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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岁的虹储小区居民周慧芳,翻出一个红本本,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她“储蓄”的时间:某月某日,为居民作家政服务;某日,帮邻居接双胞胎……但记录到了2002年2月,便戛然而止了。
这个红本本是由长宁区虹储小区发放的一本“时间存折”。15年前,小区成立“时间银行”:志愿者把为别人提供服务的时间“存”入“银行”,一旦志愿者本人或家庭需要帮助,就能从“银行”中取出“被别人服务”的时间;差不多同期,虹口区晋阳居委也开始推行“时间银行”养老模式,由低龄老人为高龄老人提供护理,并将时间“储蓄”起来,到年迈时享受同等时间的护理服务。
多年来,“时间银行”实施得怎样?近日,记者重访发现,虹储小区、晋阳居委尽管都在继续推行邻里、养老互助,但“时间银行”的模式并没有得以持续。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原因?
看做一份荣誉,而非兑换凭证
1998年,虹储小区推出“时间银行”志愿服务模式。次年,当时总共1002户居民的小区里,拥有“时间储蓄卡”的“储户”就达到了757名,其中青年人占六成以上。
居民刘女士连续几年帮别人做家政、买小菜,“储蓄”了不少时间。“原来我去找维修家电的做些小修小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拿着红本本去,感觉‘理直气壮’多了。”刘女士说。
但大多居民只存不取,从没兑换过其他服务。十年前,刚退休的邬伟胜当起了小区志愿者,拥有了一本红本本。除了志愿打扫小区卫生外,他还帮助一位邻居接送小孩上下学。一开始,邬伟胜很慎重,在红本本上一笔一画记录下每次的服务时间,然后,找居委会干部盖章。很快,他就“储蓄”了很多时间。“可后来,我就懒得记了。红本本也在搬家时丢了。”尽管没有兑换其他服务,但邬伟胜说他也有收获,“我和这家邻居成了好朋友,他的孩子今年被美国一所大学录取,去之前,小伙子还特地到我家告别呢!”
晋阳居委的情况亦如是。当年担任晋阳居民区书记的孙嘉兰是参与“时间银行”的第一批低龄老人。她当时的服务对象是比她大7岁、常年患病卧床的吴阿婆。孙嘉兰照顾吴阿婆差不多有10年时间,直到她过世。孙嘉兰的“存折”曾记得密密麻麻,从买菜、做饭到陪看病、逛街,事无巨细统统记录在册。但时至今日,满头白发的孙嘉兰说,那本“存折”搬家后已找不到了,她也从没“提取兑现”过。
“就是我帮你,你帮我,用不着红本本来换取啊。”许多居民对此有同感。更多的居民则是把红本本看做为一份荣誉,而非兑换凭证。有一个故事,让虹储小区的居委会干部很有感触。有一位老太是热心的小区志愿者,常常帮着楼道打扫卫生,帮别人照看小孩。老太太过世后,从美国回来的女儿从箱子底翻出老太太的红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每一次记录后面都有居委会盖的大红印章。“老太太把它当宝一样,珍藏着。”
不用“储蓄”时间,互助也能达成
“时间银行”为何没有继续下去?
除了居民志愿服务意识逐渐提升的原因之外,其本身设计恐怕也有疏漏之处。
“时间银行”真正进入实践后,晋阳居委的社区干部们发现,要把一个美好的概念变成现实,存在着许多困难。按照当初的设想,“时间银行”以协议形式考核,居委会每月检查一次,街道半年“签证”一次。很快,居委会就面临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认证”需要一个科学合理的标准,例如给老人买菜、洗衣的简单生活护理,和陪护生病、瘫痪老人的服务强度是不一样的,仅仅用服务时间来衡量显然不公平。而“认证”过程本身也颇费时间、精力。
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人员的流动:有的居民购置新房搬离了小区,有的老人晚年搬到了子女家居住处、甚至出国了。类似的情况,那么就算他之前认真记录“时间存折”,到时也无法再找原来的居委兑现了。孙嘉兰说:“我们里弄当时有个阿姨,她平时也很积极地去照顾高龄老人,但她前几年搬到浦东去住了,我们失去了联系。”
由于遇到了种种现实困难,“时间银行”的工作慢慢停顿了下来。
而在虹储小区,情况稍稍不同。居委会干部告诉记者,2005年起,虹储小区成立了五个志愿服务协调小组,几乎所有的志愿服务都由这些小组牵线搭桥、顺利实现,“时间银行”大概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式微”,红本本渐渐派不上用场,成了一个纪念本。但小区志愿服务的脚步一直未停息。“现在我们不用红本本,也能达成邻里间的互帮互助,这岂不是‘时间银行’的升级版?”
“时间银行”应建更大网络
然而,在专家眼里,“时间银行”的兴废还有别样的意义。
在上海社科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副所长周海旺看来,像虹储小区、晋阳居委的“时间银行”试点之所以能够开展,得益于其具备的一些优厚基础条件:小区内老年人口比例高,具有较明显的服务需求;居委会干部在居民中具有较高威信和号召力,热心且组织协调能力较强;小区邻里关系密切,具有互帮互助的传统。“这些优势促成了探索的顺利启动,但却并不足以保证其可持续发展。”
“既然是一种‘储蓄’,其操作程序必然比一般的邻里互助要复杂得多,必须有一个严谨的制度设计和规范运作。”周海旺说。记者了解到,这两个小区除了对志愿服务进行简单登记、审核和评比奖励外,没有更细化的制度设计。网络兴起后,“时间银行”也没有与此接轨,在信息系统上作任何更新。
“时间储蓄”的量化也一直伴有争议。不同的志愿服务,具有不同的劳动强度和技术含量,仅仅记录时间不能体现相等时间内不同服务之间的差异。比如,英语补课的1小时不能简单等同于清扫的1小时;给老人买菜、洗衣的简单生活护理,和陪护生病、瘫痪老人的服务强度是不一样的,仅仅用服务时间来衡量显然有失公平。这个“认证”需要一个科学合理的量化标准。可惜,实施那么多年,小区没有在此方面做过具体量化。
更难面对的是人员的迁徙和变动。周海旺指出,一旦居委会干部换届、居民搬离、缺乏后来参与者,“时间银行”就可能产生“坏账”,导致无法“支取”和延续。
周海旺认为,“时间银行”的模式对于服务者付出的时间赋予了类似货币信用的属性,这就必须对其提供强大的信用保障,而居委会这样一个群众自治组织未必具备足够的信用资质来提供保障。“这样一种操作相对复杂、运行周期漫长且需要较高信用保障的模式,并不适宜小范围的社区独力操作,而应当通过制度设计,建立一套完善的运行机制,在较大区域范围内施行。”
记者注意到,更大范围的“时间银行”已在一些区域实施,比如上海虹桥志愿服务网,精心设置了志愿服务时间储蓄个人账户,把志愿者的服务时间和质量折算成积分,给予志愿者一定级别认证和兑换激励。虽然红本本在虹储小区已逐步退场,但小区800多位居民被链接到了更大规模、更大系统的“时间银行”,他们在虹桥志愿服务网进行注册,发布志愿服务需求,享有个人独立账户,并获得网站相应积分和兑换激励,也可在更大范围内自由兑换。
对于这个电子账户,小区居民的看法就不同了,这不仅仅是红本本式的荣誉,而是一种社会信用记录,“现在我服务他人,将来他人服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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