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中的价值取向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学批评论文,价值取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新时期的改革开放给整个社会生活带来了生机,市场经济的成形,竞争机制的确立,不仅改变了物质文明的面貌,同时也极大地开发着个人的潜能,改变着人们的意识。同时西方种种价值观念的影响,使原有的传统观念受到极大的冲击,甚至不断解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存在着分离的一面。这是当前人际关系和精神生产中的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在文学创作、理论批评方面发生的一些问题,看来与这一变化有着内在的联系,变动不可避免。
表现在创作上,有以群体意识为基础的文学作品。这是80年代上半期广大作家形成的一种具有传统色彩、注意文学与社会、文学与人民和时代相互关系的文学。十多年来,这种文学历尽曲折,但它不断改造自己,更新自己,一直延伸到今天,且在近期表现得颇有生气。同时,也有张扬极端的主体观,崇尚先锋性、实验性、反传统的文学作品。文学中出现的淡化价值、取消价值的倾向,反映了社会人际关系在精神生产中的一种微妙的变化。文学创作就作者来说,可以说成是一种个人事业,但是它作为精神产品,在传播交往中对社会发生着影响,因此它又是一种社会性的精神生产。在今天,作家与社会的关系无疑发生着变化,但变到什么程度,也即与社会、公众如何相处,或不管社会、公众到什么程度,却必须有一个准则。这里有一个在促进社会进步中共同遵守的限度。这正是需要作家给予调整的一种关系。
近年来文坛上出现了一种反人文精神、反美学的文学批评,其价值取向上的消解性和消极性,严重影响了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正常发展。
文艺批评近几年来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主要是一种价值取向上的变化。一方面,一些批评受到市场经济的左右,成了金钱的附庸,从而失却了批评应有的品格;还有社会对批评的极端漠视,在市场经济的运转中,理论批评所花的精神劳动与其应得的收入,简直不成比例,这在客观上导致批评队伍的无所作为和附庸倾向的发展,这方面的问题人们已谈了不少。另一方面是批评自身的严重自虐,一些批评文章在大力淡化价值的追求,进而取消价值,并且极力推动这一趋向。这些批评文章对什么都不予承认,对任何价值都表示怀疑,并且直截了当地予以否定。它们嘲弄意义,反对理性,解构历史,躲避崇高,但决不躲避下流与西化思想。它们在创作中力主非理性与偶然性,欣赏平面,削平深度,不分善恶美丑。它们一面张扬创作多样与审美特性,一面则从中消解受到审美活动影响的那些最常规性的社会规范;它们也称颂文学是人学,但偏爱、推崇大胆展现官能刺激的作品,并为之叫好。这类批评数量不多,不过很有影响。自然,对于本质与现象、本质与本质化、理性与非理性、必然性与偶然性、价值与虚构、崇高与伪崇高,应当进行学理的和适合于文学创作的分析。但是对于那种摆出与任何价值取向截然对立的宣传,我们应当看到它不过是另一种性质的价值取向的表现。确实,我们曾经有过理性的反动,文学描写中的本质化倾向,伪崇高投下的阴影,必然性在艺术描写中形成的老套,生活中历史言说的随意性,乌托邦的一度现实化。但是转而崇尚极端的非理性,对任何事物持嘲弄态度,维护低级趣味,取消文学的价值,消解它的意义,这岂不是又一种舆论的极端?看来这种理论与批评,并不是一种科学意义上的批评,而是一种表现了反人文精神、反美学的文学批评,这也是当今文化领域中虚无主义的表现。必须了解这种文学批评的消解性,它的不利于文学正常发展的消极性。
文学批评可以有多种多样的批评,但任何批评总有自己的价值导向,其中最基本的就是审美的、历史社会的价值导向;在重建和发扬文学批评中最具普遍规范意义的准则的同时,形式性的批评也应得到认真的鉴别与吸收。
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是整个文学的两翼,它的独立的品格无可怀疑,批评自身确应调整自身关系。无疑批评可以有多种多样的批评,但是任何批评总有自己的价值导向,在这点上它们是一致的。其中最基本的就是审美的、历史社会的价值导向。以审美的、历史社会为导向的评论,是当今文艺批评的一个重要方面,好的评论也是不少。但也要看到如前所说的文学批评迷失的实际存在。自然,就像文学创作一样,批评可以审美,也可以进行审丑,而审丑是为了揭露丑恶,嘲弄丑恶,使欣赏者超越这种丑恶。然而一些批评对于最为一般的美丑准则,已经不予区别,并且转而去颂扬丑恶,投入丑恶了。批评所赖以生存的审美分析的价值准则,被对世俗丑恶的宣扬所淹没,历史社会分析中的价值判断,则被一些人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的粗俗感受描写强行替代,这可能就是它们的作者所说的所谓消解“策略”的一部分了。但是批评还是要发展的、进步的。当今,批评需要恢复和加强它的人文因素,要重建与发扬批评中最具普遍规范意义的准则。
另一方面,形式性的批评也应给予重视,并使之发展。文学审美有时会表现出一种纯审美现象,批评可以从纯审美方面进行评说。80年代中期以来,西方的形式主义批评在我国大为流行,一些人以为只有这种批评才是批评的正道。其实然又不然,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说。一是这些批评学派确是扩大了批评的领域,丰富了人们对文学的了解,并且大大地丰富了批评本身,使我国文学批评变得丰富多彩。但其二,由于一些人的片面张扬,结果是,一些批评实际上变成了批评者的个人爱好的写作,而相当部分表现出来的则是批评者的文字游戏。这类文字除作者自己和几个同好欣赏外,连许多专业批评者也被弄得晕头转向,望而却步,更遑论一般的读者了。它们把某些形式因素的分析当成目的,却远离了通过这些因素审美何以生成的主要方面。批评的正常发展,要求对这些形式的批评进行清理,结合我国的文学创作的实践,确定它们的影响,它们各自的范围与作用,排除消极的因素,肯定它的价值方面,在理论上进行界说,有鉴别地吸收它们。
人文精神与科学分析自觉地、有机地相结合,将会形成一种新的批评形式和新的批评精神,有利于文学批评确立自身正确的价值取向,从而调整创作与批评的关系,促进文学的进步。
批评的上述两个方面的有机结合,实际上就是人文主义的和科学主义的审美批评思想的结合。在我看来批评的这两个方面是不可偏废的。审美的、历史社会的批评,本来是突出了审美因素的。但根据以往的教训看,一般批评往往是突出了后者,而忽视了前者。实际上,要看到审美在这里既是目的又是中介,而批评一旦失去审美中介,就会直接奔向社会的批评、伦理的批评,使文学批评失却了自身的品格,从而导致批评的庸俗化。但是社会的批评、伦理的批评甚至政治的批评就一定要不得吗?不,这里的难处在于要使批评成为一种审美判断。它既是审美的,又是历史社会的,在审美接受的再体验、再创造中,既不扩大作品所没有的趋向,但又不缩小作品的社会的、政治的涵义,甚至在所谓审美观照的名义下,故意对这些涵义不予理会,视而不见。我们不能同意,一些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大写生活中的社会、政治现象,并给予这样那样的审美评价,甚至对这些现象进行嘲弄与歪曲,却声称他只是在进行纯粹的、不涉及社会内容的审美描绘,受欢迎的只能是谈谈他的创作的文字风格特色、艺术创新的批评,否则就是“棍子批评”、“文革批评”等等。这是否把读者估计得太低了?自然,棍子批评、文革批评是有的,甚至大字报式的批评在今天仍未绝迹。但是作者与读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审美交往的关系。你既然通过你的审美描绘,传达了那么多的社会信息,并使人们在阅读中接受了它们,那么在别人评价它们时候,却要人们对这些信息装作视而不见,不允许别人进行即使是最起码的审美还原,这是多么不公平的审美交往?审美难道是一种纯生理的非社会性的感情活动么?难道你不是把你的爱与恨,有如盐入水中一样,有声有色地融入无声无息的审美描绘中去了么?由此审美的人文精神的普遍性原则的恢复与重建,是十分必须的。批评的形式方面的探索,也是必须的。文学中存在社会性因素极端淡薄的作品,如果用历史社会的方法自然就不得要领;同时分析一些社会性浓重的作品,也可采用纯形式的分析。好的形式分析,可以探及艺术的微妙之处,可以揭示艺术结构的特征,语言创新的无限可能性。不过,要说这是批评的唯一的正道,那就未必。因为作品的审美特色,可以在语言、结构的分析中表达出来,但是其深刻的涵义,只能在审美的、历史社会性的综合分析中被比较全面地揭示出来。这样,形式的批评也必须进一步地规范自身,建立多种多样的各有特色的批评准则来。
人文精神与科学分析自觉地、有机地相结合,将会逐渐形成一种新的批评形式,或一种新的范式和新的批评精神,从而推动批评、影响创作的发展。