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分子的阅读心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心态论文,分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读书与写作一样,应该是一个教师的“优秀意识”。
没有对书的热忱,没有对书香的沉醉,就没有好的教师。也许,有些教师,不读书或很少读书,但因为应试搞得好,依然“成名成家”了——这样的“名家”,能算得上是有现代教育精神的教师吗?
有人说教师是知识分子,我很欣赏这个提法,但我以为这对许多教师来说是过高的要求。教师应该是读书分子。
跟什么人在一起,将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读什么样的书(尤其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读书),将决定你是什么样的教师。
那么,教师作为读书分子,应该保持何种读书姿态?
读书的姿态,大概有这么几种:功利性阅读、闲适性阅读和超越性阅读。
对于大多数教师来说,闲适性阅读是奢侈品,工作的繁忙和身心的疲惫,使他们拥有自由阅读的时间越来越少,哪里还谈得上兴之所至的广泛阅读?所以有阅读习惯的教师,大都选择了功利性阅读:读教学案例,读教学技巧的书籍,教育图书界最畅销的除了应试的书,就是这一类了。
技巧当然是重要的,没有高超的教育技巧,就没有教育的智慧。而功利性的阅读,是形成教育技巧的必要途径。
问题是,许多教师把这当作了唯一的阅读,而拒绝任何其他有思想、有理论或看起来与教育无关的图书。这就把功利性阅读降格为庸俗的实用主义阅读了:教语文的,不阅读文学作品,不关心文学理论,甚至不碰课程标准,而对关于每篇课文的教学技巧和课例的书籍趋之若鹜;教数学的,可以不懂数学史,可以对数学学科的本质弃之不顾,但却一定要搜罗各种教学课例,尤其据说是由名师挂帅主编的教案大全,不但可以拿来应付日常教学,还可照搬到各种公开课上。
这种阅读的唯一结果,就是窒息教育的精神生命、扼杀教育的生气。因而教师当前急需的,是超越性阅读,像薛老师这样,不要总是把阅读与提高教育教学水平直接联系起来,而经常要以一种“不求成败利钝,只求一己快乐”的态度走进图书世界——实际上,如果承认教育也可以是精神的熏染的话,这样的超越性阅读最终是会转化成教育的“生产力”的。教师身上的书香就是最具“杀伤力”的教育“软力量”,而教育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的技巧,是每个教学细节都体现着教育的自然之“道”。
一个语文教师的超越性阅读,至少要有三方面的内容:第一是阅读文学。这是最重要的。经典的文学作品总是直指人的心灵。我们总是通过文学,才进入人性的复杂世界,才对自身和他人的情感、精神和灵魂有一个直观的理解与把握,才可能培育丰富的想象力和人道的同情心。每一个语文教师,都应该读一点儿童文学、诗歌和小说。第二是阅读历史(尤其是近现代历史)。不要读只有结论而没有细节和缺乏理性分析的教材式读物,而要选择那些关注人的生存状况、文明如何演进的负责任的鲜活的历史书籍(这些书往往是由个人写成的)。一个人只有对历史的真相和细节有一般的了解,才会对人与事有深刻的洞察,才能以人性的眼光审视教学内容,才能让课堂焕发现代文明的活力。第三是阅读思想。有人把语言能力的培养与思想的磨砺切割开,殊不知,没有思想的活跃,没有表达的冲动,语言能力的提高从何谈起?没有思想的语文教师,他的教学将失去一半的个性和魅力。我建议教师多看一些大家、名家或作家写的读书札记或思想随笔,这些书,大都文笔活泼,富有个性,论述深刻,发别人所未发,不像那些一本正经、装腔作势或学院派的书籍让人无法卒读。
这样的超越性阅读,必然对阅读对象和阅读方式采取挑剔的态度,坚守自己的原则。
它主张直接读原著的原则。大哲叔本华劝告有志于哲学研究的人说:“只有从那些哲学思想的首创人那里,人们才能接受哲学思想。因此,谁要是向往哲学,就得亲自到原著那肃穆的圣地去找永垂不朽的大师。”著名哲学散文家周国平也说:“常常有人问我,学习哲学有什么捷径,我的回答永远是:有的,就是直接去读大哲学家的原著。”不妨照抄一句,如果有人问教师的读书是否有捷径,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地回答:有的,那就是直接去读文学的原著、历史的原著、思想的原著和教育学的原著。
它主张读精品的原则。这是上一个原则的延伸。不是读什么书、读什么原著都开卷有益的。读原著的当然前提是读经典。关于读经典的意义,已无需多说。我想指出的是一个更技术的问题:读书,要注意版本问题。一本书、一部著作,一个好的版本是精品,一个坏的版本可能就是垃圾,这对于大量译作来说尤其是如此。不信,请读一读北岛的《时间的玫瑰》(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在这本书里,北岛介绍了20世纪9位大诗人及其名作,顺带提到了中文翻译的问题。比如关于里尔克的《秋日》(北岛说:“正是这首诗,让我犹豫再三,还是把里尔克放进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的行列。”),绿原是这样翻译的:
主啊,是时候了。夏日何其壮观。
把你的影子投向日冕吧,
再让风吹向郊原。
命令最后的果实饱满成熟,
再给它们偏南的日照两场,
催促它们向尽善尽美成长,
并把最后的甜蜜酿进浓酒。
谁现在没有房屋,再也建造不成。
谁现在单身一人,将长久孤苦伶仃,
将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将在林荫小道上心神不定
徘徊不已,眼见落叶飘零。
在参照冯至和绿原的中译本与包括Robert Bly在内的三种英译本的基础上,北岛翻译成:
主啊,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冕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接着北岛分析:第一段还译得不错,第二、三段不行,极力把诗行压成豆腐干(这是许多译诗的通病)。为了外在的工整,用大量的双音词凑数,这在现代汉语诗歌中是最忌讳的,因为它破坏了自然的语感和节奏。“再给它们偏南的日照两场”尤其生硬,本来很简单。第二段最微妙的是强制性动词的转换,绿原把“压进”翻译成了“酿进”。第三段的语气极其强烈,近于祈使,而绿原的翻译的语气却显得软弱拖沓,更像陈述句。最后的“眼见”,是多余的,破坏了作者刻意追求的那种客观性描述。最后北岛不无忧虑地说:“一个好的译本就像牧羊人,带领我们进入牧场;而一个坏的译本就像狼,在背后驱赶我们迷失方向。”
绿原是诗人,翻译的诗歌尚且如此,那些等而下之的译者粗制滥造出来的外国名著,你怎么能够放心地读下去?令人遗憾的是,现在书市上和一些学校的图书馆里,大量充斥着的正是这些人翻译出来的甚至是“来路不明”的所谓外国名著。
如果直接读原著变成读这些书籍,那么除了败坏自己对文字的感觉和曲解大家的作品、思想之外,还能有什么收获呢?
一个爱读书的人,不可不对书籍的版本做一番辨析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的工作,以保证自己读的是精品,而不是垃圾。
此外,它还主张主题阅读(或曰问题型阅读)的原则(就是把通过阅读获得的知识结构化)、读思录(“读而思,思而录”) 的原则(经由思考与表达,阅读过的东西才可能化为自己的血肉)和理性对待畅销书的原则(现在的畅销书多是“运作”出来的,只有商业目的,而与真正的知识、思想无关)。
如果说,学校教育要为一个伟大的时代到来培养更多的读书种子的话,那么,就首先从教师开始吧,从教师作为一个读书分子开始吧,从教师把阅读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