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传统安全威胁上升与国家安全观念的演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国家安全论文,观念论文,传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安全观念是一个国家对其安全环境、安全义务和权利进行的判断和认知,以及在这种 判断和认知基础上所采取的应对现实的和潜在的威胁与挑战的政策措施。安全观念是一 个国家建立有效的安全机制的基础。随着冷战后全球化的进一步发展,使得国与国之间 的相互依存加深,国家之间的对抗与冲突逐渐淡化,世界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以国 家间对抗与冲突引起的安全问题为特征的传统安全威胁受到遏制。而以恐怖主义的袭击 、环境污染、毒品泛滥、疑难传染病症引起的人类安全问题为特征的非传统安全威胁上 升。当前,非传统安全威胁上升的突出表现是国际恐怖主义的猖獗,这是影响和平与发 展的新的不确定因素,是国际社会面临的新的重大问题。以国际恐怖主义猖獗为主要特 征的非传统安全威胁上升,将使国家安全观念发生重大转变。
一、全球化背景下传统的国家间冲突正日益淡化
全球化首先是经济的全球化,而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导致全球相互依存的加深。二 战以后,在科技革命的推动下,生产和资本日益国际化,国际分工进一步在世界范围内 进行。在此基础上,全球性的国际贸易和市场竞争促使国际范围内的商品流通、劳务交 换、资金流动和技术转让大幅增加,使得世界各国在经济上日益融为一体,形成一荣俱 荣、一损俱损的相互依赖局面。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信息革命的深入进行,世界各 国经济领域的这种依赖局面进一步加强,国家之间的经济利益进一步互相联系,“零和 博弈”日益变得不可行。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之间避免冲突、互相协调,争取实现双赢 成为国家经济利益实现的最佳方式。
世界经济相互依存的加深必将带来国际政治的新变化。世界政治是世界经济的集中体 现,世界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必将在世界政治中体现出来。有学者从四个方面总结了国际 政治这种变化的新特点:一是信息时代多层次、多渠道的国际互动加速了生产要素、文 化等的跨国流动,使得国际行为角色和行为模式日趋复杂;二是相互依存的政治观念发 生变化,军事安全等高级政治问题不再始终居于国际政治议事日程的首位,经济、社会 发展以及环境保护问题的重要性日趋凸现;三是国内政治问题渐次进入国际政治事务领 域,国内问题日趋国际化;四是国际相互依存的发展促使国家间相互沟通、增进了解、 消除误解与矛盾,促进经济合作。[1](P271—272)由此可见,世界经济全球化和国际社 会的相互依存导致了国际政治日益全球化和相互依赖的加深,这使得国家之间相互协调 与合作而不是相互对抗与冲突逐渐成为国际政治交往的主流,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使国家 间越来越不愿发生战争和冲突。
从军事手段的发展看,传统的国家间战争也因战争自身的发展而日益受到抑制。首先 ,传统的国家安全机制的不断强化有效地抑制了国家之间的战争。传统的国家安全机制 是传统国家安全观念的产物,它强调在实力基础上以武力保安全,即以先进的技术装备 、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尽可能广泛的军事同盟建立起自己相对于敌国的军事优势,从而保 证自己和盟国的安全。这一安全观念在历史上曾导致了无数次的军备竞赛,并在冷战期 间达到了疯狂的程度。冷战时期和后来不断进行的军备竞赛,在席卷全球的高技术革命 浪潮的推动下,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发达程度,大大强化了传统的安全机制。在这种情况 下,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国想通过常规战争以武力攻击或征服另一个大国已变得十分困难 而且得不偿失。而小国之间的战争也在大国的武力约束下变得难以进行。这充分说明, 随着传统国家安全机制的不断强化,国家之间的冲突反而逐渐弱化。其次,核武器的出 现及其日益扩散的趋势,也有力地抑制了传统的国家之间的冲突和战争。核武器的巨大 毁灭力使得传统意义上的战争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核战争中已没有胜利者。同时, 核武器也已不是少数几个大国的专利,现在已有越来越多的国家拥有了制造、储存和使 用核武器的能力。核战争意味着相互毁灭,其作为一种战争手段的意义已彻底丧失。现 在,核武器只能作为一种战略性的威慑力量而存在,这种戏剧性的效果反而使得整个世 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全”,传统的国家之间的战争已越来越不可能。
二、非传统安全威胁上升,国家安全面临新的挑战
当代影响国家安全的武装冲突主要有两大类:一是小规模的和局部的国家或民族冲突 ,二是日益猖獗的国际恐怖主义对国家的袭击。这是两类性质不同的冲突形式。
前者主要包括领土边界冲突、资源利益冲突、民族认同冲突、政权党派冲突等几大类 ,主要是由过去的民族矛盾演变而成的民族分立、领土、资源等利益冲突,[2]是传统 的国家间冲突的遗留和继续,已处于相对完善的传统安全机制和核威慑的约束下,可控 性较强,危害性较小,而且随着全球化的深入进行,国家间融合和依存程度的加深以及 国家间相互利益关系的进一步不可分割性,这类冲突必将被协调、合作与共存共荣所取 代。所以从全球化的背景看,从长远来说,这类冲突基本上属于“夕阳冲突”。党的十 六大报告明确指出,这类矛盾是局部冲突的原因。相信在本世纪的一百年里,这类冲突 会越来越少。
后者,即国际恐怖主义的猖獗是当前非传统安全威胁上升的突出表现形式。国际恐怖 主义,主要指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在近代一批无政府主义者、民族主义者和狂热宗 教分子的鼓动和实践下形成的一股思潮和运动,是在国际范围内以特殊、残酷和非道德 的暴力手段,通过肉体消灭产生的直接后果和巨大伤害性所达到的间接恐怖气氛,来实 现某种政治目的或社会要求的有组织的政治行为。冷战结束后,恐怖主义活动频繁发生 ,伤亡数量不断增加。据统计,20世纪90年代发生恐怖袭击事件有3824起,死亡2468人 。特别是近几年恐怖主义袭击不论是从发生的频率还是造成的危害上,均呈上升趋势。 “9·11”事件造成了近3000人死亡;印尼巴厘岛恐怖袭击造成200多人死亡,300多人 受伤;西班牙马德里火车站“3·11”恐怖爆炸事件造成190人死亡,1400人受伤。2003 年以来,已发生恐怖事件120多起,造成800余人死亡。当代国际恐怖主义的主要特征是 :(1)恐怖袭击目的的政治性和手段的残忍性(突出使用武装暴力)。它们以实现某种“ 正当的要求”为借口,以敌对的国家为主要目标,采用非常规的和“不对等”的战术进 行袭击,避其锋芒,集中攻其弱点。(2)恐怖活动的广泛性和恐怖组织分布的跨国性。9 0年代以后恐怖主义活动的范围呈全球性趋势,1999年后有100多个国家和地区遭受到恐 怖主义的袭击,并且国际和国内恐怖主义的界限正在逐渐消失,恐怖组织分布也呈现全 球性。(3)恐怖活动方式的多样性和恐怖袭击爆发的突然性。随着现代科技的普及和发 展,恐怖袭击呈现多样化和高科技化的趋势,并且恐怖袭击越来越具有突然性,使人防 不胜防。据有关资料统计,1990年以来全世界发生的100多起有较大影响的恐怖事件, 都是在人们根本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发生的。国际恐怖主义与当前的国家或民族冲突不同 ,它是近几十年来在全球化背景下、在传统的国家间冲突日益淡化的情况下迅速兴起并 蔓延的一种新威胁,在一定意义上是国家间战争在受到抑制后的变种。国际恐怖主义在 当代日益猖獗,给国际关系和各国的政治稳定带来了严重影响,也给各国主权完整、经 济发展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了严重的危害,对传统的国家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提出了 严峻挑战。“要重视恐怖主义危害的上升。恐怖主义是国际公害,其对世界和平的威胁 正在增强。这是国际社会面临的重大新现象”。[3]由于目前各国均缺少一种有效对付 恐怖主义的机制和方法,所以它对整个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威胁特别巨大,世界各国必须 予以高度关注,并确立应对这种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安全观念。
三、传统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应发生相应转变
国家的安全观念以及在其指导下的安全机制是在历史实践中形成,并随着安全环境的 变化而变化的。一个国家的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如果不能顺应形势,与时俱进,就会失 去它应有的作用,给自己的国家安全带来极大隐患。如上所述,一方面,冷战结束以来 ,随着全球化的深入进行和国际间相互依存的不断加深,以及传统安全机制的空前强化 和核武器的巨大威慑作用对国家间冲突的抑制,世界各国的安全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另一方面,针对国家进行血腥袭击的国际恐怖主义这种非传统威胁又日益猖獗,这要求 世界各国在原来的基础上对其传统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从主动和被动两个方面进行修正 ,以适应变化了的安全环境,确保国家的安全。
首先,传统的以实力和对抗为基础的对付国家间冲突的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应该加入 “互信、互利、平等、合作”的新安全观内容,以适应全球化背景下国家安全的新形势 。前面说过,全球化背景下世界各国相互融合和依存的加深大大弱化了国家间关系的对 抗性,增大了彼此信任与合作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的安全观念也应摒弃落伍的 “冷战”眼光,增加彼此信任与合作的内容,以避免冲突。另一方面,传统的以实力和 对抗为基础的国家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经过长期的发展和强化已经达到了相对比较完善 的程度,加上核武器的巨大威慑作用,它对抑制大规模的国家冲突起到了积极作用。传 统安全机制这种对于国家间战争的积极抑制作用在今天全球化的背景下仍未过时。由于 目前可能引起国家间冲突的各种差异和不公正仍然存在,由于目前一些不同程度的地区 性和局部的国家间冲突仍在不时进行,尽管国家间的冲突总体上已大大弱化,但原有的 安全机制还必须维持,有时还需进一步强化,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毕竟,现在 世界各国的总体和平状态还主要是一种“消极和平”,人类实现理想的“积极和平”状 态还有漫长的路要走。然而,由于传统的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过分强调武力和以暴制暴 的作用,不容易增加国家之间的信任,不太适应全球化背景下相互依存和共荣合作的要 求,因此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修正。新国家安全观念必须兼顾上述两个方面的要求 ,即以已有的实力安全为基础,重点强调信任与合作。实力安全是国家安全的后盾和最 后保障,在新的安全观念中,它更像是一种威慑力量而非实际使用手段。在正常的国际 政治经济交往中,人们更经常使用和需要的是对话、协调、协商与合作,而不再是对抗 和冲突,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共存共荣的双赢局面,保证可能的国家利益的正常实现。为 此,江泽民主席在1999年3月26日的日内瓦裁军谈判会议上提出了“普遍安全”的新国 家安全观,指出“新安全观的核心,应该是互信、互利、平等、合作。”[4]胡锦涛主 席在出席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顺访澳大利亚时进一步讲到实现持久和平应坚 持的几大原则,其中“安全上加深互信、增强合作、维护和平”,[5]表达了我国适应 新的安全形势,对新安全观念的全新认识。
其次,传统的国家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与当前恐怖主义的盛行这种非安全威胁的上升 存在着直接联系,新的安全观念和安全机制必须在原来的基础上向应对恐怖分子发动的 “不对等战争”的方向演变和延伸。“不对等战争”是指冲突双方在手段、风格和价值 观等方面有着质的不同的战争,如恐怖组织发动的对主权国家的战争就属于“不对等战 争”。如前所述,恐怖组织发动的与国家的冲突已成为当前国家安全的主要威胁。这是 传统的以实力和对抗为基础的国家安全观念不断强化及其固有的弱点带来的必然结果。 一方面,传统的国家安全观念在政治现实主义的影响下信奉以武力保安全,主张以强力 将对手消灭或征服。然而,敌人是永远消灭不完也征服不了的,随着各种利益、文化差 别和不公正的不断产生,新的敌人也会不断产生并设法与他们的敌国周旋。国际恐怖主 义猖獗的根本原因是和平与发展问题长期未能得到解决,南北差距拉大,民族宗教矛盾 日益尖锐,冷战后霸权主义的新发展也使全球范围内的恐怖主义活动进一步升级。另一 方面,传统的国家安全机制的不断强化遏制了敌人用传统的战争方式进行攻击,恐怖活 动于是成为惟一可行的进攻手段。冷战以来,两极世界进行的疯狂军备竞赛使得国家战 争机器不断强化,加上核威慑的有效使用,极大地遏制了来自敌对国家的进攻,明目张 胆地对一个大国发动袭击几乎意味着自杀,对其他小国发动进攻也会遭到毁灭性的国际 制裁。这本来可以给世界带来安全,但以实力和对抗为基础的传统安全观念却同时制造 出大量的死敌,自以为受到强国凌辱和不公正对待的一些国家和民族的激进组织在仇恨 和某种意识形态的驱使下,开始义无反顾地同敌国对抗。他们在认识到进行传统的国家 间战争不能取胜后,便改为不择手段地进行偷袭,于是世界安全重新面临严重的困难。 “9·11”事件就证明了,强大的国力和先进的武器并不能确保自身安全。当今世界上 一些有影响的恐怖组织,几乎都有国家支持的背景。甚至可以肯定地说,现在盛行的国 际恐怖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传统的国家间战争的变种。伊拉克战争后,在伊拉克本土 和中东等地区,恐怖袭击活动反而进一步增多就是证明。因此,对付恐怖主义远不是仅 仅通过几场歼灭战就能彻底奏效的,消除恐怖主义的危害还必须从根本做起。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要想真正实现世界的和平和安全,就必须更新其日益落伍的 传统安全观,使其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信任和协调,增加解决各种重大不公正的国际机 制,以达到既化解仇恨、增加信任,又能从根本上消灭恐怖主义的目的。这恐怕是当前 世界各国尤其是美国等西方强国必须做出的抉择。具体说来,传统的国家安全机制应在 以下几个方面作出修正和补充:一是强化传统安全机制的威慑作用,适当弱化其实际使 用的职能,重点将其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最后保障手段,从而尽量避免其副作用。二是 进一步增加和完善各种双边和多边的国际协商、协调对话机制,重点解决容易引发冲突 的国际不公正和各种历史性的、文化的隔阂与分歧,在解决冲突和分歧时应多强调化解 和沟通,力图将各种可能的冲突消灭在未萌之时,以从源头上制止恐怖活动的滋生。三 是对业已成势的恐怖分子和恐怖组织这种非传统安全威胁,坚决予以防范和打击。
首先是各国应加强各种高技术防范恐怖袭击的手段,建立各种常设的国内反恐机制, 为恐怖分子布下天罗地网,使恐怖分子无法栖身,无处下手。这在目前虽然难以完全实 现,但仍是今后努力的方向。其次是各国应加强打击恐怖主义的国际合作,使恐怖分子 在世界各地都没有栖身之所。事实证明,恐怖活动是国际公害,其进攻的目标和国家会 随时变换,并极容易连带打击和殃及无辜,所以世界各国必须携手对付恐怖主义,只有 这样,才可能将恐怖主义从地球上扫除干净。
目前,联合国作为世界性的国际反恐合作机制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其功能还需完善, 作用还应进一步加强;“上海合作组织”是近年来出现的国际区域性反恐怖合作组织的 典范。它由中国首倡成立,并于2001年6月14日在上海举行的峰会上由与会六国元首联 合签署了《打击恐怖主义、分裂主义和极端主义上海公约》,这是当今最具有代表性的 区域性国际反恐怖公约。在这一公约中,与会各国对恐怖主义的认识达成了共识,从而 为切实打击恐怖主义建立了一个坚实的平台。2004年6月17日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塔什 干峰会标志着成立三年来的上海合作组织正式结束初创阶段,进入全面发展的新时期。 《塔什干宣言》指出,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将加强在安全领域里的合作,以便更有效地 打击恐怖主义,分裂主义和极端主义,协调应对这三股势力的斗争,捍卫它们的共同利 益。《塔什干宣言》正式启动上海合作组织地区反恐机构,确保成员国积极参加反对恐 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的国际斗争。[6]
当今世界,“传统安全威胁和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因素相互交织,恐怖主义危害上升” ,“影响和平与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在增加”,[7](P40)世界各国面对共同威胁。各国只 有确立互信互利,安全合作的新安全观以及与其相适应的国家安全机制,才能保证世界 的真正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