上歸於“若”字的范围裏:

(30)余諾恭孔惠(邾大宰簠)

因此,“若”與“諾”的交替,很可能是春秋以後的現象。從殷商時期到春秋時期只用“若”字來寫。很可能是因爲它們在這整個時期中是没有區别的,只歸於一個形式。它們語音分化是後來才發生的。

(四)“易”yì<*ljek(s)與“易”(“賜”)cì<*s-hlek-s

A.“易”yì<*ljek(s)

(31)“祭祀”(‘sacrifce’)

a.甲骨文:乙卯卜亘貞勿易牛(合09465)

b.傳世文獻:

(32)“陰日”(‘dark weather’)

a.甲骨文:丙寅卜貞來乙亥易日。(合00655正甲)

b.傳世文獻:

(33)“對换”(‘change,exchange’)

a.出土文獻戰國早期:而臣宔(宗)易立(位)(中山王方壺)

b.傳世文獻:爾亦不知天命不易!(尚書,大誥)

(34)“容易”(‘easy’)

a.出土文獻戰國早期:此易言而難行施(也)。(中山王鼎)

b.傳世文獻: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于民生之不易……(左傳,宣公十二年)

B.“易”(同“賜、錫”)cì<*s-hlek-s

(35)“賞賜”(‘offer,retribute’)

a.出土文獻西周早期:休易厥瀕史貝(瀕史鬲)

b.傳世文獻:既見君子,錫我百朋。(詩經,小雅,南有嘉魚之什)

最前面的兩個意義只見於殷商甲骨文裏,與其他用法很可能是無關的。交替關係只限於表達“賞賜”的“易(賜)”和表達“對换”的“易”。按照文獻裏的例句,表達“賞賜”的“賜”比表達“對换”的“易”出現的更早。

另外要注意的是,這兩個詞在出土文獻中一律寫成“易”。因此,“易”和“赐”在語音上的區分,很可能是在春秋時代產生的新現象。

(五)“食”shí<*mlk與“飼”sì<*s-lkh

A.“食”shí<*mlk

(36)“午食”(‘meal time’)

a.甲骨文:食日至中日不雨(T00042)

b.傳世文獻:

(37)“吃”(‘eat’)

a.商周:牧共乍(作)父丁小食(簋)。(牧共乍父丁)

b.傳世文獻: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詩經,國風,魏風)

(38)“食物”(‘food’)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尚書,益稷)

B.“食、飼、飤”sì<*s-lkh

(39)“飼養”(‘to feed’)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飲之食之,教之誨之。(詩經,小雅,魚藻之什)

值得注意的是,加上派生前綴*s-而表達“飼喂”意義的“食”不出現在出土文獻裏。最早傳世文獻裏的用法出現在詩經裏。

(40)“覲見”>“視察”(‘to visit in audience’>‘to inspect’)

a.出土文獻甲骨文:己未卜貞缶其來見王(合01027正)

b.傳世文獻:王詹季卒,其子括將見王,而歎。(左傳,襄公三十年)

(41)“看見”(‘to see’)

a.出土文獻戰國晚期:則臣不忍見施(也)(中山王壺)

b.傳世文獻:胡逝我陳,我聞其聲,不見其身。(詩經,小雅,節南山之什)

(42)“推薦”(‘to recommend for a charge’)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初,齊豹見宗魯於公孟,爲驂乘焉。(左傳,昭公二十年)

(43)“出現”(‘to appear’)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公怒,曰:“彭生敢見!”射之!(左傳,莊公八年)

派生的意義不出現在出土文獻裏,要等到春秋和戰國傳世文獻裏才有些例證。“推薦”的用法,在語義上並不能看爲“不及物詞綴。可見還有其他待解釋的功能。

我們在這裏不可能把所有交替形式一一説明,但要注意的是,許多在甲骨文和西周金文裏出現的詞,在同一個時期,見不到相對的派生形式,而要等到春秋、戰國文獻才能看到這類對立。

(七)下面排列了一些交替的詞:a是在甲骨文或西周金文裏出現的基本形式。b、c和d是在春秋戰國時代出現的派生形式:

(八)更值得注意的是,許多交替形式不管是基本形式還是帶有派生詞缀的形式,,如:

(九)由字形推斷的交替,導致時間倒置的分析

A.“亦”yì<

(73)副詞“亦”(‘also’)

a.出土文獻甲骨文:己亥卜伐于黃尹亦于蔑(合00970)

b.傳世文獻:天降威,我民用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尚書,酒誥)

(74)“腋窝”(‘armpit’)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亦,人之臂亦也。从大,象兩亦之形。(說文解字)

B.“胳”ge<-lak

(75)“腿骨”(‘animal leg's bone')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主人俎:脊、脅、臂、肺。介俎:脊、脅、肫、胳、肺。(儀禮,鄉飲酒禮)

(76)“腋窝下(之骨)”(‘armpit’)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胳,亦下也。从肉,各聲。(說文解字)

除了《說文解字》以外,無論在出土文獻還是在傳世文獻裏,均找不到具有“腋窝”意義的“亦”字。許慎的解釋是根據字形而推測的。

“胳”字基本意義應該是“牲畜的腿骨”,這與“腋窝”没有直接的語義關係。因此,把“腋窝”當作“亦”和“胳”的基本意義很可能基於時間倒置的考慮。

(十)其他基於時間倒置的例證派生詞比基本詞出現的更早,如:

(77)我“第一人稱代詞”(‘we’)

a.出土文獻甲骨文:戊申卜争貞帝其降我(合集10171正)吾wú<“第一人稱代詞”(‘I’)

b.春秋中期金文:

這是重要的例子。“吾”在出土文獻裏最早出現在春秋金文。“吾”也不見於《尚書》。因此,很難确認在古漢語裏“我”是從“吾”派生的形式。

問題是,假如是原始漢藏語第一人稱代詞基本的形式,爲甚麼它在漢語文獻中出現得這麼晚?(詳參羅端2009)。

(78)穫huò< “收獲”(reap,cut,harvest’)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八月其穫,十月隕蘀。(詩經,國風,豳風)

獲huò<“捕獲”(‘catch,take,seize’)

a.出土文獻甲骨文:貞戉不其隻(獲)羌(合00176)

b.傳世文獻:公曰左之,舍拔則獲。(詩經,國風,秦風)

看起來,加上派生詞綴形式比光桿形式出現得早。從語義演變來看,“捕獲”>“收獲”爲妥。要考慮是否*-r-中綴是意義擴展了以後才加的。

(十一)名詞化後綴*-s

A.“傳”chuán<*drjon

(79)“傳送”(‘pass on,transmit’)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父母舅姑之衣、衾、簟、席、枕、几不傳……(禮記,內則)

B.“傳”zhuàn<*drjon-s

(80)義不明

a.甲骨文:[貞]傳以 [百]……(合09100)

b.傳世文獻:

(81)“戰車”(‘expedition chariot')

a.出土文獻(西周中期):余有散氏心賊。則鞭千罰千。傳棄之。(散氏盤)

b.傳世文獻:梁山崩,晉侯以傳召伯宗。(左傳,成公五年)

(82)“傳記”(‘biography’)

a.出土文獻:

b.傳世文獻: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孟子,梁惠王下)

“傳”這個字形在甲骨文已經出現,但其意不明。在出土文獻中,最早而明顯的名詞用法出現在西周中期,意思是“戰車”。這個用法在《左傳》中也可以看到。至於當動詞的“傳”chuán,要等到戰國時代的傳世文獻裏才能見到。從語義演變來看:“戰車”>“(用車)傳送”爲妥。

(十二)動詞聲母清濁交替:清的爲及物動詞,濁的爲不及物動詞

Baxter & Sagart(1997)認爲清聲母來自鼻音前綴*N-:

(83)折a.zhé <tsyet<*tjet(ou*tjat)“折斷”(‘to cut off,break off;decide’)(及物)

b.shé<dzyet<*N3tjet(ou*N-tjat)“被折斷”(‘to be cut off,be broken off’)(不及物)

應該指出的是,一般清濁讀音的對例都是從唐代陸德明《經典释文》裏找出來的。在出土文獻中,“折”用作聲旁而表現清濁交替的現象,不見於春秋晚期以前的文獻。

更重要的是:在甲骨文裏,及物動詞用在被動句裏(或中間式句),一律用分析性(analytic)結構來表達:

(84)a.王振師(“王將會搬動軍營”)

The king will move the camp.

b.師有振(“軍營將會被搬動”)

The camp will be subject to moving.

c.師不其振(“軍營將不會被搬動”)

The camp will not be moved.

d.*師振

(十三)有没有反例?在甲骨文中似乎有交替現象的例子。比如:

A.“受”shou<

(85)“收到”(‘receive’)

a.出土文獻甲骨文:甲子卜貞我受黍年(合00303)

b.傳世文獻:於皇來牟!將受厥明(詩經,周頌,臣工之什)

B.“受”(>授)shòu<-s

(86)“授予”(‘give’)

a.出土文獻甲骨文:甲辰卜争貞我伐馬方帝受我(合06664正)

b.傳世文獻: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詩經,國風,豳風)

從語羲上來看,“受”和“授”的交替很早出現,早期西周金文和《詩經》裏還可以見到,但在後期傳世文獻裏,“授”羲出現得比較晚(即在《國語》裏)。因此,我認爲在甲骨文和西周金文“受”的兩個用法不一定反映派生形態的交替關係。

A.“尹”yǐn<*ljun-

(87)“長官”(‘administrator’)

a.出土文獻甲骨文:貞黃尹弗保我史(合03481)

b.傳世文獻: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尚書,酒誥)

(88)“治理”(‘to administrate’)

a.出土文獻西周金文:王令周公子明(保)尹三事四方(令方彝)

b.傳世文獻: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尚書,多方)

B.“君”jūn<*k-ljun

(89)“長官”(‘officer’)

a.出土文獻甲骨文:辛未王卜曰余告多君曰般卜(合24135)

b.傳世文獻:

(90)“君主”(‘lord’)

a.出土文獻西周晚期金文:卑復虐逐厥君厥師(盨)

b.傳世文獻: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爲天下君。(尚書,大禹謨)

在甲骨文裏,“尹”和“君”義同。很可能指代同一個詞。在西周金文裏“尹”有動詞的用法,而“君”引申到“君主”的意義。因此,派生詞綴*k-很可能是西周時期附加的。

A.“乘”chéng<

(91)“乘車”(‘take a transportation mean’)

a.出土文獻西周早期金文:王乘車馬(麥方尊)

b.傳世文獻:二子乘舟,汎汎其逝。(詩經,國風,邶風)

B.“乘”shèng<-s

(92)“戰車”(‘war chariot’)

a.出土文獻西周晚期金文:肆武公廼[遣]禹率公戎車百乘斯二百(禹鼎)

b.傳世文獻:元戎十乘,以先啟行。(詩經,小雅,南有嘉魚之什)

這很可能是西周早期派生形態真正的交替。要注意的是兩個意義同時出現在西周金文裏。况且,乘shèng<-s在《詩經》裏用作押韻。因此,可以推測這種交替正好反映的是周人語言所帯來的新現象。殷商語言裏只用“車”這個字,而功能上只能做名詞用没有動詞的交替形式。

同樣,言語動詞“言”和“語”同時在春秋戰國時期出現(見例93)。“言”等於“語+鼻音韻尾*n”。這種交替很可能也是周人語言形態上所引來的派生現象。

A.“言”yán<

(93)“說、言論”(‘speak;discuss’)

a.出土文獻戰國晚期:此易言而難行施(也)。(中山王鼎)

b.傳世文獻:匪言勿言,匪由勿語。(詩經,小雅,甫田之什)

B.“語”yǔ<

(94)“談話”(‘speak’)

a.出土文獻戰國晚期:烏虖語不墢(哉)(中山王鼎)

(十四)通過上面的考察,提出我們的幾點意見和看法

按照共同基本詞彙的證據(由下表可見),我們目前只能承認殷商時期的語言是屬於漢藏語系的語言:

三 結論

在殷商時期和西周早期的出土文獻中,没有充分的證據能證明當時語言裏有派生形態的現象。

學者們所構擬的古漢語派生形態,事實上只體現在西周晚期或春秋早期以後的文獻中,尤其是在傳世文獻裏。因此,我們推測:古漢語派生詞綴是西周以後的現象。

殷商時期的文獻,毫無疑問是漢語系語言最早的歷史證據。漢語系是漢藏語系的一個分支。如果承認原始漢藏語是有派生形態的話,那麼只能承認殷商的語言單獨發展到失去了這種現象。不過,周人滅了商以後,這種派生形態的現象又可以看到,尤其是西周晚期和春秋時期以後。因此,我認爲先秦文獻所見到的派生形態,基本上屬於周人的語言而不屬於殷人的語言。

由此我們可以進一步做出下面的推測:周人滅商以後,不但借用了商人所創造的文字系統,而且也把商人的語言當作他們朝廷的正式語言。過了一段時間(即西周晚期、春秋早期),随著社会的發展變化,周人把自己語言原有的一些形式慢慢加入進了他們的書面語。因此,周人本民族的語言所包含的派生形態开始出現在文獻裏。

旁證:甲骨文文字系統表現的是“一個字”“一個語素”的等價。等到周人的派生詞綴加入進了語言以後,才开始有“一個字”/“幾個語素”的等價。總的來說,我們很難想象一個文字系統,從其創造初期就能表現“一個字”/“幾個活躍的語素”的等價。因此我們認爲周人不得不適應殷人創造的單語素文字系統,儘管這個系統不完全符合他們“多語素語言”的特點。

因此,我們就可以理解爲甚麼西周以後的文獻,越接近“口語”便越包含周人的詞彙和語法特徵了(在表現甚爲正式文體的《尚書》裏,殷商語言爲多;相反,在《詩經》裏(尤其《國風》部分)周人語言爲多)。

至於這種“語言接触”所帯來的派生形態,我們無法判斷當時是不是一種很活躍的現象。不過看起來,它只限於一些固定的詞彙而没有達到自由活躍的地步。

如果我們的假設能成立的話,那麼,不能用派生形態來證明上古漢語和藏缅語歷來的親屬關係。而只能證明周人本民族的語言裏,還包含藏缅語言明顯的派生詞綴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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