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政治思潮发展中的一种奇特现象——西方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为何出现位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传统论文,奇特论文,保守主义论文,位移论文,自由主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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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编号：1007-0397-(1999)02-0018-03
自由主义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流传最广、影响深远的一种政治思潮，它从正式产生至今，长期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起着主要的、决定性、支配性作用。西方国家的保守主义思潮，也是源远流长、影响深远，在西方社会生活中长期起着重要作用。17～19世纪的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被称为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它是相对于20世纪的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而言的。当代西方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虽然日趋接近，甚至出现明显的趋同现象，但毕竟二者历史源流不同，基本主张有别，所以至今二者的差异也仍然是明显的，二者对西方社会生活仍然起着不同的影响。因此研究西方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思潮的历史演变过程，对我们认识今天西方的新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以及西方社会特别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发展仍有现实意义。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西方政治思想演变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传统自由主义与传统保守主义发生位移，即各自吸收对方的基本主张为自己的基本主张，从而使传统自由主义演变为新保守主义，而传统保守主义演变成新自由主义。这可以说是世界政治思想史上比较奇特的现象。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本文试对此略作分析。
一
传统自由主义——无论是以洛克为代表的理性自由主义还是以边沁为代表的功利自由主义，都是以个人主义、个人自由为核心，以建立、维护资本主义私有制为目的。在政治领域，提倡个人自由和人身自由，反对对思想和言论的控制；主张个人应当享有政治权利，并且要维护和尊重少数人的权利；主张限制政府权力，实行分权原则。在经济领域，主张自由企业制度，给个人和企业以最大限度的自由放任；极力维护资本主义私有制，反对财产公有，认为剥夺私人财产会造成可怕的痛苦；主张不干涉主义，实行放任主义，认为“管得最少的政府就是最好的政府”，反对政府干涉任何私人经济活动。在文化宗教领域，强调人的“理智”的重要性和知识、教育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作用；提倡政教分离，主张各种教派独立存在。传统自由主义是反对封建专制和神学禁锢，为新兴资产阶级争取和巩固政治权力的理论，是把人们从封建专制统治和宗教神学束缚中解放出来的理论，是推动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因此曾起了推动历史前进的革命的作用。
近代意义上的传统保守主义一产生就是与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相对立的，它是反对英法资产阶级革命，顽固维护中世纪封建专制制度的产物。无论是以伯克为代表的封建贵族利益的保守主义，还是后来以波纳德、汉密尔顿为代表的土地贵族、金融大资产阶级的保守主义，都是作为传统自由主义的对立面而存在的，因此它的基本主张也都是反传统自由主义之道而行之的。它反对以个人自由、个人主义为核心的自由主义理论。它认为，人的本性是没有理性的、人的本性是邪恶，人不可能自我调节和自我限制。因此维护政治统治是必不可少的，尊重权威的统治是社会安宁必要的条件；认为人生而是不自由的、不平等的，不尊重置身于其中的社会制度的那种自由，就是无政府主义；要解决社会问题，就得节制自由，社会发展靠发扬旧传统、旧习惯、老经验，不能拆旧换新，强行变革；认为宗教是市民的团体，神赋予现存制度以合法性，一切权力来自上帝。总之，要崇尚过去，推崇传统，维护稳定，反对变革，维护神权，反对人民主权。传统保守主义最初代表已经衰落而不甘退出历史舞台的封建贵族的统治利益，19世纪则变成了维护土地贵族和金融大资产阶级的利益，是反对新兴资产阶级的思想武器。
19世纪70年代，自由资本主义开始向垄断资本主义转变。在整个自由资本主义时期，资产阶级所奉行的是不受干涉的自由贸易和自由竞争的教义，但在资本的激烈竞争中，必然出现资本集中加剧，垄断组织开始出现。同时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接连不断，危机加剧垄断，资本与劳动、宗主国与殖民地的矛盾更加尖锐。传统自由主义所提倡的不加限制的自由竞争教义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因为竞争导致垄断资本的恶性膨胀，结果不仅使广大劳动人民失去了自由，也使中小资产阶级失去了自由。“个人至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导致绝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天诛地灭”。早期的不受任何干涉和约束的经济上的自由竞争制度造成了严重的社会灾难。这种危机如不能及时扭转，资本主义制度就有崩溃的危险。在这种形势下，自由主义政治理论开始发生分化。格林、霍布豪斯等提出，为了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需要在理论和政策上作一些改变，既要保证资产阶级私有制度和个人自由不受侵犯，又要使工人的境况有所改善，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起来体面些。格林认为，自由不是为所欲为，不是完全不要约束，国家干预正是保持和维护个人自由的条件，同时为了镇压无产阶级革命，也必须加强国家机器。格林提出了“公共福利”和“国家干预”理论。这就开始打破传统自由主义的框框，创造出一种以提倡国家干预社会经济，并承担一系列社会职能为特征的新的政治学说即新自由主义。把新自由主义理论建立在经济科学基础上的关键人物是凯恩斯。他反对放任主义，认为这种经济无政府状态必然导致经济危机，不能保证充分就业。他主张扩大政府的经济社会职能，采取集体行动，控制储蓄和投资，兴办国营企业，扩大就业，实行福利国家，为经济发展扫除障碍，实现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
20世纪初，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垄断资本已经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左右着国家的内外政策，经济政治危机日益加剧，资本主义经济出现大萧条、大倒退。无产阶级革命和民族解放运动日益高涨。终于导致本世纪上半叶两次世界大战的灾难。这时，一批自由主义者如美国的布兰代斯、杜威、罗斯福等，对传统自由主义作了进一步修正。他们反对个人至上的旧个人主义，提倡依靠群体力量和智慧的新个人主义；反对个人为所欲为的旧自由主义，提倡把自由放到机会平等基础上的新自由主义；反对不受任何干涉的放任主义，提倡国家政府的“积极干预”；他们既反对共产主义，也反对法西斯主义。这样，一种以提倡国家干预社会经济为特征的新自由主义逐渐兴起，自由主义已经和它本来含义相反的内容相联系了。原来以强调政府干预社会为主要内容的传统保守主义的主张，变成了新自由主义的主张。19世纪70年代以后，西欧国家开始对经济自由放任主义政策作出种种限制，到本世纪30年代的罗斯福“新政”自由主义，终于把美国从30年代大危机中拯救出来，传统自由主义让位于新自由主义。
进入帝国主义阶段以后，传统保守主义也以一种新的特殊形式在西欧和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兴起。这种被称为新保守主义的共同点是：批判社会主义和为垄断资本统治辩护。早在19世纪中叶，工人运动兴起，科学社会主义开始传播，社会主义运动逐步高涨，西方资产阶级保守主义开始从与自由主义敌对的立场转向合作，共同反对社会主义。只是当时社会主义力量还很弱小，并未对资本主义统治构成严重威胁，所以他们之间的对立还未消除。本世纪初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使保守主义者看到，这严重威胁着资本主义的生存，因而更急剧地从批评自由主义转向批评社会主义。
所谓新保守主义，包含着两种思想因素：一是源于传统自由主义，它使新保守主义承认国家在经济和社会领域一定的调节作用的同时，反对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生活的更多干涉；二是源于传统保守主义，它使新保守主义承袭了保守主义崇尚过去，力求稳重的保守特性和某些政治观点。所以，新保守主义不是传统保守主义的再现，而是传统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在现代资本主义条件下的“新综合”。战后，新保守主义出现了一批代表人物。主要有英国的F·A·哈耶克，美国的R ·柯克及沃尔特·李普曼等。这些学者对新保守主义作为一种政治思潮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贡献。哈耶克的政治思想中包含着许多“自由放任”的自由主义思想因素。他强调自由，强调个人，反对国家权力，坚持自由市场的观点，反对凯恩斯主义的经济学说，他认为国家干预经济就破坏了市场机制的正常作用；他反对自由主义的福利国家观，认为它使西方社会产生了一系列问题，结果经济上得不到发展，政治上却失去了自由；他反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甚至把社会主义计划市场与法西斯经济和凯恩斯主义混为一谈。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密尔顿·弗里德曼，被认为是西方最保守的经济学家。他把自由视为政治的终极目的，把个人视为社会的实体。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要求自由和机会平等的权利。他声称发现了一个社会用于自由的两条基本原则：政府的范围必须是有限的，政府的权力必须分散。而最好的方法是建立自由经济市场。他反对国家过多地干预社会生活，主张把政府的计划缩小到最小的程度。可见，20世纪的新保守主义在继承传统保守主义特征的时候，主要是接过了传统自由主义的国家不干涉私人经济的放任主义理论和强调个人自由、个人主义等内容。这样，坚持传统自由主义的国家不干涉理论的人成了新保守主义者，而主张国家干预理论的传统保守主义者成了新自由主义者。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发生了位移。
二
这种把自己对立方的政治思想观点和基本主张作为自己的政治思想观点和基本主张的现象在世界政治思想史上是不多见的。西方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位移呢？
1.从哲学基础来看，任何一种政治思想都是以一定的哲学思想作为理论基础的
西方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理论基础基本上都是唯心主义的实用主义，无论自由主义者还是保守主义者基本上都是唯心主义的实用主义者。在他们看来，有用即真理是天经地义的。自由主义在西方国家长期居于主导地位，这使它为巩固其统治地位，必须适应客观形势的变化，不断调整、修正自己的理论和政策，以求得稳定的发展。所以，当他们所主张的国家不干预的自由放任主义面临严重挑战，甚至可能危及其统治利益时，他们就及时地接过了传统保守主义的强调政府权威，加强国家干预的基本政策主张。西方保守主义长期处于反对派地位，它为了抗衡自由主义当权派，往往与之唱对台戏，反其道而行之。在自由资本主义时代，传统自由主义强调个人主义和个人自由，主张自由经营、自由贸易、自由竞争，传统保守主义就反对个人主义、个人自由，鼓吹人生来就是不自由、不平等的。强调政治统治、政治权威、政治秩序。到20世纪垄断资本主义形成后，新自由主义强调加强国家干预，他就要反对国家干预的自由放任主义，从而为自己自由行动提供合法依据，以便在时机成熟时取而代之。
2.从阶级本质来看，任何一种政治思想都是一定的阶级利益和意志在观念形态上的反映
政治思想的本质属性是阶级性。起初，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的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的阶级属性是不同的，前者代表新兴资产阶级的要求，后者代表没落封建贵族阶级的愿望，因此二者处于敌对状态；到19世纪情况有所变化，前者主要代表工商业资产阶级的统治利益，后者则转变成代表金融大资产阶级和土地贵族的利益。然而，它们的阶级属性虽有这种差别，但毕竟都代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剥削阶级的利益；特别是19世纪后期，资产阶级统治确立以后，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已转变为代表资产阶级内部不同阶层的利益了。到本世纪初，垄断资本主义已经形成，西方发达国家占统治地位的是垄断资产阶级。当然，统治阶级内部也有不同阶层或利益集团的区别，因此，一个时代的统治阶级可能甚至必然存在多种政治思想。它们之间会有某些具体内容的差异，但其根本属性则具有同一性。上世纪末本世纪初，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维护垄断资产阶级统治的根本目标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在阶级属性上，它们都是代表垄断资产阶级利益的政治思潮。这一根本点上的一致性，决定了二者在基本纲领乃至具体政策上互相吸收、互相包容是完全可能的。
3.从社会功能来看，任何政治思想都是一定社会经济发展以及由此决定的社会政治斗争的客观进程的反映
占主导地位的政治思想，实际上就是统治阶级的思想，是制定国家内外政策的指导思想。社会政治思想的社会功能是多方面的，但归根结底是为本阶级的统治合理性作辩护和解释的，是为抵制、削弱敌对阶级的意识形态特别是政治思想作宣传和论证的。传统自由主义和传统保守主义在产生初期相互敌对，但随着资本主义统治的确立，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的兴起，他们便开始认识到威胁其生存的主要不是来自对方而是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于是他们开始合作，共同抵制和反对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正如美国学者N·K·奥斯里维所说：在早期，主要的威胁似乎来自自由主义学说，自由主义想以个人自由的狂想摧毁一切权威，摧毁一切道德的、社会的、政治的秩序。保守主义挺身而出，反对自由主义，保卫国家。……然而，在本世纪，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自由主义对国家的威胁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社会主义成了对保守主义价值观的最大威胁。结果，威胁不再来自自由主义者的过分的个人自由，而来自过度的国家权力。因为社会主义意味着政府对人民生活的侵犯。事实正是这样，本世纪初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及随后欧洲无产阶级革命和亚洲民族解放运动的兴起，社会主义从理论变成现实制度，这使西方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都认识到，对垄断资产阶级统治的威胁，主要不是来自对方，而是共同的敌人——社会主义和民族解放运动。从此，他们改变原来相互对立的立场，转而协调行动，在反对社会主义和民族解放斗争中携手合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相互之间虽然也仍然为争夺统治权而时有矛盾、摩擦，甚至激烈的争斗，但为了维护垄断资本统治的利益，对付共同的敌人，他们都需要共同合作，所以在基本理论原则、价值观念方面相互借鉴，甚至“拿来”是必然的。
收稿日期：1998—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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