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父权制社会——后现代女权主义的理想模式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女权主义论文,父权制论文,述评论文,后现代论文,理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后现代女权主义产生于20世纪80-90年代，是在现代女权主义各大理论派别长达百余年的论争之后，随着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而出现的一个崭新的女权主义理论流派。面对当前的妇女生存状况和妇女问题，它在反思现代女权主义的基础并吸收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观点的基础上，试图发展出一套不依赖传统哲学基础的新的女权主义社会批判范式。在关于男女不平等关系等问题上，采取了一个全新的理论视角，从而形成了区别于传统女权主义的后现代女权主义思想。
一、后现代女权主义
后现代女权主义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女权主义流派，而是由众多的理论流派组成的系统，它自身也充满了矛盾，各种理论侧重点不同，有时相互冲突、歧义百出，政治主张缤纷多样，缺乏一致性。作为与现代女权主义不同的后现代女权主义具有如下共同特征：否定所有那些高大宏伟和涵盖一切的现代理论，对关于社会、历史与政治的宏观理论进行批判，并对所谓绝对真理、永恒基础和普遍理性提出挑战；反对西方知识结构中最为根深蒂固的二元对立，提倡多元论的模式；反对普遍主义和本质主义，强调注重女性与女性、女性与男性因国家、种族、阶级、宗教的不同而形成的各种差异，呼唤人们注意女性内部千差万别的经验；反对现代社会中的统治关系模式；注重男性霸权话语对女性的压迫，承认主体性和权力的构成性等。
1.否定宏大叙述或元话语
这一理论的要点是反对一切有关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大型理论体系，主张只有分散的局部的小型理论才是有效的。后现代女权主义对以往的女权主义进行了反思，把研究的热点从大一统理论的建构转向了分散的、局部的、小型的理论探讨。因为所有的大型理论虽然都标榜其普遍性和性别中立的性质，强调两性差异的理论也自称是性别中立的，但在后现代女权主义者看来，这些理论都是以男性为其标准的，完全忽视了女性的存在。因此，后现代女权主义致力于批判现代社会所有那些高大宏伟和涵盖一切的现代理论，她们认为，我们应当对现代社会所建立的所有法则、理论和宏观概念的合法性重新进行审视。例如，以前对性别、种族、阶级作宏观的分析都过于概括了，由于每一个类别的内部都是千差万别的，所以这些分类都不再适用了。她们认为，后现代女权主义所需要的理论武器是适应变化和差异的小型理论，理论应当反映出事物的暂时性。[1]（第148页）在思维方式上，女权主义反对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例如总要把事物分成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你与我、好与坏、高与低等等，提倡重视他人、重视差异以及多元论的思维模式等。
2.话语即权力
后现代主义大师福柯拒斥所有那些认为权力仅停泊于宏观结构或统治阶级手中，并认为权力本质上是压迫性的现代理论。福柯提出了一种关于权力的新的后现代观点，他认为权力是生产性的、分散的、不确定的、形态多样的，它构造了个人的认同。[2]（第63页）他的权力模式与传统模式有三个基本区别：第一，权力是在运作的而不是被占有的；第二，权力的运作方式主要是生产的而不是压抑的；第三，权力是自下而上的而不是自上而下的，是分散的而不是集中的。福柯进一步指出，所有的权力都是生产性的，它产出知识，反过来知识又生产权力，在一定的意义上，知识和权力是紧密相连的。他说：“由于它们是被造出来的，假定我们知道它们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它们就能被毁掉。”[3]（第180页）这使后现代女权主义认识到，人们的思维方法和行为方式是如何为统治他们自己服务的，人们又是如何通过制造真理的过程来管制他们自己的。受后现代主义话语就是权力理论影响，后现代女权主义的抱负之一就是要发明女性的话语。
3.标准化或正常化及惩戒凝视
福柯指出，标准化或正常化是控制和自我规范的深化，社会通过纪律管束着人的身体，通过话语来定义何为正常、何为反常；通过标准化或正常化过程来要求人对规范的遵从。后现代女权主义借用福柯关于标准化、正常化的思想，说明妇女就是生活在这样一种社会压力之下，不仅要服从纪律，而且要遵从规范，自己制造出自己驯服的身体。例如对一个女人去做隆胸术这件事，用标准化、正常化的理论来解释：那女人去做隆胸术不仅是男人压迫她的结果，也是她自己的自我管制、自我统治、自我遵从规范的结果。正如福柯所说：“用不着武器，用不着肉体的暴力和物质上的禁制，只需要一个凝视、一个监督的凝视，每个人就会在这一凝视的重压之下变得卑微，就会使他成为自身的监视者，于是看似自上而下的针对每个人的监视，其实是由每个人自己加以实施的。”[3]（第191页）因此，后现代女权主义主张，在日常生活中应有意识地打破这种标准化、正常化对女性的束缚，以获得自由。
4.反本质主义和反普遍主义
本质主义强调的是人的生理和生理决定论；普遍主义则以为用自然或人性可以解释一切，而且认为自然和人性是不会改变的。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人们总是强调女性的生育能力及其对女性特质形成的影响。近现代的传统的女权主义理论一向把人的特质划分为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两大类，后现代女权主义则向这一划分提出了挑战，提醒人们注意到男女两种性别内部各自所拥有的差别。它不仅反对性别的两分，而且反对性别概念本身，反对生理决定论和本质主义，反对那种以为性别是天生的、不可改变的思想。她们不认为女性就必须具有抚养性，就应当受保护；她们十分重视性别之外的种族、阶级、国家、民族及性倾向的区别，并认为这些区别不仅仅同生理原因有关，并从社会和心理上对生理区别做出新的解释，认为强化生理区别只是为了把人划分为不同的等级。她们所做的不是向性别主义和种族主义挑战，而是敦促人们彻底摈弃男性女性、黑人白人这些词语，不要把这些词语当作跨越时空和文化的、不可改变的、唯一的、本质上的类别。它提出另一种思维模式，即整合的思维模式，其中包括为女性赋予价值的模式，反对二元论，提倡多元论的模式，差异政治的模式（其中包括种族、民族、阶级、性别和性倾向的差异）等。[4]
5.内在联系论、差异论
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把男性与女性、理性与感情、精神与自然、经验与知识以及把我们与其它、人类与自然对立起来；拒斥支撑着现代政策的功利主义以及被这种功利主义信条所驱动的追求无限增长的政策，强调事物的多样性以及男性与女性间、人与社会间、人与自然间的内在联系。主张在争取妇女解放的过程中不再把男性都看作压迫女性的敌人，而是关注男性与女性的相互依存关系，注重男性与女性之间生理和心理的差异，尤其是女性与女性之间因阶层、阶级、国家、种族等方面的差别；质疑以往女权主义理论中存在的那种以西方中产阶级白人妇女为言说主体的普遍主义倾向，主张女权主义理论的多元化；提出了以一种新的以性别差异为基础的男女平等观取代传统抽象的男女平等观，把男女关系从以剑为象征的男性统治模式转变为以圣杯为象征的伙伴关系模式。
根据不同的后现代女权主义者所持理论观点的差异，后现代女权主义又划分为不同的理论流派，主要有解构主体的后现代女权主义、重构女性主体的后现代女权主义、重建女性话语的后现代女权主义、生态的后现代女权主义、理想的后现代女权主义等。尽管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观点众多、纷繁复杂，各种理论侧重点不同，政治主张有同有异，但它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对后父权制社会的追求。后现代女权主义者查伦·斯普雷特纳克认为：“全球范围内的女权主义运动正在引起父权制的终结和隔离政治的消失，一个建立在动态的、整体性范式之上的新时代——后父权制时代即将到来。”[5]后父权制社会是后现代女权主义在消除性别不平等、批判现代父权制社会的基础上提出的一种理想模式，下面就对其进行分析和探讨。
二、后父权制概念及理论
1.后父权制概念
关于父权制的涵义，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女性主义者克里丝·威登认为，传统的两性既定关系和父权制的家庭是父权社会存在的基础，这种父权制从根本上把女性排除在政治、经济权力系统之外，妇女被剥夺了对资源的所有控制权，她们几乎成为一无所有者，必须依附于男性才能生存与发展，于是，妇女成为从属于男性的第二性。美国女权主义经济学家海蒂·哈特曼则用唯物主义来定义父权制，她认为，父权制是男人之间用来统治女人的一整套的社会关系，它有一个用来在男人之中建立或创立相互依赖及团结一致的物质基础，尽管它是等级制的，这一物质基础存在于男人对女性劳动权力的控制上，这种控制表现在限制女性得到重要的经济资源，不允许女性对其性生活及生育权进行控制。女性主义者米利特则认为，女性受压迫的核心根源是父权制，父权制的男女关系是一切权力关系的范式，父权制确保男人对女人实行统治的各种制度及相应的价值观念。在反对父权制的基础上，后现代女权主义借鉴、吸纳了以美国“后现代世界研究中心”（注：后现代世界研究中心是由美国的大卫·雷·格里芬创立的独立的非营利机构，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其宗旨是推动后现代世界观的发展和探索，鼓励从各方面对后现代世界进行思考，包括后现代艺术、精神、教育、以及后现代世界秩序。其主要工作是发起一项合作研究，为后现代世界观提供有力的根据，并描绘出一个现实的后现代世界秩序的景象。格里芬是克莱蒙特神学院和克莱蒙特研究生院宗教哲学教授，后现代世界中心首任主任，过程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为代表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观点而提出的一个新概念。所谓后父权制是指消除冲突、权力和压迫，尊重事物的多样性、差异性，重视和平和建设，崇尚合作协调的一种制度模式。它是对父权制的一种辨证的双重否定。事实上，后父权制蕴含着这样一种批判：即对现代性或父权制的很成问题的消极特性的批判，明确地包含了一种我们与其说是想去取而代之，不如说只是不想去再生产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对新的事物、新的天空和大地的渴望，渴望一种真正不同的、全新的、而不是原样的东西。[6]（第95页）
2.后父权制的主要观点
后父权制在认识论上采取多元论的立场，充分肯定事物多样性、差异性的重要性。它强调既不存在任何单一的、永久的、普遍的、独立于主体、历史和社会情境的客观真理，知识不再是客观的、永恒的和普遍的，而是由权力决定的话语决定的；也不存在稳定可靠的、不涉及个人利益和情感的、超越历史的中立的知识主体。因为自然、人性既非固定不变，也非普遍相同，在不同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下有很多差异，理性和知识包含了历史和社会情境，是建立在日常生活经验的多样性基础上的。后现代女权主义不应是作为男性中心主义的对立面的一种声音，而是反映了不同种族、阶级、民族的妇女及边缘人群的多种声音，并且应先有阶级认同、民族认同而后才有性别认同。
后父权制更关心广泛的平等，既关心每一社会之内的平等，也关心社会之间的平等。主张必须改变现代社会基于权力的关系和等级结构，以便走向以相互尊重为基础的伦理观；必须整合虚假的二元对立，改变在我们对现实的理解中基于思想对行动、精神对自然、艺术对科学、经验对知识的极化，而把我们与其它、人类与自然分开的状况；坚持过程和目的具有同样的重要性，坚持在一定的关系和环境中考虑我们的权利、义务和原则，克服赤裸裸的个人主义，因为我们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历史和社会环境，依赖于我们处在其中的社会关系和自然关系。
后父权制拒斥那种支撑着现代政策的实利主义以及被这种实利主义信条所驱动的追求经济无限增长的政策。它认为，对经济的无限度追求是导致不平等和各种危机的根源。在现代社会中，带来地位和权力是金钱的主要功能，因而，财富的不平等，就意味着在生活的所有方面都存在着明显的不平等。在财富、地位、权力都不平等的情况下，要想获得真正的平等，纯属空谈。一旦我们使社会的经济方面返回到它的正常位置（一种除了在我们这个反常的社会之外的所有社会中都应有的地位，而在我们这个社会中，经济却成了关注的中心，它事实上成了一种宗教），那种认为在工作时间中获得机器般的高效率比人的享受更为重要的观点就不再是什么不言自明的真理了。一旦金钱和物质利益不再构成我们的宗教，经济财富不再是社会地位的充分条件，一旦开始按照这样一种认识去生活，即认为超出了一定的限度，经济财富就不会增进幸福，那么就会大大增加实现全球平等的可能性，性别平等也就有了可靠的保障和基础。
三、后父权制社会的特征
后现代女权主义者在后父权制理论的基础上，设想了一种和平、自由、多元化、有差别、但没有等级压迫的平等的理想社会，即后父权制社会。其目的不仅是为了提高女性自身的权力、地位，也是为了更好地使人权或民权得到广泛的贯彻和实施，使两性关系、婚姻、家庭、人类和社会制度健康发展。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所描绘的后父权制社会具有以下特征：
1.在性别关系方面
第一，男性和女性的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内在联系的、相辅相成的和相互依存的伙伴关系。男女平等是一种新的以性别差异为基础，把男女平等看成是在承认个体独特性的前提下女性与男性的具体的平等，这种平等不是女性进入男性领域，用男性标准来要求女性的权益和衡量女性的解放，而是女性以其自身为标准而努力做好女人，并从众多不同的方式中找到最适合于自己的方式来获得解放。第二，正视性别差异。强调相似性的相对性和差异性的绝对性，并将差异性的范围扩展到不但包括女性和男性之间所存在的一切生理和心理的差别以及社会地位和文化的差别，而且包括这些差异之外女性与女性、男性与男性之间在阶级、国家、种族等方面的差别。在女性应当与什么阶级或什么种族的男性平等的问题上，坚持不应有统一的固定不变的标准。这样，在追求男女平等的社会政治实践过程中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简单地把所有男性都看作是压迫女性的敌人，而是要达到与他们同等的地位，使女性在寻求平等的过程中从众多不同方式中找到最适合于自己的方式，并明确主张和要求与男性开展全面合作，争取男性的支持，使男性中的许多人都可以成为女性的盟友和伙伴。
2.在社会道德观念方面
与传统社会相比，现代社会中的妇女已经获得了很多自由，但是，现代社会在某些方面强化了大男子主义观点和男性精神。后父权制社会倡导文化多样性、合作、无等级的价值观，努力提高个人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用提高人类尊严的方式消除痛苦，促使人们采取一种能促进他们自身健康的生活方式，把个人关系看作一个良好的社会雏形，用更具合作性的相互协作方式来取代那种宣扬支配和控制的文化伦理，鼓励人们关心那些他们所属群体之外的人，超越性别和其他差异建立起一种相互尊重的积极负责的关系，鼓励既尊重理性又尊重感情的丰富多彩的政治文化，使每个人对所有人负责，从而尊重文化、种族、伦理性别和精神上的多元性，用长远的眼光而不是从狭隘的私利出发去看问题，做出明智的抉择，使生活质量的提高而非无休止的经济增长成为未来关注的焦点，鼓励平等、自由、简朴、节制等价值观念。具有这种道德观的后父权制社会必将帮助人类走向完美的人性，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女性才能获得完全的解放。
3.在国家和个人的关系方面
在后父权制社会中，国家和个人的关系是努力确保和强化个人权利，保证个人有机会参与影响他们生活的决策，建立起能够允许并鼓励人们去控制影响他们生活的各种政策的制度。保证政策官员对人们完全负责，尊重自我调节的家庭、邻里组织等，重建国家的社会、政治结构，使我们在社区之外的国家层次上所需要做出的决策和金钱管理更少，通过各种政治、经济和社会机构，把权力落实到最小的并且是有效可行的单位等。强调参与、反对权威、主张权力分散化。强化个人、组织和社区的权力和责任，促进地区性文化而非某种独霸天下的单一文化的繁荣，尊重性别、文化、伦理、种族、宗教、精神的多元性，分散官僚机构的权力，取消等级制，实现多层次化，建立一个非集权的民主社会，通过各种政治、经济和社会机构，把权力落实到最小的并且是有效可行的单位（如社区）。解除现代社会中庞大的组织结构，把社区的自治需要同在某种事务上进行适当的集中管理的需要统一起来，消灭现存的统治—服从关系。唤回人们的尊严、民主参与和自由平等，使人们的参与更直接、更有生机，更少官僚和等级气息。
4.在社会结构方面
建立以社区为基础的经济、文化、政治系统，使其能够有效地把学术技巧、生态智慧、社会责任感和个体成长传授给我们的孩子，用一条新的途径把劳动力组织成一种民主的或参与式社区合作社。在这种社区中，人的尊严将得到更好的尊重，人们的物质和文化需求可以得到更大的满足，决策角色将会被广泛地分享，人们的参与将会变得更直接、更有生机、更广泛和平等。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失业者所拥有的潜在劳动力可以在这里在满足人类基本需求的活动中得到创造性的发挥。现代社会的组织形式是理性化的官僚主义，操纵性管理是它的统治核心，职业竞争是它的合法形式。而社区性经济的取向是创造性原则，社区的整体网络是它的组织形式，艺术想象是它的统治准则。它所考虑的问题是如何组织好经济，以便加强人类与土地之间，劳动者之间，邻里之间的联系，寻求土地可承受并使所有有关方面都能最大限度地参加的生物区经济。并通过社区性经济，重新设计我们的工作结构，以促进雇员所有制和工作场所的民主，形成新型的经济活动和新的经济结构，以保证用人道的、自由的、生态学的并且对社区负责的方式来使用新技术，建立起所有人的基本的经济保障，超越狭隘的工作伦理观念，重新定义工作、职业和收入，使之能反映出正在发生变化的经济，并重构我们的收入分配模式，使其能够反映人们所创造的除正式的货币经济之外的其他财富，例如赡养老人、管理家务、修整园圃和社区义务劳动等。对机构规模及其权力的集中程度加以限制而又不影响它的高效率和技术革新。从而使社区的创造性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能够给人们带来一个平等、和平、幸福和有高尚道德的后父权制社会。
四、分析与讨论
从上述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所设想和追求的后父权制社会可以看出，后父权制社会虽具有某种理想化和乌托邦的色彩，但透过后现代女权主义者的这些设想和提出的问题，我们不难感受到她们对人类社会未来的美好想象。这种积极为人类社会的前途而探索的精神是十分可贵的，这毕竟是大多数人所憧憬的前景，其所提出的许多设想也具有启迪性。并且，她们批判父权制的思维方式和提出的新的设想对于拓展我们的思维，努力解决现代社会中的性别不平等和人类目前所面临的各种危机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后现代女性主义指出性别压迫的根源在于父权制的社会、政治、经济制度，而父权制赖以存在的思想基础是西方主流哲学中的二元对立，进而对二元对立所延伸出的统治逻辑、理性主义、男性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等进行批判，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后父权制理论及一套新的价值体系和伦理准则。后现代女性主义者提出后父权制的目的不是要反对理性，而是指出父权制的非理性；是反对各种形式的统治和压迫，消灭现存的统治—服从关系；是要创造一种在二元对立之外的民主文化，它既反对不加批判的男女平等（因为这样最多不过是使妇女也进入统治自然的主人范围），也反对男女地位的颠倒（因为这样将仍然保持二元对立的模式和对自然的统治）。正如后现代女权主义者所提出的，在基本关系模式是统治关系的社会里，妇女不能得到解放。我们必须改变基于权力的关系和等级结构，必须重建我们社会的基础价值和文化，走向以相互尊重为基础的伦理观，以相互依赖的关系模式取代现代社会的等级制关系模式。在这样的理解中，后现代女性主义已是远远超越了性别的层次，而进入了更深刻的哲学理论层次。后现代女性主义在批判西方主流哲学中抽象的男性化理性、工具理性及其价值观方面，有独到的深刻之外。另外，在学术上亦有其不可忽视的价值，就其批判性和启发性来说，就足以使人们对之予以重视。
第二，后现代女权主义者已不再局限于从女性自身权益出发，进行争取男女平等的社会政治实践，而是能够着眼于整个人类的利益和命运来考虑自身的目标，是难能可贵的。正如女权主义者罗宾·摩根所说，后现代女权主义并不仅仅是一个对我们社会中的男女两性关系进行调整的问题，事实上，性别政治反映了人类与宇宙相互作用方面的所有的复杂性。性别、种族、全球政治、家庭结构、经济、环境、儿童、老年问题——所有这些问题，当我们用全息的观点来观察时，都存在着内在的联系。一方面，后现代女权主义认识到，如果没有男性的参与，要充分认识并有效改变妇女的屈从地位是不可能的。因此，它改变了传统女权主义往往站在女性自身的立场上、从女性自身的利益出发来争取女性的权利和性别平等的做法，明确主张和要求与男性开展全面合作，积极寻求男性的支持和参与，只有使男性中的许多人成为女性的盟友和伙伴，才能有利于妇女解放事业的发展。另一方面，后现代女性主义面对当今人类所面临的困扰全球的冲突、对抗、能源危机、生态破坏、核威胁等问题，积极寻求解决办法，反对各种形式的歧视和压迫，努力探索一种新的伦理文化，并提出后父权制社会的设想，把解决性别不平等和解决当今人类所面临的问题结合起来。它崇尚自然，爱好和平，重视建设，是人类走出由男性统治模式所带来的当今困扰全球的能源、生态和核危险等诸多危机的一条理想道路。这说明，这是后现代女性主义在社会政治实践中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
第三，后现代女性主义现在由于认识到男性之间阶级差别和种族差别的现实存在，认识到先有阶级认同、民族认同而后才有性别认同，因而，后现代女性主义不再追求固定统一的标准，而是开始以性别差异为基础，于差异中求平等，于平等中彰显个性和独立。使男女关系从以剑为象征的男性统治模式转变为以圣杯为象征的伙伴关系模式，使女性在做女人的过程中，从众多不同方式中找到最适合于自己的方式，这是符合当今社会发展趋势的。今天的世界比历史上的任何时代都更富于变化，今天的女性也比历史上的女性更加渴望自己生存方式的变革。将无限多的角色可能性完全简化为一个固化的角色特征，在具有后父权制观念的女性看来是一种侮辱，而不是一种承认。后现代主义的女性更认同于伙伴性的关系，这种女性一是体现了生活设计的多元化，二是体现了完全的自我和完全的我们的时代精神。这样，后现代女权主义在致力于男女平等的努力中，就有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和更为广泛的手段和途径，使妇女解放事业有了坚实的社会基础，这对于促进女权主义理论和事业的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标签：女权主义论文; 政治文化论文; 社会关系论文; 社会问题论文; 理想社会论文; 后现代主义论文; 社会阶级论文; 性别文化论文; 女性社区论文; 现代社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