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钟”作者考证_陆云龙论文

“清夜钟”作者考证_陆云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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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6522(2006)04-0150-03

陆云龙是明末杭州一位有影响的出版家,评选家,小说家,创作时事小说《魏忠贤小说斥奸书》,为其弟陆人龙所编《型世言》作评,有文集《翠娱阁近言》四卷,出版选评《翠娱阁选评钟伯敬先生合集十一卷诗五卷》、《皇明十六家小品三十二卷》、《翠娱阁评选明文归三十四卷》、《翠娱阁评选明文奇艳十二卷》、《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二十一卷)多种诗文选本。路工先生认为陆云龙是明末话本小说《清夜钟》的作者[1] (P152)。许多学者对此表示认同,(详见下文)笔者认为此观点值得商榷,其论证中存在着疏漏,并以确凿证据证明陆云龙并非《清夜钟》作者,只能推测作者是一江浙文人。

最早对《清夜钟》作者进行考证的是孙楷第先生,他在其《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清夜钟”条说:“明杨某撰。题薇园主人述。前薇园主人序。(察印章知其人姓杨氏。)全书十六回,回演一故事。”[2] 现对照《古本小说集成》据路工先生藏本及安徽博物馆影印的《清夜钟》,薇园主人序后有两枚印章,一枚署“于鳞氏”,另一枚印文署“江南不易客”,其中的“不易”两字极似“杨”字,孙楷第先生所说“察印章知其人姓杨氏”似应据此而言。胡莲玉先生及井玉贵先生都持这种观点,认为是孙先生把“不易”误认为“杨”字,[3] 笔者对此表示赞同。

首先认定陆云龙为《清夜钟》作者的是路工先生,在其《访书见闻录》中说:“《清夜钟》,作者陆云龙,号于鳞,别号‘江南不易客’,又号‘吴越草莽臣’,又号‘薇园主人’,浙江钱塘人,是明末一位重要的作家。曾著《魏忠贤小说斥奸书》四十四回,《辽海丹忠录》四十回,另有一种《唐贵梅演义》(未见传本)。他曾参加《盛明杂剧》的评校工作,编有《翠娱阁评选竹笈必携》、《明文归》、《翠娱阁评选明文奇艳》等书。《清夜钟》为南明弘光年间刊本,全书十六回,每回演一个故事……他(作者)忠心于明,在小说第三回中,斥责了吴三桂‘引狼入室’的卑鄙无耻,并感慨:‘长城徒自坏,何术拒胡侵?’”[1] (P152)路先生在古本平话小说集《清夜钟·前言》中也有相同的判断。“作者陆云龙,号‘薇园主人’,一号‘江南不易客’,又作‘于麟氏’。浙江钱塘人,是明末一位重要小说家,曾参与编选《盛明杂剧》的编校工作,著有《翠娱阁集》。”[4] 李汉秋、陆林先生在校点出版的《清夜钟·前言》和丁锡根编著的《中国历代小说序跋集》也沿用了其观点,[5] 称陆云龙是《清夜钟》作者。井玉贵先生最近又撰文支持路先生观点。[6] 按,姑且不论陆云龙是否为《清夜钟》的作者,上引路工先生《访书见闻录》中的论述还有六处明显的失误。第一,《辽海丹忠录》的作者是陆人龙,而不是陆云龙。第二,陆云龙的文集选集都不曾提及其著有《唐贵梅演义》。第三,笔者遍查明末沈泰辑的《盛明杂剧三十种》评校者,不见陆云龙“曾参加《盛明杂剧》的评校工作”的痕迹。第四,陆云龙在崇祯四年(1631)刻《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二十卷,而非“《翠娱阁评选竹笈必携》”。第五,《清夜钟》第五回《少卿痴肠惹祸,相国借题害人》中提及假太子王之明事件,及清军占领南京“弘光帝见获”事,可确知此事应发生在弘光以后,这样《清夜钟》应为隆武年间刊本,而非“南明弘光年间刊本”。第六,“长城徒自坏,何术拒胡侵?”这两句回中诗出现在第六回而非第三回,更重要的是,作者本回关注的是大将如何用人从谏,镇边立功,没有影射吴三桂之意,把吴三桂邀请清师出兵骂为“引狼入室”是后人看到危害后而下的结论,时人当时痛恨李自成推翻明代皇朝,对吴三桂联合清军赶走李自成是抱有欢迎态度的,就是《清夜钟》作者本人,在本书第四回还说:“后又闻得定王为吴将军抢去”,对吴三桂恭敬称之为“将军”,绝无“斥责”“卑鄙无耻”之意。大概路工先生并未仔细看书,就匆匆下了结论。

胡莲玉、井玉贵撰文支持路先生观点,他们的根据有以下两点:

第一,《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中陆云龙所作《诗卷》序及《词菁》序后都有陆云龙“亦字于鳞”的闲章;而《清夜钟》的薇园主人序后有两枚印章,其中一枚署“于鳞氏”。

第二,《新镌启牍大乘备体》书首小引末署“八十老人陆云龙蜕庵题”,另外,书中陆敏树《陆蜕庵先生家传》开端说:“府君讳云龙,字雨侯,号蜕庵”,可知陆云龙号蜕庵;而《清夜钟》第十三幅插图背面刻有两句诗:“松声寂寂禅关静,佛火时时见鬼磷。”后署“蜕庵题”。

笔者认为,上述两条理由不足证明陆云龙是《清夜钟》的作者。首先,不能确定《清夜钟》中的“于鳞氏”和“蜕庵”一定就是陆云龙。古人往往一人拥有多个字号,书坊主陆云龙仅在《型世言》一书中就有“翠娱阁主人”、“盐官木强人”、“雨侯”、“海昌草莽臣”、“三吴至性人”、“括苍女史氏”、“燕市酒徒”、“颖水赤憨”、“罗刹狂人”等不同的闲章或署名数十个,这些随意性很强的字号难免与他人相同;并且《清夜钟》中有“于鳞”印文的印章与《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中陆云龙“亦字于鳞”的印章并不完全相同。其次,《清夜钟》薇园主人序后两枚印章,除了一枚署“于鳞氏”,还有另一枚署“江南不易客”,《清夜钟》有十六幅插图,除了第十三幅署“蜕庵”,还有第五幅署“南史氏”,第八幅署“东厓子”,如果《清夜钟》中的“于鳞氏”和“蜕庵”就是陆云龙,那么“江南不易客”、“南史氏”、“东厓子”以及“薇园主人”等和“于鳞氏”、“蜕庵”一样,也都是陆云龙的字号,也会见于陆氏他书,但“江南不易客”等字号在陆云龙参与著评的《魏忠贤小说斥奸书》、《型世言》、《翠娱阁评选行笈必携》、《明文奇艳》等其他诸书多达数十个署名中都不曾见到。退一步说,即使《清夜钟》中的“于鳞氏”和“蜕庵”就是陆云龙,我们也只能猜测陆云龙和《清夜钟》的出版、评点或创作有某种关系,就如陆云龙曾刊刻清溪道人方浩汝的《禅真后史》并为其题序一样,他可能是《清夜钟》的刊刻者,而并不一定就是《清夜钟》的作者。

笔者还进一步认为陆云龙不可能是《清夜钟》作者,兹论述理由如下:

第一,《清夜钟》有关农民起义的描写不似陆云龙笔墨。第一回入话评述官府无力平定农民起义:“无奈初起时,一味蒙蔽,把个贼势养成了,到后来一味姑息,要把个‘抚’字了局。不知这贼从不吃一遭亏,有甚怕你,他肯来降?最可恨的是贼在栈道,前不能进,后不能退,东西扼住山险,贼自坐毙,一个痴庸的总督陈其愚,主一‘抚’字,纵他出险,遂不可制。”

首先需要说明,陈其愚不是“总督”,而是一农民起义军将领,他诈降成功,取得了明巡抚王三善的信任,“与筹兵事,故军中虚实贼无不知。至是遇贼,其愚故纵辔冲三善坠马,三善知有变,急解印绶付家人,拔刀自刎,不殊,群贼拥之去。骂不屈,遂遇害”。《明史》此处,《清夜钟》作者可能是误把“陈奇瑜”当作了“陈其愚”,兵部右侍郎陈奇瑜围剿李自成起义军时,中李自成诈降计,主张安抚。“先后籍三万六千余人,悉劳遣归农。每百人以安抚官一护之,檄所过州县具糗粮传送,诸将无邀挠抚事。诸贼未大创,降非实也。既出栈道,遂不受约束,尽杀安抚官五十余人,攻掠诸州县,关中大震。”《明史》《清夜钟》作者张冠李戴,把统治者恨之入骨的起义军将领同总督巡抚搞混,连这样基本的史实都分不清,不似“征事引端语莫能难其才”,(《启牍大乘序》)“博古搜奥,几同颛愚”(《明文奇艳序》)的陆云龙,并且陆云龙对时事颇为熟悉,他自己就著有史料翔实的时事小说《魏忠贤小说斥奸书》。其次,《清夜钟》主张要对起义军剿杀,反对安抚,而陆云龙在《翠娱阁近言·文类》卷二《剿抚议》中,认为农民起义原因是“夫平日有司,不能恤其灾患,以致召变”,反对“杀就抚之民”以致“驱民作贼”的做法,而主张通过擒贼先擒王,“歼厥渠魁,协从罔治”、“三等处分”安抚瓦解农民军。《清夜钟》中尖锐反对“抚”的观点和陆云龙剿抚结合的观点明显抵牾。

第二,从书中所引朱子强诗篇推测,陆云龙也不会是《清夜钟》的作者。《清夜钟》第二幅版画有一首诗,诗文是:生时并寝兴,没亦连衿里。交手合回抱,同赴清流沚。后署“右采朱子强双烈诗。”第二回末段又说:“却喜得骚人高士,闻得都有诗悼他。就中江右朱子强一首,可云妙绝。”朱诗并无精彩之处,陆云龙《翠娱阁近言》的诗文成就明显高于此诗,假如《清夜钟》作者是陆云龙,他不会赞叹此诗“妙绝”。另外,《清夜钟》十回全部取材当朝事,从此回叙述语气可知朱子强和作者是同时代人,其生平不可考,当是不为人知的下层文人,作者应和朱子强相识,才多次提起其平庸诗作。但遍查陆云龙的诗文集及选评文集,既没有在交友中言及其人,也没有选评其人作品,这也可证明陆云龙不会是《清夜钟》作者。

第三,根据《清夜钟》中五言诗和七言诗的数量比例也可推测出陆云龙不是《清夜钟》的作者。在陆云龙所作《魏忠贤小说斥奸书》中,回中多七言诗,在近一百首回中诗中,只有4首是五言诗,其余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七言诗,无论这些回中诗是自做或掇自他书(作者没有说明),这种情况都很难认定是完全出于偶然,最大可能是陆云龙在说部中倾向运用七言诗。而在《清夜钟》八十余首回中诗中,只有十首是七言诗,而且作者声明其中三首是别人所作,剩余的七言诗不足百分之十。尽管陆云龙诗文集《翠娱阁近言》为保持均衡,七言诗和五言诗的数量大体相当,没有表现出他更偏爱哪一种体裁。但假若《清夜钟》也是他的作品,回中五言诗和七言诗的数量比例同《魏忠贤小说斥奸书》相比不应如此悬殊。

那么,《清夜钟》作者是谁呢?笔者认为,《清夜钟》的作者,只能初步确定为江浙文人,这从《型世言》、《清夜钟》、《魏忠贤小说斥奸书》三书中共同存在的吴语方言词汇,可证实作者生活区域应和陆云龙、陆人龙兄弟的居住地杭州接近。以下略举数例:

1.巢窠

(1)任敬道:“怎还叫过不得?”张志道:“自古空里来,巧里去。不半年了,在巢窠儿并在赌场上了。”(《型世言》第二十二回《任金刚计劫库,张知县智擒盗》)按,巢窠,吴语口语,即指妓院。

2.替

(1)几遭要老脸替文姬缠一缠,终久脸嫩胆小,只是这等镇日呆想不了。(《型世言》第三十八回《妖狐巧合良缘,蒋郎终偕伉俪》)(2)(耿埴)一跨出桶来便要去,邓氏道:“哥,还未曾替哥耍哩,怎就去?(《型世言》第五回《淫妇背夫遭诛,侠士蒙恩得宥》)按,“替”用作连词,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和”,这正是吴方言的特征之一。上文中“替”都可用“和”字代替。

3.仔么

(1)闲时谈今说古,道:“某人仔么孝顺父母,某人仔么敬重公姑,”(《型世言》第四回《寸心远格神明,片肝顿苏祖母》)(2)《型世言》第二十六回敬松道:看不出,好一个人,仔么这等狠。(《清夜钟》第二回《村犊浪占双娇,洁流竟沉二璧》)按,“仔么”就是“怎么”的意思。

4.下老实

(1)一日,在棋盘街见一个汉子打个小厮,下老实打。那小厮把个山西客人靴子紧紧捧定,“救命”。(《型世言》第五回《淫妇背夫遭诛,侠士蒙恩得宥》)(2)二姐道:“下老实捶他两拳,怕他不醒?”邓氏道:“捶醒他,又撒谎溜痴,不肯来。”(《型世言》第五回《淫妇背夫遭诛,侠士蒙恩得宥》)按,下老实,相当于“狠”、“狠狠地”等义。[7]

5.擢钱

(1)家中有几个能干家人,原是要依势擢些钱来靠的,见公子小,门户冷落,都各生心。(《型世言》第十八回《拔沦落才王君择婿,破儿女态季兰成夫》)(2)进忠道:“嫂子,我也想来,当初我出去放头捉酒,也擢几个钱使。”(《魏忠贤小说斥奸书》第一回《指迷途瘤仙神相,周穷士六奇轻财》)按:“擢钱”在吴语方言中有捞钱、挣钱的意思。另有“贴肉揌”:按,“贴肉揌”可以解释为“塞钱行贿”。“假吃跌”,按:即是装出拒绝的样子,但实际上会接受。[8]

以上这些词汇都为江浙方言,从这些例子中我们可看出《清夜钟》的作者和陆氏兄弟所持方言的相似,所以他也应生活在杭州附近,或也是杭州人。

另外,根据《清夜钟》第一幅版画署黄子和刻,明末清初话本小说《生绡剪》刻工中也有黄子和,《生绡剪》题“集芙主人批评”,“井天居士较点”,“从作品内容推测,当均为明末清初江浙人”。两书刊刻地不会相距太远,也可作为《清夜钟》作者为江浙人的证据。

总之,不仅学者们断定陆云龙为《清夜钟》作者的两个根据并不充分,而且有三方面的疑问使我们认为《清夜钟》的作者可能不是陆云龙。因此,关于此书的作者,目前还是存疑为当。若要作出推测,则据书中见识平庸,文句粗俚不畅等表现看,作者应是一位学养不高的下层文人;而参考《清夜钟》和《型世言》、《魏忠贤小说斥奸书》共同出现的“仔么”、“下老实”、“擢钱”、“贴肉揌”、“假吃跌”等大量吴语方言词汇,可猜测他应是江浙一带人,陆云龙可能刊刻了此书,但不会是《清夜钟》的作者,在新的史料发现之前,这应是接近事实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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