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解戏曲文丑笑法与笑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丑论文,戏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梨园丑行，又称三花脸，小花脸，通称之丑角。演艺界有句行话“戏无非是戏”。观赏价值是戏曲审美的特殊品格，丑角是戏曲审美对象不可缺少的构体。在源远流长的戏剧发展史上，以丑角为主的滑稽表演为戏曲的社会需要开辟先河。伴随戏曲的成熟发展，丑角表演也从单纯的官能刺激向多种审美长足发展，不局限于滑稽调笑的戏剧情趣，而成为剧情结构的活跃因素，甚至成为戏曲审美的主要对象。在强调戏曲的社会现实观照的正剧中，丑角的喜剧功能使丑角人物退出舞台中心，正面人物“净”成为主角，自己成了配角，但“无丑不成戏”的艺术格局终归无法改变。“审丑”艺术内涵日趋丰富，以丑角为中心的大型戏曲不断涌现，并产生满堂喝彩的轰动效应。以豫剧为例，一出《七品芝麻官》誉满神州千家万户，“唐知县审诰命”的艺术形象把丑角的审美内涵推向高峰。
丑行以喜剧为本。演员通过丑行艺术程式和人物性格的戏剧规定，发挥演员个人创造表演，为戏剧创造出“笑”的内容，“笑”的效果。让观众笑口常开，乐呵呵地坐在戏台下，把笑意带回家去，进而使笑洒人间，这是戏剧观众对丑角演员的要求，也应是攻艺丑行的演员必须练就的拿手绝活。“丑笑结缘”，不仅指演员的表演应该达到意味深长的“笑”的审美效果，而且包含直接诉诸舞台形象的“笑”的技巧。丑角必备笑功，掌握准确刻画戏剧人物特殊性格的诸多笑法，练出产生戏剧表演效果的笑功，使自己在不同的人物扮演中得心应手，创造出永驻观众美好记忆的笑态。作为专攻丑行的一位豫剧演员，对戏曲文丑的笑法与笑功反复探究，用本文标题藏头诗的形式，表达我对“丑笑结缘”的理解：
论金论银论笑声，解开笑门进笑营。
戏中无丑不成戏，曲腔要靠观众听。
文章虽浅心意在，丑笑结缘神韵浓。
笑丑本是同一族，法字藏在悟字中。
与天同乐万物笑，笑声播洒中华城，
功劳应属众丑星。
一、戏曲文丑笑法解
丑角之“丑”，是戏曲人物性格揭示脸谱化的形象概念。扮相形象丑，与“正”对立。墨粉涂面夸张脸丑，服饰简陋状写身份卑微，行动猥琐显示神情诡秘，表演不像其他行当那样严谨，说明人物的思想行为决非循规蹈矩。文丑相对“开口跳”的“武丑”而言，以服饰标志分作“袍带丑”（官丑）、“方巾丑”、“褶子丑”、“茶衣丑”等。年龄性别不同又有“老丑”、“童丑”、“旦丑”等区分。丑角“笑法”是演员展示戏剧人物特定心理的戏曲语言之一，经过舞台实践固定形成一定的程式形象。戏剧程式只有切合具体的剧情和人物情感需要，才能成为艺术表现。如果脱离具体需要，为程式而程式地炫耀演员技艺，便背离戏剧特征，不能成为观众的审美评价。因此，文丑笑法总是以特定的社会生活内容为依据的，每一笑法都要“笑”得有因，才能笑有内涵，笑法得体，笑出戏剧效果来。
快笑 用于人物特别高兴时，演员用田气由小嗓（又称假嗓或二本腔）发出明快响亮的快速笑声。笑声要给人一种气打有力、清脆响亮的感觉，如晴天霹雷之势。这是一种较为吃功的笑法。
慢笑 用于不大高兴，无精打彩，少气无力，对某人某事不满意，又不能不笑的情景。演员的笑，应做到文雅稳重、深沉大方，给人一种老练甚至狡猾的感觉。
大笑 即粗声大气地笑个不停，是人物由衷兴奋情不自禁的欢畅表情。表演要使观众感受到戏中人物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内心喜悦情绪，笑死笑活。
喜笑 为一种较文雅的动听笑声，心情惬意而表现有度。演员表演使用假声为好。
悲笑 因预料中的灾难痛苦到临而引起伤感的低劣情绪，表现为无可奈何的笑态。表演时除准确把握情感基调外，还要切记戏曲行当规则，笑法仍具“丑”的趣味。
甜笑 是一种会心的美好或幸福笑容，富有较强的生活真实感。上级对下级，长辈对晚辈，亲友之间，相互尊敬、和善、关心而发出的甜蜜笑态。文丑甜笑，要笑出憨美，笑出善良。
苦笑 即有了难言之苦，内心难受，主观压抑不去发作，呈现于面部的痛苦表情。文丑苦笑，应笑痛苦之状，无奈而又不肯休止的形态。
冷笑 指不接受对方意见或劝告，有一种怀疑、敌视的心态，而发出的冷冰冰笑声。冷面，冷声，还击，挖苦，是文丑冷笑的心理尺度。
狂笑 是极度夸张的喜悦表现，用于意外得胜，喜悦情绪激烈。表演给人一种失态、惊恐、怪诞的感觉。
嘲笑 是藐视对方，恶声戏弄，着意刺激对方的笑态。舞台表演中的文丑嘲笑，应充分夸张，笑出一副“小人得志”、极失分寸的轻狂相。
微笑 即心情舒畅而表现出的和善、甜美笑意，声音微小。文丑演员应根据丑角人物的性情本能，使表演收中有放，微而有音、有形。
偷笑 指应笑而不敢笑，又忍不住必须笑出来的情感表现。文丑表演，对剧中人物“偷”，对戏剧观众张扬，并有特别宣扬的鬼祟动作辅助，表现为“使坏”的贼气鬼状，但无多少恶意。
怪笑 即莫明其妙的笑意，表现为忽笑忽停，笑与笑之间没有常见的逻辑联系。丑角怪笑为观众意念中的不当笑而笑，笑声怪气，连说带笑，傻里傻气。但角色的怪笑不是无端发作，而是人物性格的心理外现。
疯笑 即疯疯傻傻地无端笑，疯声傻气，受剧情规定。舞台表演应极力仿效日常生活中的疯魔真实情状，使观众直接产生剧中人精神错乱的艺术感觉。
贼笑 即得巧卖乖，沾了别人便宜又不怀好意，或者有暗算对方而表现出来的笑态。文丑演员常用小嗓（假声），贼声贼气地表现。
喷笑 指在别人夸奖奉承自己时，明知夸得过分，但内心高兴，掩盖不住喜悦情绪。演员笑时，先用嘴往外喷气，然后，在憋不住的情况下笑出声来。但有时根据剧中丑角人物的需要，也可以不出声。
傻笑 指遇到了过分的伤心事，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和难以忍受的打击，或憨厚老实的人、傻子、疯子傻里傻气的笑法。或不分青红皂白，跟着别人没有目的地笑，再不然是见别人做错了什么事，但此人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忍不住地傻笑起来。
醉笑 即各种不同醉态笑法，像失态、出洋相、又哭又笑、打醉哏笑、丑态百出的醉态之笑等，是一种情绪变化无常、转化较快、神态表现不易把握、难度较大的笑法。
长笑 指先用真声（大本嗓音），然后，再慢慢转向假声（二本嗓音，又可称为小嗓），一口气（但要偷换气）声音由低到高、由慢转快，而后，慢慢由高到低、由快转慢，由假声转用真声的笑法。这种笑较为程式化，时间长达半分钟左右，特殊别致，艺术性颇强，有节奏，一般用于大官丑及有身份的老丑。此项笑法的用气功法，十分重要，在文丑笑功中难度较高。
帅笑 指胸有大志，藐视对方，高傲自大，受到了别人的侮辱后，潇洒优雅而又刚硬有力的笑法。
淡笑 指受到批评，心里不服可又不敢反驳，或不接受对方意见，心里有气，用笑声来表示反抗等非常冷漠的淡然一笑。
嗒嗒笑 指在父母、老人、恩师、亲人、知己、情人、妻子、好朋友等夸奖奉承自己时，非常风趣幽默，滑稽逗人，不好意思，害臊，羞惭，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羞答答的笑法。
老人笑 指剧中性格风趣幽默的老者，气大声沙、有时可以带点逗趣的咳嗽声音的笑法。此项笑法生活趣味很浓，饰演老丑的演员在笑时，一定要掌握自然风趣的特点。
无声笑 指遇到了比较开心的事情后，面带笑容却没有声音，神情颇为甜美自然、生活气息较强的笑法。
唱中笑 指剧中人物唱腔中加进各种不同情感的笑声与笑态，但必须笑得合情合理、揉合巧妙，要把所用的笑声和唱腔的节奏以及板式的拍节非常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显出主次，决不能影响行腔。否则，不如不加笑声。是较难把握分寸的一种笑法。
念中笑 指戏中人物的念白加进去的各种不同方式及不同感情的笑法。此项笑法技巧性较强。
半哭半笑 指遇到了特别兴奋的事情，或在自己预料之中、本不应该发生的坏事，灾难时，后悔、伤心、骑虎难下、哭笑不得以及因祸得福、遇灾得救、或是突然见到了自己日夜想念的亲人时，情感复杂的表达形式。笑功深厚的丑角演员，可以达到半边脸哭、单眼流泪、半边脸笑的演技喜剧效果。此项“功法”是文丑行路中难度大、特别吃功的高品位技巧。
皮笑肉不笑 指见到了和自己有矛盾的人，为了面子或顾全大局，只得强作笑脸，笑得很不自然，声音极不好听，皮笑肉不笑、面笑心非笑，给人一种比哭还要难受的感觉。
慢转快笑 根据人物感情的需要，用宽厚的大本嗓（真声）转用明快响亮的二本嗓（假声），由慢转快、逐渐冲笑到声腔最高音处法。此项笑法的用气功法较为重要。
快转慢笑 指演员笑时，声音由快转慢，由强到弱，由高到低，用假声转向真声，慢慢稳下来的笑法。此项笑法要特别注意运气、存气、抑气（控制）的用气方法。
喜转悲笑 指由高兴到悲伤，内心深处喜悲交加的情绪变换所引起来的笑声。此项笑法较为难练。演员要感情充足，情绪饱满，结合笑功、以情带笑，方可动人。
悲转喜笑 指在有了生命危险以及家破人亡或遭受天灾人祸，遇到了难以忍受的精神摧残与打击或无法挽回的经济损失，突然转危为安，或绝望时得到了帮助，表演情绪由悲转喜，由低到高，由坏变好，悲喜交加的笑法。这也是不易把握的文丑笑法之一。
以上试解的各种文丑“笑法”，有些意思虽然较为近似，但在剧中的丑角人物表演及运用时，情感与笑声的表现上却各有它的不同之处。戏曲丑角的笑法特点和功法，还需要根据演员自己的嗓音条件与剧情所需，灵活掌握，发挥其长。
二、戏曲文丑笑功解
戏剧是形变艺术，戏曲的夸张成分更大。舞台演员的表演尽管是根据主体对戏剧人物性格的情感体验之后，自然表现出来的外部行动，但毕竟不是生活的自然常态，而是刻意做作的“戏功”。文丑笑法作为戏曲语言，首先是与演员本性有所区别的“身外”功夫。因而演员是艺员，既要识读各种笑法的内涵“解笑”，更要练就达到表演目的技艺“笑功”。笑功是保证丑角笑法自如运用的基础。无论哪一种笑法，在演员功法上，只要笑出声来，都与气法有关，演员应在运气、存气、换气、抑气、用气等方面进行基本训练。尤其是喜笑、慢笑、快笑、大笑、狂笑、贼笑、帅笑、长笑、喜转悲笑、悲转喜笑、快转慢笑、慢转快笑、半哭半笑等笑法，我们说表演吃功，吃的就是运气、用气的坚硬功夫。见功夫的表演技巧，依赖于功夫生效，否则只会看，只会说，而做不出来。
30年代至80年代河南老一代豫剧丑行有两大名丑，俗称南有高兴旺，北有牛得草。高兴旺的绝活是半哭半笑的阴阳脸，通过用气技巧把悲喜情绪分别写在左右面部。这是笑功的造型绝技。他在《推磨》中饰演李洪信逗妹妹开心装哭的表演，竟能使观众发出笑意。这种演员在台上哭、人们在台下笑的效果，可谓文丑一创。牛得草饰演大官丑，在《七品芝麻官》中，运用“快笑”、“喜笑”、“喷笑”、“唱中笑”等十几种笑法，把唐知县的正直善良、疾恶如仇而又机智勇敢、诙谐幽默的性格塑造得极其成功。其中以“快笑”、“喜笑”技巧为主的两种笑功就有十次之多，酣畅淋漓地抒发出正义惩治邪恶的人民意愿。
戏曲艺术中的官丑，集中体现着来自民间的审美要求。在权大于法的封建统治下，普通老百姓无法保护自身的生存权利，他们把伸张正义与惩治邪恶的基本心愿，倾注于戏曲中的清官。但清官的清正执法只不过是封建皇权的另一形式，百姓的正义不可能在有限的少数清官那里完全伸张。于是民间意愿的民间行为，不循常规的理想人物便穿上了官服，“小丑”变作“官丑”来在舞台行施民间权力，把社会正剧的沉重内容置于“恶人治恶”、“乐天治恶”的虚拟背景，皇权即成为“被告”了。以官丑为中心的剧情结构，统统是喜剧主调的艺术氛围，老百姓看得痛快。
善、智、怪、巧，是牛得草塑造的唐知县的官丑灵魂。贴切剧情发展，适时把握人物的情绪表现契机，把性格典型的思想情感成功地转化为艺术神态。情理之中的笑意，得意忘形的笑态，通过出类拔萃的笑功，变为震撼人心的笑声审丑力量。唐成的一长串清脆有力、层次变化的开怀大笑，如晴天霹雳，令色厉内荏的严氏诰命惊慌失魄，如爆竹入云，使观众兴奋不已。程式的笑声发挥到艺术极致，程式就变成活生生的戏剧艺术形象了。
气动声生，笑功的行腔用气因笑法不同，嗓音和气法也有技巧的使用。“长笑”用气，应吸饱运足，存入腹内，然后用气功震动所需要的真假嗓音，慢慢地发出。其间应加上偷换气和抑气，以保障节奏丰富的笑声长度。在偷换气时，必须“偷”得严密，给人一种天衣无缝的印象。控制所运之气，调节发送，为笑声的起伏高潮做好充分准备。如果把握不好或控制无方，便会导致非常松懈地一放而出，笑出“丑态”，破坏了笑法。
中国戏曲丑行的演员笑功，是表演艺术的经验结晶。作为法度，必要的要领点拨是不可缺少的；但更重要的是主攻文丑的演员，必须结合自身条件，颖悟其中妙道，勤学苦练，修行到家。道理悟得透，感觉找得准，功夫练得真，笑功自然也就深厚了。
收稿日期：1998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