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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日本的黑格尔研究史作总体概述时,可以把它划分为五个大的时期。第一个时期从费诺洛萨开始讲授哲学史的1878年到1904年;第二个时期从纪平正美和小田切良太郎译的《百科全书》公开发表的1905年到1930年;第三个时期从黑格尔忌辰100周年的1931年到战败的1945 年;第四个时期从1946年到1969年;第五个时期从黑格尔诞辰200 周年的1970年到现在。
第一个时期:1878年—1904年
已经提到过的费诺洛萨在东京大学任教期间,讲授从笛卡尔到斯宾塞为止的哲学。他认为,把黑格尔和斯宾塞结合起来就能产生完全的哲学。他关于黑格尔的知识来自哈佛大学时代的恩师F·鲍恩(Bowen)、圣·路易斯(Saint Louis)学派的W.T.哈里斯(Harris), 他在授课中进一步参考了施韦格勒(Schwegler)的《西方哲学史》英译本。 据说费诺洛萨的讲课是缺少独创性的介绍,但他也援用自己流派的洛茨(Lotze)的话解释道:“在黑格尔那里, 绝对的确是关系的关系的体系。”
听过费诺洛萨讲课的井上圆了、三宅雪嶺、清泽满之等人从现象即实在乃至佛教的立场出发去努力接受黑格尔哲学。井上在《哲学要领》中认为,与谢林的绝对是“相对外在”存在的东西相对,黑格尔的绝对则是“相对的本质即作为绝对而存在”。关于黑格尔的方法,他说“绝对的全体名曰理念,让理念本质地包含在其中的心物两界得到展开叫做理念的发展。”三宅雪嶺在《哲学涓滴》(1889年)中把黑格尔哲学解释为纯粹的批判法哲学, 并遵从施韦格勒和K·费舍的观点,按法哲学、万有哲学、精神哲学的顺序加上了解说。清泽满之在以前的西方哲学史讲义中认为,黑格尔哲学的第一原理是绝对的思想、不是特定的思想,即使在《宗教哲学骸骨》(1892年)中他也把自己独特的辩证法与黑格尔的辩证法相提并论。此外,还可以举出中岛力造的《黑格尔的辩证法》(1890年),吉野作造的《黑格尔的法律哲学基础》(1904年)。总的说来,这段时期是按照后期的《百科全书》体系来概括说明的,但翻译术语不准确,还没有系统地阅读原著。然而,基于正反合图式的理解来关心辩证法早在这一时期就确立下来了。
第二个时期:1905年—1930年
用原文阅读黑格尔著作、 翻译黑格尔原著的最初尝试是1905 年至1906年《哲学杂志》刊载的纪平正美和小田切良太郎译的《黑格尔体系(百科全书)》(但是只译到第126节)。而且, 两人在《关于黑格尔哲学及其翻译》(1905年)中报告说,“黑格尔由于按照词的原意来使用,所以文字的不同必然导致意义的不同。”其后的大正时代到昭和初年(即1912年—1926年),作为大正教养主义的新康德哲学兴盛之极,黑格尔研究暂时衰落下去,但其翻译在逐渐地进行。岩崎勉的《精神现象论或意识的学问》(1927年0)、 今田竹千代的《历史哲学序论》(1929年)、大江清一的《精神现象叙况》(1929年)、速水敬二的《逻辑学》(1929年)矶野骏的《自然哲学》(1930年)等公开发表了。而且,从1914年到1930年,克罗齐、K·费舍、克洛克纳、狄尔泰、N·哈特曼、马克思、普列汉诺夫、德波林等人的黑格尔论也逐渐翻译出版了。最早介绍西欧马克思解释的三木清在《有机体说与辩证法》(1928年)中,将二者进行了比较,想把唯物辩证法正当化。与此相对,铃木权三郎在《关于黑格尔辩证法的考察》(1929年)中解释说,《逻辑学》是逻各斯的自己叙述,阐明了从反思论的“关系”的观点到“存在”的道路。
第三个时期:1931年—1945年
在黑格尔逝世一百周年的1931年,柏林、罗马、哈格(Haag)等地举行了纪念学术会议,实际上前年就已经成立了国际黑格尔联盟。在我国也举行了各种纪念活动。首先,岩波书店开始刊行《黑格尔全集》,船山信一译的《精神哲学》(1931年)、金子武藏译的《精神现象学》上卷(1932年)、铃木权三郎译的《逻辑学》上卷(1932年)等出版了。还有,依据国际黑格尔联盟日本支部(代表系三木清)编的《黑格尔与黑格尔主义》、理想社编的《黑格尔的复兴》等材料、对黑格尔哲学的许多部门进行介绍和研究的成果也陆续发表了。 确实, 这一动向于1910年文德尔班在海德堡学士院进行的题为《黑格尔主义的复兴》的演说中已见端倪,他主张应该将新康德主义西南学派的文化哲学彻底化,满足用黑格尔主义形成世界观的要求。也就是说,从那以后,浸透了以克罗纳、拉松、克洛克纳、克罗齐、金蒂雷、布拉德雷、赫辛(Hessi-ng)、科伊勒(Koyre)等人为代表的新黑格尔主义的浓厚色彩。 但是,我国的情况更加复杂些。明治时代以来的以正反合为基调的辩证法理解已成为基础,但在新黑格尔主义那里还有以“和”乃至“无”为基调的东方精神,以及试图对黑格尔进行唯物论颠倒的马克思主义,以这三种因素中的一种为重点的各种辩证法理解产生了。田边元最初从新康德主义立场批判辩证法,但在《黑格尔与辩证法》(1932年)中最终把它作为解释无的显现的绝对辩证法而接受了。西田几多郎在《从我的立场来看黑格尔辩证法》(1931年)一文中,也把辩证法的运动理解为绝对无的自觉限定。与此相对,高桥里美在《包含辩证法》(1942年)中,主张同时超越了有无对立的包含全体性的“包含辩证法”。小山鞆绘在《自觉与辩证法》(1931—1932年)中,既采用新黑格尔主义的观点,又坚持从佛教的空与黑格尔的绝对知识这两种形式来把握自觉的立场,主张根据辩证法有阶段地限定自己。三枝博音在《逻辑科学》(1934年)中,很重视知性,因为这是理解黑格尔逻辑学的前提。
在这里,就新黑格尔主义对我国的影响来说应该注意的是,拉松、克洛克纳等人重视原著的内在的、发展史的理解的文献学倾向在我国当时的黑格尔研究中还未充分表现出来。比如,1931年至1932年, J·霍夫迈斯特(Hoffmeister)整理的《耶拿实在哲学Ⅰ.Ⅱ)出版了,但我国没有认真研究这一草稿。诚然,可以举出以下例子(仅是很少的一部分)以证明有人研究过:1923年至1925年在欧洲留学、专攻文献学研究的矢崎美盛的《黑格尔学位论文的刨根问底》(1926年)、《黑格尔精神现象论》(1936年)、石津照玺的《黑格尔与荷尔德林的思想关系》(1931年)、《黑格尔青年时代的宗教研究》(1931年),以及金子武藏的《黑格尔的国家观》(1944年)等。但是,勿宁说,像三木清的《黑格尔复兴及其方向》(1931年)那样有意识地否定这种倾向的论调是很普遍的。
到这个时期的后期为止持续进行的黑格尔研究也产生了一些空隙,即自然哲学与哲学史尤其是黑格尔关于希腊哲学理解的研究少得可怜。关于自然哲学,只有户坂润的《黑格尔与自然哲学》(1932年)一文;关于希腊理解,可以举出波多野通敏的《黑格尔所理解的赫拉克利特》(1931年)、青木严的《亚里士多德的问题论与黑格尔辩证法》(1932年)等文。
第四个时期:1946年—1969年
战后的黑格尔研究是从《逻辑学》研究出发的,同时战前几乎未开拓的《法哲学》、《历史哲学》研究也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在与铃木权三郎合译的《逻辑学》(下卷)(1946年)刊行后,武市健人很快就在1947年至1948年出版了全三卷《黑格尔逻辑学的世界》。武市在该书中用逻各斯来表现黑格尔逻辑学的根本东西,主张其存在是活动性,而且认为其具体应用的例子是《资本论》。更进一步,武市在《黑格尔逻辑学的体系》(1950年)中认为,黑格尔逻辑学开端的本性应在设定的反思中去寻找,他想按照“本质—存在—概念”的结构重编黑格尔的逻辑学。与此相对,松村一人在《黑格尔逻辑学研究》(1951年)中对全部存在论的认识论解释是以《小逻辑》为依据的。尤其是,他解释道:在自为之有中成为量认识之基础的等质性被表示出来了。还有,他区分了逻辑矛盾与现实的矛盾,指出了与其后的辩证法矛盾相关的问题。
岩崎武雄在《辩证法》(1954年)中,区分出了存在的辩证法、认识的辩证法和自觉的辩证法,他仍然把黑格尔的辩证法理解为认识的辩证法。他认为,辩证法作为克服矛盾的逻辑在存在领域是不成立的。进而,还可以举出把黑格尔逻辑学解释为基督教逻辑的大村晴雄的《黑格尔的判断论》(1961年0), 论述体系结构的船山信一的《黑格尔哲学的体系与方法》(1961年)和《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形成与构造》(1963年),还有论述耶拿时期的自然法论文和未开垦领域的称之为美学的中埜肇的《黑格尔研究》(1961年),收录初期至后期的政治论文并加以详细解说的金子武藏编的《黑格尔政治论文集》(1967年),竹内敏雄著的《黑格尔美学》(1948年)等。
第五个时期:1970年至现在
到1970年前后,除《美学》等著作外,据《黑格尔全集》日译的岩波版黑格尔主要著作也刊行了,黑格尔原著的移植工作也告一段落。但是,1968年在德国学术版《黑格尔全集》开始刊行,在我国也产生了新的研究环境。也就是说,根据对黑格尔的原著的内在理解来阐明新的黑格尔形象——实现这一工作的前提开始产生了。
关于初期的宗教论草稿,很幸运,金子武藏在其《黑格尔的国家观》发表(1944年)以后不久就开始了认真的研究。70年代以来还涉及对法兰克福时期的著作残篇、柏林时期与谢林的来往书信、德国唯心论最古老的体系的缜密考察。而且从总体上说,学者们按执笔年代考察了初期的草稿,阐明了耶拿时期所呈现的思辨哲学的原型,譬如,有细谷贞雄的《青年黑格尔》(1971年),寺泽恒信的《和与存在是同义的》(1975年)等论文,速水敬二的《黑格尔的学习周游时代》(1974年),藤田正胜的《青年黑格尔》(1986年)。还有,关于法兰克福时期的草稿群,随着诺尔(Nohl—Ausgabe)版的订正也出现了相应的研究。
关于到耶拿时期为止的发展史的研究,1967年公开发表了H ·基默勒(Kimmerle)的《黑格尔在耶拿时期的著作年表》,而且根据1968年以来刊行的《耶拿体系草稿Ⅰ.Ⅱ.Ⅲ》,对耶拿时期的发展史的正确研究变得可能了。其结果是,人们详细地追寻从初期的宗教论草稿群到《精神现象学》的轨迹——尤其是精神哲学的形成轨迹,出现了从其形成来阐明黑格尔哲学原理的研究。还有,关于《就职纲领》、《行星轨道论》、《哲学评论杂志》上发表的诸论文的研究也有人进行。例如,加藤尚武的《黑格尔哲学的形成与原理》(1980年),泽世的《黑格尔哲学形成的过程与逻辑》(1983年),酒井修的《1801年夏季的黑格尔》(1984年),金子武藏的《关于黑格尔的初次讲课》(1985年)。
回顾我国对《精神现象学》的研究时可以看到,战前主要是把它作为辩证法论题的附带物而谈及的,真正开始把它作为主题来研究是战后的事。 如, 可以举出樫山钦四郎的《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研究》(1961年),金子武藏的《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1973年),还有以上妻精的《精神现象学的理念》(1983年)为代表的诸论文。不仅如此,1979年由金子武藏翻译并加以详尽注释的《精神现象学》完成了,这一工作促进了对每一章的分析研究,1980年前后以各章为对象的研究论文大大增加了。
在逻辑学——辩证法方面,六十年代开始积累的关于黑格尔逻辑学的注释性研究已结书出版。巴尔迪尼(C.G.Bardili )等人与黑格尔逻辑思想的形成有很深的关系的哲学研究也出现了。还有,用自己的观点对黑格尔辩证法予以批判性地吸收这种研究,对初版《逻辑学》的翻译、注释,对纽伦堡时期与逻辑学有关的草稿的发展史研究也出现了。如,樫山钦四郎的《黑格尔逻辑学研究》(1970年),大村晴雄的《黑格尔的本质逻辑》(1976年),寺泽恒信的《黑格尔的大逻辑学1.2》(1977年、1983年),黑格尔逻辑学研究会编的《见田石介的黑格尔大逻辑学研究①②③》(1980年),广松涉的《辩证法的逻辑》(1980年),大桥良介的《黑格尔逻辑学与时间性》(1980年),以加藤尚武的《黑格尔逻辑思想的背景》(1986年)为代表的诸论文,《理想》杂志冬季号(1989年)对《逻辑学》的全面再研究。
在自然哲学方面,耶拿时期的自然哲学草稿翻译工作已进行,由于后期的自然哲学与《逻辑学》存在论有密切关系,从希腊文、科学史观点来正式研究自然哲学甚至当时的化学、力学的成果发表了。最近,“自然哲学研究会”进行的旨在弄明白黑格尔与歌德、谢林、贝托莱(C.L.Berthollet)关系的资料发掘等工作也开始了。如,本多修郎的《黑格尔与自然辩证法》(1970年)和《黑格尔与自然科学》(1971年),“自然哲学研究会”发行的《〈自然哲学〉研究》(1989年)。关于《历史哲学》,战后一直在进行研究,但是集中关心的是柏林时期黑格尔的历史观全貌,而对前期的有关研究尚未见到。关于《法哲学》,1972年至1974年,伊尔亭编的讲演录刊行,而且最近D.亨里希编的也刊行了。在我国,学者从来偏重于关心的是市民社会、国家等人伦内容,而对抽象法、道德性的研究不怎么见得到。关于《哲学史》,从与蒂德曼(Tidemann)、滕勒曼(Tennemann)、布勒(Buhle)、布鲁克(Brucker)等人的哲学史的关系来阐释黑格尔哲学史观的发展史的工作已开始进行。
此外的研究还有,用思辨观点来阐释黑格尔全部哲学构造的中埜肇的《黑格尔哲学的基本构造》(1979年),切合《精神现象学》来阐明语言问题的出口纯夫的《精神与语言》(1980年);在宗教哲学方面,有确有研究的岩波哲男的《黑格尔的宗教哲学研究》(1982年)。还有,进入70年代以来,与黑格尔文献、研究动向有关的研究也开始进行,以上妻精编的《黑格尔文献目录》(1970年)和《黑格尔研究动向》为代表的各种资料、山口诚一和星敏雄编的《黑格尔日语文献目录》(1988年)发表了。
以尊重文献学研究和发展史研究以及对原著的内在理解为背景,“黑格尔研究会”(发起人系上妻精和加藤尚武)于1986年成立了。而且,随着黑格尔材料基地的开发,对黑格尔主要原著的网络检索已成为可能;黑格尔日语文献的材料基地化也在进行,使人们有可能掌握准确的研究状况。还有,《黑格尔哲学研究》(黑格尔研究会编)、《黑格尔学报》(京都黑格尔读书会编)等研究杂志也发行了。最近,招聘W.C.齐默利(Zimmerli)、O.珀格勒(Poggeler)、H.F.富尔达(Fulda)、路.希普(Siep)、H.基默勒等外国研究者的工作, 以及研究交流也很活跃。(张桂权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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