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社会与人生——评越南当代作家麻文抗的长篇小说《园中落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越南论文,长篇小说论文,园中论文,落叶论文,家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越南当代作家麻文抗1936年生（注：（越南）《文艺周报》1996年6、7、8合期。），是越南1975年以后文坛上一位有重要影响的作家，现任越南劳动出版社副社长兼总编辑（注：（越南）黎金荣《访作家麻文抗》，越南《文学杂志》1988年第5、6合期。）。麻文抗开始时写短篇小说。他的第一部作品《残街》（1959年）描写城市贫民的生活（注：（越南）阮文遂《读麻文抗的山区作品》，越南《文学杂志》1983年第5期。）。以后又写了许多短篇小说，但是一直到他从事山区题材创作，特别是《离府》的问世并荣获1968年越南《文艺周报》短篇小说竞赛二等奖，麻文抗这一名字才引起人们注意（注：（越南）阮文遂《读麻文抗的山区作品》，越南《文学杂志》1983年第5期。）。从那以后，他创作了许多的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明月之歌》（短篇小说，越南文学出版社，1972年），《项氏之子》（短篇小说，越南青年出版社，河内，1972年），《收李之后》（短篇小说，越南妇女出版社，1972年），《燕子》（短篇小说，越南金童出版社，1972年），《马蹄》（短篇小说，越南劳动出版社，1973年），《山中飞鸟》（短篇小说，越南金童出版社，1976年），《绿叶》（短篇小说，越南妇女出版社，1977年），《森林之风》（长篇小说，越南青年出版社，河内，1977年），《基特》（短篇小说，越南金童出版社，1978年），《白花花的银元》（长篇小说，越南文学出版社，河内，1980年），《夏季雨》（长篇小说，越南劳动出版社，1982年），《边隘地区》（长篇小说，越南人民军队出版社，河内，1983年），《危险的弯道》（短篇小说，越南《文艺周报》1983年第43期），《嫩月》（长篇小说，越南新作品出版社，1984年），《园中落叶》（长篇小说，越南妇女出版社，1985年），《没有证书的婚礼》（长篇小说，越南劳动出版社，1989年），等等。
80年代以前，麻文抗的创作主要是山区题材，因为那是他“青年时代生活过的地方”（注：（越南）黎金荣《访作家麻文抗》，越南《文学杂志》1988年第5、6合期。）。80年代后，麻文抗的创作转向描写平原地区的生活。“麻文抗是文坛上率先革新的作家之一”（注：（越南）《文艺周报》1990年2月10日。）。他超越了自己，开始了一种新的创作风格。“读麻文抗的作品，与积极人物相比，我更同情作品中的消极人物（如《园中落叶》里的李这一人物）”（注：（越南）《文艺周报》1990年2月10日。）。从《夏季雨》、《园中落叶》和《没有证书的婚礼》等作品中，我们看到麻文抗作品的突出特点是注重生活的真实。麻文抗“以一个作家的责任感深刻地批判了社会上的消极现象”（注：（越南）《文艺周报》1990年第33期。）。“一些外国人读了他的作品后给予了高度评价”（注：（越南）《文艺周报》1990年2月10日。）。
长篇小说《园中落叶》1985年由越南妇女出版社出版后深受越南读者喜爱，荣获越南1985年文学创作二等奖（注：（越南）《文艺周报》1987年3月28日。）。“到目前为止，该书已三次重印，发行量达几十万册”（注：（越南）《文艺周报》1987年12月15日。）。“该书被译成俄语后受到了苏联读者的广泛欢迎”（注：（越南）《文艺周报》1990年2月10日。）。这一切足以证明麻文抗的《园中落叶》是一部可读性很强，有重要影响、受到广泛欢迎的好小说，是1975年后越南文坛上的一部重要文学作品。
麻文抗说：“我只写我自己的家庭，不写别的”（注：（越南）《文艺周报》1987年12月15日。）。但“成千上万的读者却从中发现了他们自己的问题”（注：（越南）《文艺周报》1987年12月15日。）。麻文抗的长篇小说《园中落叶》是一部描写家庭生活的作品。V.G.别林斯基认为，写家庭问题的小说是社会小说，因为在小说里提出并解决了重大的社会问题。家庭是社会的一个细胞，它常常蕴藏着社会矛盾和社会思潮。家庭是个缩小的社会。所以，描写家庭来深刻地反映社会面貌和社会趋向，指出人物的性格与命运是世界各国文学创作中最为常见的。麻文抗的《园中落叶》把视点主要集中在家庭，描写在1975年后越南复杂多样的社会环境影响下的家庭变化。
在人们认为是安乐港湾的家庭，恰恰正是诸多不幸的滋生地。放纵自己、贪图享受、不顾社会道德准则、一切向钱看、利己主义的生活方式正在侵入每一个家庭。困难重重、消极现象不断滋生的社会环境强有力地影响着家庭中的每一个人。家庭成员对不同的生活方式在认识、看法上产生了种种矛盾和强烈冲突。麻文抗把家庭放到了具体的社会环境里进行观察。“社会正在变革，丑恶、不良的东西肆意横行。它们向我们进攻，侵入了我们的每一个家庭”（第48页）。作家清醒地认识到，当社会环境变化时，家庭也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化。“过去，战争吸引着民族所有成员的全部毅力，阵线引导着人们的道德情感。过去，人们忍受艰苦、匮乏的生活，个人的要求被压抑。贪欲、渴望没有刺激它的环境，人们不用面对被诸多外部环境所支配的生活。现在，生活从两个方向展开“更加丰富、更加复杂”（第94页）。社会不论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不能轻视家庭关系。“家庭存在了几千年，有非常牢固的基础”（第49页）。在这种精神指导下，麻文抗批评道：“似乎有一个时期人们幻想可以轻视家庭关系。诸如父子关系、夫妻关系、兄弟关系……似乎没有必要再讨论了”（第48页）。个人、家庭、社会之间的关系应当得到妥当合理地解决。麻文抗以一个作家的现实责任感关照了维持和巩固家庭关系的必要性：“现在的家庭应该是一个坚守的碉堡”（第48页），并认为：“这个小小的细胞多么的神圣。这么小但它是个基础，有多少关系集结于此。父子情、夫妻情、兄弟情、那些不成文的规则深深地扎根在每个人的心中”（第73页），“愿所有的家庭都美满幸福将是永恒的愿望”（第48页）。
社会生活走上了经济轨道，人们是否只是为了经济利益而活着？人们应该如何对待他人、对待自己？应该如何处理夫妻关系、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师生关系、朋友关系、同事关系、同志关系？怎样才是正确的？在生产劳动关系中、在思想情感方面人的价值如何体现？长篇小说《园中落叶》是越南新时期解答这些问题的最具代表性的长篇小说之一。
家庭“反映了外部生活的全部内容；在上述各种关系中，每个人都既是孩子、妻子或丈夫、父亲或母亲，同时也是带有时代烙印的社会的人”。因此，尽管是集中描写家庭，但是麻文抗的长篇小说《园中落叶》反映了社会生活，揭示了生活中有现实意义的问题。鹏家中亲人之间新与旧的交错、激烈的矛盾明显地反映了社会上新与旧、对与错的冲突。有时新与旧、美与丑可以暂时相容，接着会自我打破这种现象，使原有的格局来个颠倒，然后又渐渐稳定下来。或者美的、新的取得胜利，或者丑的、旧的暂时占优势，但是新的、美的最终会胜利。这就是《园中落叶》的主要思想。
描写家庭的变化，最终是要描写生活中每个人的活动和命运。1975年后的越南社会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真与假、道德与非道德常常被混淆。在《园中落叶》里，麻文抗的笔锋揭露了象李、琚等典型人物的生活方式和思想、人格的堕落过程，同时对在新的、复杂的环境下仍然保持崇高理想、优良传统美德的论、怀、凤等正直、忠实的人们充满了信心和关怀。
在鹏的家里，似乎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对人生的认识和评价方式。鹏的第四个儿子琚，曾参过军、留过洋，他把生活看作是欺骗，“都是假道德”，他自私自利，对社会、对家庭、对妻儿没有一点责任感。怎样能使自己快活就怎样生活。最后抛下妻儿和情人一道跑到加拿大并死在异国他乡。鹏的二儿子东的媳妇李，曾经是个善良、勤劳、贤惠的妻子。她心灵手巧，漂亮能干。她为有一个在前线打仗的中校丈夫而感到无比自豪。她工作积极，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现在国家统一了，丈夫退役在家休息，整天除了打牌就是睡觉，从不关心她的思想和生活。丈夫已不再是她的精神支柱。她以往的自豪感没有了。她觉得“现在的世道糟糕透了”，“有钱办一切”。所以，李不顾一切，私欲大发、追求物质享受。最后跟人私奔、离家出走。作为一个重道的人，鹏不认为世道象李、琚所认为的那样“黑暗”。他看不起丑的、假的、非道德的东西，但也只能“依靠一种坚固的精神支柱去反对正在破坏生活的丑恶的东西”而已。尽管是亲眼所见“许多东西太乱了”，“它们使社会道德坏了”，但鹏仍然认为“好人还很多，讲道德的人还很多，人文精神还很牢固”。他回避现实，故意去忘却不好的东西。这是一种防御思想。即使他再回避，坏的东西仍丝毫不会顾忌他。所以当他得知琚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跑到国外时，他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立刻跌倒在地，不省人事。与此同时，鹏的二儿子东却用一种极其简单的眼光来看待生活。这位曾久经沙场，在抗法抗美战场上出生入死、现已退休在家的中校变得很孤单，跟不上形势，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整天除了打牌就是睡觉，说是“补觉”。对于东来说：“一切都很简单”，“人生有什么复杂的呢”。以这种简单的眼光来观察现实生活中丰富、繁杂的现象，怎么能不死板、僵化？鹏的三儿子论与东不一样，在如今的现实环境里，仍能从“仁爱、厚道、舍己为人、牺牲和忍耐”的传统文化美德中找到精神支撑点。同时以高度的责任感积极、主动地去影响、改造身边的环境。
通过《园中落叶》这部小说，作家麻文抗想对人们说，新与旧、美与丑之间的替换是一种自然规律，正如落叶一样，是一种自然现象。不必惊讶、不必紧张。要正视现实，进行思考、分析，然后从中找出解决的办法。
“艺术是生活的教科书，它有责任对人们群众进行道德教育，它教导人们应该如何生活和怎样做人”（注：魏英愍、金可溪《伦理学简明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因为“艺术作品有特殊的吸引力，有生动的形象，所以它的教育作用特别大。一部好作品，可以提高人的道德水准和精神境界”（注：魏英愍、金可溪《伦理学简明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麻文抗通过《园中落叶》呼吁人们应该有真诚的情感、真诚的生活；呼吁人们要保持优良的传统文化美德，不要否定传统文化。同时作家也认为应该接受当今社会合理的东西和有价值的文化。以鹏为代表的那些只知道依靠传统文化的人与现实生活显然有距离；象李、琚那些完全否定传统道德和传统文化的人在思想、道德方面的滑落是必然的。只有以论为代表的那些既保持民族的优良传统文化，又积极吸收新的、合理的东西来丰富民族传统文化的人才是新的社会形势下的新人。而象怀、凤这些始终为他人着想，充满爱心的人是社会发展到什么时候都需要的，这样的人越多，社会就越美好。
麻文抗的《园中落叶》在评价困难、复杂时期的人们时照射出一种人道主义的光芒。作家对越南妇女千辛万苦地操劳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塑造了象凤、怀、志、云等美好的形象。同时对她们的缺点、错误进行分析时入情入理。某印刷厂的女行政处长是一个苛刻、挑剔并有许多怪想法、很可恨的女人。“凤在业务上从来没有得到她的帮助指导。她从来不与凤商量工作”（第183页）。这位女处长整天嘟囔着那些无聊的事。什么“出纳和技术处长结婚了。肚子胀鼓鼓的，很明显是结婚前就怀孕了”，什么“娟傲慢得很，常顶嘴，就是靠她的丈夫从日本回来时送给厂长一只高级打火机”，“顽嫁给了一个退休老头，特别爱吃零食”……有一天凤刚开始吃中午饭，这位女处长把桌子敲得咚咚响，大发雷霆：“别以为我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第110页）凤想：“一个如此不正常的人却放在这样一个岗位上？”但是麻文抗理解她：“恶毒不是她的本性”，“只不过因为能力太差，懂得太少，所以她总是怕被人轻视，被人夺权。她这样恶毒也是为了自卫而已。在内心深处，她仍是一个对生活负责任、疼人的妇女”（第269页）。她常常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下午下班之前她要把所有的柜子上锁、办公桌上的抽屉锁和厂长办公室门锁检查一遍。早上上班之后如果勤杂工没到，她就主动去烧开水、扫地。她虽然苛刻、挑剔和有许多怪想法，但也有宽容、豪爽的一面。“我训斥她们是为了让她们成人。我哪会恨谁呢。况且，当领导应该严厉，这是经验。说真的，以我的能力担任此职是很免强的。我哪学过什么东西。实际上，大学生还是强一些”（第269页）。
麻文抗的《园中落叶》还提出了老年人问题。“在这个世界上老人越来越多。老人应该想法走到一起”（第162页）。人人都要经历从小到老这一过程。老人的生活应得到社会关心。子女应对老人的生活负责，要在精神上帮助老人，让老人安度晚年。教育小孩的问题也得到作家的关心讨论。麻文抗认为不能单纯地批评那些坏孩子。正是生活环境、家庭大人的行为和生活方式严重地影响到了小孩的性格的形成。在教育人的过程中，好的动机要与正确的方法相结合。“年轻人对不公平现象本来就很敏感”（第178页）。作家把欢送琚和勤的情景所作的比较说明了这一点。送勤去国外留学时大学特别高兴，场面很热闹。而送琚去参军时，大家的心里都这么想：送他去参军，让部队来教育他。琚在家里没有得到公平的待遇，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所以琚变坏，家庭和亲人不是没有一点责任的。
《园中落叶》热情歌颂了那些平凡而心灵纯洁的妇女，对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承受太多的牺牲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麻文抗的《园中落叶》充分体现了作家对越南70年代末、80年代初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的高度责任感，提出并解答了具有重大社会意义的问题：家庭、社会与人生。可以说，麻文抗的长篇小说《园中落叶》是1975年后越南文坛上的一部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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