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克思哲学观的再诠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01)04-0040-03
20世纪以来,对马克思思想的研究一直是国内外学者关注的热点。当列宁经过恩格斯、普列汉诺夫从而把马克思的哲学变成一种无产阶级专政理论、斯大林把它进一步僵化成一种教条时,西方也出现“马克思热”。首先是20世纪30年代,随着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问世,西方的马克思研究者们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迎接马克思“第二降世”的热潮,出现了青年马克思和老年马克思之争。1972年马克思晚年的“人类学笔记”的出版,又在西方掀起了一场迎接马克思“第三次降世”的热潮,从而提出了向青年马克思复归的晚年马克思。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学者对马克思哲学的研究随着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的深入而呈现出多元化的格局,有的学者主张马克思的哲学应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有的则认为实践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哲学的特质,还有的学者把马克思哲学解读为历史唯物主义、实践人道主义等等。据此,笔者试图在阅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有关文献的基础上,以哲学观为切入点对马克思哲学谈一点自己粗浅的认识。
一
到目前为止,恐怕没有一门学科或一种学术像哲学一样,既具有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而却没有一个统一的学科概念,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都是学派林立,观点各异,虽然大部分人承认毕达哥拉斯关于哲学是爱智慧的说法,但对于什么是智慧、怎么爱智慧却是见仁见智,哲学家们都坚信自己的体系是唯一合理的。哲学的存在与发展是伴随着批判与扬弃而进行的,有“吾爱吾师但更爱真理”式的批判,也有“拒斥形而上学”式的批判,但是,真正解及哲学本质的是后现代主义哲学家们对于哲学的“终结”和“解构”,这些哲学家们批判的矛头不再限于某个哲学家、某个哲学流派,而是指向包括现代西方哲学在内的整个哲学,他们也不再针对某个具体的哲学问题或哲学答案,而是“从什么是哲学”这个哲学的本质问题上来提问题。这里我们暂且不评说这种终结哲学观的得与失,仅仅从哲学家们提出问题的角度来说,对哲学就有振聋发聩的作用,这不能不使我们撩开历史上种种哲学体系的面纱,用哲学自己的思维方式来思考一下自己本身——哲学是什么。
其实,哲学从它产生到现在,有一个贯穿其中的永恒主题即对人的命运的极大关注。当然,自从有了人类,人的一切理论活动和实践活动无一不是从关注人的角度出发的,如果离开人的利益、人的需要、人的权利和自由,任何活动都没有发展的动力和必要。但是要把握人之为人所特有的本性,却只有哲学才能做到,实证科学以追求“客观知识”为目的,所以,当自然科学把人当成其直接认识对象时,人已被“物化”;而宗教对人的把握却忽视了人的自我超越,自我创造是一个以实践活动为基础的充满矛盾的辩证历程,从而把人虚幻化;只有哲学才试图从总体上,从人之所以为人的角度来关注人,而这种关注是以人和世界的关系为具体内容的。所以,我们可以这样给哲学一个界定:哲学是以独特的思维方式,以人和世界的关系为内容,以关注人的命运、昭示人的未来为目的的学问。但是,它在现实中却常常表现得“无用”。柏拉图曾在《泰阿泰德》对话中讲述了有关泰勒斯的一个故事,泰勒斯有一次专心观察天象,不小心掉到一口井里,旁边有一个侍女嘲笑他说,你只注意天上的事情,却看不到脚边的东西。其实,那位侍女的嘲笑可以看作是对所有哲学家的嘲笑。马克思在写作《资本论》时曾发出饱含深长意味的自嘲:如此缺乏货币的人却在写一部关于货币的大书。的确,哲学家们正是这样超越个人利益,超越具体枝节问题,而把人放在和自然、社会、人的关系中做最普遍的、最一般的、总体性的考察。尼采曾这样说:哲学家应该是站在人生之画的面前,把人生这幅画的前景指给我们大家看,把这幅画的真正含义解释给我们大家听,而不是像有些人,专门去讨论这幅画是什么颜料的,画布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这就是哲学家。
哲学所关注的问题渗透于每个哲学家的哲学观中,并进一步渗透于其哲学范畴、哲学命题和哲学体系中,无论是作为解释世界而存在的马克思以前的哲学,还是作为改变世界而存在的马克思的哲学,亦或是现代西方哲学、后现代哲学,它们总是依据一种哲学理念而存在,总是各自哲学理念的泛化或具体化,这种哲学理念就是其哲学观,而这些各不相同的哲学观中又渗透着一般的哲学观,虽然这种一般的哲学观并不是为每个哲学家所显知。
古往今来的哲学家大多构架了各自独特的哲学体系,其中不仅最终都透出了哲学的本质,而且也道出了在更深层次上的哲学、哲学体系的意义:哲学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人只要生活着,生活在自然界中,生活在社会中,生活在人与人的关系中,就不可能不受到束缚,而人却总是试图保持自己的独特的存在,总是在追问“我能知道什么”、“我应做到什么”、“我可以希望什么”,其实也就是在追问“人是什么”,这正是哲学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人不仅以前既使现在和将来同样需要哲学,人在哲学中体味到自己的独特的存在。这样也就可以理解后现代哲学家们为什么要“终结”、“解构”哲学,试想在自然科学已取得突飞猛进的发展,人的生活方式、生活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的今天,传统形而上学甚至现代西方哲学怎么能够承蕴得了生活世界的变化,怎么能够表达现代人的理想和追求,但是无论是“终结”还是“解构”,无非是在批判旧哲学,目的是要建立新哲学。
二
根据我们对哲学观的界定来考察马克思的哲学将会发现,马克思的哲学是哲学观的最好的映证和最显著、最集中的体现。
在我国对马克思哲学观的解读分两个线索进行,一种是认为马克思的哲学当然是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所以,由马克思主义哲学来界定、理解马克思的哲学,如我们的传统教科书中的做法;另一种是就马克思文本本身进行解读,从而得出结论。就前者来说,是指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种理解源于联共(布)中央特设委员会所编《苏联共产党(布)历史简明教程》一书中斯大林所著第四章第二节“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其中的观点主要来自恩格斯和列宁。恩格斯是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个解读者,在《反杜林论》中他把马克思主义分为三部分,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分为自然观、历史观、思维观等部分,他认为马克思的主要贡献是提出了唯物主义历史观,他本人提出了唯物主义自然观。这种解读成为后人解读马克思主义的文本,列宁后来则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分成唯物主义、辩证法、历史唯物主义、阶级斗争四个方面,并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把唯物主义对自然界的认识推广到对人类社会的认识的结果。”列宁的这种解读被斯大林继承,并把列宁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分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两大块的做法推向极至,认为“辩证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世界观”、“历史唯物主义就是把辩证唯物主义原理推广去研究社会生活”。我国的马哲教科书以此为蓝本,加上毛泽东有关哲学论述而形成,可以看出,在这种哲学体系中,不仅马克思本人的文本显示的很少,而且我们还以此为原则来指导对马克思文本的研究。这样一种哲学充其量说只是体现了前苏联和中国改革开放前所从事的“社会主义”的农业社会性质以及由此产生的思想的空想粗陋和僵化教条。我国实行改革开放以来,一方面改革的实践使实践问题、人的主体性、自觉性问题日益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另一方面对现代西方哲学的深入研究、特别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国内的传播,使人们在抨击旧哲学体系时,把目光转向了马克思的文本,于是在解读马克思文本的基础上,形成了对马克思哲学思想理解的多元化局面。
马克思哲学观最集中、最明确的表述是在《费尔巴哈提纲》的第十一条:“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马克思的这种哲学观从其致力于哲学理论研究开始到《德意志意识形态》都有明确的表述。马克思青年时期在其《博士论文》中,就哲学和世界关系而言指出:“世界的哲学化同时也就是哲学的世界化,哲学实现同时也就是它的丧失,哲学在其外部所反对的东西就是它自己内在的缺陷,正是在斗争中它本身陷入了它所反对的错误,而且只有当它陷入这些错误时,它才消除掉这些错误”;[2]1842年,马克思在《第179号“科伦日报”社论》一文中,嘲笑了德国哲学“喜欢幽静孤寂、闭关自守并醉心于淡漠的自我直观”之后,强调哲学不应该成为世界之外的遐想,“因为任何真正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所以,……哲学不仅仅从内部即就其内容来说,都是和自己的现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3]1883年马克思在致卢格的信中,进一步指出,“到目前为止,一切谜语的答案都在哲学家们的写字台里,愚昧的凡俗世界只需张开嘴来接受绝对科学的烧松鸡就是了。现在哲学已经变为世俗的东西了,最确实的证明就是哲学意识本身,不但表面上,而且骨子里都卷入了斗争的旋涡”;[4]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把其哲学观念和德国的现实联系起来,使其哲学观念具体化,即他把哲学的批判和无产阶级联系起来,认为哲学不扬弃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扬弃自己;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这样写到,“实际上和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和改变事物的现状”。[5]
正是马克思的这种改变世界的哲学理念使哲学如此现实地关注现实的人,在这种哲学观的指导下,马克思形成了其唯物史观。在这里我们想谈几点和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形成有关的问题。首先,马克思在批判了费尔巴哈关于人的本质的学说,提出了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的思想,这样就只有揭示社会关系在现实历史中的发展过程,才能科学地认识人,正是这种把人放在现实历史的关系中,促使马克思不得不进一步研究社会现实、社会历史。其次是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的特点,当时,资本主义从萌芽到发展已经存在了二、三百年,经过工业革命以后,到19世纪40年代,资本主义生产已达到一个相当成熟的阶段,正像马克思所描述的那样,一方面“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另一方面“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的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关系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6]对这个问题的原因的考察,以及对资本主义社会中日益明朗的阶级关系中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关注,使马克思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社会历史领域。再次,在研究社会现实时,马克思注重理论和现实的结合。对于历史、现实的关注,并非马克思所独有,维柯在其《新科学》中曾强调历史的研究,“过去哲学家们倾力地研究世界,这个自然界既然是由上帝创造的,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过去哲学家们竟忽视对各民族世界或民政世界的研究,而这个民政世界既然是由人类创造的,人类就应该希望能认识它”,[7]之后出现了一批注重研究历史的哲学家如狄尔泰等,但他们并没有得出科学的结论。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批判青年黑格尔派时指出了其原因:“这些哲学家没有一个想到要提出关于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的问题,关于他们所做的批判和他们自身的物质环境之间的联系问题,”与他们不同,马克思始终关注社会现实,但是在如何从现实生活出发时,马克思则把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结合起来,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的经济学也是从资本主义现实出发,但是他们却把资本主义永恒化了,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1857-1858年的经济学手稿》和《资本论》中曾批判了资产阶级经济学的上述观点,因此,马克思在分析社会历史、社会现实中把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结合起来从而得出了其唯物史观的科学结论。最后,对实践的重视是马克思得出唯物史观的关键,也是其“改变世界”的哲学观能贯彻到底的关键,在《费尔巴哈提纲》中马克思就把实践作为“感性的、客观物质的活动”引入了其哲学,但他此时还只是在重复法国唯物主义和赫斯的观点,当他把实践具体化为社会实践尤指物质生产活动和社会革命时,才真正体现了其哲学的革命性,正像维柯所说,“人类史和自然史的区别,在于我们创造前者,但是没有创造后者”,在马克思那里,历史是人创造的,唯物史观不仅要解释世界,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改变世界。
马克思这样表述他的历史观,“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来考察现实的生产过程,并把与该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然后必须在国家的范围内描述市民社会的活动,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来阐明各种不同的理论产物和意识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并在这个基础上追溯他们产生的过程。”[8]对于其哲学理想也即现实的理想——共产主义,马克思这样描述,“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了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破天荒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产生的前提看作是先前的世世代代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在控制了自己的生存条件和全体成员的生存条件的革命无产阶级者的集体,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个集体中个人是作为个人参加的,它是个人的这样的一种联合,这种联合把个人的自由发展和运动的条件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9]
上述马克思的理论还只是哲学话语,还只是原则,为了把这种理论贯彻到底和具体化,一方面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研究了资本主义社会,研究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市民社会”、经济关系,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人造物控制人、统治人、压迫人的“物化”现实及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商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得出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以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目的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必然实现的结论;另一方面,马克思晚年由于接触到大量有关古代社会的资料,特别是摩尔根的《古代社会》,据此他作了大量的古代社会笔记和评述,这些都是马克思对其哲学的一种注释、具体化和论证。
到目前为止,马克思的哲学影响如此之广、持续时间之长是其它任何哲学所无法比拟的,究其原因正在于马克思独特的哲学观,在于他对现实的人以及人类命运的关注,在于他为了改变人类命运而进行的理论创造。虽然马克思并没有致力于建立某种哲学体系,他曾把自己的哲学称作唯物主义、新唯物主义、现代唯物主义和唯物史观,但当时真正以理论体系阐述出来的是历史观,至于世界观、自然观、认识观等在当时只是作为历史观的理论基础与前提,以或详或略的观点包含在历史观中。所以,我们把马克思的理论体系称为历史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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