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复杂性研究”和“复杂性科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复杂性论文,性科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 N941.4 文献标识码 A
我赞成“复杂性研究”却不赞成“复杂性科学”。道理很简单:“复杂性研究”是可能的,“复杂性科学”是不可能的。
在系统科学中,如果我们把“复杂性”定义为“复杂系统的动力学特征”,那么我们当然并且也应当设法对这种特征加以界定,加以描述,加以分析,加以区别。
例如,我手边有一本武汉大学哲学系赵凯荣的博士论文《复杂性:人类认识之谜》。作者正确地指出“复杂性是通过系统而且是复杂系统定义的。它是一个系统概念且是一个复杂系统概念,它具有结构,也具有层次”[1],但尽管这样,作者仍然把复杂性划分为系统复杂性、非线性复杂性、自组织复杂性、内时空复杂性、内随机复杂性,并分别加以描述和讲解。他的工作做得很好,但无论如何这是一项哲学工作,其成果是一部哲学论文。我说“复杂性研究是可能的”,意即对“复杂性”这个概念做哲学研究是可能的。
相反,直接对“复杂性”做科学研究并且建立起“复杂性科学”来却是不可能的,因为迄今为止,科学仅限于研究实体、运动和关系,从未通过研究一种属性建立起一门科学来。
例如,研究实体的科学有原子物理学、分子生物学、人体解剖学。研究运动的科学有声学、光学、电学。研究关系的科学有几何学、代数学、系统学。相反,让我们看看研究属性的学问,譬如“美”是一种属性,人类研究“美”至少几千年了,但美学始终属于哲学而不是科学。我们无法对“美”做客观的研究,总是陷入“美是客观的”,“美是主观的”,或“美是主客观的统一”这类哲学争论。我们也不可能对“美”建构一个科学模型做定量的研究,更不可能对“美”得出统一的科学的标准。如果我们坚持直接对“复杂性”做科学研究,就一定会陷入同样的哲学争论的困境。请看,朱志昌在《当代西方系统运动》一文中所写的:
“目前西方的复杂性研究有没有缺陷?如果有,在哪里?1999年,美国系统学者Warfield撰文指出,目前流行的三个学派[系统动力学(Forrest),混沌理论(见上面介绍),适应系统理论(圣菲研究所)]对复杂性的理解是一致的。这就是说,对这三个流派来说,复杂性指的是我们要研究的作为客体的系统的特征。我们的眼睛盯着系统,要发现和研究其复杂性,而把我们主观认识过程中的复杂因素排除在外。Warfield声称,这样研究,见物不见人,不可能对复杂性有全面理解。要研究复杂性,必须把作为研究者的人包括在系统中(Complexity lies in the mind)。受Klir(1985)的启发,Flood(1987)指出,复杂性本原在于客观事物本身和我们对客观事物的抽象。因此,系统科学(特别是复杂性研究)必须同时研究物的行为和人的认识。”这就是西方系统学界对复杂性的“内部争吵”[2]这显然是一种哲学性质的争吵。
为了不陷入这样一种哲学性质的争吵,我们就不应当直接研究“复杂性”,而应当直接研究“复杂系统”,特别是某一类复杂系统。
例如,以“人类究竟是如何认识和处理复杂性的”为初衷的美国圣菲研究所,待到真开始做研究工作的时候,还是得研究非常现实的复杂系统,如社会系统、经济系统、生态系统、生物系统,然后从“适应性的复杂性”这一个侧面概括一大批重要系统的共同特征,建立起“复杂适应系统模型”,通过在模型上做的研究得出这类系统的某些重要特征,取得“遗传算法”这项重要成果。又譬如,1999年4月美国《科学》(Science)杂志出版“复杂系统”专辑,两位编者仍不得不请物理、化学、生物、经济、生态、地理环境、气象、神经科学等方面的专家分别阐述他们各自领域内的复杂系统的研究进展,并预计如何推动今后的发展。
那么这样做是否就会诞生出一门新的“复杂系统科学”呢?我认为不会,因为“系统论”或“系统科学”从一开始提出来就是研究“复杂系统”,而不是研究“简单系统”,“简单系统”是传统科学研究的对象。请看贝塔朗菲在《一般系统论》这本书中写道:“我们被迫在一切知识领域中运用‘整体’或‘系统’概念来处理复杂性问题”。[3]这就是说,系统科学起步的地方恰恰是传统科学止步的地方,在那里出现了非叠加性或非加和性,传统科学的还原论方法失效了。我们不得不采用系统分析方法、结构-功能方法、计算机仿真方法、系统工程方法去研究和解决复杂系统问题,特别是整体的结构、功能、优化、涌现和演化问题。因此,系统科学就是“关于复杂系统的科学”,这里“系统”这个概念本身就蕴涵“复杂”,若再添加“复杂”这个修饰语就是添加冗余码。
同理,我们既然不可能在系统科学之外又搞出一门“复杂性科学”,那么我们也就更不可能在系统科学之外搞出一门“非线性科学”,因为在这里“非线性”仅仅是指描述某些系统所用的数学工具的特征,是“复杂性”的一种子属性。
因此,我非常赞成于景元的观点:“在综合趋势发展中,相继涌现出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管理科学、软科学、非线性科学等重要研究方向和领域。从这些学科的特点来看,系统科学可能具有更基础性的作用。实际上,复杂性寓于系统之中,是系统复杂性;管理科学的对象,不管是那一类管理对象,都是不同类型的系统;非线性也是系统非线性;软科学研究是社会系统中的管理与决策问题。这个事实说明,系统科学的思想、理论、方法与技术均可应用到这些学科的研究与应用之中。反之,这些学科的理论与应用对系统科学的发展,也必将起到推动作用”[4]。
此外,还应当指出,在中国,过去二十几年里,除上述称谓之外,人们还曾经用“新兴学科”、“交叉学科”、“横断学科”和“边缘学科”等来指称系统科学。这十来种称谓的每一种其实都是就系统科学的某一特征来说的,都是一时的称谓,个别的称谓;惟有“系统科学”是总的称谓,永久性的称谓。倘若国内外系统科学界同人能达此共识,而不引入过多的“科学”或“学科”来扰乱阵脚并使公众无所适从,我相信会有利于我们扎扎实实地建设系统科学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