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代的铁钱_铜钱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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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钱的出现晚于铜钱,史界一般认为是在西汉初期①。其后,两汉之际割据蜀地的公孙述和南朝的梁武帝都曾经开炉铸铁钱。五代十国特别是宋代以后,铁钱开始大行于世,史籍记载也丰富翔实起来。而处于这两者之间的唐代铁钱,传统史籍记载则十分零散,学界对此也语焉不详,许多钱币史著作甚至不置一词。近年来,随着全国各地大量唐代铁钱的陆续出土,为研究唐代铁钱提供了可能。本文拟结合出土实物资料对唐代铁钱加以探讨,庶几起到拾遗补阙的作用。

铜钱并非纯铜制成,为提高铜币硬度,铜液中往往掺入一定量的锡。唐以前对铜、锡比例并无明文记载,唐代在长期实践的基础上摸索出一套较佳的构成比例。据《新唐书·食货志四》记载,天宝中,每官炉钱用铜21200斤,锡500斤,镴(铅锡的合金)3700斤。由此可推断唐时官铸铜钱中铜含量约为83.46%。在不同历史时期,包括唐代及唐以后,铜钱中的铜含量总是或高或低,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含铜不足的恶钱与好钱只是相对而言,并无绝对不可逾越的界限。从这个意义上讲,在铜钱中掺入铅铁,在理论上讲是可能的;而从实践讲,对政府而言又往往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铜虽为贱金属,但铸钱业成本却很高,在一般情况下只有微利可图。汉代贾谊即指出“铸钱之情,非殽杂为巧,则不可得赢”②,唐代同样如此。开元、天宝年间,官府铸钱每千钱成本720,其中还不包括工匠役钱。玄宗在诏书中即言:“顷虽官铸,所入无几,约工计本,劳费又多。”③ 建中元年(780年)九月,户部侍郎韩洄上奏指出,江淮钱监铸钱由江淮输送到京师,每贯钱总计成本竟达3000,是成本的三倍。“铸钱不杂铅铁则无利,杂则钱恶。”④ 官府即处于这一两难的尴尬境地。一般来说,王朝初期,经济运行良好,国库充裕,这时往往钱质精良,重如其文,对恶钱的控御也较严,但当中末期危机四伏、财政捉襟见肘时,则往往发行恶钱,以作为缓解危机的手段。正如宋应星所言:“皇家盛时则冶银为豆,杂伯衰时则铸铁为钱。”⑤ 至于民间私铸钱,由于利益的驱使,几乎成了恶钱的代名词。

铁钱是随着恶钱发展起来的一种货币形态。它按来源可划分为两类:一、官方(中央政府或割据政权)发行的作为通货的铁钱。公孙述和梁武帝所铸铁钱即属于这一类。二、民间私铸的铁钱。由于这一类往往以铜钱的劣质品,即“恶钱”的面目出现,往往为史家所忽视。虽然宋之前的史籍记载颇为零碎,但可以断言,此类铁钱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行用范围上都大大超过官方铁钱。当然这两大品类又并非泾渭分明,截然分开,在许多时期往往交织在一起,此消彼长或并行不悖。唐代铁钱的发展同样符合这些规则。

唐建立伊始,沿用隋代五铢钱。武德四年(621年)废五铢,才开炉铸新钱,名曰“开元通宝”,径八分,重二铢四累,积十钱重一两。史书称其“轻重大小最为折衷,远近甚便之”⑥。钱监分布在洛、并、幽、益、桂等州,少府也设置有十炉。从地域布局来看不很合理,集中于北方,而南方钱监设置却很少,这与当时南方商品经济十分发达,货币行用数量巨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因此高宗、武则天之后,全国盗铸浪潮中江淮间尤其严重,成为全国恶钱的渊薮。史籍对此记载颇多,现仅撮录《旧(新)唐书·食货志》有关记载,便可略见一斑。高宗曾临轩对侍臣言:“比为州县不存检校,私铸过多。如闻荆、潭、宣、衡,犯法尤甚,遂有将船栰宿于江中,所部官人,不能觉察。”武则天长安年间(701~704年),“盗铸蜂起,滥恶益众。江淮之南,盗铸者或就陂湖、巨海、深山之中,波涛险峻,人迹罕到,州县莫能禁约。”神龙、先天之际,“两京用钱尤滥。其郴、衡私铸小钱,才有轮郭,及铁锡五铢之属,亦堪行用。”开元年间,“天下盗铸益起,广陵、丹阳、宣城尤甚。京师权豪,岁岁取之,舟车相属。江淮偏炉钱数十种,杂以铁锡,轻漫无复钱形。……两京钱有鹅眼、古文、环之别,每贯重不过三四斤,至剪铁而缗之。”

以上引文中有的材料未明言铁钱,只言恶钱。据史书记载,恶钱达数十种,如熟铜、排斗、缺顿、荡染、穿穴、沙涩、白强、黑强、鹅眼、铁锡、古文、环等等。作为恶钱一个重要门类,在花样纷纭、数额庞大的恶钱中有铁钱存在,当不容置疑。

私铸在历朝历代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但其产生的具体条件却各有不同,或为动乱与局势不稳时经济混乱的产物,或因币制杂乱,各类钱之间的比价不合理而造成,或因国家政策不当,如铸大钱及减重钱而引起。而唐代的私铸却有所不同,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程度之烈,在朝野引起反响之大,为以前各代所未见。当时朝堂上分为严禁与弛禁两派,彼此争论不休,朝廷决策也在两者间摇摆不定。世称良相的宋璟被罢免,就因为处置江南恶钱措施不力。其中原因,不少学者都倾向于认为与当时商品经济的发展,货币行用的普及有密切关系⑦。社会上货币流通量的不足是造成恶钱泛滥的主因。从这个意义上讲,唐代铁钱的涌现是商品经济发展在货币领域的反映,具有鲜明的时代色彩。

唐代铁钱与恶钱相伴生,依地域大致可分为两大类:江淮铁钱与北方铁钱。江淮铁钱多系私铸。玄宗先天元年(712年)谏议大夫杨虚受即曾言:“有加铁锡,即非公铸。”⑧ 江淮铁钱在高宗、武则天至“安史之乱”前表现最为突出,成为铁钱生产和行用的中心,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地域分布上都远远超过了北方铁钱。原因有三:一、江淮间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湖泊众多,河汊纵横,十分便于隐蔽;二、江淮远离政治中心,兵力寡弱,朝廷对此鞭长莫及;第三就是上面提到的南方商品经济发展水平远远高于北方。北方铁钱从文献记载来看,主要集中在唐中后期。

需要指出的是,唐代铁钱并非南北分隔,独立行用,而是相互流动混通,在行用上并没有明显的地域界限。这从史籍上可窥出一些蛛丝马迹。天宝时,两京恶钱又开始泛滥,好钱和恶钱同样流通。在这种情况下,“富商奸人,渐收好钱,潜将往江淮之南,每钱货得私铸恶者五文,假托官钱,将入京私用。京城钱日加碎恶,鹅眼、铁锡、古文、环之类,每贯重不过三四斤。”⑨ 当时恶钱在全国泛滥程度不同,江淮尤甚。唐政府为消灭恶钱,稳定通货,打击力度最大的地区也为江淮,规定以五个恶钱易一个好钱的比价来回收恶钱。而长安、洛阳两京地区好钱、恶钱均可通用,比价为1∶1。人为规定的地区差价,给不法商人牟取暴利提供了契机,促成了恶钱南北流动;恶钱南北流动又进一步把恶钱区从江淮扩大到两京;随着人员的流动,这些恶钱又被携带到全国其他地方,于是恶钱进一步蔓延开来。在这种情势之下,铁钱亦同时发展起来。

“安史之乱”后,唐由盛转衰,经济形势发生逆转,但盗铸之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有滋长之势。“官炉之外,私铸颇多,吞并小钱,逾滥成弊。抵罪虽众,禁奸未绝。”⑩ 1989年无锡市区发现一处唐代铁钱窖藏,出土了大量的“开元通宝”和“乾元重宝”铁钱,重达150公斤,据考证年代约在8世纪后半叶至9世纪前半叶。其铁钱种类单纯,文字清晰,没有使用痕迹,估计铸成后未经行用即遭意外焚毁掩埋(11)。无锡,唐属江南东道的常州。铁钱的再度泛滥与两税法实行后催生的钱荒问题有很大关系。当时社会上货币严重不足,钱重而货轻,除佰、欠佰等现象也随之出现。元和年间,京师民间用钱每贯要扣除20文,政府最初曾一度禁止,然而由于屡禁不止,长庆元年(821年)终于解除禁令,明确规定以920文成贯。到后来成贯标准越来越低,昭宗末,京师用钱已经以850钱为贯,河南竟然以800文为贯。我国铜资源储量并不丰富,又因当时铜矿开采水平较低,铜的流失十分严重。开元中,刘秩就尖锐地指出:“夫铸钱用不赡者,在乎铜贵;铜贵,在采用者众。”(12) 应该看到,唐廷也采取了各种措施来防止铜的流失,例如元和中下诏采五岭银坑,禁钱出岭;大和三年(829年)下诏规定,佛像以铅锡土木为之,只有镜子、磬、钉、环钮等小型器物才允许用铜。而最根本的措施是新置钱监和恢复旧冶,增加铜钱的流通量。南方的扬、鄂、宣、润等州新设置了钱监,一些废置的钱监也得以恢复,如盐铁使李巽以郴州平阳铜坑280余,复置桂阳监。应该说唐廷找到了问题症结的所在,但效果并不理想,主要是受到铜钱生产规模的限制。大和八年(834年)天下岁铸钱还不及10万缗,远远少于开元天宝间。在此情况下,铁钱等恶钱沉渣泛起也就不难理解了。《天工开物》中曾提及唐代铁钱“铁质贱甚,从古无铸钱。起于唐藩镇魏博诸地,铜货不通,始冶为之,盖斯须之计也”(13)。宋应星将唐铁钱开始出现时间系于魏博镇明显不确,但他把魏博等地铁钱的出现与“铜货不通”联系起来,却是很有见地的。

另外,“安史之乱”后的一大变局就是李唐王朝一统局面被打破,对地方的控制力大为削弱,铜、铁等山泽之利为诸道节镇所控制,原来总揽于中央的铸币权下放到各道各镇。会昌五年(845年)下诏,诸道观察使皆得置钱坊以铸钱。此时除了民间渠道外,藩镇地方势力也成为铁钱源头。例如河东地区,“河东道久用铁钱,人不堪弊”(14)。陶希圣、鞠清远先生对河东铁钱曾有所注意,“山西是铁的出产地,中唐而后铁钱极通行”(15)。长庆初,户部尚书杨于陵上奏云:“大历以前,淄青、太原、魏博杂铅铁以通时用。”(16) 另外,唐末幽州节度使刘仁恭也曾开铸铁钱。可以说,河东、淄青、魏博和幽州成为当时北方铁钱的主要产地。这些地区的铁钱与前面提到的江淮铁钱有所不同。淄青、魏博、幽州俱为有名的叛镇,魏博和幽州更是典型的割据型藩镇,河东虽独立性较弱,但又决非驯服的江南节镇可比。因此,四镇铁钱具有很强的地方性,即使不是地方当局发行,亦为当局所默许。它既不同于时时被严禁的江淮铁钱,亦非中央发行的通货,而是一种在中央集权削弱与钱荒情况下出现的地方性货币。尽管史书对其语焉不详,但可以断言其使用相当长久,而且数量相当可观。

有一个问题需要澄清,唐廷自始至终没有正式颁行铁钱。有一条材料需要辨别,《钦定钱录》卷9云:“右元宗开元铁钱。按钟谟既得罪韩熙载,又请铸铁钱以一当二。”陶岳《货志录》:“元宗时,以铁为钱,大小一如开元通宝,文亦如之。徐炫篆其文,比于旧钱,轮郭深阔。既而是钱大行,公私以为便。”(17) 由于成于清代的《全唐文》等书为避康熙(名玄烨)讳,将唐玄宗写作元宗,因此此材料容易给人造成误解,认为唐玄宗时曾颁行铁钱。但稍加辨别,便可发现此处之元宗并非指唐玄宗李隆基,而是指南唐中主李璟。李璟的庙号是元宗,钟谟和韩熙载都是其手下大臣,其铸铁钱时间在北宋建隆元年(961年)二月。洪遵《泉志》对此也有记载,云:“小‘唐国’铁钱,形制肖铜钱之小者。”

唐代对恶钱打击态度十分明确。据史书不完全记载,唐之世,禁恶钱诏书竟达17次之多。开元中为切断恶钱,甚至设立了江淮括恶钱使等官职。由于屡禁不止,加之唐长期为通货不足所困扰,政府有时也不得不采取现实的态度,对一些品类的恶钱弛禁,但铁钱自始至终在被禁之列。武则天长安年间(701~705年)下敕:“非铁锡、铜荡、穿穴者,并许行用。其有熟铜、排斗、沙涩、厚大者,皆不许简。”天宝十一年(752年)敕令:“除铁锡、铜沙、穿穴、古文,余并许依旧行用。”(18) 唐文宗大和中,“峻铅铁钱之禁”,甚至悬赏,规定告千钱者,赏以五千(19)。诏令尽管反复重申,力度也在加大,但往往收效于一时,不久又死灰复燃,铁钱始终是困扰唐政府的一个棘手问题。根据考古发现,除了在江南和北方强藩之外,即使在唐代的政治中心东都洛阳也时有铁钱出土,上世纪70年代在隋唐东都洛阳宫城遗址和90年代在履道坊白居易故居遗址中部有铁钱出土(20),虽然数量不大,但社会上铁钱始终在流通则无可置疑。

在讨论了唐代铁钱流通情况后,再简要探讨一下唐代铁钱的形制、图文、比价等问题。

前面已经谈到,铁钱在五代十国及宋之前不是独立于铜币的形态,仅仅是铜钱的派生物,因此铁钱在形制与图文上必定表现为模仿铜钱,只不过在重量、做工、材质上有差别而已。公孙述割据政权发行的铁钱即模仿西汉武帝时的五铢钱,梁武帝所铸亦为铁五铢,唐代铁钱当然也不应例外。亘唐之世,尽管也曾改铸货币,如高宗时的乾封泉宝,肃宗时的乾元重宝、重轮乾元钱,宪宗时的州名钱等等,但都不久即废,数量也有限。在唐代,开元通宝始终是主要货币形式,因此唐代铁钱具有多样性但又以开元通宝为主的特点。在出土的唐代铁钱中多为开元通宝,间或亦有别的品种,如无锡和陕西青阳县出土有铁质乾元重宝(21),刘仁恭所铸铁钱多种,有铁货布、铁五铢和铁顺天元宝等。

史载开元通宝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其钱文由给事中欧阳询制词并书写,“含八分及篆隶三体,其词先上后下,次左后右”。而铁钱大多做工不精,书写比较粗劣,至于径寸大小、重量等更是混乱,极不统一。徐殿魁先生认为,初唐优质开元钱(A型Ⅱ式)一般指标为钱径2.4~2.5厘米,穿径0.7厘米,郭径0.2厘米,重4克左右(22)。而从出土铁开元钱来看,1983年石家庄市郊出土的一批铁开元钱,钱径2.2厘米,穿径0.65~0.70厘米,郭径0.10~0.15厘米,重1.7~3.0克左右(23)。定边出土的铁开元钱,钱径2.5厘米,穿径0.66厘米,重3.8克(24)。这些铁钱与优质铜钱相比较,钱径、郭径相差不大,而重量相差却十分悬殊,一般仅为优质铜钱的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这些情况也是与史书记载相一致的。

唐代铁钱的比价,史书记载零星散碎,语焉不详,可以肯定的是,在不同时期、不同区域,比价并非固定,而且波动十分剧烈。例如:显庆五年(660年)九月,以天下恶钱多,官府以五个恶钱易一个好钱的比价加以收取,但不久就改为以恶钱两文易一个好钱。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江南私铸成风,“京师权豪,岁岁取之,舟车相属。江淮偏炉钱数十种,杂以铁锡,轻漫无复钱形。公铸者号官炉钱,一以当偏炉钱七八,富商往往藏之,以易江淮私铸者”(25)。恶钱(其中当含铁钱)与铜钱比价不同,京师为1∶1,江淮则是7∶1或8∶1,地区间差额十分悬殊。正由于存在此地区差价,权豪才不避刑网,千里迢迢把江淮恶钱运往京师,即使除去运费成本,利润亦极丰厚,贩运恶钱(其中含铁钱)成为牟取暴利的一种手段。说到底,此时政府回收恶钱(含铁钱)所体现的铁钱的货币职能只是一种变态的扭曲形式,因为政府回收的目的不是投入流通,而是收揽起来加以销毁,重新鼓铸。从这个意义上讲,处于民间私铸阶段的唐代铁钱的货币职能只是暂时的,其比价并非由铁钱本身的价值决定,更大程度上是受当时经济形势和决策者意志的制约。当恶钱泛滥,难以收拾时,政府会降低铁钱与铜钱的比价。显庆五年(660年)九月规定以5∶1的比价回收,但“百姓以恶钱价贱,私自藏之,以候官禁之弛”(26),政府迫不得已,只好降低比价,以好钱一文易恶钱两文。如果局势好转,政府的态度便会趋于强硬,又会抬高铁钱和铜钱的比价。

唐人刘知几《史通》内篇《叙事第二十二并序》云:“若才乏隽颖,思多昏滞,费词既甚,叙事才周,亦犹售铁钱者,以两当一,方成贸迁之价也。”其中提到铁钱和铜钱的比价为2∶1。这是不是唐代铁钱的比价呢?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东汉末年,有一则很有趣的故事:“史弼迎送郭泰也,辄再曲首,泰一揖而去。门人问之,弼曰铁钱。曰故以二当一尔。”(27) 另据《太平御览》卷693《衫》云:到溉为建安太守,任昉以诗赠之,求二衫,云:“铁钱两当一,百代易名实。为惠当及时,无待凉秋日。”任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今山东寿光)人,仕南朝宋、齐、梁三代,为著名的竟陵八友之一。他的诗中也提到了铁钱和铜钱比价为2∶1。由此可见,刘知几文中涉及到的铁钱和铜钱的比价,只是借用史弼或任昉的典故,并非是唐代情况的写实。

唐代长期钱帛兼行,铁钱并不是铜钱、绢帛之外的独立货币形态。它以恶钱的面目出现,在商品经济大发展、货币短缺的背景下,成为铜钱的一个重要补充,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钱荒的危机。因此,与前代铁钱相比较,唐代铁钱有与商品经济互相促进的一面。高祖、武则天时期到“安史之乱”前,江淮地区是铁钱的渊薮,也是铁钱行用十分猖獗的地区。在流向上,往往由江淮,经两京,再周流到全国其他地区。“安史之乱”后,在钱荒和中央集权严重削弱的背景下,铁钱在魏博、淄青、河东、幽州等北方强藩大镇也发展起来,它们表现出与以民间私铸为特点的江淮铁钱不同的特点,是一种地方性货币。尽管唐代铁钱自始至终未摆脱私铸化、地方化的色彩,未完成向法币化的转变,但不能据此抹杀唐代铁钱的历史地位。唐代铁钱经过长达300年的酝酿、整合,成为通向五代十国、宋代铁钱定型、成熟期的不可逾越的阶段。再则从货币史的角度来看,武德四年(621年)唐高祖废除汉以来通行900年的五铢钱,开元钱的铸造使货币名称与重量相分离,因此迈出了铜钱符号化的第一步,而铁钱作为不足值的恶钱则进一步推进了符号化的进程。在此意义上讲,铁钱的法币化或许与纸币的出现存在着一定的承继关系。

注释:

①传统的观点,以公元30年割据蜀地的公孙述铸铁钱作为中国历史上铁钱之始。近年来随着大量的西汉初、中期铁钱出土,这一观点已经被否定。铁钱的出现至晚应追溯到西汉初期。

②《汉书》卷24下《食货四下》。

③《通典》卷9《食货九·钱币下》,中华书局,1988年。

④(25)《新唐书》卷54《食货四》。

⑤(13)《天工开物》冶铸第八《铁钱》,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8年重印本。

⑥⑨⑩(12)(18)(26)《旧唐书》卷48《食货上》。

⑦甘于黎先生认为与“工商业开始繁荣,货币征敛逐渐制度化有关”,见甘于黎:《试论唐前期的私铸问题》,《中国钱币》1987年1期;李锦绣先生也认为,“江淮私铸钱的普及正是南朝货币经济发达的延续”,见《唐代财政史稿》下卷第1分册,第34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

⑧《册府元龟》卷501《邦计部·钱币三》,中华书局,1982年。

(11)冯普仁:《无锡考古五十年》,《江南论坛》2004年10期;蔡为东、马红:《无锡出土铁开元钱初探》,《中国钱币》1992年3期。

(14)《元和郡县志》卷14《河东道·蔚州》,中华书局,1983年。

(15)《唐代经济史》,第132页,商务印书馆,1936年。

(16)《新唐书》卷52《食货二》。

(17)《四库全书》子部谱录类《器物之属》。

(19)《文献通考》卷8《钱币考一·历代钱币之制》,中华书局,1986年。

(20)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工作队:《“隋唐东都城址的勘查和发掘”续记》,《考古》1978年6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唐城队:《洛阳唐东都履道坊白居易故居发掘简报》,《考古》1994年8期。

(21)周根宏:《青阳出土铁开元》,《西安金融》1996年9期。

(22)徐殿魁:《试论唐开元通宝的分期》,《考古》1991年6期。

(23)李胜伍:《石家庄市郊发现唐代窖藏钱币》,《考古》1985年4期。

(24)王廷林:《定边出土的钱币窖藏》,《考古与文物》1994年5期。

(27)皇甫谧《高士传》,转引自宋·高承《事物纪原》卷4《铁钱》,丛书集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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