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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IT经理世界》杂志之托，谈一下英特尔、思科、惠普和诺基亚这四个曾经辉煌的世界IT领域的主宰者。这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尤其是最近的媒体都在铺天盖地谈论斯蒂夫·乔布斯。但这却是一个有意义的话题。一方面因为这四个公司在IT领域的影响力都曾经不亚于苹果公司，其中的惠普公司如今在营业额上还远远高于苹果公司；另一方面，这些公司走过了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如日中天，然后盘桓不前或夕阳西下的全过程，对于我们了解IT行业更加有参考意义，苹果刚刚步入中年，它只有前半段历史，缺少后半段的过程。
我们可以分别对每个公司概括最能体现其辉煌的一点。英特尔是贯穿整个微机时代WinTel体系两极中的一极，只有它和微软在pc时代做到了长盛不衰。思科一度是世界上市值最大的公司，高达5400亿美元，远比最近苹果到达的高点（4000亿美元作用）还要高得多。而且它的股票交易量的峰值超过当年中国整个股市交易量的总和，这一点世界上没有第二家公司可以望其项背。惠普至今是世界上营业额最高的IT公司。诺基亚和它们相比略显逊色，但是它一度占据全世界手机市场的一半以上的份额，这不仅是今天苹果公司没有达到的，而且是后者可能永远达不到的。但是今天，这四家公司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走过了他们最为传奇的时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产业变革所带来的挑战。
公司的成功需要具备很多条件和机遇，缺一不可。因此企业蒸蒸日上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而公司要走下坡路时，只要在这样或者那样的环节上出一个问题即可，因此所有走下坡路的公司常常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问题。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它们的基因可能不太适合今天的环境了。让我们先看看这四家公司的共同的弱点，再看看它们各自不同的问题。
首先，它们都很大，大有大的难处，即使像英特尔这样处于垄断地位的公司也是如此。公司大了以后管理层和公司的利益可能会存在冲突。高级主管更多关心的是自己的发展空间和自己部门的利益，这往往使得公司产生内斗；由于资本市场的制约机制，华尔街的股东们更喜欢高股价而忽略企业长远发展，这可能会造成管理层有意无意地配合，从而伤害公司核心竞争能力。全世界所有大公司都是如此，无非是一些公司比另一些稍微好一点而已。如果公司的创始人或者灵魂人物尚在，这方面会好一些。但是上述四个公司都不是这个阶段了，没有一个绝对的大股东，谁会为这些公司今后20年的发展负责？因此大公司的所有通病它们或轻或重地都有一些，因此也很难指望员工对公司充满激情。这是大象难于跳舞的原因。
第二，除了英特尔外，它们都受到亚洲企业的冲击。美国最近有一些愤青在华尔街赖着不走。他们把欧美经济危机的根源算到华尔街头上，发泄着对华尔街乃至整个富有阶层的不满。是的，华尔街这些投机者巧取豪夺是挣了很多不义之财。但是，欧美的问题不仅仅是华尔街的问题，而是每一个城市主街（Main Street）的问题。这些愤青们自己也有着很大的问题。在美国，前1%的富人收入占全国收入的30%多，但是也贡献了全国近一半的税收。美国近一半人几乎是不缴税的，而且很多都拿着福利。一些中国的读者讽刺这些占领华尔街的人，“虽然成天不工作，却都拿着单反相机。”欧美，尤其是欧洲，普遍的社会风气是要拿亚洲人几倍的工资，却只付出几分之一的劳动。克林顿时代开始之前，美国的制造业就在不断衰退，欧洲除德国外亦是如此，但是大家享受到的福利却不断增加。因此，欧美公司的竞争力比20年前大大削弱，亚洲公司的竞争力大大提升。思科、惠普和诺基亚都明显地在与亚洲对手竞争时丢失市场。
除了上述两个共性问题，这四家公司又各有各的问题。英特尔的问题在于WinTel时代的基因，很难适合今天移动化的格局。英特尔主要产品基于CISC系统结构，当年它以一己之力击败了所有RISC公司，可谓是笑傲江湖，当然同时它也就不可能发展RISC的产品了。
但是，今天在移动时代，以ARM为核心的RISC联盟，包括高通、博通、MARVELL、NVIDIA以及新加入进来的德州仪器TI，占据了手机和移动终端的主导地位，成长速度明显高于英特尔。思科的路由器部门太大太强，以至于其他新的业务一直没有起来，比如在线存储设备。惠普本来在几年前就开始走下坡路，但是它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位郭士纳似的人物——马克·赫德，使得它不仅起死回生，而且在从IT制造到IT服务的转型上做得有声有色，大有成功转基因的可能。但是拿官僚主义开刀的赫德显然不是惠普管理层喜欢的人物，它在公司内的口碑并不好，终于因为一点小事被人拿到把柄，不得不离开CEO的位子。诺基亚当年在移动通信转向GSM时，趁着摩托罗拉动作迟缓的机会，轻易地后来居上，成为移动通信2G和2.5G时代的代表，但是却重复了手下败将摩托罗拉当年失败的老路，在从2.5G到3G换代的时候落伍了。在3G时代它完全不知所措，轻易地被苹果和Google的Android击败。
那么今后这四个大象的前景如何？英特尔的日子应该最好过，虽然WinTel时代过去了，但是在云计算时代，工业界对服务器CPU的需求足够保证其良好的营收。英特尔在这方面潜在的风险是，如果基于ARM的这些RISC处理器公司在服务器芯片方面能在性能上超过目前英特尔的处理器，它的根基就被彻底动摇了。至于它是否能再创辉煌，要看是否有机会在今后某一代移动通信标准中成为主导，然后像高通公司那样依靠占据行业的制高点获得巨大市场份额。但是，高通的神话不是很好复制的。
思科和惠普就没有英特尔那么幸运了，一方面它们的优势领域遭到竞争对手的挑战，另一方面它们还没有找到新的成长点。思科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市场份额不断地被华为蚕食，这就是亚洲企业的影响。同时随着云计算的主要公司，包括Google，Facebook和Amazon日益强大，它们基本上抛开了思科，自己制造自己的路由器，因此思科赚不到云计算的多少红利。惠普今后基本上需要放弃它的低端PC制造市场，它在服务器和IT服务上的竞争对手除了IBM外，又多了个甲骨文-太阳公司，而后者恰恰是由最了解惠普的赫德负责日常的运营。
诺基亚作为芬兰这样一个高福利国家的公司，其技术积累在行业中又相对没有太多的优势，因此防御能力是最弱的。它在手机操作系统上与苹果和Google竞争基本上处于下风，不得已加入了微软阵营。当然，苹果不接纳它，因为苹果不接纳任何公司；而Google是要了它的命的敌人，从感情上诺基亚不愿意向Google投降，选择微软也许是唯一的出路。在硬件制造上，由于亚洲企业的冲击，主要来自HTC和三星等公司，诺基亚没有什么机会。因此，如果哪天微软收购诺基亚，我不会感到意外。
大象跳舞是个特例，行动迟缓是正常。我们不能因为郭士纳曾经让某个大象跳起舞来就期盼其他大象也有灵活起来的奇迹。这些公司，尤其是英特尔、思科和惠普还会长期发展下去，但是它们的传奇时代已经过去了。回到开始的话题，谈论这四家公司实在不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话题，因为结论比较明显。也许今天应该谈论的是苹果和Google这样已经成为了新的大象的公司，它们到底有哪些潜在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