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科技因素对国际政治的重大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跨国公司论文,因素论文,政治论文,国际论文,科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跨国公司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经济实体，它还对国际政治有着重大的影响。跨国公司 影响了民族国家(包括母国和东道国)的行为和决策，影响国家间关系的发展和变化，对 以民族国家为中心的国际政治体系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随着世界经济与国际政治的相 互交融日益加深，跨国公司对国际政治的影响越来越大，从其对世界上最大的政府间国 际组织——联合国的影响，就可见一斑。跨世纪的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将“联合国与商业 团体的伙伴关系作为他的领导业绩的一个重要标志。联合国已经建立一个商业咨询理事 会，将公司团体与联合国的永久性伙伴关系正规化”。[1](P215)
在国际政治的研究中，对跨国公司理应给予更多的重视。跨国公司与科技因素有着密 切的联系，而科技因素是第一生产力，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 。[2](P375)笔者认为，在研究跨国公司的国际政治影响时，如能对跨国公司与科技因 素之间的关系进行探究，将会丰富、深化人们对跨国公司国际政治影响力的认识。
一、跨国公司：与科技进步相互动的经济组织
跨国公司的形成和发展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相互作用的结果。在促使跨国公司形成与 发展的众多因素的综合作用中，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科技因素发挥了至关重要的，甚至可 以说是核心的作用。
首先，科技进步推动生产国际化、资本国际化的发展，从而为跨国公司的形成与发展 奠定了基础。科技进步成果的应用在世界各国之间是不平衡的。由于生产力水平的差异 ，经济结构的不同以及生产要素秉赋的限制，出现了生产的专业化以及某些产品的过剩 及某些资源的不足，这就使得国家之间有进行国际分工以获得共同的经济利益的必要。 而科技进步引起的交通运输和通讯手段的变革又为国际分工的实现提供了必要的物质技 术条件。在科技进步的推动下，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张，国际分工的范围和深度不断扩展 。跨国公司的最初发展是以传统的国内生产、对外交换为特征的贸易主导型国际分工为 起点，之后逐渐转向以国际生产、跨国经营为特征的现代投资主导型国际分工。科技进 步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那些采用先进技术的企业在市场竞争中胜出。高额利润、规 模经济促使企业不断扩大自身的规模，致使生产和资本不断集中，由此出现了在国内居 于垄断地位的、拥有雄厚资本的大企业。在利润刺激下，这些大企业跨越国界，到国外 寻找新的投资场所。而当资本国际化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加上各种因素的影响，那些到 国外投资的大企业发展成为跨国公司。
其次，科技因素不仅为跨国公司的形成与发展奠定基础，也是促使大企业对外投资采 取跨国公司形式而非其他形式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关键性因素。这首先表现在技术垄断上 。技术垄断是促使跨国公司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技术垄断具有强烈的内在的国 际化倾向”。[3](P24)技术的应用具有“效益随规模递增”的特点，即在技术成本已定 的情况下，技术应用范围的扩大只会增加技术开发投资所带来的利润。因此，一旦某个 企业拥有某种技术上的优势，便会努力使这种技术在更大范围内应用，以便从中获得更 多的利润。在更大范围上应用这种技术可以采用两种方式，一是通过外部市场交易将其 出售，从中获得利润；二是直接投资。但是一些技术不能离开企业和企业管理人员而单 独转移，仅靠物化形态的产品交易，达不到技术转让的目的与效果。而由于技术本身的 特点，技术交易中买卖双方关于交易标的信息不对称现象尤为严重。在交易中，卖方不 到交易成功，不会将有关技术的重要信息告之买方；而买方由于没有足够的信息来确定 技术的实际价值和效果，不愿接受报价。这使交易成本很高，交易难于达成。而且即便 交易达成，对卖方来说，会给自己增加一个潜在的对手。此外，双方又都有泄密的可能 ，使技术成为社会共享，从而使自己丧失优势。因此，知识产品市场化机制的失效及为 避免在外部化市场销售知识产权而引起的优势丧失的风险，促使企业组成自己的内部化 市场。美国学者伯克雷指出，跨国公司所传递的中间产品“更常见的类型是知识和专门 技术，它们包含在专利、人力资本中。业务活动的有效协调要求一整套中间产品市场， 然而这种中间产品市场是很难组织的，这就导致企业组织的根本变革，它的一个方面就 是跨国公司的发展”。[4](P33)美国经济学家曼斯菲尔德也认为：“公司转变为跨国公 司，就是为了在更大规模上运用它们的技术优势。”[5](P147-183)科技因素对跨国公 司的形成与发展的促进作用，还表现在技术扩散速度的加快上。更牢固地占有市场，也 被认为是企业对外投资采取直接投资形式而非其他形式的一种重要因素。市场份额随技 术扩散速度加快而变得更为重要，因为随着竞争对手对新技术、新产品做出回应的时间 迅速缩短，企业付出高昂研究与开发成本以求利润的风险迅速增加。大的市场占有份额 对于迅速传播新技术的固定成本尤为重要，因为它有助于企业实现利润、降低风险。因 此，技术扩散速度的加快促使企业的对外投资更多地采用直接投资的方式。
第三，科技进步为跨国公司这种经济组织的形成及发展提供了必要的物质支持手段。 跨国公司作为一个整体要跨越国界组织生产经营活动，这必然要进行跨国、跨地区乃至 全球范围内物资、人员和信息的交流配置。如果这种交流、配置的成本太高，效率过低 ，跨国公司不能发挥其跨国优势，那么跨国公司作为一种谋利的经济组织而存在的意义 就消失了。弗农教授指出：“如果在过去一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科学家与工程师们没 有找到一种可以缩小国际空间的办法，恐怕今天跨国公司仍是罕见的。”[6](P1)从20 世纪60年代起，跨国公司内部的生产经营一体化程度不断提高，跨国公司作为一个整体 而存在的意义不断提升，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现代信息技术的支持。现代信息技术的 发展，为跨国公司进行全球一体化管理提供了日益精确、便利和高效的工具。
科技进步促进了跨国公司的形成和发展，跨国公司也推动了科技的进步。对跨国公司 垄断技术，我们的传统看法是这样的：发达国家和垄断组织总是把最先进的科技成果严 密封锁，严加保密，它们向外转移的技术，只是那些已经成熟的技术、普遍应用的技术 ，所有这一切都会影响科技和生产力的发展。列宁曾说：资本主义的垄断也同任何垄断 一样，必然要引起停滞和腐朽的趋向。[7](P660)对先进技术的垄断是跨国公司获得超 额利润的首要原因，从技术供给角度看，跨国公司会极力控制核心技术的扩散，这在一 定程度上会影响东道国企业对先进技术的获得。“跨国公司的利益是与发展中国家建立 创新能力相对立的。技术转让是实现跨国公司利润最大化的一个主要手段，从这种意义 上讲，发展中国家的科学进步会被视为对它们的潜在威胁”。[8](P27)跨国公司对技术 的垄断的确存在消极意义。但是列宁所指的垄断是完全的、绝对的垄断。而实际上，资 本主义的垄断很少或没有出现绝对的垄断，垄断总是与竞争二者并存。跨国公司对技术 的垄断不能阻碍竞争，在一定条件下反而会促进竞争，这是因为知识产权虽然可以垄断 若干年，技术诀窍可以作为商业秘密进行更长时间的垄断，但人的思想智慧是无法垄断 的。现在跨国公司都在科研与开发上投入大量资本，以期在技术上超过竞争对手。“跨 国公司之间这种竞争态势正是跨国公司活力之所在”。[9](P627)资本主义在向全球垄 断发展过程中，生产力的发展不仅没有停滞，反而比以前快得多，跨国公司这种企业组 织形式起到很大作用。
现在，跨国公司是新技术最主要的发明者、使用者和传播者。“世界五分之四的民用 研究与开发和一半左右的商用发明是在跨国公司体系内进行的”。[10](P122)由于其在 世界经济中所占有的份额，跨国公司自然成为新技术最主要的使用者。在世界技术的转 让中，跨国公司也占有绝对的主导地位，控制着世界90%的技术转让份额。[11](P3)跨 国公司是新技术革命中最主要的载体，其对科技发展的促进作用是其他组织形式无法替 代的。跨国公司为在市场竞争中提高竞争能力和获取利润，有着进行新技术的发明、使 用和传播的巨大的动力与压力。而除此之外，跨国公司还具有以下优势：第一，巨额的 资金支持、高效的管理体制和庞大的信息网络；第二，跨国公司的跨国性能使研究资源 达到最佳的配置组合；第三，跨国公司对市场的垄断，使跨国公司具有很强的投资收益 能力，由此保证进行技术创新的积极性。
跨国公司与科技因素之间的密切联系，可从跨国公司的发展历程中得到证明。从第二 次科技革命开始，每一次的大规模的对外直接投资浪潮都伴随着科技革命。19世纪后期 开始的第二次科技革命，以电力的应用推广为主要标志。伴随着电报、电话和电动机在 欧美各国广泛使用，跨国公司出现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第三次科技革命开始于二战结束 后的美国，而战后特别是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美国跨国公司获得了迅速发展，被称为 “美国浪潮”。第四次科技革命开始于70年代并持续至今，其深度、广度超过了以往历 次科技革命。而从70年代开始，跨国公司开始发展为一种普遍的经济现象，其数目与经 济实力迅速增加。“1969年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跨国公司有7276家，分支机构为27300 家”。[12](P1)现在，全世界各国国籍的跨国公司“总计有6万多家，50多万个海外分 支机构”。[11](P3)发展中国家的跨国公司从无到有，也获得迅速发展。目前“跨国公 司控制了世界工业生产总值的40%—50%，国际贸易的50%—60%，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90 %”。[11](P3)跨国公司年销售总额已超过11万亿美元，巨型跨国公司富可敌国。以跨 国公司的年销售额与民族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相比，在1997年世界上100个经济力量最 大的实体中，跨国公司比例超过一半。[13](P226)美国的通用汽车公司，以其1996年销 售额与当年世界各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相比名列第24位，超过了挪威、南非、希腊、新加 坡等国的国内生产总值。[13](P226)这类新的经济组织在国际经济中的作用日益增大， “世界经济在地域意义上是主权国家的总和，而在经济活动主体意义上则越来越成为大 型跨国公司的总和”。[14](P41)
科技进步推动了跨国公司的形成和发展，跨国公司又推动了科技的发展，因此可以说 ，跨国公司是与科技进步互动的经济组织。
二、科技优势：跨国公司权力的最重要基础
权力是一个有争议的概念，但是“尽管如何界定这个概念存在分歧，大多数分析家们 还是承认，‘权力’基本上是一个行为者或机构影响其他行为者或机构的态度和行为的 能力”。[15](P595)根据这一权力界定，跨国公司所拥有的重大的国际政治影响说明跨 国公司已经拥有了巨大权力。即使把权力定义为一种强制力，即一方强迫另一方按照自 己的意志行事的话，跨国公司也具有了这样的权力。因为在当今这个时代，一个民族国 家也许可以选择具体意义上的跨国公司，即它也许可以决定与一家跨国公司打交道，而 不与另一家打交道。但是它无法回避普遍意义上的跨国公司，即它注定要与跨国公司这 种组织发生接触、交往。而且，在一定情形下，民族国家选择与哪一个具体的跨国公司 打交道的权力也是极为有限的。普遍意义上的跨国公司的要求对民族国家来说是无法不 接受的。即使民族国家不接受某一具体的跨国公司的强迫，也要接受普遍意义上的跨国 公司的强迫。
在跨国公司的权力基础中，科技优势是最重要的。跨国公司的权力基础，即跨国公司 影响民族国家的态度与行为的凭借，不是单一的。苏珊·斯特兰奇认为世界政治经济中 存在结构性权力，即“决定办事方法的权力”，它有四个来源：安全、生产、金融和知 识，国际行为体对其中任何一个方面的控制，都将拥有举足轻重的政治权利。[16](P30 )跨国公司对安全，无论是狭义的政治军事安全，还是广义的包括环境因素、文化因素 在内的安全都有着重大影响，而跨国公司对生产、金融和知识的控制则非常明显。可见 ，跨国公司的权力来源是广泛的。为了便于说明问题，可以把跨国公司的权力基础做更 简单的分类，即技术优势、资金优势和市场优势。这三点是公认的跨国公司所具有的优 势，而跨国公司的优势也往往就是它的权力基础。
对跨国公司来说，技术优势是最重要的。这可以从技术优势与其他优势之间的关系得 到证明。在不考虑政治因素的前提下，市场主要是凭借技术和资金来占领。这样就可以 把跨国公司的优势简化为技术优势与资金优势。“(跨国公司)资金和技术的积累彼此依 赖，二者关系非常密切，以至于没有这一个，另外一个就不可能产生”。[17](P9)但在 这二者的互动关系中，技术无疑是占有主导地位的。如果市场竞争中所依赖的主要是资 金的话，对企业来说，原来资金规模小的企业通过参与市场竞争战胜资金规模大的企业 或与其平分秋色这种现象将很少发生，只要没有人组建一个拥有更大资金规模的企业作 为对手，原来的拥有了大规模资金的企业便可高枕无忧。而事实并非如此。二战后殖民 体系的瓦解，使得西方国家的跨国公司不能通过政治军事手段来占领市场，加之科技进 步使自然资源的意义降低，科技优势对跨国公司愈发重要。抢占科技的制高点已成为跨 国公司竞争的焦点。
跨国公司所拥有的优势是其吸引东道国之所在。对东道国来说，技术往往是它们最渴 望的东西。在当今国际政治的现实中，经济与科技处于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科技因素是 经济发展的本源和动因之一，因此在经济与科技相互关系中，科技因素处于优先地位。 经济发展并不是单纯的经济规模的扩大，而是要以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为主要内容。采用 先进的科技成果是实现生产力进步的最基本最主要的手段。以发展中国家为例，从它们 的经济发展看，科技也比资金要更重要。在开放型经济中，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有可能 出现两个缺口，即贸易缺口和储蓄缺口，这就要引进外资。但如果在引进外资的过程中 生产力水平没有相应的提高，贸易缺口会继续扩大，这就要引进更多的外资，从而导致 严重的债务问题和通货膨胀。这是许多发展中国家曾经出现过的问题。现在科技已成为 决定国际政治中的地位和权力的主要因素。阿尔温·托夫勒认为，权力的三要素是暴力 、财富和知识，而前两者是过去时代权力的主要基础，知识经济时代权力的基础已经发 生了变化，这就是“……知识作用的变化，即创造财富的新系统的出现，能引起也有助 于巨大的权力转移”。[18](P16)从国家间关系的角度看，我国学者指出，“科技是国 际政治中心的奠基点，是变革国际政治的先导者，是国际政治斗争中重要的交涉力”。 [19](P45-46)甚至有学者认为，“在和平与发展为主旋律的时代，技术替代军事成为调 节国家之间的权力和权威分配、利益关系等国际政治生活的主要杠杆”。[20](P88)
跨国公司追求自身全球利益最大化，不以促进东道国的发展为己任，与东道国之间存 在着矛盾。跨国公司具有民族性，与母国有着深厚的渊源关系，虽然现在跨国公司的全 球性越来越强，同时“这种全球性又意味着独立性，但是母国仍然可以使跨国公司在一 定条件下可能成为它的对外政策工具”。[21](P110-P121)东道国要从跨国公司引进技 术，意味着要承担相当的政治经济风险，但“技术的重要性可以证明承担政治风险的合 理性，甚至是某一家公司在本国获得一种与本国意愿不符的市场权力或由此导致并不希 望的外来政治与文化影响”。[22](P248)下是由于东道国对跨国公司技术的迫切需求， 使跨国公司可以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来迫使东道国做出让步，为其在当地的活动创造种 种有可能影响东道国主权行使的便利条件，并在利润损失的分配和承担中，以阻碍技术 资金流入为要挟，获得支配权。怀斯特在对20世纪60年代末期五个安第斯国家的451个 与跨国公司签订的商业技术合同的分析中发现，“因为对东道国有如此之多的限制性条 款，主权已经成为一个不适用的概念”。[23](P192)
跨国公司对母国政治的影响和控制主要源于其所有的巨大经济实力。这在世界上最大 跨国公司母国——美国表现得尤为明显。跨国公司对各级政府官员选举的控制及政策制 定过程的控制主要以其巨大财富为支撑，而在这财富的获得中，技术的作用往往是首位 的。
由此可见，跨国公司能在世界舞台上发挥重大影响，拥有权力主要凭借于其所拥有的 技术优势。而在当代社会随着跨国公司对基础科研领域的渗入，用科技优势来形容其所 具有的优势似乎更为妥当。
三、结论
跨国公司对国际政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跨国公司在科技进步的推动下形成和发展， 而科技优势又是跨国公司权力的最主要的基础。因此，可以说跨国公司在很大的程度上 反映了科技因素对国际政治的重大影响。密切联系科技因素来看跨国公司的国际政治影 响力，笔者认为可以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1.跨国公司是一种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组织形式，将继续发展壮大；因而，跨国公司 对国际政治的影响，必将是持续的，不断增强的。
2.跨国公司是在科技进步的作用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互动的结果。跨国公司对国际政 治的影响，在很多方面和很大程度上，是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影响，反映了经济基础 发生变化进而应对上层建筑进行调整的要求；因此，相应的跨国公司对国际政治的影响 ，是深刻有力的，是具有根本性意义和进步意义的。
3.从科技与国际政治的关系看，“国际政治是国家之间经济利益、民族矛盾、文化差 异、政治对立等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不能纯粹还原为技术因素”，[20](P199)而 且，“科技进步改变了权力的基础，使之多元化，但技术不是权力的惟一基础，也无法 使权力发生彻底的转移”。[20](P252-253)财富、暴力仍是权力的基础。民族国家不仅 拥有相当多的财富和知识，还拥有跨国公司所不具备的暴力。这使得跨国公司对国际政 治产生的影响是有限的，非颠覆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